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几乎是用逃命一般的速度跑回家里取了一应用武,于老太服下解毒丸不到片刻就清醒过来,喜得于桂生差点儿掉了眼泪。但是另一个房间里却是一片沉寂,董蓉服下百花丹脸上青紫之色虽然褪去许多,可是不管如何改换药方,高热依旧凶猛。
冯老爷子累得手脚发软,折腾到夜半还是未见半点儿效果,也有些心灰了。清风见不得老爷子疲累,红着眼圈儿扶了他去软榻上歇息,刘嫂子和梅花也累得依靠在门外睡着了。只有慕容怀德依旧死死盯着怀里的女子,一遍遍为她更换着头上的湿布巾。
沙漏里的细沙一点点流淌而下,时间无声的逝去,窗外的天空已有一点点泛白的痕迹,山林里虫鸣隐匿,有些早起的鸟雀也开始接力般唱起了歌。
慕容怀德心底极力压抑的恐惧终于彻底爆发,他猛然摔开手里的布巾,狠狠抱了董蓉低声怒吼,“不要睡了,你给我醒来!我没允许你死,你就不能死!你听见没有,我要你醒过来!”
众人惊醒,见他如此发狂,纷纷上前劝慰。冯老爷子呵斥道,“快把蓉姐儿放下,我先把把脉再说。”
“是啊,柱子,你别着急,小心把东家勒坏了。”刘嫂子也急得帮忙掰起他的手指。
可是慕容怀德就是不撒手,他恨极自己这一刻的无能为力,恨极自己为何才明白她在自己心里如此重要。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同她说,他不是傻子,他要给她富贵无忧的好日子!
一切都晚了吗,他只出门一次,为什么再回来时就都变了?早知这般,他宁肯在她身旁做一世的傻子,也好过这般眼睁睁送她走。他不能想象没有她的日子要怎么过…
正文 第五十三章 绕指柔
“你给我醒来,你给我醒来!你若是不醒,我就去砸了城外的院子,烧了果园!你不是说要种金苹果吗,我让你连草都种不成…”
董蓉只觉这一觉睡得极是香甜,梦里她又回到了前世那片钢铁丛林,看到了她的弟弟正穿着笔挺帅气的军装站在国旗下敬礼,还有那个负心汉因为丈人被双规而同妻子吵架离婚。原本她以为自己会有种大仇得报的畅快,可当真看到那人落魄得一塌糊涂,她心里反倒像追看的一部电视剧终于完结,只有种尘埃落地的淡然,却没有激起半点儿波澜。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早已把一切执念放下了,这一世除了留下一些回忆再也没有任何意义。而另一个世界,她的人生,她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董蓉站在钢铁丛林上空轻轻叹息着告别了梦境,刚刚想要睁开眼睛,却突然听得耳边好似有人喊着要烧了她的果园。她立刻皱着眉头恼道,“谁敢碰我的果园?柱子,打折他的腿!”
众人正是强忍着难过劝慰傻柱,突然听得董蓉小猫一般的叫声都是结结实实愣住了。好半晌之后,还是刘嫂子第一个惊叫起来,“东家,你可是醒了?”
董蓉费力的睁开沉重的眼皮,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说着话,她正好瞧见眼珠熬得通红、一脸憔悴的傻柱,于是惊讶得瞪大了眼睛问道,“柱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可是不等说完,下一刻她就被紧紧搂进了一个宽厚又温暖的怀抱。傻柱搂得那么紧,好似要把她揉碎了融入自己的血肉里一般。董蓉狠狠翻了个白眼,一边挣扎着一边嚷道,“你这是抽的什么疯,快放开我啊,屋里还有人呢!”
众人都是欢喜的差点儿掉下眼泪来,清风一个劲儿的嚷着,“太好了,太好了。夫人不用死了!”
冯老爷子侧身悄悄抹去眼角的水渍,然后一巴掌拍在小药童头上,嗔怪道,“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别挂嘴上!”
“就是,就是。”刘嫂子抹了一把眼泪跟着嚷道,“东家醒了,怕是饿了吧。梅花,快跟我去熬粥,别忘了放大枣,那个最补气血。”说完,她就扯了梅花一阵风似的刮出去了。
清风探头探脑还想多看几眼,却被冯老大夫拎住了衣衫后领。他干笑着小声道,“先生,不用再给夫人把把脉啊?”
