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连同曹姑母在内谁也没想到,董蓉会抓到这么一个留客理由。众人不好拒绝她的好意,齐齐笑着说那就宰她这富户一顿。
果园里每日要给杂工们提供两顿饭食,菜肉从来都不缺。董蓉一面同刘嫂子商量菜色,一面又喊着王禄表哥回家去接两个孩子和石头过来,曹姑母想着难得热闹一次,也就没有拦着。
很快孩子们都赶来了,饭菜也端上了桌子。众人按照辈分,一一就座。于老太太作为董蓉的救命恩人也被请来坐了上首,曹姑母亲自替她布菜,开口老姐姐闭口大恩人,慌得老太太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最后还是董蓉笑着抢过酒壶,算是解了于老太太的围。
众人都是庄稼院出身,说起闲话儿来都离不开十里八村的趣事和自家孩子,曹姑母和于老太居然越说越对胃口,酒水喝了一杯又一杯,两只手握在一处就没撒开,亲近得差点儿结了干姐妹,最后双双醉倒在木塌上睡得鼾声如雷。
王家姑父自觉有些丢脸,一定要儿子背了老娘下山,但王禄夫妻惦记小院无人看管急着早些回去,董蓉于是就让傻柱背了姑母去曹家借宿一晚。
曹老头儿突然见妹妹被儿子背了回来,着实吓了一跳,后来听得是在山上吃了酒席,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哪有儿子摆酒席,居然没请亲爹娘的,这若是让外人知道必定是要笑话曹家没规矩。
还是杜鹃有眼色,笑着说起夏至吃腊肉之事,曹老头儿这才改了脸色,狠狠瞪了一眼自家老婆子,然后开了厢房们送妹妹安置。
曹婆子摔打着手里的簸箕,嘟嘟囔囔抱怨儿媳故意削她脸面。外甥们也是嫌贫爱富,跑去巴结有钱的表弟妹,不稀罕舅家这几块腊肉。
曹老头儿还要呵斥老婆子,王禄等人却是尴尬的赶紧告辞了。
曹姑母在曹家睡了一夜,早起头疼难忍,无奈嫂子又翻了诸多陈芝麻烂谷子之类的小事抱怨,她一气之下就又上山来了。正好昨日来得匆忙,未曾好好看看侄媳妇儿的果园,左右家里也没有活计要忙,她就好好再逛一日回去也不迟。
果园里,一众杂工们正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冒雨挖排水沟。水滴顺着蓑衣缝隙浸湿了衣衫,不时有人打着喷嚏。但即便这般也没有人开口咒骂,听说南方旱得厉害,他们这里还有雨水浇田,给老天爷磕头都来不及,哪里还敢没良心的抱怨。
董蓉刚刚在刘嫂子的唠叨声中,捏着鼻子喝了汤药,这会儿正坐在窗前百无聊赖的做针线。于老太惦记儿子,不时趁着换线的功夫往山下张望。可惜她只能看清几尺远,又怎么能望见儿子的身影呢。董蓉看在眼里,想起前世早早离开的母亲,一时间羡慕的鼻子发酸。
一老一小正这样各自想着心事,曹姑母就爬上山来了。老太太一见侄媳妇儿眼圈儿发红,再想起方才自家嫂子的可恶模样就赶紧上前拉了侄媳妇儿的手,劝道,“蓉姐儿啊,你婆婆就是个直肠子,平日她说什么你就当耳旁风,若是实在委屈就找姑母给你做主。千万别暗地里生气,不值当。”
董蓉回过神来,听得这话就知道老太太误会了,但她也不打算解释,笑嘻嘻留姑母再陪她住一日。于老太太也是好不容易找到个知心老姐妹,一迭声的帮腔,“曹妹子啊,这十里八村多少人家儿子儿媳不孝,惹得老人掉眼泪。你这儿子儿媳孝顺不说,就是侄媳妇儿都跟闺女似得贴心。我要是你早欢喜的做梦都能笑醒了,你还拿腔作调不肯留下享福,真是眼红死人不偿命啊。”
