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德宗扬声一唤:“楚烈何在?”
天子一声令下,群臣环顾,过了一会儿,才见一名身披盔甲的颀高年轻男子自暗处走来。
楚烈冷着面孔,走至中庭,看了一眼平静无波的步幽晴,暗自思量一番:
“楚烈在!”
德宗这才仔细看清楚了来人长相,上回只在校场远看,行册封之礼,现见到楚烈瘦长拔高,面容很是俊美,一双不安分的眼眸竟然是浅褐色的,将禁军统领的一身盔甲穿得威武不凡,有一种战神临世般的气势。
“萧将军推荐由你来舞剑,说你身法轻灵飘逸,武学精湛,朕现在就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好好配合萧将军和福泽郡主舞一回剑吧。”德宗皇帝居高临下,鄙睨苍生般高高在上。
步幽晴看向帝台上的可笑龙颜,她将目光冷冷的转向一身盔甲的楚烈,嘴角不禁泛出一抹难以察觉的阴笑。
楚烈若同意舞剑,他便不是楚烈了。
她脑中的这个念头刚落,便见楚烈再次单膝下跪,眼观鼻鼻观心,对德宗皇帝抱拳道:
“臣所学皆为粗鄙武功,谈不上精湛,身法亦不如大将军所想般的轻灵飘逸,二十来年里,也未曾学过任何舞技,故,不会舞剑。请吾皇收回成命。”
此语一出,震惊四座,无一不对这位半路杀出来的太师公子刮目相看。
太师楚方寕咬了咬下颚,根本弄不清楚这位祖宗到底想干什么,见德宗脸色再变,着实担忧,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起要如何搭救了。
步幽晴敛下双眸,暗叫了声果然。
“大胆楚烈。竟想抗旨吗?”
太子赵璟见皇上龙颜微变,便先一步站出来,训斥起楚烈,望能够消除一些父皇的怒火,不至于当场将人拉出去斩首。
楚烈挺直脊背,不卑不亢,维持着先前的姿势一动不动,像是在以行动逼迫德宗收回成命。
德宗皇帝见他如此,又见东胡使者在一旁,一副看好戏的戏谑神色,顿觉颜面无存,刚想治楚烈一个忤逆之罪,只见自暗处又走出一人。
那人一身书卷气,偏是穿着武将的盔甲,白面如玉,却戾气横生,全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锐气。
是战风。
校场之争,因身份而落于下风的禁军副统领战风。
只见战风来至中庭,对德宗拜下,刚毅的声音道:
“臣愿舞此剑。”
如雷击雨点般的战鼓繁密敲响,节奏明快,震慑人之心魂,萧将军将敲在鼓上的每一下都是投入了十二分巧劲,震得席间的杯中酒皆泛起了涟漪。
一阵擂鼓之后,鼓声骤歇,当众人还在回味先前的震撼时,只听见几声琴音拨响,寥寥几声,诉尽边关的大漠风沙,长河日落,在鸦雀无声的皇庭之内回荡,盘旋,仿佛可以穿透灵魂那般空灵澄净。
配合着几声低浅的鼓音,琴声悠扬而出,仿若离弦之箭,冷锋暗藏。
战风随着鼓音琴声,利剑出鞘,皇庭内顿时寒光四射,他剑走偏锋,气势万钧,招招入音,步步随鼓,摄去了在场每一位的心魂,无一不凝神聚气随他飞舞。
步幽晴冷眼扫过众人,心中冷笑,笑他们引狼入室犹不自省,与虎谋皮仍不自知,她倒要看看,这个世道最终将会是谁家天下。
琴声入耳,步幽晴顿觉时光倒流。
漠北的日子虽不似京城荣华,却乐得海阔天空,自由自在,父亲从未想过要争权夺利,更没存有半分的叛逆之心,却照样为那贪生怕死的皇帝所忌,一道令牌,将父亲强行召回,恶意监禁,楚方寕为谏臣之首,要父亲交出兵权,交出兵书,父亲一身傲骨,从未屈过何人,却因为李凤的虚晃一招,身中奇毒,不得不在狱中受尽□…
一行清泪眼中流出,步幽晴的眸中雾气蒙蒙,阴狠之色混淆其中,无人得见,众人只当她是奏琴投入,不能自已。
一曲奏毕,鼓音为歇。
全场寂静一片,均被此曲摄去了三魂七魄,久久不能回转。
步幽晴离开琴席,默默以手背拭去面颊上的泪,恢复往日平静淡漠之态,走至中庭,对德宗皇帝行了一礼,便回到自己的坐席之上。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好曲,好鼓,好琴,好剑。”太尉秦瑞本就属于喜爱风花,眷恋雪月之人,初闻此曲,顿时惊为天人,情难自禁,捋须称赞道。
随后,赞美之言此起彼落,就连对音律颇为挑剔的德宗皇帝亦觉得甚是满意,心下对步擎阳又多了一层无端的敬畏。
如此文武双全,才华横溢的战将,是否杀错了呢?
