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将王,百年才出一人,除了第一任是天定之人外,其余几任将王皆为全军将领自韩家血脉中推选出来的,而近年来军中呼声最高的便是韩祁,为了将【将王神话】更好的延续下去,韩峰定会不顾一切迎回【烈日弓】。
老谋深算的皇帝就是算准了韩峰此举,才会使出这种看似不会成功的离间计…唉。

韩平满面郁闷,瞥了一眼跟在她身边面无表情散着步的李淮璟,实在是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他的无聊了。
“殿下,难道你每天都没事情做的吗?”
韩平穿着御林军的软甲,英姿飒爽走在街上。自从四大家进京之后,他们这些羽林卫的门面就全部被从宫中发配…呃,安排到了各个街道上,美其名曰:协助巡城官兵处理京城内的大小事宜,为了京城的繁荣安定做出贡献。
这也就算了,反正是巡城,皇宫和街道在她看来没什么两样,可是,谁能告诉她,他李淮璟为什么每天像个游魂似的跟在她身旁。
“我是闲王一个,的确没事做。”李淮璟冷着脸,平静的答道。
韩平斜了他一眼,一个头两个大:“那就回去看看书,写写字,暖暖手,抱抱老婆,生生孩子,多好的日子啊,你老在街上瞎转悠什么呀?”
李淮璟总算有了点反应,呵出一口白气,居高临下,刻薄的目光睨着她道:
“你若是我老婆,我就立刻回去生孩子。”
韩平:…
她满面尴尬的神色让她身后的一班兄弟乐开了花,一个个交换着眼色,一副你懂我懂的模样。
李淮璟占了上风,嘴角弯出一丝弧度,双手拢入袖中转身说道:
“本王累了,进去喝点茶,点个小曲儿听听。”
韩平眼前一亮,他终于开窍打算放过她了?可才这么想着,就听身后的兄弟们哄闹着对李淮璟道谢:
“谢王爷赏。”
然后,一群人跟在李淮璟身后,浩浩荡荡的进了茶楼,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韩平一人形单影只,好不可怜,她颤抖着下巴,暗自将那群见利忘义骂了个遍,然后左右顾盼,总不能她一个人提刀巡城吧…
李淮璟虽然冷眉冷眼,但对韩平的那帮兄弟倒是很耐心,闹哄哄、咋乱乱的他也不嫌,出手大方,有时候还肯跟他们搭上几句话,让平日里对他有些惧怕的人感恩戴德,恨不得趴到他脚前大叫‘嫂子’。
简直丢人!
韩平坐在边角上,白了他们一眼,兀自喝茶嗑瓜子,茶馆内依依呀呀的声音听得叫人昏昏欲睡,因为快到饭点,所以茶馆的人不是很多。
孙大勇突然跑过来拍了一下韩平的肩头,把她吓了一跳,顺着他的动作就给了他一脚,孙大勇像是习惯了,腆着脸凑到她面前说道:
“头儿,王爷说了,一会儿请大伙去玲珑八角吃鱼翅燕窝,这么大的手笔,真是好男人啊。”
韩平一边嗑瓜子,一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孙大勇被她眼中的杀气摄服,灰溜溜的钻回了营地。
得,前几日才跟他晓以大义,千叮万嘱不要走太近,不要走太近,他倒好,恨不得告诉全天下,他们俩黏在一起,想想接下来会遇到的事情,韩平觉得太冤枉了。
