柳枝儿担心家里婆婆寻她,又简单劝慰两句就跑了回去,留下蒲草皱着眉头快步进了方家院子。蒋叔憨笑着接过托盘,顺手指了书房说道,“我们公子在里面核账呢。”
蒲草点头道谢,三两步就开门走了进去。
方杰抬头见她进来,立刻放了纸笔笑道,“这么快就到午饭时候了?今日你做了什么好菜犒赏我,若是不合我心意,我可不告诉你酒楼这月的进项。”
蒲草也不理会他,直接坐到椅子上,自己倒了杯凉茶咕咚咚就灌进了肚子。方杰见此惊觉有异赶忙上前问道,“怎么了,可是家里有事?”
蒲草懊恼的扯了他的袖子同坐,然后把张贵擅自定亲的事说了。末了又道,“我总觉心里不安,那楚家先生夫人我都是见过的,实在算不得好人品。如今他们这般急迫要把女儿嫁过来,不是那楚小姐有些什么缺陷,就是张贵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而张贵回来更是越过我这当家人,直接找了村里长辈做主,难道他是害怕我不同意?我总觉这事有些蹊跷…”
方杰伸手抹开蒲草紧皱的眉头,轻笑劝慰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怎么就值得你愁成这个样子。我这就让蒋婶子跑趟三岔河打探一下,等不到晚上咱们就知道消息了。你也担心了,该忙什么忙什么,到时候再想应对之策吧。”
蒲草想想这也是个好主意,就点头应了下来。
很快,蒋婶子进来听得方杰仔细嘱咐几句就换了身衣服出门了。这老太太也没骑马坐车,但出了村子眨眼功夫就没了影子。
这让随后撵上去想要再嘱咐几句的蒲草,惊得直吐舌头,末了感慨,原来都是高手啊。
这一下午,张贵在李家吃喝说笑,蒲草却是吃不香睡不下,就是两个孩子闹着要吃包子都被她撵去找春妮儿了。
好不容易,天色将黑之时,蒋婶子终于风尘仆仆赶了回来。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居然挖到了重大隐秘之事。楚小姐如何同书童偷情被撞破,楚夫人如何棒打鸳鸯都被她打探得清清楚楚。
蒲草听后惊得半天没说话,这事若是放在现代顶多是门不当户不对,小情侣闹一闹许是就迫得父母同意了。可如今却是女子被掀个裙角都算失节的时代啊,这楚家小姐当真是个厉害的!不管她是出于一时新鲜还是信奉爱情至上,这般敢于反抗的精神绝对是这时代头一份了。唯一可惜的是,她终究被无情镇压了。
蒲草感慨了半晌,最后才猛然醒悟,这会儿可不是佩服这女子胆子大的时候。要知道,楚家可是打定主意要把女儿嫁来,张贵还未等成亲就先戴了一顶绿帽子。
方杰见得蒲草不说话,还以为她是被楚家气得狠了,上前劝道,“你也别太气恼了,知道了楚家的底细就好。一会儿我陪你去见贵哥,同他仔细说说,这亲事也就算了。”
蒲草点头,再次谢过了蒋婶子,然后就同方杰一起出门回了自家。
两人刚刚进得堂屋,同山子和桃花说了几句闲话,张贵就喝得醉醺醺摇晃回来了。
方杰见他走路不稳,就上前想要帮忙扶他坐下。不想张贵见得两人同处一室,又想起先前里正的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推开方杰就大骂道,“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居然还敢公然出现在我张家。你们也不怕我哥的在天之灵见了,惩罚你们!”
方杰原本有功夫在身,等闲三五大汉也奈何他不得。但他上前之时也没想到张贵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会猛然推他啊,没有防备之下,手臂就重重撞到了方桌之上。
蒲草是个极护短的人,她怎么掐拧方杰都不觉如何,但是这般眼见他被张贵推得撞伤,立时大怒,抬手抄了一杯茶水就泼了过去,怒道,“你撒的什么酒疯?再敢开口骂人,看我不割了你的舌头!”