曹姑母被哄得眉开眼笑,顺势也就留了下来。
董蓉展开两匹细棉布请两位老人家帮忙裁剪,她打算趁着这几日养病不能出门再给傻柱和平哥儿做两件衣衫。特别是傻柱的那套,一定要华丽精致一些。
那一日她烧得糊里糊涂,没来得及仔细端详傻柱的穿戴,后来听得刘嫂子等人夸赞他比城里的公子哥儿还俊朗,她就闹着要傻柱再穿上瞧瞧。可惜傻柱死活不肯就范,惹得她心痒难耐。这次她亲手做一套,说什么也要哄他穿上看看不可。
曹姑母最喜见到侄儿夫妻恩爱了,拉着于老太商量半晌才定了式样。两人正要下剪子的时候,刘嫂子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跑了进来。原来一个放羊娃偷懒儿,不小心让一只小公羊钻进了果园的篱笆,杂工们驱赶的时候,那羊慌不择路掉下陡坡摔折了腿。放羊娃害怕回去被打,在泥地里打着滚儿的哭呢。
刘嫂子拧了拧滴水的衣角笑骂道,“这羊娃子,明明是他不当心,居然还放起赖了。赵管事要去找他家大人过来,他还抱着腿不放。”
董蓉正犯愁这阴雨天气里不知做什么好吃食招待曹姑母,听得这话就是眼睛一亮,开口问道,“那羊摔得重不重,可是不能活了?”
刘嫂子点头,“后腿都折了,怕是活不了。那羊娃子家也是穷得快揭不开锅了,这下怕是日子更难过了。”
“让赵管事去找他家人问问,把这只羊买了吧。正好天气湿寒,烧锅羊汤给大伙暖暖身子。”董蓉挪去炕尾开了箱子摸出一块半两重的碎银,一边递给刘嫂子一边嘱咐道,“让赵管事把道理跟这家人说明白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哪有他们家的山羊练跳高,咱们果园花银子善后的道理?”
熬羊汤啊!刘嫂子接过银子,喜得嘴巴张得老大,半晌才欢声嚷道,“东家真是太心善了,大伙儿要是知道有羊汤喝,怕是都要乐得跳起来了!我这就张罗,要先寻刀扒皮,还要多备热水…”这般说着,她就几乎是蹦跳着跑了出去。很快山上山下就传来一阵阵欢喜的高喊,“有羊汤喝了,有羊汤喝了!”
“谢东家,谢东家!”
曹姑母怎会不知侄媳妇儿这是变着法的张罗好吃食孝敬她,于是心疼的拽了董蓉的手埋怨道,“你这丫头,留着银钱做点儿什么不好,只要你和柱子好好过日子,姑母就是吃糠咽菜也香甜。”
董蓉抱了老太太的胳膊摇晃,娇嗔道,“买羊可不是为了招待姑母,是我自己也想喝几碗补补身体,还有柱子跑了一趟深山回来也瘦了许多,姑母这是借我们的光儿了。再说了,这么大的果园我都买了,不差这一只小羊的银子,一家人热热闹闹比什么都重要。”
曹姑母前些日子就听说董蓉买了果园做嫁妆这事,她心里也起过猜疑,但老太太不同于曹婆子那般一根鸡毛都要抓在手里的小家子气。在她看来,只要银子来路正当,侄子侄媳又感情好,产业置在谁名下都是一样。更何况曹婆子还不是柱子的亲娘,侄媳儿防备一些也是应该。
正因为这般想着,她就从未开口问询过半句果园之事,董蓉心里承情,自然待她越发亲近,投桃报李般把她当真正婆婆孝敬了。
她们姑侄俩如此亲近,可是羡慕坏了于老太,她也盼着儿子什么时候娶回个勤快又孝顺的媳妇呢。于是就道,“老妹子,有合适的闺女给我家生子相看一个啊。”
