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蓉点点头,仔细思虑片刻就道,“那以后咱们果园改改规矩吧,午饭每人只给四个饼子一碗菜汤,晚上歇工之前再做顿荤菜。大伙儿可以带个罐子来,到时候直接装了荤菜拿回家去吃吧。”
众人愣了一瞬,继而都是难掩欢喜的大声问着,“真的吗?真能把荤菜拿回家去吗?”
董蓉点头,又转向刘嫂子笑道,“就是要辛苦刘嫂子和梅花了,晚上要迟一些回家了。”
“不辛苦,不辛苦!”刘嫂子和梅花赶紧摆手,两人都是笑得合不拢嘴。
女人比男人更疼孩子,她们两人每日吃饭的时候都要叹气,恨不能把自家孩子塞到嗓子眼儿,这样她们吃下去的肉片就会落到孩子肚子里。如今好了,东家发话了,她们可以光明正大把好吃食拿回家了,这真是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王大是个心眼直的,他眼见众人都是喜笑颜开,就问道,“那东家不撵我走了吧?”
刘嫂子哈哈笑着拍了他一巴掌,嗔怪道,“你这傻小子,东家是个心善的,怎么会因为一碗菜就撵你走?反倒是大伙都要好好谢你呢!”
王大挠挠被打疼的后脑勺,眼巴巴盯着地上的白菜肉片,一副心疼之极的模样。
董蓉见了就问刘嫂子,“灶间里还有剩菜和饼子吗?”
刘嫂子赶忙点头,“中午饼子贴的多,还剩下七八个呢,就是没有剩菜了。”
“都给王大拿回去吧,以后每晚分完菜,只要有剩余就都给他装上。”
“好,东家。”刘嫂子脆生生应了,末了又扯了王大一把笑骂道,“还不赶紧谢谢东家,以后你家那几个小的可是有口福了。”
王大想起家里几个饿得黑瘦的弟妹,噗通又给董蓉跪下了,“谢东家,谢东家。”
董蓉不习惯人家动不动就给她下跪,赶忙移开两步劝道,“快起来吧,不过是些剩菜剩饭,不值什么。”
王大到底磕了三个头才爬了起来,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报恩。刘嫂子麻利的把饼子包了递给王大,再望向董蓉的眼里就添了那么一丝敬佩。东家真是有本事,不过几句话就让大伙儿感恩戴德,以后谁不好好做活儿,不说别人,就是大伙儿也把他的脊梁骨戳弯了。
董蓉若是听得刘嫂子这般想,怕是要大喊冤枉了。她真的只是心软,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根本没有收拢人心的打算啊。
不提大伙儿如何回家说起这事儿,家里众人如何欢喜。只说第二日中午,梅花就带了她的堂哥和老婶子上山来了。于老太太出乎众人意料的和蔼可亲,脸上虽然也是皱纹密布,眼眸黯淡,但神色却没有半点儿悲苦之意,只要说话必定会带着三分笑。听得梅花介绍说董蓉就是这果园的东家,老太太立刻带着儿子行礼,感谢东家不嫌弃她是个拖累。
许是有缘,又或者是老太太身世堪怜却如此坚强乐观打动了董蓉,她莫名的从心里往外的喜爱这老太太。一见老太太行礼就赶忙上前扶了她笑道,“大娘,不要客套。果园里很多木匠活儿要做,以后你和刘师傅要在这里住许久呢。我原本还犯愁没人陪我住在山上,大娘来跟我作伴儿可是再好不过了。”
老太太眯着眼仔细打量了董蓉半晌,再笑起来的时候就又添了几分真心。她虽然已是半瞎,但也看得出来这眉清目秀的新东家真像梅花说过的那般,是个善良又厉害的好女子。
正巧赵青山带着杂工们午歇,董蓉就把桂生交给他,具体需要木匠操持的细节活计就都由他指点了。
刘嫂子麻利的抬了一只木桶出来,桶里装满了豆腐菠薐菜汤,梅花随后也端了包谷饼子和大摞的陶碗出来。杂工们排队上前,每人端了汤碗和饼子就蹲在树根下儿吸溜溜喝了起来。
于老太太母子也同样分得两碗,桂生肚子饿,见得娘亲不肯动口就小声问道,“娘,可是这汤不对胃口?”