张贵被茶水浇在脸上,激灵灵打了个冷颤,酒气立时退了下去。他再想起先前蒲草整治二叔一家的手段,难免心里有所顾忌,声音就弱了下来,但嘴里依旧辩驳道,“哼,你们俩人做得好事,居然还有脸在我跟前大声嚷嚷!”
“我们两个怎么了,他未成亲,我为弃妇,为何就不能定亲成婚?”蒲草瞪圆了眼睛,手指几乎指到了张贵的鼻子上,“怎么,你可是觉得我还要一辈子为张家做牛做马才是应该?呸,你算老几!我自从回了张家,千辛万苦赚银钱供一家吃用,你身为张家男子,什么时候伸手出过一把力?
这些就罢了,我每月几两银子拿出去供你读书,你才不过考中个小小的秀才就以为天下第一了。整日花天酒地,挥霍我的血汗钱,我尚且没有找你讨个公道,你居然还敢跑来我跟前指手画脚。好,你不是想嚷嚷吗,不是想替你大哥讨公道吗?走,去里正家,找长辈们评评理,看看到底谁对谁错?”
蒲草每说一句就往前赶一步,待得说完话已是把张贵挤到了屋角。张贵到底心虚,先前又听李四爷等人酒桌上没少夸赞蒲草,心里猜得两人再去找人评理讨公道,他必然不会占便宜。
这般想着,他就虎着脸拨开蒲草的手臂气哼哼坐到了椅子上,粗声粗气说道,“要讨公道,以后自然有得是机会。我今日回来是告诉你一声,我要定亲了。明日你就进城采买聘礼用物,五日后里正和李四爷会亲自去下聘。”
他这般说着,想起未来岳父的官家出身立时又挺了胸脯,骄傲的扯出怀里的聘礼单子一把拍到桌子上,又道,“这是聘礼单子,就照这个采买。记得丰厚些,别让楚家看轻了张家。”
蒲草这一会儿是真想脱下鞋子,狠狠抽到张贵那张不知天高地厚的脸上。但她想起那打探回来的消息,才勉强压了火气,重新坐下喝茶。
山子和桃花方才见得嫂子和哥哥吵架,都是聚到了方杰身旁,小手抓着他的腰带一脸惊恐之色。方杰给蒲草打了个眼色,蒲草也觉接下去的话不好让孩子听到,于是拉了她们好好哄劝几句送到了里屋。
张贵见此还以为蒲草被自己压了风头儿。正要欢喜的回去大睡,不想方杰伸手指在他肘侧轻轻一按,他就半身酥麻不能起身了。他大惊失色,想要喝骂又瞧着方杰笑吟吟的模样有些慎得慌,不自觉的就牢牢闭紧了嘴巴。
蒲草从里屋走了出来,见他这般惊恐模样就冲着方杰笑道,“你又使了什么古怪手段?”
方杰摇头一笑,“我这是帮你留人呢,有话快说吧。”
蒲草点头,走去张贵身边坐了,斟酌了半晌才低声把楚家的隐秘说了个清清楚楚,末了劝道,“楚家出了这等丑事生怕被外人得知,这才心急于嫁女。我不知他们夫妻是如何笼络你的,但是这楚小姐既然心里已经有了那小厮,还做出如此荒唐之事,想必也是个不好相与的。这门亲事就算了吧,待得它日你高中状元进士,好人家的闺秀淑女还不是可着你挑选?”
张贵先前当真是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上了,毕竟这事有些太过惊世骇俗。但他想起早起慌乱时瞄过床上的那摊血迹以及楚小姐惹人怜惜的容貌,立时又觉这事不可信。
蒲草见张贵沉默不语,还以为他听劝了。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抬头感激的冲着方杰灿然一笑,方杰自然笑着回应。
两人这般眉眼之间情义流转,落在心中有些犹疑不定的张贵眼里,立时就成了兜头浇下的那瓢凉水。他恍然大悟一般瞪着两人,怒道,“我不相信,这一定是你们两人合计好了骗我的。楚家书香门第,楚小姐怎么会做下如此败德之事?你们就是图谋我张家的财产,害怕我有了好岳家助力,坏了你们的好事?”