步幽晴回到席间,太子见她白皙秀颜上仍有泪痕,便想抬手为她拭去,却被步幽晴快一步挡住了手腕。
只见她微笑着对他摇了摇头。
太子知她再奏父亲所谱之曲,心中悲伤难平,刚想开口安慰几句,忽觉一旁有股黑影压下。
赵璟与步幽晴同时抬头,看向一旁。
只见阿扎姆手持酒壶,魁梧傲然的来到步幽晴身前,豺狼般的目光放肆的对她上下打量。
“姑娘的琴音,我很喜欢。特来敬酒一杯,还请赏脸。”
说着便将酒杯递至步幽晴面前,不容拒绝的说。
众人眼巴巴的看着这一幕,不知如何应对。
战风手持长剑,骨节捏得泛白,咯咯作响,他神色复杂隐忍的盯着席间,紧咬下颚。
步幽晴冷着面孔,看着这个筋肉横生的粗壮男人,只觉得他眼中的猥/琐之色令她作呕。
阿扎姆见步幽晴不肯赏光,干脆自己动手,一把将人拉起,强盗般就要往怀里搂。
太子大怒,他拍案而起,勒令阿扎姆放手,岂料阿扎姆色欲熏心,对太子之言恍若未闻,搂着步幽晴,拿起酒壶就想直接灌酒。
步幽晴使出全力推拒钳制住她的粗壮手臂,沉声喊了声:
“青莲。”
站在皇庭之外等候小姐的青莲忽闻内里的喊叫,立即踢翻守卫,向内冲去。
还未入内,只听‘哐当哐当’几声巨响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呜…俺们幽晴被人占便宜了…
不要霸王幽晴,不要霸王楚烈,不要霸王楚太师…更加不要霸王我啦…
我要评,要收藏,要很多爱,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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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38、东胡使者(三) ...
“她也是你能碰的?”
一声暴喝之后,阿扎姆的魁梧身躯便被人拦腰抱摔在地,砸翻了几桌酒席,发出乒呤乓啷的声响。
众人回神,只见禁军统领楚烈不知何时已站到那里,他面无表情的摘下头上的钢盔,随手抛于一旁,向正爬起来的阿扎姆气势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将身上的盔甲解开,抡起袖子,揪起阿扎姆的衣襟,举拳便打下去。
阿扎姆身为东胡武将,手底下功夫自不会太差,被楚烈抱腰摔,只是他一时大意,现调整了心态,便呼喝着反击起来。
两人打得如火如荼,可急坏了一旁的文武官员,侍卫们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是该阻止还是放任。
眼见阿扎姆落于下风,楚烈步步紧逼,眼看便要将人擒下,德宗心叫不好,这一擒,两国怕是再难和平共处。
正踌躇不决之际,只听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楚烈,住手!”
步幽晴冷然道。
楚烈听到后,原本该落下的拳头终究还是收了回去,他一把将阿扎姆推开,轻灵无比的回到步幽晴身旁。
对上步幽晴冷冷的目光,楚烈无奈的撅了撅嘴,摸头表示不后悔。
“你是什么人?这就是你们晟朝的待客之道吗?”阿扎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指着德宗叫唤起来:“我会将今日之事,尽报大汗,晟朝与东胡,等着战场相见吧。”
说完,作势便要离去。
德宗听他话中一句‘战场相见’,心下惊惧,竟自龙椅上站起,紧张道:“使者且慢。”
阿扎姆原也就是唬喝之意,见德宗中计,心中叫好,脚步便也停下,凶巴巴道:“晟朝皇帝还有什么话说吗?”