于老太太眯着眼睛摇摇头,叹气道,“儿啊,你看这一碗汤上的浮油都够平常人家炖锅菜了,这东家一定是个心善又大方的。你以后可要好好做活儿,别对不起东家厚待啊。”
桂生饿得肚肠转筋,但依旧恭恭敬敬应下老娘的话,这才大口吃喝起来。这娘俩原本以为午饭已是丰盛,不想晚上要下工的时候,杂工们又各自拎着罐子装了一大碗白菜炖肉片,然后才笑嘻嘻下山去了。
老太太拉着梅花问询清楚,末了连声念着阿弥陀佛,直道老天爷开恩,让她们娘俩掉进福坑来了。
董蓉站在大石头上远望几乎一日一个变化的果园,心情极好。眼见众人都下山了就转身进灶间又炒了个青瓜肉丁,蒸了一小陶盆粳米饭。
于老太太正撵着梅花和刘嫂子早些回家,留下碗筷让她洗涮就好。董蓉出来听见这话就扶了她坐下笑道,“大娘,你怎么抢她们的差事,反而把自己的活计扔了不做呢?”
老太太有些无措的起身问道,“东家,分了什么活计给我?这会儿太阳还没落山,还来得及…”
董蓉笑着盛了一大碗米饭放到老太太跟前,笑道,“大娘,你的活计就是陪我吃饭闲话儿。”
梅花原本还悬着心偷听,这会儿就哈哈笑道,“婶子,你这活计可是太好了,要不然咱们换换吧?”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命悬一线
这会儿老太太也听出东家是在玩笑了,她借着这话头儿就抓起了筷子,一副生怕别人抢去的模样,瞪眼道,“那可不成,这好活计哪里找去啊。”
众人都是笑起来,董蓉又请桂生一同用饭。于老太太却极懂分寸,盛了一碗米饭要儿子端着分回的白菜肉片去一旁树下吃了。董蓉见此笑了笑,也就不再礼让了。
刘嫂子和梅花拾掇完碗筷就结伴下山去了,这会儿太阳也彻底落到了地平线下,浓重的暮色笼罩着大地,山林里除了鸟雀的偶尔争鸣再也没有任何声响,安宁又静谧。
于桂生从茅舍后边找出晒干的蒿草,仔细在窗下点燃熏了半晌,确保蚊子不会跑进屋子里咬了东家和老娘,这才抱了自家拿来的被褥铺在半山腰处的草棚里。董蓉见此,越发喜欢这对儿善解人意的母子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早起照旧是忙碌的一天。杂工们今日要从二里外的河滩挑沙石回来铺路,这可是个力气活儿。两只大筐装满河沙足有百十斤,一个来回就是四里地,身子稍微差些的都走不了两个来回儿。
董蓉早早拿了银钱要采买之人多备猪肉,然后吩咐刘嫂子和梅花把午饭的汤水换成炖菜。老话说,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吃草。人也同样啊,添饱肚子才能有力气干活。果然,听说中午也有荤菜吃,众人好似肩膀上的担子都变轻了,脚下生风一般小跑起来。
于老太太不肯吃闲饭,笑呵呵捡了董蓉换下的衣衫去泉水边洗涮,一时间倒让董蓉得了清闲。她想了想就寻了一把剪刀,继续去打理那几株苹果树。
就像一个家庭里养了太多孩子,父母必定疲惫一样。果树上的果实多了,根系供给的养分也会捉襟见肘,以至于果实大小不一或者整体偏小。而改变这样的状况很简单,择优留下。
董蓉今日要做的就是去果,她小心翼翼的剪去那些个头小又位于阴面的果实,每棵树上只留下百十个最大最好的,等着过几日再套上特制的油纸袋防虫防鸟雀啄伤,然后就可以安心等着果实长大了。
这般一直忙到日头升到天空正中,她才打理好两棵果树,剩下两棵就要等下午再努力了。于老太太半晌见不到董蓉就绕过果树边走边喊道,“东家,你在哪儿呢,吃得午饭了。”
董蓉知道老太太眼神不好就赶忙把头从树冠里探出来,应道,“大娘,我在这里呢,马上就回去啊。”
老太太手搭凉棚,眯着眼睛仔细看了半晌嗔怪道,“东家,你怎么爬树上去了?有什么活计喊人来做…诶?那可是…白带子!”
