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妮说的对,老话说长嫂如母,张家一直都是蒲草当家,她待你们兄妹如何,满村人都看在眼里。如今你成家了,你们夫妻给蒲草磕个头也是应该。”
陈大娘也是开口帮腔,但她毕竟年纪大了,做事留了余地,这话说的还算圆融。轮到陈二嫂几个,那话就有些不好听了。
“呦,娘,你可别为难人家。贵哥儿如今是秀才老爷了,膝盖金贵着呢,贵哥儿媳妇也是书香门第的小姐,我们这整日蓬头垢面的农妇怎么能入得了人家的贵眼呢。”
“就是,都说吃水不忘挖井人。但真喝水喝到饱的白眼狼却都觉得应当应分,谁还想着挖井人的辛苦啊。”
张贵越听脸色涨得越红,他偷偷瞧着几位族老和里正脸色也有些不好,于是只得硬着头皮辩解道,“诸位大娘嫂子误会了,这事都怪我昨晚没有同眉儿说清楚,她刚来还不知道家里情形。我这就带她重新给嫂子见礼…”
他说完,就牵着一脸不情愿的叶眉跪倒给蒲草磕了个头。蒲草自然也不愿意在村人跟前落个心眼小的名头,赶忙笑着扶了他们起来,末了又从春莺手里接了一对儿银绞丝镯子递给叶眉做见面礼。
众人看在眼里,各个都是点头,暗赞蒲草有长嫂的气度。
张家没了热闹可看,众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就散去了。叶眉气哼哼走回屋子,扯出帕子就抹起了眼泪。张贵随进去劝了几句,她也不理不睬,张贵闹了个没脸,脾气上来也一甩袖子走人了。
叶眉见此,想起对她千依百顺的情人哭得更是伤心,末了她唤了贴身丫鬟小雀上前仔细吩咐道,“我原本以为嫁到张家没有婆母看着,行事能容易些。没想到这家的小寡妇也不是个好惹的,你一会儿就出去一趟告诉你爹和兄长,加紧替我寻找墨郎。若是找到了,少不了你们一家的好处不说。等我远走高飞了,就放你自由。”
小雀眼里闪过一抹狂喜,赶紧躬身应下,劝道,“小姐,你以后还要在张家住一阵子,说不得有些事儿还要姑爷帮忙。你就算再不喜他也要装装样子,不要闹得太僵啊。”
叶眉想想明白小丫头的话也有道理,于是抹了眼泪,拿了百十文铜钱撵她赶紧出门去办事。末了,她又不情不愿的琢磨起如何讨好张贵。
春妮和陈二嫂几个同蒲草交好的小媳妇儿,正坐在东厢房同蒲草闲话,各个都替她愤愤不平。蒲草脸上却没有什么怒色,对于她来说,一个表面娇滴滴,背地里捅刀子的妯娌才让人头疼。叶眉这样的娇娇小姐,没经过深宅大院争斗,一上来就当面发难才是最好对付的。
众人正是说笑,陈二嫂听得院里有动静就开了一条窗缝儿探看,待得瞧见新媳妇儿的小丫鬟挽了包裹出门,她立时撇了嘴小声说道,“我瞧着这新媳妇不是个好东西,才进门第一日就派小丫头往外跑,谁知道打什么坏主意呢。蒲草,你以后可不能太心软,要多留心这主仆两个。”
其余几人也是纷纷开口劝慰,并且拍着胸脯保证要帮蒲草小心监视这主仆,完全把蒲草当成不懂事的孩子守护疼爱了。蒲草听在耳里,暖在心里,说不得开箱子找些大块尺头儿出来,送这个一块细棉给孩子做衣裤,送那个一块绸缎绣帕子,打点得众人各个都是笑得合不拢嘴。