“好啊,老姐姐,我们村里还真有一个好姑娘…”但凡上了年纪的妇人好似都喜爱抢月老的活计,曹姑母一听于老太的话头儿,立刻打开了话匣子。很快两人就坐在一处,一边唠叨一边裁剪衣衫,笑声不绝于耳。
正文 第五十六章 羊汤啊
董蓉插不上话儿又实在不耐烦闷在屋里,于是就戴了草帽、披了一块油毡出门转悠。
赵青山刚刚买了羊回来,正喜滋滋的带着两个杂工杀羊剥皮。草棚下的大铁锅里烧了大半下沸水,哗哗翻着水花儿。刘嫂子和梅花两个笑得眼睛几乎要眯成一条缝儿了,一边说笑一边往锅里扔着大块姜和葱段,只等新鲜羊肉扔进去就可以开炖了。
董蓉被血腥气呛得胃里极不舒坦,同众人打了个招呼就躲到一旁去了。
说起来,这一时空的许多习俗都同她前世的家乡相像,比如农家喜欢搭鏊子烙煎饼当干粮吃,喜欢房梁上吊腊肉,逢年节吃肉馅饺子。但也有很多不同之处,这夏日喝羊汤就是其中之一。多少年前老辈人就传下来这个习惯,夏日要喝羊汤,而且是越烫口越好,这样才能去除身体里的湿气,不得疫病。
可惜农家人能填饱肚子就已经是老天爷开恩了,哪里有闲钱买羊杀吃肉呢,于是多半都是想想罢了。不想今日阴雨连绵,就连火力最旺的年轻后生们都觉得湿冷的时候,主家突然要熬羊肉汤犒劳大伙儿,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一般,难怪果园上下热闹得差点儿翻了天。
慕容怀德一路往山上行来,隔得老远就听得众人高声笑闹,他疑惑得皱了眉头,待得转过弯道瞧见蹲在树下发呆的董蓉,恼意就更甚了。
“你怎么出来了?”
“啊,柱子,你跑哪里去了?”董蓉欢喜的跳起来,差点儿掀翻了肩膀上的油毡。慕容怀德赶紧伸手替她遮盖严实,然后一边揽了她往回走一边不答反问道,“药汤喝了吗?”
“喝了,你们都防贼一样防着我,我哪有机会乱倒啊。”董蓉想起那药汤的苦涩滋味,嫌恶的撅了嘴巴,末了瞄了瞄冷脸的傻柱疑惑道,“柱子,我怎么觉得你这几日…好像聪明许多?不对,是长大了许多。也不对,总之就是有哪里同以前不一样了。”
慕容怀德闻言手臂一紧,害得董蓉脚下打了个踉跄,她顺手掐了他一把嗔怪道,“刚刚还赞你聪明许多,怎么又连路都走不好了?真是不禁夸!我这次中毒吓坏你了吧,别害怕,我一点儿都没觉得痛苦。我就是做了个梦,梦见我的前世了…”
前世?慕容怀德眉头轻挑,心下好笑自己这小媳妇儿脑子里怎么又冒出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董蓉好似也觉说起这些,傻柱怕是理解不了,于是很快就收了话头儿,直接下了定论,“总之,前世我被人家骗得很惨,所以这一辈子谁若是敢骗我,我绝对不会原谅他!”说完,她冲着傻柱示威般的挥挥拳头,逼问道,“老实说,你到底瞒着我…藏了多少私房银子?”
慕容怀德初始还以为她发现了自己隐藏的秘密,听到后来才知是诈,心下实在有些哭笑不得之意。正要开口应声之时,身后已是有人高喊道,“姐,你怎么样了,胳膊还疼不疼?”
原来董平今日休沐,欢欢喜喜回到小院儿却听说姐姐被蛇咬了,他吓得三魂七魄全都抛到了天外,顶着雨就跑上山来了。
董蓉回头一瞧自家弟弟带着喜子远远跑了过来,两人也不知一路上跌了几跤,简直脏得跟泥猴一样。她心疼得赶紧迎了上去,一边扯着油毡替弟弟挡雨一边埋怨道,“我就被蛇咬一口,又不是老虎黑熊,你这么着急跑回来做什么?”
董平听得姐姐责骂不但不恼,脸上反倒露了喜色,“姐,你真没有大碍?”