蒲草本以为劝得倔牛回头,哪里想到张贵如此冥顽不灵。她也着实生气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骂道,“你那脑袋是榆木做的不成?我好话已是说尽,你居然还如此执迷不悟?如你所说,楚家书香门第,怎么就会看中你一个农家小子,又这般急着成亲,你也不想想这其中蹊跷?再说,张家的财产本就都是我辛苦赚来的,我想花用谁会说个不字,还说我设计图谋,真是笑话!”
第二百二十五章 嫁女娶媳
张贵梗着脖子,冲口就要说出昨晚同他睡一床的楚小姐是完璧,想说楚家担心自家女儿珠胎暗结这才心急成亲,但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想他平日多把仁义道德挂在嘴边,若是让蒲草知道这事,他的脸面可就没处放了。
这般想着,他也不再多分辨,翻来覆去就是一句,“我就是要娶亲,你同意也娶,不同意更要娶。”
“好,你如今是秀才老爷,主意也正了。我一个农妇没资格管束你了,这也罢了。我只问问你,你若是娶了楚家女,你待把董家满桌儿置于何地?你别说你不知她倾慕与你,别说你没接过她的荷包和鞋袜?你的良心被狗吃了,这边招惹人家满桌儿,那边就另娶她人,你也不怕老天爷劈死你!”
蒲草想起满桌儿每日恨不能两三趟的往自家跑,听得张贵一点儿消息都欢喜半晌,她就深深替这丫头不值,当然更多的是内疚。说实话,她一直都把这丫头当弟媳妇对待的,哪知道今日突然生出这等惊变。若是那丫头知道了,还不知要哭得如何委屈呢。
张贵听得自己原本的那点儿情事被揭开,恼得脸色涨红,辩解道,“我从没说过要娶她,是她自己要送东西给我的,这与我有什么干系?我将来要做官,怎么会娶一个农家野丫头!”
蒲草气得浑身哆嗦,伸手就要打他两巴掌。张贵受惊躲闪之下,突然发现自己能动了,他于是立时翻身而起,快步跑出了门外,大喊道,“聘礼就按单子采买,耽搁了五日后下聘,看你怎么同里正和族老交代!”
蒲草抓了手里的茶杯就咣当砸了出去,可惜张贵已是跑的远了。
方杰生怕蒲草气坏了身子,上前拍了她的后背说道,“别再劝了,他若是想娶就娶好了。待得将来他吃亏之时,必定会后悔今日。”
蒲草也是恨得咬牙,“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我不过觉得同他一个锅里吃了一年多的饭,怎么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如此被人耍弄。可他怎么就是鬼迷心窍了!再说满桌儿那姑娘真是个脾气秉性都好的,他这般背信弃义,可让满桌儿怎么活啊。”
“好了,好了。”方杰揽了蒲草在怀里,低声说道,“原本我就觉得这小子脾气秉性有缺,将来必定要给你惹麻烦。如今他这般坚持娶亲倒也是好事,待得他成亲之后,你找个机会把家分了吧。等我们再成了亲,他就是惹下弥天大祸也牵连不到你了。至于满桌儿那里,以后咱们多给些补偿就是了。她们一家也不是那不明事理的,绝对不会把错推到你上的。”
蒲草虽然也知道是这个道理,但还是连连叹气。很多事情,外人说着都是容易,但不是自己伤心,怎么能知道那伤心的痛呢。好在这半年她多有照顾董家,也没有把话儿挑明,勉强算是还有补救的余地。希望老天爷保佑,满桌儿不要想不开才好。
她随手扯了桌上的聘礼单子扫了一眼,结果眉头立时又皱了起来,“原本我也知道楚夫人是个爱财的,没想到居然爱财到连脸面都不要了。她这是嫁女儿还是卖女儿啊,只赤金头面就要四套,她当我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啊?”