“我朝…”德宗刚一开口,只见场中走出一位女子。
步幽晴竟出乎人意料的走出,她一手持壶,一手持酒杯,落落大方的来到阿扎姆身前,自斟一杯,当面饮下,轻柔道:
“楚大人先前无礼,皆因使者举止唐突,并无恶意。使者既想与幽晴喝酒,幽晴喝下便是。本就只是酒桌上的戏言,又怎会言及两国邦交之事呢。”步幽晴容貌清丽,绝美苍白,柔若无骨的态,足以勾起世间任何一名男子的保护欲,使人不忍伤害。
阿扎姆见她如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嘴里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气氛终是缓和下来。
步幽晴见他妥协,便回身将酒杯、酒壶放好,对德宗行了行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她走之后,席间便炸开了锅,无一人不对她的举措竖起大拇指,连连称赞,说她顾全大局,颇有乃父之风云云。
只有楚烈听在耳中,很不是滋味。
清冷的银色月光下,步幽晴独坐院中,借着月光翻看小册。
忽觉耳旁一阵飕凉,一道身影鬼魅一般掠至她的身旁。
步幽晴头也不抬,轻柔的声音便道:
“被革职了?”
身影僵立片刻,算是默认,但没多久便恢复过来,大马金刀的在她身旁坐下。
楚烈臭着脸,双手抱胸,斜睨半丝不露惊慌的步幽晴,亏他一路奔来,还以为她正以泪洗面,当窗哭泣呢,没想到发生了今天这么不愉快的事情,她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害他白白担心。
步幽晴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的回答,不禁抬头望去,便看见楚烈正以炽烈的目光盯着她,心下奇道: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楚烈瞪着双眼,又上上下下确认一番后,才敢断定,她是真的没事,而不是假装没事,撅嘴道:
“你都不生气吗?”
步幽晴见他露出孩童般幼稚的神情,笑问了一句:“你是说东胡的指挥使吗?”
“什么指挥使啊!”楚烈听后,立即炸毛道:“他就是一头肚子比胸大的猪,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敢轻薄你。”
“…”
步幽晴无奈的看着眼前的人,心中不禁温暖一片,只听她紧接着他的话调侃道:
“那楚公子现今是在和一头猪生气吗?”
“我…”
楚烈翻了翻眼睛,貌似觉得步幽晴说得有理,暗自寻思着要不要趁着月黑风高,莫到那头猪的床,把他那头小辫子给揪掉。
“你大闹宫廷,皇上怎么说?”步幽晴放下手中的小册,正颜问道。
楚烈扬了扬眉,道:“还能怎么说?停职查办呗!正好大爷不想干了,什么禁军统领,什么天元盛世,全都是狗屁!一班朝臣,从上到下都欺善怕恶,得过且过,当这样的官有何意义?”
早知道朝廷是这个样子,他就不该为了逞一时之快,参加什么校场选拔,搞得现在一肚子鸟气。
见幽晴的脸色依旧平淡如水,楚烈更觉气愤,只听他又道:
“还有那只猪,他带着一帮东胡人,大张旗鼓来到我国境内,气焰嚣张至极,我就弄不明白了,我们干嘛要怕这种脑满肠肥的猪啊?”
步幽晴无声的听楚烈发着牢骚,看着他因气愤越来越深的眸色,心中一动,又不禁觉得好笑,待楚烈一波牢骚发完,她才幽缓缓道:
“你所说的那只猪叫阿扎姆,他十三岁参军,力大无穷,能空手撕裂豺狼虎豹,十八岁便成为了东胡的第一勇士。”
楚烈听步幽晴说起,心中这才了然,他与那头猪交手的时候也确实发觉他的武功不弱,只是不灵活罢了。
“他轻薄你,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生气?”楚烈嚷嚷道。
步幽晴笑着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是为我揍了他吗?我还有什么好生气的?”
楚烈又呼出一口闷气。
“你后悔吗?”步幽晴忽然问道。
楚烈扬眉:“你是说丢了禁军统领一职吗?”
步幽晴点头。
楚烈咧嘴一笑,整齐的牙齿在月光下白森森的,只听他道:“如果我说不后悔,你是不是会很感动?你感动了,是不是会亲我一下?”
说完,便作势向步幽晴凑过来。
步幽晴白了他一眼,立马从座位上站起,便要离去。
楚烈见状,立即将人拉住,浓情蜜意的圈在怀中,以下巴抵住步幽晴的头。
步幽晴挣扎无效,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试问你老兄的行径和那头猪有何差异?正想趁他不备踩他一脚时,只听他深沉的嗓音自头顶传来:“幽晴,我们以后,坦诚相对好不好?”