不知叶眉想了什么办法,中午张贵回来后只进了一趟屋子,再出来时就变得眉眼带笑了。
很快,就到了三日回门的时候了。张贵一早就张罗着喊东子帮忙套车,结果东子借口主子有事吩咐他去忙,根本没理会张贵儿的话。
张贵气恼之下要自己动手,反倒差点儿被马匹踢了一脚。后来到底是隔壁的刘厚生看不过伸手帮了一把才勉强把马车套好。
叶眉把一切看在眼里,自然不肯错过这机会,酸溜溜说了许多话,惹得张贵瞪向东厢的眼神越发恼怒了。
桃花跟在一旁帮忙拿礼盒,见此就小声替嫂子辩解,“东子哥是方家的人,嫂子也不好使唤他。”
第二百二十七章 各有盘算
张贵冷哼,“平日他也没少在咱家走动,怎么今日我要他做点儿活计就这么难?哼,还不是狗眼看人低。”
桃花被哥哥噎得红了脸,低头把盒子放下就回屋了。
张贵一行早起出门,晚上天色微黑就赶了回来。两人走时带去了礼盒十数个,回来只拎了孤孤单单两三只。蒲草见了不过笑笑也就算了,倒让担心受到嘲笑的张贵大大松了一口气。
叶眉不知是回家听了娘亲的提点,还是不喜农家鸡飞狗跳。从回门那日之后,就多在屋里做针线或者读几句无病呻吟的诗词,别说在村里走动,就是自家院子都很少踏足。而那小丫鬟雀儿也是日日不见人影,张家娶了新媳妇,倒是同没娶之前一般清净。
对此,蒲草倒是喜闻乐见,每日照旧下田照看稻秧,得了空闲就去各家菜田走走。眼见着那黄瓜架上的小黄瓜已是手指般粗细,当真是让人欢喜愉悦之事。
就这般,日子过了七八日,突然这一晚小雀惶惶跑回,进屋同叶眉说了好半晌话之后,叶眉就大声喊了春莺给她烧洗澡水,又嚷着要小雀替她找衣衫首饰。
张贵从院外进来,听得她这般欢喜,又见她找出来的是赤金头面儿,忍不住皱着眉头问道,“难道是岳家有什么喜事不成,你要这般打扮起来。我们张家虽说过了十二月孝期,但也不好太过张扬,你戴些银镯子之类也就是了。”
叶眉正在兴头上,哪里肯听他这话,照旧挑拣衣衫首饰。张贵气恼,拿了本书就摔门去了东屋。
蒲草在东厢听得两人拌嘴,心里疑惑于叶眉的异样,就带了桃花和山子去找方杰闲话儿。
方杰刚吃过饭,正背着手在院里走动消食,见得她们姐弟几个过来就喊了东子去拿小玩意哄着两个孩子玩耍,然后牵起蒲草坐在树下低声说话。
蒲草抓了石桌上的瓜子一边慢慢磕着,一边说道,“明日你若是再进城,就把春莺送去铺子帮几日忙,然后把喜鹊给我换回来。”
方杰也抓了一把瓜子替她剥仁儿,笑道,“怎么,可是觉得春莺脾气和软,对付不了那主仆俩?”
蒲草瞪了他一眼,撅嘴道,“你这是在幸灾乐祸吧,哼,让你换人你就换好了。我本就心情不好,你还惹我。”
“哈哈,别恼了。”方杰放了几粒瓜子仁儿在蒲草手里,哄劝道,“我讲件事情给你听,保管你就欢喜了。”
蒲草眨了眨眼睛,心思转动猜测着方杰要说什么事。突然间她想起叶眉那欢喜娇羞模样,脑子里灵光一闪,低声嚷道,“你…不会是找到那小厮了吧?”