方杰接过单子仔细看了看,也是无奈笑道,“这楚家确实有些不顾脸皮了,若是这副聘礼备下来,这两年你种菜赚的银钱就都要填进去了。”
“白日做梦!我的血汗钱,她说要就给啊。明日我就按照这其中两成采买,她不满意可以不嫁女儿,看谁着急!”蒲草说完,气鼓鼓的把单子一丢,重新找笔墨书写起来。
方杰见她不再气恼也就放了心,又陪着闲话几句就回了自家。
第二日,张贵本来还在担心蒲草找他问询聘礼太过丰厚一事。不想蒲草吃了早饭就坐车进城采买去了,倒让他很是意外庆幸。
结果,傍晚蒲草回来,一样样取了聘礼给听得消息的左邻右舍过目之时,他才发现那聘礼严重缩水。
陈大娘正拿了一匹绸缎翻看,嘴里赞着,“这花色真是喜庆,看着就让人不愿放下。这一定花了不少银子吧?”
蒲草喝着茶水,笑应道,“可不是,只绸缎就花了十几两银呢。”
陈二嫂在一旁帮忙把银头面儿装匣子,听了这话就笑道,“我看这两幅银头面儿也极好,天下真是没有比你更大方的嫂子了。这副聘礼拿出去,别说娶个书香门第的闺女,就是公侯之家的嫡女也够了。”
“可不是。”众人都是笑起来,纷纷帮忙在箱子上绑红绸。
张贵在一旁越听越恼火,忍不住大声问道,“嫂子,楚家列出的聘礼单子可比这丰厚,为何嫂子私自减免了大半?”
众人听得这话都是一愣,转而看向蒲草,不知出了何事。
蒲草慢悠悠放下茶杯,叹气道,“贵哥,你年纪还小,许是有所不知。聘礼是咱们家的一片诚意,只要礼数不差就成。楚家列出的那份聘礼单子我看了,很是不妥,想必是奶娘一类的下人自作主张。
哪有书香门第嫁女,聘礼就要四副赤金头面、十六匹绸缎、百两黄金做聘金的,这要传扬出去,人家还不得笑话楚家是卖女儿啊。”
“什么四副赤金头面,百两黄金?这楚家真是疯了,他家女儿就是金子打的也不值这么多聘礼啊。”
“可不是,这聘礼单子一定是弄错了。”
“城里赵家也是几代书香,我听说去年他们家嫁女儿才要了两套银头面儿、两套文房四宝啊,这楚家怎么如此不同?当真是让人笑话了。”
不等张贵开口,陈大娘几个已经是忍耐不住议论开了,直听得张贵脸色红得发紫,嘴里支吾着不知如何替岳家辩驳。
蒲草见好就收,笑着打圆场道,“所以,我才说许是楚家把单子弄错了。我按照赵家那份聘礼单子多添了一倍,到时候抬去楚家,想必楚家也会欢喜。”
“蒲草做的对,好亲家都是互相处出来的。咱们这边礼数做足了,楚家对咱们贵哥必定也高看几眼。”
张贵好不容易发难一次,没想到却让自己差点丢了面皮,他也不好多留,扯了个借口就走掉了。
第二日,他怎么想都怕楚夫人怪罪,到底坐车去了三岔河。没想到楚夫人听了聘礼被减,不过大骂了半晌,倒始终没提不让女儿出嫁这样的话。
张贵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也有些起了疑。不过,他前日已是同嫂子闹翻,如今再想反悔,以后可是彻底没法在嫂子跟前抬头了。他也只得劝慰自己,必定是自己被蒲草蛊惑变得多心了。
忙碌的日子过得飞快,蒲草既然打定了主意要给张贵一个教训,就不再拦阻他的亲事。但凡需要用银钱的地方都是从不为难,甚至还让了正房出来重新整修给张贵做了洞房。