董蓉正双手抱着树干打算往下跳,听得老太太惊叫还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觉得手臂上一疼,她下意识的扭过头去,就见一条浑身银亮的小蛇甩着尾巴迅速消失在树叶间。
“难道,我被蛇咬了?”带着这个疑问,她甚至来不及恐惧就掉到了树下,彻底昏了过去。
于老太太磕磕绊绊跑到跟前,扶了她大喊,“东家,东家,你可是被咬到了?东家,你快说说话啊。”
茅舍前众人正排队领取炖菜和饼子,听得动静也跑了过来。赵青山等人常年在果园里转悠,到底有些经验,一见董蓉脸色发黑就嚷道,“坏事了,东家是被毒物咬了。要赶紧找到伤口,把毒血吸出来才行。”
刘嫂子弯腰抱了董蓉就往茅舍跑,待得进入内室把董蓉的衣衫剥下,她就傻眼了。董蓉的右侧胳膊这会儿已经肿得跟藕节一般,伤口黑得发亮,显见这毒是极霸道又厉害的。她有心想要帮忙吸毒,但想起家里嗷嗷待哺的几个孩子又犹豫了。随后跟进来的梅花也是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双手死死搓着衣襟,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正是这样紧急的时候,于老太太却是摸索着抓起董蓉的胳膊,对着伤口就吸了下去。梅花惊叫一声就要上前,于老太太却是拼命摆手,末了吐出一口黑血喊道,“快拿盆子来,还要找解毒药粉。”
刘嫂子一听这话就跌跌撞撞跑去屋角端了铜盆,梅花也开门大喊众人翻找药粉。好在山里人家平日常见虫蛇,多少都有些防备。杂工们有人腰上就栓了药包,直接扯开倒出大半搅成糊糊敷在伤口上就成了。
刘嫂子忙得满头大汗,可是眼见伤口也包裹上白棉布了,董蓉的脸色还是泛着青黑,于是小声嘀咕道,“这到底是遇到什么毒物了?怕是要找大夫来看看吧,万一毒性大,可就…”
于老太太扶着一阵阵发晕的脑袋,勉强倚在床边说道,“快让人请大夫吧,东家被白带子咬了。都怪我这瞎眼,想提醒时候也来不及了!”
“哎呀,是白带子啊。那咱们的药粉不管用啊,赵管事,赵管事!”刘嫂子跑出去喊人进城请大夫。
青县周边有句民谣这么唱,“白带子,白无常,三更醒,五更亡。”说的就是白带子这毒蛇霸道之处,但凡被咬中,若是施救不及时,不到两个时辰就会死得不能再死了。
一众杂工们都是无心吃饭,纷纷聚在屋外低声议论。这会儿一听东家是被白带子咬的,统统变了脸色,刘二狗二话不说,带了一个腿脚快的后生一溜烟儿就跑下山去了。
赵青山犹豫着问刘嫂子要不要告诉曹家人一声,刘嫂子想起平日曹婆子待儿媳的刻薄模样,就道,“派人去找曹大叔说一声,别人那里…就先瞒着吧。”
赵青山也明白其中关隘,叹口气就随手扯了一个后生交代了两句。那后生生性老实木讷,又不是一面坡的人,待得进村之后就寻人问曹家住处。不想正好遇到百无聊赖到处闲逛的陈老二,陈老二歪着眼睛打量了后生好半晌才抬手指了方向,末了又随口问道,“你找曹家啥事啊?”