冯老大夫瞪了他一眼,笑着呵斥道,“不着急,先给他们小两口让个空闲地方再说。”
清风吐吐舌头,老老实实开门扶了先生出去了。
屋子里终于只剩了傻柱和董蓉,董蓉忍着羞意装了半晌鹌鹑,好不容易盼到众人都出去了,这才抬起了头,双手握拳狠狠捶了傻柱几下,恼道,“你要抱到什么时候啊?那么多人,也不知道羞臊。”
傻柱稍稍放开了手臂,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好半晌。见她脸色虽然还有些潮红,双唇也干燥皲裂,但眼神却如同平日一般清亮有神,他终于长吐一口气,放下了心里的大石。
“你昨晚差点儿没命了!”想起昨晚的凶险,傻柱立时竖起了眉毛呵斥道,“以后不许自己打理果树!”
“我差点儿没命?”董蓉眨眨眼睛,终于后知后觉得屈起裹成木乃伊一般的右臂,惊叫道,“对啊,我正跟于大娘说话呢,有条小蛇咬我。”
“你不会躲一躲啊,愚蠢!”
“你骂我做什么?你自己跑出去采药玩耍,留我自己一个人在山上。”董蓉一边往胳膊上吹冷风一边抱怨着,“若是你在家,我哪能自己爬上树啊。不知道我怕高,再说苹果长得快,不剪就耽搁事了。你还骂我?我还想骂你呢!”
董蓉越说越觉得委屈,也不理会胳膊疼不疼了,抡起小拳头就给傻柱捶起了背。傻柱又怕她扯痛伤口又自责,最后只得再次牢牢把她圈在怀里动不得了。
“别生气,我再也不走了!”
董蓉无论怎么用力也挣扎不开,反倒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她本就高烧刚退,又如此哭闹耗费力气,这会儿索性躺在傻柱怀里继续闭眼睡去了。
慕容怀德静静拥着怀里的女子,万般感谢上天恩赐,只要她在身边,他再别无所求。可是好半晌过去,怀里的人儿却没了声息,他吓得魂魄差点离体,风一般跑出去拖了冯先生进来。
冯先生还以为董蓉病情出现反复,待得诊脉确认性命无忧,再望向自己这容貌平凡的弟子媳妇儿,心里就难免打翻了五味瓶。
有时候他真想把这小丫头带在身边观瞧几月,以便仔细琢磨一下她到底用了什么狐媚手段,怎么就把自己原本霸道又冷情的弟子硬是从一块精铁变成了绕指柔?
要知道,他十几年心血培养出的弟子,不敢说天下称绝,起码在大齐国内是数一数二的惊才绝艳。自从十一岁创建王氏商会,如今只各色铺面就有整整一百多家,遍布大齐各州府,货品从北地寒参到海外香料,应有尽有,富甲天下。除却这敛财之能,诗文书画也是样样精通,就是放在京都太学里也不逊色分毫。更不要说足以自保的武艺身手,还有那一群忠心耿耿的暗卫了。
可惜,世事无常,这样一个边远小山村里就出了这么一个小丫头,行事奇特又古怪,轻易就俘获了自己的弟子,踩在他的心头笑闹跳跃,何其嚣张?可叹,可叹啊!
老爷子一边想着一边摇着头,这般模样可是吓坏了慕容怀德,他极力稳住心神,颤声问道,“先生,到底如何?难道病情有反复,若是用到稀有药材,我这就让人快马寻来!”
冯老先生回过神来,心里失望更甚,淡淡说道,“蓉姐儿无事,不过是体虚昏睡,待得再服几日药消去残毒就无碍了。至于为师摇头,是因为…你病了。”
老爷子说完也不再解释,背着手出了门。留下慕容怀德皱眉细思片刻就明白了先生话中之意,他的脸色忽而迷惑忽而愧疚,但最后望向床上的董蓉却再也没有移开。
世人择选良配,也许多会看重人品家世财力,但他自认挥动双手可夺天下,惟独心间一抹暖意难寻,而董蓉就是他困守心间的温暖。不因他的身世,他的财富,他的才学而缠绕,只因为他们彼此相伴,他们互相依靠,他们同甘共苦…
重新陷入睡梦中的董蓉,隐约感觉有人在凝眸望向她,于是略微有些不自在的皱起了眉头。心下恍然间好似想起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虚弱的身体不容许她思考太多就再次陷入了昏睡。
慕容怀德伸手替她捋顺脸颊旁的碎发,淡淡的笑意爬上了唇角。也许是时候告诉她自己的过往了,不知她听后会是如何惊讶。但终归会为自己没有嫁给一个傻子而欢喜吧,至于荣华富贵,天下又有哪个女子不喜欢呢…
东家醒过来了,性命无忧了!这个喜讯像长着翅膀一样,迅速在赶来上工的杂工们中间传递开了。昨晚他们回家说起了山上的祸事,一家人都是替难得的好东家担心,当然更多的是害怕果园主家变动。大人们犯愁家里每月若是没了这份工钱会如何拮据,就是孩子们也因为不能再盼着爹爹带荤菜回来而瘪起了小嘴儿。
如今雨过天晴,一切都半点儿未变,众人如何会不欣喜,不必赵青山吩咐,各自拿了扁担和柳条筐就去挑沙石铺路了。
曹老头儿平日自觉被妻女丢尽颜面,所以极少在村里走动,要不是今日早起遛弯撞见了赵青山老爹,许是到晚上还不知道消息呢。老爷子一听儿媳妇命在旦夕,着实大吃一惊,一边琢磨着是否要派人去槐树村报信儿一边赶回家去喊老伴一同上山。
曹婆子正沾了清水梳头,见得老头儿空手回来就抱怨道,“每次出门都不知道拎着粪筐,路上捡上几块猪粪也能多肥几棵苞谷苗啊。真是不会过日子,这个家若是没有我操持…”
曹老头儿听不得她唠叨,大声呵斥道,“你快闭嘴吧,蓉姐儿昨日别蛇咬了,这会儿生死不知。柱子又不在家,你快跟我去山上瞧瞧!”