南沟村人因为欢喜秀才老爷成亲,日日都在张家帮忙,自然就把这些都看在了眼里。每每坐在一处闲话说起这事都是赞不绝口,见得张贵免不了要拉着他嘱咐几句要善待嫂嫂之类的话,气得张贵心里暗骂蒲草不已。
张贵的亲事,上有几个老爷子和里正帮忙张罗,下有村人帮衬,蒲草反倒多了很多空闲时间。于是,她就常去田里照管那些宝贝稻秧,眼见它们在春末温暖的日阳里越长越高,心里因为张贵堵下的一口恶气,总算松散许多。
方杰这些时日不知因为何事也常常见不到人影,蒲草每每问起,他总说以后她就会知道。蒲草也就不再多问,反正他也不会谋事害她就是了。
很快,三日请媒的日子就到了。张贵特意进城寻了个最好的媒婆把他亲手写的更贴送去了楚家,又拿回了楚小姐的更贴。五日后,里正和李四爷穿得上下一新,带着村里的小伙子们坐车把聘礼送去了三岔河。楚家留了一半回送一半,又添了几套楚小姐亲手做的衣衫鞋袜。
至此,两家的亲事算是定下来了。又一日,楚家派了个老婆子上门,仔细丈量了张家正房的尺寸,以便楚家去木器铺子买家具,毕竟时日太过仓促,定制已是来不及了。
那老婆子对张家气派的大瓦房还算满意,走时拿了蒲草的打赏就更是脸上开了花儿。
成亲前一日,楚家送来了木床等用物,把张家整个三间正房摆得满满当当。村人们好奇趴在门口张望,末了人人都赞张贵岳家真是富厚体面。
张贵得意的下巴抬得更高,第二日正式迎亲之时,他大红锦缎袍服加身,骑了高头大马,带着吹打班子和花轿,极是风光的把楚小姐接了回来。
楚夫人平日虽是吝啬,对待亲生女儿却是大方,嫁妆凑了足足三十六台,另外还带城里一个小铺子,这自然又让前来凑热闹的远近乡邻们艳羡不已。
新人拜了天地,就被送入洞房。院子里酒宴摆起,无论南沟村还是前来看热闹的外村之人都团团坐下吃喝谈笑,喜庆话儿是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送。
第二百二十六章 新妇
蒲草带着一众小媳妇们在灶间忙碌,结果被里正娘子寻得,硬是拉着她换了套出门的锦缎衣裙,作为当家人同众多宾客寒暄客套。不到片刻蒲草就被折腾得满脑门儿是汗,倒不如在灶间清净。可她也知道里正娘子是存了好意,生怕她被进门的新娘子压了风头,于是也就勉强坚持,直到笑得腮帮子都酸疼了。
好不容易一夜过去,第二日一早享受了红烛帐暖的张贵带着新媳妇儿同众人见礼。村里几位族老和里正自然要赶来凑热闹,蒲草搬了桌椅到院里,亲手端着茶水给老人家们奉茶,随口说起田里长势大好的各样菜蔬,哄得他们眉开眼笑之后这才坐上主位。
桃花穿了新衣裙,笑嘻嘻倚在嫂子身旁,等着看新嫂嫂是何模样。山子则是摆弄着木刀木剑,满脸的不在乎。
很快,张贵就牵了原来的楚小姐,如今的张二嫂出来了。楚小姐闺名唤做叶眉,取眉如柳叶弯弯之意。许是老天爷垂怜,她当真生的模样娇俏,再加被娘亲娇养十几年,身姿气度自然比之村里众多闺女要美上许多,看得院里一众男女老少都是笑赞,好美的新媳妇儿。
满桌儿偷偷躲在门口,见得如此,哭得眼睛更是红肿不堪。因为家里琐事来晚的董四媳妇正好走到跟前,连忙拉了她送回家去。