一群人闹闹哄哄的走出茶馆,一个个胆子爆肥欠抽的样子看得韩平牙痒痒,却又无计可施,总不能在大街上拎着他们的耳朵训话吧,大过年的。
正长吁短叹之际,李淮璟静静的走到她的身旁,还是那么不远不近,不冷不热的。
“殿下真是好手段啊。”韩平酸不溜丢的说。
李淮璟眉头一扬:“你嫉妒了?”
韩平冷哼一声:“是啊,嫉妒!嫉妒得要死!”
她花了足足一年的时间才跟他们打成一片,可是他却只用了一天,不,准确的说是一盏茶的时间,就把他们弄得服服帖帖,叫她怎么能不酸?
李淮璟咻得停下脚步,伸手抓住韩平的手肘,容色正经的看着韩平,后者被他看得心头突突直跳,却听他在耳边缓缓说道:
“陪我一晚,我就教你这读心之术,如何?”
韩平愣了半天也没反应过来,等她想通的时候,他又走远了,蓦地想起他转身时嘴角那抹恶作剧般的笑,韩平双拳捏得咯咯直响,头上青筋暴露,怒气汹汹的冲上前去。
刚想揪起李淮璟的衣领饱以老拳,便见他忽然面不改色,泰然说道:
“你的苏儿…在被人调戏。”
韩平挥出的拳头突然停在半空,顺着李淮璟苍白有力的手指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果摊前,几个身影重重叠叠,纠缠不清的样子。
定睛一看,那个被人抓着小手揩油的受害者可不正是她家苏儿吗?
真是瞎了他的狗眼!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地界儿,竟然敢动她的人,不想活了?
拔出腰间长刀,韩平就冲了过去,经过孙大勇他们身前时,每人给了他们一脚,他们才心领神会,跟在她身后跑向前去。
“把你的狗爪子拿开!”韩平人未到声先到。
跑到跟前,一刀劈下后才发现,她家苏儿今日穿着小花衣,素素静静的很漂亮,呃,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调戏他的竟然是王少卿!
这小子的眼睛肯定是被屁打瞎了,要不就是小时候受过严重的心理创伤才导致现在看人的眼光极度扭曲。
先是她这个无盐女…再是苏儿这个纯爷们儿…他的品位还能再高一点吗?
王少卿一看韩平他们的打扮,原本受到惊吓的信心又回来了,趾高气昂的来到韩平面前,先呸了一口唾沫,刚想开口,就被韩平迎面打了一拳,顿时头昏眼花,鼻血横流,倒在地上捂着鼻子叫道:
“哎哟,哎哟,你个不知死活的狗东西竟然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
韩平不等他开口,就对孙大勇他们说:“听没听到他在骂我们狗东西?公然藐视王法,还站着干什么?”
孙大勇愣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对身后大声招呼道:“兄弟们,给我上!”
跟着,一窝蜂的,十几个人就冲了上去…
阿弥陀佛,很黄很暴力!
当王少卿被揍成了猪头样,韩平才叫人停手,然后她气定神闲的蹲到他的身前,问道:
“你刚才嚎了半天,我也没听清楚你是谁,别说我没给你机会,现在说吧。”
王少卿被气得一口鲜血喷出来,挺尸当场。