“没事,别担心,我好着呢。”董蓉甩甩包着棉布的胳膊,示意她的伤口已是无碍,然后笑道,“你今日回来正好,家里熬羊汤呢。一会儿多喝两碗去去湿气,可别因为淋雨受寒耽搁学业。”
董平见姐姐果真没有大碍,也是欢喜起来,凑趣道,“熬羊汤?那我可要喝几碗,以前看人家喝羊汤,馋得我都淌口水…”
姐弟俩这般说着话儿就往山上走,喜子更是小孩子脾气,方才一听说杀羊就跑前头看热闹去了,留下慕容怀德独自站在雨里,心里滋味复杂又无奈。也许今日真不是个坦白的好时机,还是过些时候再说吧。
董蓉走了几步不见傻柱跟来,就扭头喊道,“柱子,快上来啊,一会儿衣衫浇湿了。”
“哦,来了。”慕容怀德暗自叹了一口气,再抬头时已是重新换上一脸憨笑,快步赶了上去。
茅舍旁的草棚里,大块羊肉和羊骨头已经下了锅,拾掇得干干净净又切成小块的羊心、羊肝、羊肠也都扔了下去,浓浓的腥膻味道随着热气荡漾开来,很快就溢满了整个山头儿。
一众杂工们坐在棚子角落闲话儿,眼睛不时瞟向热气腾腾的锅灶儿,脸上的笑意掩也掩不住。董平一时起意凑热闹就带着喜子进棚子转转,众人一见赶紧起身行礼问好,又慌忙挪动想要找快干净地方请他坐下。
董平不愿打搅他们这样难得的闲暇时光,于是借口去给曹姑母行礼就转身出来了。
曹姑母正拉着傻柱直念叨他瘦了,免不了又抱怨曹婆子厚此薄彼,为了女儿治病就不顾儿子安危了。老太太这话倒是提醒了董蓉,曹二姐儿正是好热闹的年纪,平日又总憋在家里,若是能把她喊过来凑凑热闹,小姑娘肯定欢喜。
但一想起横挑鼻子竖条眼睛的曹婆子,董蓉又歇了这份心思。难得众人聚在一起高高兴兴喝碗羊肉汤,就不要自找不痛快了。
曹姑母许是也想到了一点儿,偷偷拍拍董蓉的手,示意她都了解。董蓉心里一暖,笑着喊傻柱去翻找前些日子从城里买回的叶子牌。
曹姑母是打叶子牌的好手,可惜平日忙碌少有机会玩上两把,今日难得清闲又欢喜,于是就带着自己侄儿做帮手,于老太带着董平也组了一队,双方打起了“对家”。
喜子年纪小好热闹,窜到这里看看,窜到那处瞄瞄,不时被输牌的曹姑母拎了耳朵,赖他同风报信儿。一时间儿小小的茅舍里,笑骂之声差点儿掀了房盖,热闹之极。
董蓉悄悄推开两扇雕花木窗,趴在窗台上望着不远处被雨水洗得碧绿的树叶,微微翘起了嘴角。无论何时,只要有真心疼爱你的亲人们在身边,就是最幸福的时刻。当然,若是日子富足,欢聚之时有美食美酒相伴就更是锦上添花了。
小雨淅淅沥沥下了半日,到得晌午之时居然停了。云层很快散去,太阳重新露出了脸,懒洋洋的照耀着处处潮湿的大地。
大铁锅里的羊肉已是炖了一个多时辰,刘嫂子在众人期盼的目光里终于掀开了沉重的锅盖。锅中原本装得满满一下汤汁,这会儿熬得只剩了一半,大块的羊肉和羊骨没在奶白色的汤汁里若隐若现,细碎的羊杂随着水花打着滚儿,浓浓的香气很快就挤满了整个草棚。
众人下意识的提鼻子用力嗅着,口水瞬间泛滥成河。
“这味道真香啊!”
“是啊,是啊,多少年没吃过羊肉了。”
“刘嫂子赶紧盛出来吧,再耽搁一会儿浮油凝了就不好喝了!”