不必说董寡妇又打了女儿一顿,末了娘几个更是哭成一团。哭罢,董寡妇撵了女儿回屋,开始盘算着要亲朋好友帮忙打听合适人家,给两个女儿说亲了。特别是满桌儿,张贵已是成亲,断不能让她在家里多留,否则若是惹出什么丑事,这丫头的名声就算毁了。
不提董寡妇如何盘算行事,只说张贵带着叶眉给一众族老和里正行礼,族老和里正也都不是吝啬之人,每人给了一只装满铜钱的红封做见面礼。叶眉含羞带怯收下了,末了行礼道谢,很是得体大方,惹得一众村人更是点头称赞。
可惜,不知叶眉是粗心忘记了,还是家里没有事先打探张家事体。他们到小夫妻得蒲草跟前时,叶眉别说奉上亲手做的衣裙鞋袜,就是连大礼都没行,只简单弯弯身子就算完事了。
村人都是看得惊诧不已,虽说蒲草只是张贵的寡嫂,但张家从家破人亡到如今的兴旺富贵都是蒲草的功劳。别的不说,就是张贵的秀才功名也是蒲草供出来的。楚叶眉身为张贵的妻子,就是不敬蒲草如婆母一般,起码也要礼数周全吧,怎么能如此怠慢呢?
这般想着,众人的脸色就冷了下来。叶眉仿似没有察觉一般,笑吟吟拉了桃花的手问长问短,末了又回身从丫鬟小雀端着的托盘取了一块玉佩给她做见面礼。
桃花犹豫着回身看看嫂子,又瞧瞧众人神色,怯生生推辞道,“多谢二嫂,只是桃花已经有两块玉佩了,不能再要嫂子的心爱之物。”
叶眉本以为农家孩子没见过世面,舍块玉佩必然就把小姑笼络过来了。哪曾想桃花不但当众拒绝了,甚至还怕她不相信一般,伸手从领子里扯出一块通体温润柔和的羊脂玉来,品相比她那只玉佩要好上许多。
叶眉眼里闪过一抹懊恼之色,脸上却依旧笑着把玉佩塞到桃花手里,笑道,“这是嫂嫂给的,你就收着吧。”
桃花还想说什么,叶眉已是又看向山子一脸疑惑问着张贵,“这位…是咱家的小兄弟吗?”
张贵这会儿正后悔昨晚没有仔细嘱咐媳妇儿,以至于让她在村人丢了自己的脸面。突然听得这话,他就答道,“啊,这是嫂子认下的义弟。”
“哦,是吗?”叶眉轻轻应了一句,当即就转头不再理会山子了。
都说小孩子心思最是敏感,谁人对他真心喜爱还是假意奉承都能分辨清楚。山子本就不喜这家里凭空冒出个外人,又见得她方才轻慢姐姐,早就气得瞪了眼睛。这会儿直接扯出木剑就拦了叶眉,大声喊道,“你爹娘没教过你礼数吗,你不知道要给我姐姐磕头吗?这是我姐姐的家,你就是客人也该行礼啊。”
叶眉仿似受了惊,躲在张贵身后,小声抱怨道,“这孩子真野蛮,太没教养了!”
张贵与楚非相处过一段时日,对他与山子的关系也知道一些,自然不好出言帮着媳妇儿呵斥。于是他就沉着脸看向蒲草说道,“嫂子还不拦着山子!长辈们都在呢,别让他失礼了。”
蒲草垂了眼眸,笑眯眯捧起手里的茶杯小口喝着茶水,仿似没有听到这话一般。倒是一旁的陈大娘和春妮几个替她不平委屈,春妮这炮仗脾气第一个开口发难,“贵哥儿这话可是说的不对了,山子才不过七八岁,一本千字文都没读完,他尚且还知道你家媳妇儿该给蒲草磕个头,怎么你反倒装起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