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品妤以为侯爷真要杀了夏之洛的时候,只见侯爷放开了夏之洛,并将夏之洛推在了她的怀里。
她扶住夏之洛,至始至终垂着眼眸,不敢造次,视线所及之处,却是侯爷的脚步连退了数步。
不知过了多久,那有些仓皇凌乱的的步伐终于离开了视线行至远处,直到听不到脚步声,她方敢抬眸,然而在抬眸的那一刹,却对上耿忠幽黑的双眸,和瞧见他一双僵在半空中想要接过夏之洛却不知所措的手臂。
对于这个将她推入火坑的粗犷男人,素来好脾气的她也不假以颜色,带着敌视的目光瞪了他一眼便错开,将洛姑娘轻轻推向他。
耿忠微赧,深知自己一心向主,是有过分之处,只好将她的怨愤悉数接收,遵照指示,抱起昏过去的夏之洛离开了这里。
品妤跟在他的身后,坐上来时的马车。
如今她的任务便是好生地伺侯怀中这位美若天仙的姑娘。
垂眸深望窝在自己怀中,安然熟睡的同姓夏氏女子,她不禁微微抿了抿唇角。
今日能说出这样话的夏之洛,是她见过最美的美人儿,比整个白虎城内所有的嫔妃们都要美丽,这样一个美若天仙,所有心思都写在脸上的女子,有着宁死不屈的拗脾气,又能做出何等万恶不赦的事让侯爷这般生恨,欲让她生死不能?
忽然,马车轻颠了一下,将沉思中的品妤惊醒,似乎她已经失去了平日的镇静,何时她会对别人的事这样上心?虽是生平第一次,但一点儿也不像是她。谁生谁死,孰是孰非,与她何干?何况自己的事情,都是一团糟,今日以后,未来的路该是怎样,都是个谜。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努力让自己的脑袋清醒一些。
复睁开眼,目光再次落在夏姑娘的身上,她以指将夏姑娘贴在脸颊上的乱发轻轻顺了顺。她盯着她绝美的容颜不禁发怔,她暗嘲,虽是初次碰面,夏姑娘却是如此信任她这个陌生人,这一点自己是永远比不上的。
对人,她的心中自始自终都终竖着一道防线。
随着马车缓缓前行,不一会儿便到了平远侯府。
耿忠抱着昏睡中的夏之洛下车,品妤随后,立在两扇枣红色大门前,她抬眸看着头顶上方苍劲有力“平远侯府”的几个大字,不由地一阵发怔。
历经十年的王宫生活,自由平凡生活在即,却在弹指之间化为烟灰飞灭,如今等待她的,是否又是另一个十年。十年复十年,她的命运究竟要到何时才能完全属于自己。
目光不由地落在身上十分凌乱的衣服上,她不禁深蹙起眉心,百花堂里是个错误,希望那个男人能忘掉那场错误,她亦不会再去想。也许,自由的那一天,未必是场梦。
夏之洛被安排在清风别苑,品妤自然而然跟着过去。
第十章 惊天秘密
书房内,一片狼籍。
自从百花堂回来之后,司行风便一直坐在书案前,不停地猛灌着烈酒,不一会,又一壶酒见底了。
“哐啷”一声,他愤恨地将手中的酒壶掷了出去,那以蓝田玉雕制而成的酒壶顿时被摔得四分五裂。
他冲着门外,大声喊道:“酒,酒,关群,关群,给我拿酒来。”
话音刚落,屋门被人推开了。
“爷,您已经喝了很多了。”进来的除了关群,还有耿忠。
耿忠从进了门便低垂着头,不发一声。
司行风抬起醉眸,便看见耿忠,心头的怒火迅速地蹿了上来,他怒喝一声:“耿忠,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我罚你去浸冷水的呢?谁准你进来的?你给我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若不是耿忠私作主张,在百花堂里他何须要那么狼狈?竟然失控地像个禽兽一样占有了那个姓夏的女人,愈想愈是怒火攻心,他执起书案上随意的一纸书卷向耿忠掷了过去。
耿忠一把接过那书卷,愧疚道:“爷,属下是为了您的身体好,不想爷每一次都那般痛苦地强忍着,最怕王上的药性一次比一次强,爷终有一天会受不了,伤害自己。”
“你……你给我闭嘴!给我滚出去!滚出去!”司行风积羞成怒,撕吼着将桌案上悉数书卷全部砸了过去。
关群见状连忙将耿忠推了出去,回身默默地拾起满地的书卷。待到书房恢复了之前的整洁,他便退出了书房,很快地,又拎了两小坛酒进屋。
见着两坛酒端正的摆放在自己的面前,司行风扯了一抹笑,哑声道:“关群,你的外表与你这个人,不相符。看上去粗犷,实则细心体贴。”
“关群只知道,爷若是醉了,便不用再喝了。”关群一针见血。
司行风撕开酒坛上的封口,“那就陪我一起喝到醉。”
“属下遵命。”
先醉倒的不是司行风,而是那看上去高大威猛的关群。司行风半眯着朦胧醉眼,凝视着醉俯在书案上的关群,他们哪里能真正明白自己有多痛,有多苦。如今的痛早已不是肉体上的折磨,而是精神的折磨。
脑中不禁浮现了那个让他恨之入骨的女人夏之洛。如今他只不过为了复仇而活,最恶的仇人已然在眼前,为何自己突然下不了手?若她说的都是真的,那又该如何……
究竟是恩人,还是仇人?