 

灵溪东苑

“怎么回事?”韩平拉过苏儿,为他理了理衣襟。
苏儿红着鼻头,两只眼睛水汪汪的模样让人看了就心疼,轻声细语道:“不知道,我正在街上买东西,突然就来了个无赖拉着我不放,还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看着苏儿委屈的小嘴儿,韩平真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只恨自己喊停过早,像这种败类应该被吊起来打个三天三夜,最好把老二割下来喂狗!
又安慰了苏儿一会儿,这才叫了几个人将他送回家去。
“头儿,现在怎么办?跟在他身边的下人可都已经跑了,回去之后肯定会告状。”
孙大勇揉着自己的拳头来到韩平身旁,担忧的说道。
韩平看了看他,猛然抬手对两个兄弟指了指昏迷在地的王少卿,让把他扶起来,浅褐色的眸子一动,韩平心中便有了主意。
她阴沉着脸来到李淮璟身旁,沉默的看了他一会儿,李淮璟唇角一动,以为韩平想要请他帮忙,得意的话还未出口,便听韩平说道:
“殿下的鱼翅燕窝先欠着,下回再吃。”
李淮璟眼角抽搐,墨玉般的黑眸转向她身后,扬眉道:
“怎么?不需要我帮忙?”
韩平微微一笑,摇头道:“小事一件,不敢劳烦殿下。”
说完,她便想离开,却被李淮璟扯住了后颈,冰凉的寒气由颈项灌入,不管什么时候,这厮的手都像是刚从棺材里爬出来似的,一点生气都没有。
“处理完了,就去灵溪东苑找我,你若不来,我晚上便去你房间找你。”李淮璟淡淡的说着,手下重重捏了捏韩平后颈,以示警告:
“听到了吗?”
韩平只觉浑身发冷,头皮一阵发麻,极力挣扎无效后才哭丧着脸咬牙道:
“听——到——了——”
李淮璟这才松开她的后颈,两只手拢入袖中,云淡风轻的走了。
韩平站在原地调整心态,深呼吸好几回,在脑中找来百八十个壮汉,对他进行一番惨无人道、血溅当场的凌、辱之后,才放他去阴暗的角落独自舔抵伤口,改过自新。
而后,她招摇过市,在街上转了一圈后,才怀着十二万分镇定的心情来到了御赐行馆门前。
深吸一口气,堆起一副亲切柔和的微笑,对行馆门前两位士兵抱拳行礼道:
“烦请二位大哥通报王老将军一声,就说羽林卫中郎将韩平将身受重伤的王少将军送回来了。”
那人向她身后看了看,只见王少卿满身绷带,全身上下严丝合缝,只留下一张脸露在外面,看样子就伤得不轻,于是当场就让韩平等进了行馆,另一个人则奔跑着前去报信。
韩平双手负于身后,挺直脊梁站在演武场上,一派淡定自若,而站在她身后的孙大勇他们却一个个汗流浃背,牙关打颤。
普天之下,敢把人家的儿子打完了还亲自送回来的,怕是除了他们头儿找不出第二个人吧。
听说王啸天在漠北有过坑杀千人的壮举…
听说王啸天在漠北有过屠城的壮举…
听说王啸天在漠北曾经断粮,有过吃小孩的壮举…
听说…听说…听说…孙大勇擦了把冷汗,只觉得五脏六腑全部移位,挤得他蛋疼。
整齐的脚步声传来,韩平率先回头望去,只见王啸天虬髯怒发,方额宽面,将一身文官的锦袍愣是穿出了武将的风范。
韩平立刻拜倒,单膝跪地,朗声道:
“在下羽林卫中郎将韩平,将公子送回,特来请罪,请将军责罚。”
王啸天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威严抬手道:“起来吧。”
韩平眼角扫了他一眼,看样子他确实早一步知道了王少卿受伤的消息,却不立刻拍死她,想必自有一番城府在胸,刚正不阿、不屑于宵小心思的韩峰这回算是啃上硬骨头了。
“到底怎么回事?”王啸天声如鼎钟,洪亮旷达,与韩峰一样,有一股叫人低头的王霸气势。
“卑职等奉命巡城,却遇到少将军…当街鉴宝…卑职等以为少将军是盗宝之人,一时冲动,便与少将军发生了些些手脚冲突,少将军武艺高强,力拔山兮气盖世,卑职百来号弟兄们皆不是少将军的对手,一战下来,就只剩下我身后这么几个人,其他的全被送去太医馆,现在还生死未卜。”
韩平越说越可怜,越说越逼真,说到最后,旁人听了都恨不得为她掬一把同情的泪…对此等颠倒是非,指鹿为马的功力,孙大勇等无一不是心中拜服…
王啸天越听眉头越皱,到最后他的眉间拧巴得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王啸天早就收到家仆报告,自然知道当街发生了什么,可韩平这么说,将王少卿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难不成他还要一句一句纠正过来,自己说自己的儿子是草包,是孬种,是调戏男人的败家子吗?
他将目光转至裹满绷带的王少卿身上,紧咬下颚道:
“你们不知道他是谁吗?怎敢与他动手?”
韩平抬头无辜道:“卑职等确实不知,少将军打得兴起,一口一个‘狗东西’,卑职等哪能猜到他尊贵的身份啊,若是知道他是王少将军,就是借我们几个狗胆,也不敢跟他动手啊。”
“那你现在又知道了?”王啸天身旁的副将咄咄逼人道。
韩平恭敬的奉上王少卿的贴身玉佩,可怜兮兮道:“少将军昏倒之后,卑职觉得他相貌堂堂,眉宇间隐约有着贵气,这才斗胆找到了这个。”
王啸天从韩平手中接过玉佩,看也不看直接交给身后副将,他将韩平上下打量了几眼后,才又问道:
“你就是韩家的老三?”
韩平堆起一副受宠若惊的狗腿笑容,连连点头道:“正是。论辈分,韩平得叫您一声‘世叔’。”
王啸天不置可否的冷笑一声,挥手让人去抬王少卿,下颚紧绷道:“你走吧。”
韩平如获大赦般,慌忙作揖拜谢道:
“是,是,卑职马上离开。请‘世叔’不必太担心少将军,大夫说了,最多躺个三五七八天…就能睁眼了。”
眼见王啸天头上青筋暴露,韩平见好就收,点头哈腰,真如奴才一般退了出去。
王啸天看着那抹背影,气得一跺脚,演武场中的花岗岩立刻碎了好几块,如电如刀的眼神中透出一股浓烈的杀气…