“什么?小狐狸精要死了!”曹婆子一蹦三尺高,水盆也带翻了,黄杨木的梳子也扔了,她欢喜的连连问道,“你在哪里听说的?怎么没人来报信儿?”
曹老头儿不耐烦的挥挥手,“别问了,先上山看看再说。”
曹婆子胡乱扎好发髻,眼珠子滴溜转了无数圈儿,末了上前一把抓了老头子嘱咐道,“我跟你说,老头子,那小狐狸精死了,果园可是咱们曹家的。你千万别充大方还给董家啊…”
曹二姐儿开门出来,正好听见这话儿,一向脾气好的小丫头也发火了,“娘,你怎么能说这话!我嫂子是好人,一定不会死!”
曹婆子撇撇嘴,还要辩驳些什么,可惜曹老头儿和曹二姐儿都不想再听,一前一后径直出了远门,曹婆子跺跺脚,地声咒骂几句也追了上去。
正文 第五十四章 事后惩治
一家三口才出村没走多远,正遇回村报信儿的刘二狗,见得他们匆忙模样就赶紧上前说道,“曹大叔,你们可是要上山去?我们东家的蛇毒已经清了,冯老大夫说将养几日就没事了。”
“冯老大夫回来了?那我家柱子…”
“也回来了,这会儿都在山上呢。我们东家真是福大命大,若不是赶巧冯大夫回来,这次许是真没命了。”
曹老头儿长出一口气,连连点头应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曹二姐儿也是欢喜的差点儿掉了眼泪,“嫂子没事了,哥哥也回来了。这可太好了!”
只有曹婆子极失望的一个劲儿追问,“不是说要死了吗,怎么这般容易就治好了…”
刘二狗干笑着不知如何接口,心里万分替东家叫屈。山上每晚炖荤菜,东家从不忘托他们帮忙捎回一份给公婆,结果这曹婆子不但不庆幸自己得了个孝顺儿媳,怎么反倒还盼着儿媳早死呢?当真是没良心之极!
曹老头儿狠狠瞪了老婆子一眼,尴尬岔开话头儿,“既然蓉姐儿没事儿,我们就先回去准备点儿吃食再上山去吧。”
“山上整日都吃鸡鸭鱼肉的,哪里稀罕咱们这粗陋吃食。再说了,出事的时候都没人回来报个信儿,这会儿想起要我伺候她了…”曹婆子听得没占到便宜,反要搭上吃食,极不情愿的嘟嘟囔囔抱怨个不停。
刘二狗越听越纳闷,忍不住开口问道,“曹大叔,昨日我们东家刚刚被蛇咬的时候,陈家二哥就上山了。难道他回村之后没去家里报信儿吗?”
曹老头儿皱了眉头,应道,“没有啊,他去山上做什么了?”