他紧抓着手中的酒坛,熊熊怒火在瞬间爆发,狂炽地焚燃而起,象狂风一样地冲出了书房。
夏之洛昏睡了很久,直到黄昏时分才睁开眼。司行风怕她逃走,她的脚上依旧还栓着脚镣。
品妤轻轻推开那一扇雕花木门,将晚膳轻放在桌上,便倾身去抚夏之洛下床。
也许是折磨了一夜,过于疲惫饥饿,夏之洛狼吞虎咽一般吃完了晚膳。品妤一直静静地守在一旁,待夏之洛用完晚膳之后,她便开始为她细心地上药。
也许是品妤过于沉默吧,夏之洛开始拉着她说一些话,“请问……我怎么称呼你?”
品妤唇角微微轻抬,淡淡应声:“夏品妤。”
“你……也姓夏?”
“嗯。”品妤微微颌首,她早已料着夏之洛会有这样的表情,因为这样的表情,她在侯爷和花贵妃的脸上都见过。她知道花贵妃是金碧皇朝人,想来与眼前这位夏之洛也有着一定的渊源吧。
夏之洛突然说:“你恨我么?”
品妤一怔,目光落在自己刚刚更换过的衣服上,咬了咬唇,说:“恨?为何要恨你?”就算没有这位夏姑娘,她依旧是奴婢命,不是宫人,也是下人。换话话说,主人即便是要了下人的身子,那也是下人的一种福气。也许这就是她的命,要恨,她也该恨自己。
夏之洛顿住,沉吟半分,便又轻笑开来,伸出右手,对她说:“洛宝,很高兴认识你。”
品妤有些愕然,她不明白夏之洛此举究竟所谓何意,只见她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握住,并上下晃了两下,再一次笑着说:“很高兴认识你。”
“你们家乡的习俗?”品妤总算是明白了,原来这是见面礼节。
夏之洛睁大了眼,漂亮的眼眸蕴满了光彩,“你相信?”
品妤会心一笑,轻点了点头。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发生在夏之洛身上的事应该就是所谓的借尸还魂吧,以前在宫中常听小宫女小太监们说些神鬼之说,虽然从未亲眼见过,但并不表示这样的事并非存在。何况一个将死的人,何苦骗人骗己。
所以,她相信她的。
“我可以叫你品妤吗?”
“嗯。”
“你要么叫我洛宝,要么叫我一声洛姑娘也行,就是别再叫我夏之洛了。”
“嗯。”
……
几句闲聊下来,洛宝正如同品妤想的那样,是一个不拘小节、个性爽朗的女子。十年宫内的生活,早已让品妤形成了习惯性沉默,因为多说多错。只是不知为何,今夜却是如同遇上知己一般,与洛宝聊了许多,洛宝将自己的事全盘托出。
原来夏之洛的身份乃金碧皇朝三皇子的王妃,为了得到三皇子的爱,用尽各种手段而无果,反致自己重伤,魂消魄散。六年前,洛宝借夏之洛的身体还魂之后,便成了三王妃,凡事代其受过,但也因祸得福,与三皇子相知相爱。可是谁也不知,当年酒醉的夏之洛无意中遇上了参加早春殿试的会元司行风,若是司行风长得俊美无涛便罢,偏偏错就错在,他与三皇子长得极像。夏之洛见着这般长相的司行风如何能放过他。司行风自然是不从,夏之洛一怒之下便将他卖入撷香阁。
品妤不禁有些好奇,忍不住问:“侯爷与你的夫君长得真的很像?”