那后生被他瞧得发慌,弯腰道谢说道,“我们东家是曹家儿媳,东家方才被毒蛇咬了,昏迷不醒,赵管事要我找曹老爷报个信儿。”
“你们东家是曹家儿媳…”陈老二先前还有些发懵,待得听明白之后就猛然跳了起来,眼睛叽里咕噜转个不停。董家大丫头被蛇咬得昏迷不醒?难道是要死了?那果园岂不是要落在曹家了!
他兴奋得使劲搓着双手,末了一把扯了后生就往西山跑。后生踉跄跟了几步,嚷道,“你做什么,我要去曹家报信儿呢!”
“别去了,我就是曹家人。有什么事,我说了算!”
那后生听了这话也就不再挣扎了,一路领着他上了山。
赵青山和刘嫂子等人正急得满地乱转,这么半晌,不但董蓉没醒过来,就连帮忙吸毒的于老太太也昏倒了。于桂生抱着老娘就要往城里跑,众人摸着老太太鼻下还有气息,脸色也不见青紫就纷纷劝着他安心等大夫过来,否则折腾进城老太太更遭罪。
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陈老二就上山来了。赵青山和刘嫂子齐齐皱了眉头,有心撵他离开吧,又恰好东家昏迷不醒,他们都是雇工做不得主,实在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啊。
陈老二斜着眼睛扫了众人一眼,撇撇嘴巴就要进屋。刘嫂子恨得咬牙,上前死命拦了他,怒道,“我们东家被蛇咬在胳膊上,二哥儿一个大男人怎好进屋去瞧?大夫一会儿就到,你还是坐着等等吧。”
陈老二身形瘦的比不得一只公鸡强壮,被膀大腰圆的刘嫂子撞得打了个趔趄。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就瞪了眼睛大声骂道,“你给我滚开!这果园是我们曹家的产业,蓉姐儿是我弟媳,她这会儿生死不知,我凭啥就不能进去看看啊!是不是你们都盼着她死了,再偷着把金银财宝分了啊?”
刘嫂子气得脸色铁青,双臂一张严严实实护在门口反驳道,“谁想分银子谁心里清楚,青天白日的,老天爷可都看着呢,谁起了坏心谁遭天打雷劈!”
陈老二有些心虚的扫了一眼头顶的大太阳,末了又狠下心肠,打定主意要进屋去瞧瞧董蓉到底是死是活。若是死了那最好不过,整个果园以后就都是他说了算了。若是还活着,那他也能打着暂时保管的幌子,把金银财物先翻出来揣到怀里,至于等以后她病好之时讨要,那就要看他的心情了。
“你给我让开,否则别怪我动手了!”