“聪明!”方杰赞赏的敲了她的额头一记,“那楚夫人到底是后宅妇人,自以为做事狠绝,其实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她给了人牙子高价,要把那小厮卖去远处。结果城里王家急着买人做活儿,那小厮就被人牙子顺手转卖过去了。我只让人抓了人牙子逼问就轻而易举找到了,今日刚刚‘碰巧’让那小丫鬟的兄长遇见。”
“你不会还想安排他和叶眉见面,然后送他们私奔吧?”蒲草惊得手里的瓜子都掉了大半,“张贵若是知道,还不得杀了你啊。”
方杰好笑,重新替她抓了把瓜子,应道,“我还怕他动手不成?再说,叶眉早有与情郎远走的念头,我不过是从中帮了一把罢了。再过几日,叶眉为了多筹措银子,必定会挑唆张贵分家另过。
到时候你在村人面前做做样子就好,千万别心疼家底儿。只要顺利分开,让你得了自由,就比什么都好。
至于他们分走的家产都是你辛苦赚回的,我绝不会让他们这么平白夺去,一定想个办法替你一文一落的拿回来。好不好?”
蒲草轻皱眉头,心里虽然也觉方杰说得有道理,但是扭头瞧瞧不远处玩得欢喜的桃花,她又有些犹豫,“我确实不喜贵哥儿,但他毕竟是桃花唯一的亲人了。这丫头是个懂事又乖巧的,一直把我当亲姐姐甚至娘亲看待,若是有一日她知道我们这般设计她哥哥,想必就再也不会同我亲近了。”
方杰听得有些无奈,伸手揽了她,低声安慰,“老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张家就是你的枷锁,你不走出来,如何同我过好日子?再说,叶眉本就有异心,咱们不过是顺手替自己谋些好处罢了,若是再给张贵这骄傲又清高的小子一些教训,就更好不过了。
我会让人小心留意,不伤张贵性命。这样,桃花就怪不到你了。说不定,张贵经历些变故,为人处世更稳妥,桃花还要谢你呢。”
蒲草听他硬是把谋算它人之事说得如此大义凛然,忍不住嗤笑出声,伸手在他腰上掐了一记,小声抱怨道,“这天下道理啊,都让你说尽了。我若是不同意,你是不是要说到后半夜去啊?”
方杰低头在她脖颈上重重亲了一口,应道,“有你陪着,说到天明也是好的。”
两人甜甜蜜蜜笑闹几句,眼见天色已是黑透,蒲草就推开方杰起身整理衣衫,末了低声说道,“这事你看着办吧,我忙着照顾稻秧和菜田,可没功夫理会这些。”
“小的遵命,夫人静候佳音就是。”方杰装了小厮模样,恭敬行礼应下。惹得蒲草好笑又掐了他一记,这才喊了两个孩子一同回家。
第二日一早,叶眉就打扮得花枝招展,坐车出了村子,张贵一整日脸色都黑得同墨汁一般。结果晚上两眼红肿的叶眉归来,不知拉着他说了什么,又捧出一盒上好的纸墨,他就重新换了笑颜。
山子躲在姐姐身后,一边做鬼脸一边小声念叨,“又哭又笑,小狗拉尿!”