“也没做什么,就是闹着要进内室探看我们东家是死是活。大伙儿不让,他又骂大伙儿要分东家的金银财宝。若不是后来柱子赶回来推了他一把,他就真闯进去了。”
刘二狗不好说陈老二多么无礼,尽量轻描淡写把当时之事说了一遍。但曹老头儿可不是傻子,越听越恨得咬牙,末了草草送了刘二狗就直接去了大女儿家。
老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曹大姐儿本身就是个好吃懒做的性子,结果陈老二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两人自打成亲住进村西的小院子,这一处角落就成了一面坡村最脏乱的地方。
原本曹家还陪送了二十只鸡,两头小猪,可是不过两三月就纷纷“病”死,最后当然是被她们夫妻打了牙祭。而那些遗留下来的鸡粪猪粪就一直铺在院子里,多年来滋养了无数杂草,长势比陈家田里的庄稼还好。
陈家两个淘气小子一个穿了条露屁股的裤子,一个只穿了件粗布褂子,正在院子里尿尿活泥,脏得跟泥猴一般。两人一见姥姥姥爷连同小姨登门而来,都是欢喜的扑到跟前,每人送了几只泥手印做见面礼。
曹老头儿挥开他们就往院里走,结果鞋子又陷进了泥坑,气得他脸色更黑。曹婆子也是皱眉,但还晓得为闺女遮掩一二,“大姐儿平日要忙田里活计,这院子许是没空拾掇。”
陈老二正趴在炕上哼哼唧唧,嚷着要媳妇儿用药酒搓揉后背淤青。听得动静曹大姐儿就迎了出来,开口就告状,“爹娘,你们也不管管柱子。我家老二好赖不济也是他姐夫,怎么能说打就打。我家老二还念着他是小舅子不肯吭声,要不是我今早发现,他还自己忍着疼呢!”
曹老头儿却是不肯听她吵嚷,抬脚进屋直接看望向有些心虚的陈老二,说道,“老二,你家爹娘去乐业城也有两三年未回了,想必你心里一定惦记。一会儿让大姐儿去我那儿取几两银子,你这就上路去乐业城一趟吧,记得明年春天再回来!”
陈老二夫妻连同曹婆子母女听得这话都是愣住了,曹婆子心疼银子,一把扯了老头子嚷道,“老头子,你抽什么疯?那银子还留着给二姐儿治病呢,送了女婿做盘缠,二姐儿怎么办?”
曹大姐儿嫁来陈家不到几月,陈家公婆就带着大伯哥一家去南边乐业城投奔富贵亲戚了,留下他们夫妻在这里受苦,她恨不得公婆死在外面才好,又怎么肯让自家男人去探望。于是也出口阻拦道,“爹,你有银子不如给我家添头耕牛。送老二去探社么亲啊,平白祸害银子!”
曹老头儿却是打定主意,死活不肯更改。陈老二也不是傻透气的人,昨日他眼见傻柱仿似换了一个人一般,又随手就打得他吐血。他潜意识里就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心下没来由的总是一阵阵泛寒,否则他也不会瞒了一宿而没有跑去曹家告状。这会儿丈人执意让他出门探望爹娘,他就顺水推舟应了下来,“成,我听爹的。若是那边日子好过,我就找份差事赚工钱,然后把大姐儿和孩子带去。若是不好,明年开春种地的时候,我再回来不迟。”
如此事情就定了下来,曹老头儿回家立刻逼着老婆子取了银子。曹大姐儿替陈老二拾掇了两件破布衣衫就送了他出门,待得村里人听到消息,已是两日后了。
这一日难得是个阴雨天气,农家人欢喜老天爷降下甘霖滋润庄稼,纷纷搬了小板凳坐在屋檐下,一边望着漫天雨丝说笑一边憧憬着秋日的大丰收。
村东的冯家小院里,慕容怀德正陪着冯老先生坐在屋子里喝茶,清风顶着一只大荷叶从院外跑进来,上前小声禀告了陈老二出门的消息。慕容怀德冷哼了一声,眼里厉色浓得几乎要化作刀锋飞跃而出。
冯老先生见了就劝慰道,“陈老二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曹家庇护你多年,这个颜面还是要给的。既然他远走南方,就暂时放过吧。若是以后他又生事,再行处置也不迟。”
慕容怀德想起曹老头儿和曹二姐儿平日待他亲近就慢慢就松了眉头,淡淡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冯老先生扫了一眼面带犹豫之色的清风,沉吟片刻还要开口,不想慕容怀德已是对着院子角落冷声唤道,“出来吧!”