洛宝说:“很像,至少有七八分像,不过几年前司行风脸部线条比现在阴柔一些,现在要硬一些,更男人一些。也许是几年时间过去,他变得成熟了,不过看起来更像了,不然我也不会在街上将他错认成我夫君,然后被他抓来,遭这番罪。唉,所以说这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缝。”
“那……撷香阁又是什么地方?”但听这三个字,品妤便觉得并非什么好去处。
“撷香阁……”洛宝咬着嘴唇,顿了顿,有些难于启齿,想了想方道,“百花堂你知道吧?那里就相当于百花堂。不过撷香阁要比百花堂至少大上一倍,是金碧皇朝的京都金碧城内最大的欢场,并且是男女同娼……”洛宝顿了顿,然后又叹了口气,继续往下说,“贩卖会元逼良为娼这件事,在整个京城要不了三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皇帝龙颜大怒,我便成了那代罪羔羊,受了三十鞭刑,被关在大相国寺里。之后一场皇室相争,风起云变,夫君因为救我而坠崖,从此我们阴阳两隔……这就是我的故事。”
品妤秀眉深蹙,之前因洛宝的故事虽讶异不已,但唯恐失礼之处惊了面前的美人,硬是将心中那一分惊奇生生压下。然而美人之后的述说,让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表露自己的情绪。因为她知道了不想知道也不该知道的秘密,那便是六年前,侯爷曾在金碧皇朝的京城内最大的撷香阁里待过。
撷香阁是什么地方?撷香阁是比百花堂还要大一倍的烟花之地,不仅有妖娆妩媚的姑娘们,还有样貎俊美的小哥们供客人们寻欢作乐。
她做了她近二十年来最错的一件事,那便是她绝不该多嘴询问撷香阁是什么地方,若说她并非有意探知侯爷的过往,但明明心中有了一丝疑惑。
接下来洛姑娘还说了什么,她不知道。她的脑中早已是一片空白,不断地浮现出宫内有关各种侯爷的谣传,还有上月初五所有的事,一瞬间,清晰浮现于眼前。
那夜,华灯初上,夜幕降临,玉华殿的上空整个映照在一片红光之中。
一个身形修长的身影向大殿的台阶缓缓走来,那一袭绛紫衣袍在黑夜中愈见清晰,衣摆处那精致的绣纹随着翩翩步调泛着淡淡的金光,在暗红的灯光中忽隐隐现,那一头柔黑的青丝随意的披散着,并未束髻,额前那几缕的发丝随意飘散在夜风中。
不敢造次,她只是轻抬眼眸,轻瞄一眼,便又迅速垂下眼帘,安然叩于殿门外,恭迎来人。隐隐约约,那是一张五官十分俊挺的容颜。直至翌日清晨,她终于看清了昨夜那张俊美万分的容颜,冰寒的眼眸,找不到一丝温度。
一直以来,她能安然的在云虎城活到今时今日,是因为她让自己变得眼不明耳不明,可是今日在这里她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一个有关于侯爷的秘密。
秘密,说出来便不是秘密,何况是这个权倾白虎城的男人的秘密。
如今,她终于明白,为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容貌绝色出尘,明明该是全然温情的男人,却有着那样一双冰冷的眼眸。
为他的遭遇感到难过,她的心中竟有种无法说出的怜惜,但,最讽刺的怕是如今得知此事,她今生今世也难以脱得了身了。
即便是再惊愕,即便是心中仿佛压了块巨石,即便是喉间犹若卡了一个硬物一般,她只能面作波澜不惊,保持平静之色。
蓦地,洛宝轻轻碰了碰她,道:“朋友,说说你吧。”
“我?”品妤垂下眼帘,少顷才抬眸方道,“我今年十九岁半,清和坊人氏,十岁入宫,还有半年就可以出宫了……”说到这里,她便顿住了,没有再说下去。
洛宝听闻哑然,一双灵动的大眼盯着品妤看了许久,恍然大悟,原来是她拖累了她。若不是夏这个姓,也许品妤不会出现在这里。洛宝咬着唇,问:“他什么时候拉你出宫的?是不是昨日?”