桃花生怕哥哥听见又骂山子,扯了他跑去温室玩耍了。
自那日之后,叶眉和她的小丫鬟就变成了搬家的小蚂蚁,一日日偷偷倒腾了嫁妆送进城去变卖,然后会了情郎之后再欢欢喜喜赶回来。而张贵却每每因为几句温言软语或者一些小物件儿就被哄得眉开眼笑,当了实打实的睁眼瞎子。
蒲草冷眼看着,有几次实在气不过想要提醒张贵两句。可惜张贵见得她上前,立刻好似躲避瘟疫一般让出好远,末了甚至还道,“嫂嫂,我已是娶妻成家,还望嫂子多避嫌疑口舌。”
蒲草气得差点口喷鲜血,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般让人当了傻子还自以为是圣人的。她索性也不再做这无聊之事,日日忙于田间地头,少有在家里停留的时候。
很快,日子就到了端午节前夕,村里的几十亩菜田已是硕果累累。蒲草同方杰还有村人商量了几句,找了个天气晴好的早晨就开始采摘了。
看着一根根碧绿的黄瓜顶花带刺,一根根紫黑的茄子秀长而光滑,一只只青椒牛角般弯弯翘起,满村之人都是乐得合不拢嘴。
洛掌柜带了十数个小伙计,帮忙把菜筐装得妥当,最后赶了一溜十数辆马车回城了。方杰同蒲草嘱咐几句,也一起随进城去照应。
村人翘首盼了两日,第三日终于把方杰盼了回来。不必说,众人聚到宗祠之后,白花花的银子一家又分了十几两。老人们笑得满脸都是皱褶,孩子们也闹着要点心、要玩具,小媳妇儿们则嚷着要买花布裁新衣,一时间整个村庄热闹的仿似开了锅的沸水一般。
小雀这一日难得没有被主差遣进城去典当物件儿,她年纪又不大,在家闲着无事,听得村里有热闹就凑去宗祠探看。结果那白花花的银子晃得她眼晕,一溜烟得跑回家去同主子报信儿。
“小姐,村里人都在宗祠分银子呢,说是进城卖菜得来的。奴婢记得咱们张家不是也有二亩菜田吗?是不是也有银子分啊?奴婢还听那些人说,多亏了那小寡妇费心指点,想必她这次分得更多。”
叶眉正在绣着一只的荷包,大红绸缎底子上两只栩栩如生的鸳鸯浮在荷塘里玩耍。不必说,这定然是给她的情郎准备的。听得这话,她就放了针线,问道,“你可是亲眼所见,不是听人家传的闲话?”
“哎呀,小姐,你怎么不信奴婢呢。”小雀急得跺脚,“方才奴婢亲眼见到那银子白花花的好几箱子,怎么可能有假?小姐若是还不信就趴窗口瞧着,一会儿那小寡妇保管抱着银子回来。”
叶眉果真开了一条窗缝,小心等着蒲草回来。
蒲草也没让她多等,不过盏茶功夫就进了院子。今年她一心扑在稻田里,家里的二亩菜田就扔给了春妮两口子照管。如今菜蔬卖进城里,春妮非要把银子全数交给蒲草。蒲草自然不会同意,两方争讲推让之下就闹了起来。最后还是里正一锤定音,一家一半才算有个分晓。
蒲草手里拎着装了银子的布袋子边走边回想方才之事,很觉好笑。春妮这丫头虽然当了娘,但行事可是半点儿没见长进,刚才硬是双手抱了她的腰,一副不收银子就不放她走的架势。
这倒让她想起当初牡丹主仆来闹事,春妮也是这般傻愣愣挥舞着菜刀冲去救她。在外人眼里也许都觉春妮性子有些憨直,但她眼中却只看得到春妮待自己的一片真心。
如今重活一世,不说其余,能得这样一个好姐妹,老天爷就已是待她不薄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分家(一)
蒲草正这般想着,眼角突然被什么光亮晃了一下,结果扭头张望就瞧见正房那两扇尚在微微颤动的窗棂。于是,她忍不住又叹了气。老天爷也是公平的,给了你倾心相待的好姐妹、好夫婿,自然也要再给你扔下几个添堵之人以做平衡…
张贵白日里好不容易抓到忙碌的楚非,同他闲话半下午才算尽兴而回。待得进了屋门就见多日不曾正眼看他的媳妇,打扮的极娇艳妩媚,满脸笑容的坐在饭桌前等他用饭。他实在有些受宠若惊,问道,“今日难道是你生辰吗,怎么这般好兴致?”
叶眉娇笑着上前拉了他坐下,又是拿帕子伺候他擦脸擦手又是倒酒布菜,忙得不亦乐乎。
张贵见此,反倒更加忐忑,伸手扯了叶眉坐下,问道,“你若是有事就直说,这般样子我倒吃喝不好。”
叶眉心里暗唾他癞蛤蟆上不得大台面,脸上却依旧笑着应道,“哎呀,夫君真是好笑。难道眉儿待你亲近些,你还不喜欢吗?”