“你敢动我一下试试,看我家孩子爹不砸折你的腿!”刘嫂子也豁出去了,方才她犹豫着没有替东家吸毒,心里本就有些愧疚。这会儿若是再让陈老二毁了东家的名节,抢走财物,那她就真没脸再见东家了。
一众杂工们想着平日董蓉待他们的好,也纷纷上前扯了陈老二嚷嚷,“还是等大夫来吧,陈二哥儿不好进去啊。”
陈老二被扯得恼火,又怕事情拖得久了曹老头儿得了消息,于是狠狠推搡开众人就要往屋里闯。
正是吵闹之时,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门前突然就多了一个人。
正文 第五十二章 过去和未来
那人身穿青色锦缎长袍,腰缠玉带,头束金冠,真是贵气之极。再仔细瞧身形和眉目仿似又有三分熟悉之感,众人一时惊讶就都停了手。
倒是陈老二被这人堵了去路,懊恼斥骂道,“你是谁啊,赶紧滚…”
可惜不等他说完,那人却是一袖子甩了过来,直接扇得他咕咚咚滚出极远,最后撞到树干上才勉强停了下来,“噗嗤”一声,直接张嘴给土地佬儿供上了两颗门牙。
众人没想到来人二话不说就出手伤人,纷纷畏惧的向后退去。那人却半点儿未理睬众人,抬起微抖的双手直接推门进了屋子。
刘嫂子狠狠咽了一下口水,壮起胆子就重生最新章节要追进去。正这时,冯老大夫却是带着刘二狗两人终于赶到了。
冯老大夫一见众人神色,心下暗道不好。自从出了京都,他们一行人马都是昼夜加紧赶路,原因无它,弟子惦念媳妇了,想要早些回来。
没想到紧赶慢赶,眼看老家就在眼前,还是出事了。方才路上见到刘二狗两人去请大夫,清风不过随口问了句谁病了,结果一听说是董家丫头被毒蛇咬了,自家徒儿脸色就白得挂了霜一般。别说想着换衣衫装束,就连路人惊诧都顾不得了,直接跳下马车运起轻身功夫就跑得没了影子。清风拼命赶车追来,害得他一身老骨头差点儿被颠散了,这会儿还要撒谎遮掩一二。
“大伙儿都别害怕,方才那人是柱子。我本来与一个老友置气说得了个好徒儿,特意给柱子打扮周正,指望他能给我长长脸。没想到一听说蓉姐儿出事了,这小子直接就跑回来了。”
“哦,原来是柱子啊。”
“我说怎么瞧着身形有些熟悉呢!”
“就是,就是。柱子可吓坏了吧,蓉姐儿这会儿还昏着呢。”
大伙儿听了冯老大夫的话,纷纷七嘴八舌议论开了。但是也有那聪明又眼尖的,小声问道,“方才柱子一伸手就把陈老二推得那么远,他这是学了什么功夫,力气也太大了?”
冯老大夫揉揉眉头,干笑着敷衍道,“他平日总随我进山采药,倒也学过几手巧劲儿功夫。方才许是心急了,一时下手没个轻重,也不知道陈家小子伤得怎么样?”
众人原本就是好奇,根本没想为陈老二讨公道,听得这话也就不再接茬儿,甚至自动关闭了耳朵,装作没有听见那树下传来的呼痛之声。
梅花听着屋外叫嚷也是心急,她一边洗着湿布巾替东家擦脸一边心里念佛,只求菩萨保佑东家这次能够平安无事啊。若是东家真有个好歹,果园落到谁手里,大伙儿都不见得有这么好的日子过了。
慕容怀德推门进来,一眼就望见躺在床上面色青紫的女子,他的心仿佛瞬间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紧,连呼吸都艰难之极。
往日这个精灵古怪的人儿,总是忙碌着做买卖赚银钱,算账数钱,欢快的好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小蜜蜂。每每锁上钱匣子,她的双眸都会笑得眯成一条缝儿,拍手宣布今日加菜。然后一头钻进灶间很快就会端出许多香喷喷的好菜,屋子里也因为萦绕着饭菜香气而变得温暖之极。
可是如今呢,这屋子里冷得像地窖,站一站好似就能把人冻得碎裂。而她安静的躺在那里,一定也很冷吧,否则她的脸色怎么那般难看?他应该再早些回来的,不,他原本就不应该离开…
梅花突然见得有人进来吓了一跳,还没等出声问询,就见那人紧紧抱了东家不撒手。她赶紧上前拉扯,呵斥道,“你是什么人,快放开我们东家!我可喊人了,你快放开!”