众人耐不得馋,一边夸赞一边催促刘嫂子。刘嫂子嗔怪瞪了众人一眼,笑骂道,“都急什么!东家还没吃上呢,哪有雇工先动碗的?我先送一盆进屋,然后再给你们分汤。”
众人也觉有些过火,嘿嘿干笑着退到一旁。刘嫂子挑了一块羊肉切成薄片撒在盆里,然后才捞了两块骨头,浇上几瓢浓汤。梅花这会儿也备好了辣椒油,芫荽沫,葱花,酱油盐醋等物过来,两人这才一同送进屋里去。
曹姑母和于老太早就拾掇好了桌子,见此就亲自动手给几个小辈儿调汤。董蓉喝药吃不得辣,汤碗里就只放了盐、醋和芫荽沫。本来她还嫌弃羊汤腥膻,琢磨着怎么不伤老太太好意又把汤碗推让出去。可是低头仔细一瞧,奶白色的汤汁上飘着碧绿的芫荽叶,很是赏心悦目。轻轻嗅嗅,腥膻味道里又带着酸香,于是就勉强喝了一口。结果那滚烫的汤汁顺着喉咙滑下去,整个肠胃好似瞬间就热了起来,全身的毛孔都在大声欢呼。别说外面只是阴雨过后,就是赤身站在冰天雪地里,喝上这样一碗羊汤,也再不惧怕寒冷了。
看她吃得这般惬意欢喜,傻柱和董平两个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纷纷舀了大勺的辣椒油放进自己碗里,晕染的汤汁红彤彤一片,很是晃眼。末了端起碗来吸溜溜喝开了,不待几口下肚儿就辣的满头满脸的大汗。董蓉忙着找帕子,曹姑母却是笑道,“这样出身透汗,最好不过了。”
刘嫂子也笑道,“汗出透了才去湿气!”
董蓉听了只得作罢,转而嘱咐刘嫂子,“嫂子,记得留两块羊肉,一块给姑母带回去,另一块…嫂子晚上回村时帮我送家里孝敬爹娘。其余的就都分给大伙儿吃了吧,难得喝顿羊汤,苞谷饼子也让大伙儿放开肚皮吃。”
“好咧,东家你就放心吃吧,外面有我照应呢。”刘嫂子高声应着就赶紧出去了,杂工们早就各自端了大碗等在锅边,好不容易盼得她出来就纷纷笑闹叫嚷起来。
正文 第五十七章 未雨绸缪
平日大伙儿相处的很是熟识,刘嫂子也不见怪,麻利的挥舞着大铁勺子,这个一勺那个一碗,不到片刻锅里就见了底儿。
杂工们纷纷走到案板旁边,按照自己口味往汤里加盐醋等物,末了就蹲在草棚边上,一口饼子一口汤,小心翼翼吃了起来。
这样又湿又冷的天气里,一碗热羊汤就是人间最好的享受。谁也舍不得让嘴里的美妙滋味迅速消失,能够多留一会儿就多幸福一会儿…
董蓉等人边喝汤边听着外面众人笑闹也是心情极好,董平一直喝得汤碗见底才说道,“还是家里饭食好吃,书院饭堂最近连粳米饭都不蒸了。听说是南方大旱,粮价已经涨起来了。”
大旱?粮食涨价?董蓉闻言心头莫名一跳,下意识就放下了手里的汤碗。今夏比之往年炎热少雨,她只欢喜自家冰块好卖,却忘记了这对于大齐这样以农业为根本的国家来说就是灾难。而上一世所处世界物质极为丰富,多大的旱涝灾害也没有断粮的危险,所以,她也从未想起要备些粮食储存起来。
曹姑母还以为董蓉被即将到来的饥荒吓到了,开口安慰道,“蓉姐儿不必怕,咱们青县这里可是出了名的风水宝地,旱涝保收。若是冬日山上缺粮,你…嗯,你就让柱子去姑母那里背些回来,怎么也饿不到你们就是了。”
董蓉猜得老太太是不好说起曹婆子吝啬,所以才如此含糊,她心下感激又不忍老太太跟着费心就赶紧扯了个话头儿把这事儿岔了过去。