“喜欢自然是喜欢…”张贵犹疑着接口,可惜不等说完就被叶眉灌了半杯酒水下肚儿,剩下的话自然也一同咽了回去。
两人这般相对吃菜喝酒,偶尔笑闹几句,很快张贵就喝得半醉,说话都有些不利落了。
叶眉见得时机刚好就提起了今日村里分银子一事,末了笑道,“我原本还想着农家穷苦,没想到村里这般富庶。想必没几月,村里家家都能住上咱家这样好的大瓦房了。”
张贵听得这话,又犯了骄傲的脾气。他拍着桌子嚷道,“不可能,他们不过是跟着我们家捡些便宜罢了。我们家是整个翠峦城第一个冬日种菜的,只前年赚的银钱在城里买座大院子都绰绰有余,更别说去年和今春赚回的。他们这些家加在一处也不见得有咱家一半富厚!”
叶眉越听眼睛越亮,她极力忍了心下的喜意,脸上却装了困惑之色问道,“既然家里这般富厚,那为何当日送去我家的聘礼那般单薄?而且夫君平日用银也算不得大方,难道嫂子掌管钱财太过仔细了?”
这话可戳了张贵的心窝子,不能随意花用家里的银钱始终是他的伤心处。他常为这事懊恼,这会儿听得媳妇问询就怒道,“她何止是仔细,简直就是吝啬!我在府学一月只不过花用十几两,她就恼得找上门去了。按说她只是我兄长撵出门去的一个弃妇,就算家里如今的富贵有她的功劳,她也不能如此轻慢我啊。我是张家唯一的男丁,这家产本来就应该是我的,凭什么我就花用不得?”
“原来如此啊,夫君真是受委屈了。这般说来,嫂子是不是有了异心,想要霸住家产不放啊?那以后夫君若是中了进士状元,授官出任,难道堂堂官老爷还要受她一个妇人的约束?”
叶眉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仿似受了委屈的是她一般。
“要我说如今咱们已经成了亲,夫君也高中秀才,不如咱们就请里正和长辈们做主分家吧。到时候,夫君不必受人约束,进京科考打点疏通也是方便许多,就是我在家里也不必日日看嫂子脸色过活了。”
张贵方才也是一时气恼发发牢骚,其实心里着实还是惧怕蒲草三分。这会儿听得媳妇儿说要分家,他虽是意动却也不敢立时说好,犹疑着应道,“眉儿,你有所不知。村里长辈和里正都被她笼络过去了,我们若是想要分家,村人怕是各个都要骂我们忘恩负义。以后我们还怎么在村里抬头做人啊?”
叶眉恨极张贵这般想得好处又不愿出头的模样,她极力压着火气劝道,“夫君,老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咱们只要把‘礼数’尽到了,不怕里正他们不偏心咱们。再说了,你如今已是秀才之身,再过两月就要进京赶考,回来时候说不得就是官老爷了,村里人难道还敢说官老爷的闲话儿?到时候啊,说不定都围上来奉承讨好你呢。”
张贵琢磨了半晌,自觉叶眉说的话还真有些道理。最重要的是,若是分家成了,他就再也不必看蒲草脸色,想怎么潇洒就怎么潇洒了,这对他实在诱惑极大,于是最后他到底还是点了头。夫妻俩人这一晚仔细商议如何行事,屋里的蜡烛直亮到半夜才熄灭。
第二日叶眉就又进了城,晌午回来时带了很多礼盒。待得晚上天黑,叶眉就领着小丫鬟遮遮掩掩出门了。
喜鹊拾掇完厨房,出门碰巧看个正着,于是就赶忙跑去刘家找蒲草禀报。蒲草心里有底,不过笑笑就罢了,反倒是春妮急得差点儿撵出门去。
蒲草扯了她回来,好笑又无奈的说道,“张贵两口子这几日琢磨着要分家,我猜叶眉这就是去里正和族老家探口风呢。”
“什么,分家?”春妮和喜鹊齐齐惊问出口,末了各个都是气得要找棒子斧头砍了这对儿白眼狼。
“亏他们想得出来,这家里一草一木哪样不是你赚回来的,有他什么事啊。供他读书、给他娶亲就不错了,难道还要夺了家产才甘心?”