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应声走了出来,一言不发跪在院子正中垂头等候发落。细密的的雨丝簌簌落下,不过片刻就浸湿了他们的黑色衣衫。
清风急得抓耳挠腮,末了到底跪在桌前,开口求情道,“少爷,乙三乙四刚出暗营不到半年,没有甲字组护卫周全也是情有所原。这次不如先记下过错,以后将功赎罪可好?他们一定会更用心护卫夫人…”
两个少年暗卫是出师后第一次接到主子分派任务,本来打算完成的漂亮又利落,不想被一条小小的白带蛇搅了局,差点儿要了夫人的性命。更倒霉的是,好巧不巧的正赶上主子回来,这可真是摔跤遇狗屎,丢人丢到家了。两人沮丧之极,此时听得好友求情立时磕头拒绝道,“属下护卫不利,只求重罚。”
冯老先生点头赞道,“不错,都是懂事要强的孩子。多历练几年,以后定然是可倚重的帮手。”
慕容怀德见两人没有哭泣求饶,心里的怒火也熄了许多,想了想就冷声道,“北蛮黑龙山长有寒参,你二人去采一株五百年生的回来,以作惩罚。”
两个少年对视一眼都是苦了脸,这就是变相的发配边疆啊。两人有心不去,但谁让他们犯了错呢,没有发配回暗营继续训练就是主子开恩了。很久以后,当他们想起今日之事时,万般庆幸自己得了这样的惩治,否则他们又怎么会立下莫大功劳呢。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此时两人还是极沮丧的齐声道了谢,然后躬身退在一旁。
慕容怀德扫了一眼窗外连绵不断的雨丝,心里越发惦记那个一刻也闲不下来的女子,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按时服药。明明那么爽利又精明的人,居然同小孩子一般不喜喝药汤,若不是他看得紧,窗前那棵芍药都要被药汤灌死了。
这般想着,他就有些坐不住了,起身行礼说道,“先生,我先回山上去了。若是有急事就让甲字组送信,到时候我再找机会过来。”
冯老先生皱了眉头,开口就道,“怀德,你这几日行事异于平常,小心漏了马脚。”
慕容怀德身子一僵,略有些心虚的敷衍道,“先生莫要担心,我自有分寸。”
“不管你想做什么事,都听老头子一句劝,再忍耐一年吧。”冯先生摆摆手,明显不相信弟子这话,“郑家势力极大,就算这些年隐有败迹,也依旧不容小觑。王妃若是知道你还活着,必定会疯狂打击你娘。到时候你娘由暗转明就失了先机,别说依计行事,许是性命…唉…”
冯老先生的话未说完,但慕容怀德怎会不知其中凶险。一个商贾之家,为了继承一些金银财物,尚且都会有一番争斗,更别说那个距离权势最近的宅院了。
冯老大夫偷眼见得弟子好似有些和软的痕迹,赶紧乘胜追击,“不管你再如何不赞同你娘所行之事,你都不要忘记,她做这一起都是为了你。为了你不受外人威胁,为了你安享富贵…”
“不,她是为了自己掌权,为了凌驾于人!我不需要她满手鲜血夺来的富贵,不需要她保护!”慕容怀德心底深藏多年的苦痛让他再也压抑不住怒气,第一次开口顶撞先生,末了转身开门就冲进了细雨之中。
正文 第五十五章 欢聚
清风担忧的想要追去伺候,冯老先生却摆手召回他,叹气道,“罢了,他们母子的心结还要自己解开,我是无能为力了。”
清风挠挠后脑勺,有些无奈的嘟囔道,“我还以为少爷娶了夫人,脾气会变得好一些。没想到他除了待夫人和善,对别人还是冷冰冰啊。”
冯老爷子抬手慢慢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目光穿过雨幕望向南方,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越发暗淡…
董蓉这次被蛇亲吻一下,差点儿被阎王爷拉去报道,着实吓坏了众人。昨日从村人口中听得消息的王家表哥和杜鹃嫂子几乎是连滚带爬一般跑上山来,她还没等安抚好两人,曹姑母和姑父又赶来了。
曹姑母吓得脸色都白了,抓了侄媳妇儿从头到脚看个遍,百般确定她没有大碍这才倒在木榻上起不来了。
董蓉抻头仔细一瞧,老太太脚上的鞋子一只是棉布的,一只是草编的,显见是急着赶来,慌乱之下出了错。她感动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连忙喊刘嫂子帮忙开柜子拿出先前做好的一双新鞋给老太太换上,末了又张罗炒菜炖肉留客吃晌饭。
曹姑母老两口都不愿她费心,但董蓉却觉王禄和杜鹃夫妻常住城外小院,他们一家人难得都聚到她这果园一次,于是就借口夏至日刚好过去没多久,应该在舅家吃酒席。
青县附近还真有这风俗,据说成年的外甥外女在夏至这一日探望舅舅,而舅舅家要准备角瓜和腊肉,外甥外女吃了腿上有力气,不会得夏疫。但别的人家还好,王禄和石头兄弟俩摊上曹婆子这舅母就没这好事儿了。别说吃酒席,不找他们要孝敬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