曹姑母虽说明理又心善,但说到底也只是个农家老妇人,缺少俯瞰整个全局的眼光。今年从早春开始就是大旱,南方三季粮食必定都会颗粒无收,如今山野间尚且满眼青绿,只要足够勤快,想要找些野菜野果填填肚子还不算难事。但等天气一冷下来,恐怕才是灾难的开始。
而过了冬天,灾民们不但要粮食活命,还要种子重新耕种,若是风调雨顺还好,到第一季粮食收获,这场灾难就算过去了。若是老天爷照旧不开恩,那这灾难就会越卷越大,说不定要蔓延到哪里呢。所以,多备粮食还是极有必要的。
董蓉存了心事就有些坐不住了,好不容易盼到吃过午饭,曹姑母同于老太结伴去隔壁屋子小睡。她赶紧拿出账薄和草纸,手执鹅毛笔刷刷计算开来。
虽说冰块生意也算得上日进斗金,但买果园就用去了一大笔,各项改造建设连同一众杂工吃喝工钱,每日开销也是不少。如此算下来,她手里还有不到二百两的存银,按照现在粳米十五文一斤,细面十八文一斤计算,只能每样存下六千斤,也就是六十袋左右。
乍一听,这些粮食好像不少。但若是只他们夫妻加上董平主仆,这么多米面足够吃四五年了,但若算上果园里的杂工和需要接济的亲朋就又有些不足。当然,若是多买苞谷面儿和小米一类的粗粮,就会更多一些。
董平和傻柱眼见董蓉一放下饭碗就忙着写算,好奇之下凑到跟前看个究竟,结果那满纸的弯弯曲曲字迹看得两个人面面相觑,都是不懂其中代表何意。
董平忍耐不住就问道,“姐,你写什么呢?”
“我在算家里还有多少存银,若是都买米粮会有多少?”董蓉原本随口应了一句,但抬眼瞧见弟弟满脸疑惑才惊觉自己刚才一时心急,写下的都是阿拉伯数字,怪不得弟弟看不懂。
她想了想就笑道,“这是我以前同人学过的一种计算方法,记账算账都简便许多。你若是想学,等得了空儿就跟姐姐学学啊。”
说完,她又发现傻柱盯着那些数字看得也很认真,于是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前世在电视里看过的一个报道。那是一个痴傻孩子,生活自理能力极差,但在音乐指挥上却极有天分,受到很多专业人士的好评。也许柱子也是这种心智欠缺却在某一领域称雄的天才呢,这般想着她就试探着诱哄道,“柱子,这数字加加减减,千变万化可有趣了。你也跟我学学啊,以后你再存了私房银子就不怕人家偷去了。”
傻柱嘴角极隐晦的抽了抽,抬起脸时却笑道,“好,我学。”
董蓉没想到这般容易诱惑成功,赶紧一捶定音,“那好,一会儿我就开始教你。”
说完,她把列出的单子递给董平嘱咐道,“平哥儿,等睡过午觉啊,你就赶回城去,让秋嫂子他们帮忙,把单子上的这些吃用之物都采买回来,好好放在厢房里存着。”
董平原本还想问问姐姐何时与人学了这么古怪的记数方法,但听得姐姐交代正事就把这心思暂且扔到了一旁。他扫了一眼那单子,见得上面除了米面还有油盐布匹等物,就问道,“姐,粮食涨价,咱家多备些粮食就是了。怎么连素油和盐都要备这么多啊,居然还有苞谷酒?若是放的时日久了,发霉腐坏了怎么办?”
董蓉摆摆手,认真教导读书读愚了的弟弟,“这些都是日用之物,一旦粮食紧缺,这些用物也会跟着涨起来。而且南方大旱,若是当真颗粒无收,官府要赈灾就必定会从北方调粮,说不定今年的粮税要比往年高得多,到时候家家户户怕是都要饿肚子。咱们多备一些粮食,总没有坏处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