冯老大夫和刘嫂子听见动静一起挤了进来,刘嫂子拉开梅花,冯老大夫则狠狠瞪了徒弟一眼,然后抢了董蓉的手腕开始把脉。众人眼巴巴望着老爷子的脸色,都盼着他说一句性命无碍,可惜老爷子眉头却皱得越紧,沉吟半晌才道,“这毒性极霸道,有些麻烦。你们都出去吧,柱子留下助我施针止住残毒,然后再商量方子熬药。”
刘嫂子和梅花生怕耽搁东家治病,忙不迭的开门出去了。冯老爷子一面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盒子一面吩咐徒弟,“运气助蓉姐儿逼毒,最好余毒都封在右臂。”
慕容怀德立起双掌直抵董蓉的背部,真气在两个人之间传递,很快他脸上就现了汗迹,而董蓉脸上的青紫之色也渐渐变淡许多。冯老爷子看准机会,几只银针飞快探出,深深扎人董蓉肩颈穴位,末了摆手说道,“成了,停手吧。”
慕容怀德小心扶着董蓉躺好,眼里闪过一抹痛惜,沉声问道,“先生,她可是…有性命之忧?”
冯老先生暗暗叹气,无论遇到何事从不惊慌的徒儿居然说话都带着颤音儿,可见他心里是恐惧已极,若是这女子真有个好歹,那他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呢。但即便这般,有些话还是不能隐瞒。
“虽说蛇毒已被吸出大半,但残毒随着血脉已是走遍全身,实在有些凶险。当年我在一位老友手里得过一枚百花丹,据说可解百毒,一会儿让清风取来给蓉丫头儿外敷一半内服一半。若是熬过这一晚高热,明日就性命无忧了。若是熬不过…”老爷子拍了拍徒儿的肩膀,又道,“吉人自有天相,你也不必太担心。”
慕容怀德双手死死紧握成拳,指甲抠得手心都在流血,“不,我不允许她有事!先生,她一定要活着…”
冯先生心下揪痛,仿似又回到了当初他们师徒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他这徒儿只有八岁,乍然被母亲抛弃落入民间,苦痛折磨枯瘦如柴,但眼底却满是坚韧倔强。这也让他放下了最后一点儿不甘心,死心塌地护着他、教导他长大成人。不想如今初尝情字滋味,这孩子又要与心爱女子天人永隔,上天何其不公啊!
“放心,有师傅在,就是阎王也抢不走她的命。”老头子心疼徒弟,少有的发了狠,出门撵了清风回村里取药丸和各色药材,然后满地转悠琢磨着如何配药退热。
桂生这半会儿在门外急得差点儿撞墙,好不容易盼得老爷子出来,赶紧请他给自己老娘诊脉。
冯老先生听说老太太是为董蓉吸毒才昏过去的,很是敬佩。仔细诊脉之后就道毒性微弱,吃上一粒普通解毒丸就好了,末了甚至又给老太太开了一个治疗眼疾的方子。桂生大喜过望,跪地连连磕头不已。
一众杂工们一边替于家母子欢喜一边又惦记董蓉生死难料,各个做起活计来都是心不在焉。赵青山见此就自作主张把活计匀到明日,然后撵了众人早些下工回家。众人也都是有眼色的,谁也没提晚上的荤菜未做之事,纷纷结伴下山了。
刘嫂子和梅花商量了一下,索性让村人捎信回去,然后齐齐留下帮忙熬药熬粥炒菜,伺候着远路归来的冯老爷子吃过,梅花又端了饭菜去劝自家堂兄。
刘嫂子想了想也盛了一碗粥进屋想要劝着傻柱垫垫肚子,许是她挡了窗外照进的微弱光线,使得董蓉脸色变得更加黯淡。傻柱一个冷眼甩过来,吓得她立时就把话吞了回去,麻利的点了油灯这才小心退出去。末了惊魂未定的拍着胸脯琢磨,傻柱是何时变得这般厉害了,难道穿上绸缎衣衫会让人性情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