“就是,那叶眉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才进门几日啊,就挑唆男人分家产了。我这就去撕烂她的嘴!”
蒲草一手扯着一个,累得手腕酸疼,她好不容易喘口气才赶紧劝道,“你们可消停会儿吧,我也是愿意分家的。”
春妮儿和喜鹊一听这话就又聚了回来,仔细问询。蒲草斟酌着把分家的好处说了说,两人这才不甘愿的叹了气,“难道真要便宜了张贵这白眼狼不成?”
蒲草笑着拍了她们的手臂,“都说恶有恶报,看以后吧。”
她们三个正是说着话儿,里正娘子就慌慌跑来报信儿,她一边说起叶眉上门之事一边满脸担忧的望着蒲草。蒲草知她是真心维护自己,心里暖极。拉着她安慰几句,直言自己早料到有这一日。
里正娘子听了这话,更是替她委屈,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护着她不吃亏。蒲草笑笑没有接话,反倒拉着她说起了桃花的亲事。
里正娘子从来都是把桃花当亲生女儿疼的,这一年教她绣花,更是爱得不行。偶尔夜里得闲同里闲话都要叹气嚷着,不知什么时候能把桃花娶回家里来。
这会儿她终于听得蒲草松口,欢喜的一迭声应道,“蒲草你放心,我可是把桃花当亲闺女疼爱。将来她进了我家门,我绝对不会让她受半点儿委屈。我生了三个儿子,胜子年纪大桃花太多肯定不成,剩下两个,随便你挑。”
蒲草几个见她如此欢喜急迫,都是笑了起来。蒲草从打定主意分家的时候就一直在考虑这事儿,里正一家人,里正娘子性子精明又不失爽利,里正也是个心里有成算的。胜子将来不出意外是要出仕做官的,必定不会在家久住,那老二全子就是他们陈家顶门户的。
全子又长得白胖,看着是个有福的相貌,性子也极憨厚朴实。平日玩耍待桃花更是千依百顺,若是桃花嫁过去,定然不会受委屈。更何况,蒲草同方杰成亲之后也不打算进城久住,有她在旁照料,桃花自然更是没有半点儿受苦的机会了。
听得蒲草选了全子,正好合了里正娘子的心意,她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一迭声的应了蒲草保密的嘱咐,然后就跑回去同自家孩子爹报喜。只等张家分家那日,她就趁机把儿子的亲事定下来。
叶眉一连几晚都在村里奔波,虽是几位长辈和里正听得他们夫妻主张分家都有些脸色不好,回话也是异口同声说起要问问蒲草的想法,但他们总算没有横加拦阻。
张贵儿也觉事情许是有些希望,欢喜得整日眉飞色舞,进出都哼着小曲儿。直气得喜鹊嘟嘟囔囔骂着白眼狼,把灶间里的锅碗瓢盆摔得叮当乱响。
这一日又是卖了一茬青菜,大伙儿分银钱的时候,里正和族老趁着蒲草在身边就低声问询她的意见。村里这几日早就传的沸沸扬扬,村人们自然都很是关心,见此就纷纷聚了过来。
蒲草沉默良久,最后团团给众人行了个礼,苦笑道,“贵哥如今身份贵重,讲究的规矩也大。许是与我这寡妇之身同住一院有些不便吧,这才想着分家另过。唉,分了也好,只要对他仕途有帮助,将来光宗耀祖,我对黄泉的婆婆也算有个交代了。”
她这话说得极和缓,听在众人耳里就觉她是咽下了天大的委屈和苦楚一般。人人都是叹气不已,有些脾气直爽的甚至已经在骂张贵没良心、忘恩负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