她呐呐道:“什么坦诚相对?”
“就是…”楚烈稍稍松开了怀抱,看着她黑白分明的幽沉大眼说道:“就是谁也不骗谁,谁也不瞒谁,彼此敞开心胸,接纳对方,不管后事如何发展,我们两个永不分离,好不好?”
“…”
步幽晴盯着那沉沉的双眸,怔了怔,随后又被强势的搂入怀中。
“我知道你心里的挣扎与苦楚,我也知道你想报仇,而且正在进行中…你要用什么方法,用什么手段报仇,我不会问,你也不必告诉我,尽管我不赞成,却也不会阻止。”楚烈轻抚步幽晴柔滑的秀发,接着道:“我所说的坦诚,是指我们两个人。幽晴,上一代的恩怨,又与我们何干?”
步幽晴敛下眸子,沉默不语,一门心思想着如何回答才不会失了分寸,可蓦地,她的脸被人抬起,楚烈轻托住她的脸庞,忧郁的看着她,说:
“你知不知道,当我看到你跟太子一同入内,我有多难受?看到你在席间强颜欢笑,我的心有多痛?看到你被逼弹琴,不得不从时,我又有多气愤?可是我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做不到。你可知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逼得我快要发疯了。”
步幽晴将脸庞上的大手拉开,独自走下台阶,幽柔的声音自庭院中散开:
“楚烈…其实你不必为我做什么的,真的…”
“…”
楚烈将她这番话听在耳中,失望的闭上双眼,再睁开时,其中隐藏着些许疲累。
“幽晴,或许在复仇之路上,你是孤独的,但在感情上,你始终有我相伴,我永远都不会妨碍你,不会阻拦你做任何事情。”楚烈顿了顿,又鼓起勇气说了句:
“我只想你知道…我爱你。”
“…”
作者有话要说:楚烈正式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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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赐婚(一) ...
正月十二,东胡使者团带着几十车黄金白银,如来时那般趾高气昂的穿行长安街。
步幽晴站在雪域轩的三楼窗牑之后,静静的注视着车轱辘转动不停的队伍,眸色微冷。
半柱香的时间,她一动不动的站在窗口,待最后一辆官兵押送的马车消失在街角后,步幽晴才缓缓转过身子,冷冷的瞥了一眼侧立一旁的青莲,道:
“这件事办不成,你们两个一起死;办成了,你们三人一起活…”步幽晴的声音有些低沉,更显清冷:“去吧。”
青莲温和的看了一眼她,嘶哑的声音有些哽咽,只听她道:
“小姐,保重!”
语毕,便果决转身,走入了暗室。
步幽晴又独自立于窗口,抬头看了会儿乌云密布的天。
快下雨了…
楚烈一大早拎着荷芳斋的早点,从窗口跃入雪域轩。
又来了。
步幽晴自书案后冷冷瞥了他一眼,懒得和他说话,兀自埋头书写。
楚烈将早点放在茶几上,对她的冷漠表示不满,撅着嘴走到步幽晴身旁,好奇的凑头一看,只见案上几张宣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他随手拿起一张,放在唇边吹了吹。
“你在抄…往生咒?”楚烈摸头不解道。
“嗯。”步幽晴发出一个音节,算是回答了,见楚烈一脸茫然的站在一旁,她便将手中之笔递至他手中,又给了他几张干净的宣纸,指了指茶几,道:“你也去抄几遍吧。驱邪消灾。”
“啊?”