品妤点了点头,“昨日夜里接的圣旨,今晨出的宫。”
洛宝满脸愧疚,道:“对不起。”
品妤淡淡地笑了笑,“不是你的错。”
若大的屋内,一下子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第十一章 无辜受累(一)
洛宝见着一旁的柜子上摆放着笛子,便说要送品妤一首曲子。品妤点头轻应,待悠扬略带悲情的笛音响起,犹如一对痴情男女之间缠绵悱恻绵绵情意,她不禁失了神。
忽然“怦”地一声,紧闭的雕花檀香木门,被人用力一脚踹了开来,冽冷刺骨的寒风就像是突然找着出口,猛地席卷了整间屋子,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浓烈的酒气。
品妤惊愕地看向门处,是司行风。他的脸颊泛着异样的红,走路的步伐也有些不稳,飘散在屋内的酒气浓郁,想来他一定是喝了不少酒。
她下意识地起身意欲扶住他,殊料,他就像阵疾风一样,冲到床前,一把挥落她手中的笛子,赤红的双眸盯着她,大喝一声:“滚!你给我滚出去。”
“是。”她抿紧嘴角,垂下眼眸,面容平静,盈盈欠了欠身,捡起被他打落的笛子便向门外步去。
跨出那一道门坎,她转身,就在要将门扉轻轻合上的那一刹,她听见他的冷笑声,“夏之洛,你耍伎俩想收买人心?哼!你不用指望她会救你出去,我之所以挑中她,是因为她寡情。”
寡情?
品妤抿了抿嘴唇,她……是个寡情之人吧。日里,在百花堂里的事,换作任何别人,无论是愿意或者不愿意,在那种情形之下,至少会流泪的吧,可是她却没有。从踏出宫门那一刻开始,她便清楚地知道,从此她便是侯爷府上的人,侯爷要她生,她便生,侯爷要她死,她便死,何况是区区处子之身。其实她该庆幸,该烧香,像她这等姿色,身份卑微的人,能被侯爷这样俊朗的男人宠幸,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慢步回到自己的屋内,并无睡意,她想整理看来不算零乱的新屋,赫然发现竟没有东西可整理。她将自己唯一的包袱弄丢了,如今她真的是截然一身,身上的衣服,也是到了平远侯府内,耿忠为她找来的一套青衫布衣,最可怜的是眼下连一根簪子或是一根发带都没有,只能撕了衣裙,绑住那头乌黑亮丽的青丝。
淡然轻嗤,她转身走近了窗台,轻轻地推开了那扇窗。
夜很静,静得仿佛可以听见露珠滴落往花瓣上的声音。
对着窗外那弯上弦月,满脑子的思绪,她却不清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似乎从离开王宫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没办法再平静下来。
可叹。
原本只还要六个月便可以自由了,却未料到一道圣旨,如今已是身在平远侯府内。这一切都是为何?她只想好好地活着,过着平凡而自由自在的日子罢了。自帮了胭脂和含烟后,都不知是否算是害了自己,也许这是她近十年来做的最无头绪的一件事了……
“心如止水,人淡如菊。”
在清风别苑里陪了洛姑娘一会儿,洛姑娘送她这八个字,如今的她何以能再做到心如止水,人淡如菊。一想到在那污秽的地方,一场没有任何情愫的□交融,她的心便不再象曾经那般平静了。寡情,也许是寡情吧,但她终究还是介怀的,只不过日子终须要过。还有洛姑娘送她的那支曲子,曲调宛转凄凉,虽动人,却并不适合她,世间男女的痴情与缠绵不适合她。
再度抬首,上空那轮上弦月已稍稍西移,她不禁深吸了一口气。自从玉华殿的事后,她便如同打番了棋盘一般,将一切皆打散了,所有的事都将不再由自己掌握。那个出尘绝色的男人一定不会放过知道他秘密的人,生与死,如今只在一线之间,也许,这才是她日后该烦忧的事。
她深吸了一口气,掩了窗,回到床上,就这么静静地和衣躺下。
睫毛如扇,掩了双睛,幽幽吐气,难掩淡淡的忧郁。
明日的阳光究竟照在何处,谁人又能知晓?