楚烈愣在当场,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大早过来看她,竟会被她指派着做这个,又见她一脸认真,不像是说笑,楚烈心中就是有再大的不愿意,也只得硬着头皮去做了。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静谧的雅室内,不闻人声,只是偶尔传出点纸张翻动的声音,满室轩墨香。
屋外的天灰蒙蒙的,雨声点点,淅沥沥打在房檐上,溅起珠珠水花。
雪域轩三楼,古色古香的雅室,在炭盆烘烤中温暖如春,一男一女当窗而坐,暖榻之上摆着一张茶几,两人对面而坐,从茶几底下穿过一条厚厚的毛毡,盖在两人盘曲而坐的腿上。
楚烈写一会儿便抬头看看步幽晴,两人极有默契的不曾开口说话。
他喜欢这种平静又美好的相处方式,没有谎言,没有猜忌,没有敌对,仿佛只要是与她在一起,无论是做多么乏趣的事,他都会觉得有滋有味。
一想到这,楚烈英气俊逸的脸庞便浮起幸福的微笑。
而步幽晴的心思却没有楚烈复杂,她只是单纯的不想打破此刻的平静,她抄的是往生咒,每一遍每一遍,都用了十二分的专心,她自私的希望每一位冤死之人,都能够——往生极乐。
一个上午的时间,就在抄抄写写中度过。
楚烈现被停职查办,没了每日必做的公事,他也乐得清闲,打定主意赖在步幽晴身边。
两人抄了半天的往生咒,腹中早已饥肠辘辘,楚烈说什么也要拖着步幽晴去酒家吃热腾腾的饭。
步幽晴实在拗不过他,只好被他拉下了楼。
还未到达门口,她便被一阵寒风吹得瑟缩了下脖子,瞧了眼被他紧紧握住的手,无奈又无辜的叹了一口气。
两人手牵手步出雪域轩大门,刚商量好要去德兴记吃饭,还未开拔,一台精美华贵的八人大轿停在两人身前。
太子赵璟自轿中走出。
见到幽晴的那一瞬间,他温和的笑了笑,但随即看到两人相牵的手,儒雅的笑容又僵在了脸上。
步幽晴感觉到太子视线的方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她抬手对楚烈晃了晃,楚烈这才不情不愿的松开了手。
“我去将军府找你,下人们说你在这里。”
太子强压下心中不快,来到幽晴身旁,温和的说道。
步幽晴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一小步,微笑道:“太子找我有事吗?”
“没事就不可以找你吗?你们这是去哪儿?”赵璟对楚烈摊了摊手道:“楚大人正停职中,难得还有闲情出来散步。”
赵璟的这番话带些讽刺意味,奈何楚烈生性粗达,对这种程度的冷言冷语早练就一副金刚不坏之身了,只见他咧了咧嘴,回道:
“是啊。毕竟只是停职,还未将我关入天牢不是吗?”
就算被关进天牢,只要老子想出来,谁又能奈我何?楚烈心道。
赵璟的脸上闪过一抹尴尬,步幽晴暗自白了一眼楚烈,让他规矩点,少惹事。
楚烈悻悻的挑眉。
“已然近午,太子用膳了吗?”
步幽晴为了缓和三人之间的气氛,对太子悦色道。
赵璟摇头道:
“没有,原打算在你将军府中叨扰一番,未曾想你竟在外面。”
“如果太子不嫌弃,今日幽晴做东,太子将就与我们一同用膳吧。”步幽晴客气的说。
赵璟见她如此,又见一旁楚烈满脸不愿,心中虽然不喜,但仍旧点头道:“既然幽晴做东,本宫自当奉陪。”
“…”
一炷香后,三人来到城内最大的酒楼——得芳雅聚。
此楼有五层高,占地颇广,每日迎来送往非富即贵,若没有提前预定,别说是雅室,就连大堂内的散桌都未必有机会坐上。
小二哥一见这三位的衣着打扮,谈吐气质,不像平常人家的公子小姐,待通报掌柜后,只见掌柜匆匆自柜台后走出,来到步幽晴面前,脸上堆出奉承的微笑,弯着腰恭恭敬敬说道:
“不知小姐亲自到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步幽晴温和的抬了抬手,道:“德叔不必客气,还有闲置雅居吗?今日我想在这儿宴客。”
现在正是午膳十分,步幽晴也不敢肯定有没有雅室留下。
只见掌柜立刻回道:
“有有有。小姐开口,自然是天子一号伺候,请随我来。”掌柜殷勤的亲自领路,要上楼之前,还不忘对楼下呆住的伙计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赶快伺候着,自己的东家都不认识了?快快快!”
三人被迅速领入了金碧辉煌的天字一号雅居,刚刚坐定,便有婢女举着菜牌,供他们点菜,楚烈不管不顾,将菜牌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尽挑贵的,稀罕的东西,足足点了三十几道才肯罢休。
当点菜的婢女们出去之后,雅居内只剩下他们三人,步幽晴亲自动手泡茶,只见她幽幽道:
“点了这么多,你若吃不完,便留下刷盘子吧。”
楚烈见她这样,不禁调皮道:
“什么呀。我可是第一次点菜点得这么舒坦。”说着,他又看了眼一旁的太子,又道:“这回,怕也是托了太子殿下的福,不然你怎会带我来这种地方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