翌日,辰时已过,品妤端着一盆温热的水缓缓向清风别苑的主屋走去,远远地,便瞧见耿忠手持长剑守在门外,想来侯爷昨夜待在这屋内到此时尚未出门。
两扇紧闭的雕花木漆门近在咫尺,她瞪着一双明眸怔怔地望那两扇门发呆,思忖着是否该推门进屋去侍侯。
耿忠见着她,一张冷峻的脸莫明地红了起来,本想提醒她稍晚会儿再来,但见她漠然以对的面容,微张的嘴巴不得不尴尬地又闭上。他轻咳一声,不着痕迹地将脸别向他处。
立在门外不过片刻,面盆内的水随着这寒冷的天气慢慢变凉。品妤轻咬了咬薄唇,决定稍侯再过来,端着水正欲离开,这时,“嘎吱”一声,面前的两扇门打开,司行风轻揉着太阳穴一脸疲惫地迈了出来。
四目相接,品妤怔了一下,完全没有料着司行风会这么凑巧出屋。下意识地,她垂下粉脸,欠了欠身,不带任何情感木衲地恭声道:“奴婢见过侯爷。”
这柔声细语的一句请安,让司行风的心头猛然一震,宿醉一夜的疲惫面色变得更加惨白,目光瞥向一旁别过脸的耿忠,一张俊脸顿时黯了下来,布满了阴霾。
昨日的劣行,昨夜的宿醉,屋内的女人,屋外的女人,让他十分难堪。如今想改变些什么,都仿佛成了对之前所有行为的讽刺,这种讽刺令他却步、不安。
他咬紧牙根,攥紧拳头,一言不发地往前院步去。
耿忠抬了抬眉,实相地跟着主人一同离去,临行前,不忘向立在门侧的品妤抱拳告别。
难堪的何其是司行风一人,品妤抱紧了胸前的一盆水,若不是这尚余温度的暖意透过掌心蔓延开来,正一点一点地渗进了心底,她几乎要怀疑自己随时随地都可以变成一座冰雕,会随着风雪渐长,会随着春阳消融。
直到听不见急促离开的脚步声,她才挺了挺身,迈进了门坎之内。
昨日的洛宝与今日大不相同,不但气色好了许多,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一见着品妤便以身戏言,“我这副拙样,活脱脱一个囚犯,不过有美人在侧,却是个上等囚犯。”
有关那个秘密,困扰了品妤一夜,眼下听着洛宝这般玩笑,她眉目舒展,忍不住淡淡勾起唇角,轻道:“水有些凉了,我这就去换一盆热水来,姑娘请先稍等一会儿。”
洛宝用手探了探水温,尚可,便道:“不用麻烦了。这水刚好,在我们老家,冬天都提倡用冷水洗脸,这可是促进毛孔收缩,预防风寒呢。别麻烦了,跑来跑去的,多累人。”说着,她便将软布放进盆内浸湿,开始洗脸。
待洛宝梳洗完毕,品妤又去准备早膳。
碗筷刚摆开,洛宝刚坐下,只喝了一口清粥,便听见屋外一阵尖锐的叫声传来:“夏之洛,你给我滚出来!滚出来!”
洛宝听着这声音十分耳熟,可又一时想不起这究竟是谁。
品妤秀眉轻皱,何以花贵妃会突然出宫来到平远侯府?这并不合宫规。她正思忖着,只见花贵妃已带着一干人等冲进屋内。
不敢怠慢,她迅速跪下身,低首行了大礼,口中朗朗而道:“贵妃娘娘万福。”
花清琳根本连看都没看一眼跪在脚前的品妤,锐利的目光只顾瞅着正在用早膳的女人,“夏之洛,你竟然还活着?真是老天瞎了眼。”
洛宝眉心深蹙,缓缓抬头,十分诧异地看着面前怒目相向的美人,这声音不仅听着耳熟,这长相也十分熟。
“我认识你?”在这白虎国内知道她叫“夏之洛”的人为数不多,记忆深处好象有那么一个人,可她偏偏又想不起来。
“大胆,见了贵妃娘娘还不下跪?”贵妃倒没发话,这身后的太监倒是圆目一瞪。
“你们都给我闭嘴!”花清琳怒斥一声,突然,冲过来将洛宝面前的早膳扫落在地,“夏之洛,你还装算,就算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
洛宝盯着眼前这个穿着贵气的女人看了又看,突然张大了嘴,认出这个大呼小叫的女人是谁。原来是花清琳,与夏之洛同样是个悲剧的女人,向同一个男人求爱不成,而远嫁白虎国,做了西陵川的女人。
“原来是你。”洛宝轻嗤一声,“花贵妃有何赐教?”
品妤微微挑眉,依然不敢抬头,原来洛姑娘与花贵妃是旧识。但听花贵妃说话的口气,似乎两人曾经不合。洛姑娘昨日方侥幸逃离百花堂那个火坑,今日遇上花贵妃,怕是更加麻烦。
第十二章 无辜受累(二)
花清琳又是一声怒斥:“夏之洛,你还知不知廉耻?当年你勾引行风不成,害他害得那么惨,如今又故技重施,还跑到白虎国来勾引他?你究竟要到何时才肯放过他?”
洛宝也不是好欺负的主,拍案而起,脚下的镣铐叮当直响,她与花清琳对恃,“你看我眼下这副样子像是来勾引他的吗?花清琳你真是好笑!一个堂堂白虎王的妃子,一大清早莫明其妙的跑到这来和我个这阶下囚叫嚣,搞的自己倒象是司行风的正妻,来抓奸小三。我真是没想到,你们云虎城进出是这样自由,妃子都是可以自由进出宫门和这平远侯府的,好比进出菜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