韩平因为自己又给韩峰抹黑,拖了韩家后腿这件事情,心情好极了,经由她这么来回一闹,天色将晚,她先回宫交班,出来的时候经过八宝斋,就买了两个小菜和一壶酒,一路哼着小曲儿,来到灵溪东苑。
虽然她也不觉得李淮璟会真的半夜摸上她房间,但是,她现在心情不错,很想找个人聊聊,李淮璟本身话不多,只要他不开口的时候,绝对是一个最好的倾听者。
什么【一搭一唱】,什么【附和有声】全都骗人的,【话唠】对【闷葫芦】,这才是聊天时的王牌组合。
灵溪东苑是城内出了名的书香之所,雅人骚客,才子小姐比比皆是,李淮璟俊美秀丽,看样子就很会读书,所以他会选这种地方,韩平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很好。
一会儿她就要在雅致如画的熏香房间内,跟他一起啃猪蹄,喝老酒,剥花生,喷唾沫星子,哈哈哈哈…
报了李淮璟的名字,小厮将韩平带到了最里面的一座小院中,四面环竹,僻静幽美,真搞不懂他,灵犀东苑多得是风景宜人的暖阁,他本身就怕冷,还挑这种阴森森,随时有女鬼出没的院子,有病!
推开了门,茶香味扑鼻而来。
韩平左右看了看,只见李淮璟正窝在软榻之上,一手执书,一手执棋,墨玉般的眼珠子看几眼书,又看几眼棋盘,看样子是在钻研棋谱。
韩平大咧咧的走过去,将手中的酒肉一下子放到他精心布置的棋盘之上,这才拉回他的注意力,冰冷深邃的目光扫了她一眼,也不生气,很平静的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兀自取茶小嘬。
见这样都不能惹他生气,韩平白了他一眼,将棋盘上的黑白子统一扫入一只匣子里,自说自话,将酒坛打开,顿时酒香四溢。
韩平吸了吸口水,刚想捧起来喝,却看到李淮璟的眼神,她想了想,有些不舍的将酒壶推向他,让他先喝。
李淮璟犹豫片刻,这才接下酒坛,敛下目光喝了一口。
李淮璟将酒坛递还给韩平,问道:“这是什么酒?”
“雪月酒。”韩平迫不及待喝下一大口之后才解释道:“是取极寒之雪与月之精华酿制而成的酒,虽然寒气逼人,却最适合冬日饮用。”
李淮璟脸色剧变,能杀人般的目光紧紧盯着韩平,盯得她心里都有些发毛,这才拿起包裹里的朝天椒,递给他道:
“是不是觉得冷?所以要配着这椒吃。”
李淮璟没有接过朝天椒,而是脸色越来越白,就连修长的手指都开始缓缓抖动,‘噗’,鲜血夺口而出。
韩平吓坏了,她一下子冲到他面前,只是瞬间的功夫,李淮璟的头发眉毛上都结了一层白霜,然后是他的脸,他的手,他整个人仿佛都好像不能动弹了般。
韩平吓坏了,她捧住李淮璟的身体,不知所措道:
“你,你怎么了?别吓我。”
李淮璟的身体忽然‘砰’一声滚下了软榻,身子在地上缩成了一团,好似癫痫那般发抖,唇中吐出一口口白雾,断断续续的说着:
“滚…滚——!!!”

 

竹舍一夜

如果是之前,李淮璟对韩平说了‘滚’这个字,那么她一定在脚下装上风火轮,翻跟斗离开,可是现在…
他缩成了虾米,往日的威风全都化作一滩浆糊,基于江湖道义,她总不能就这么不管他吧。
将软榻上的茶几搬下来,韩平让李淮璟搭在肩膀上,想先把他扶去软榻,谁知道他刚一躺下,韩平就觉得自己被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拉了下去,彻骨的寒气迎面扑来。
韩平只觉得全身上下都被一股来自地狱的阴寒包围着,李淮璟手脚并用将她钳制在怀中,青紫的嘴唇贴在她的脖子上汲取她热气,韩平不由自主浑身颤抖,脑中一片空白。
寒冷痛苦间,她想推开李淮璟,以他现在的情况,一推一个准,她若想跑肯定可以跑掉,但是…她在感受过那种彻骨的冰凉后,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李淮璟现在就像是溺水,而她便是他在冰冷的水中唯一的生存希望,若她离开,没准他会放弃挣扎,就那样溺死在冰冷的水中。
虽然他很讨厌,很刻薄,手段也貌似很毒辣,但是韩平还是不能看着他去死。这么想着,她身子微动,尽量让自己摆放舒坦点,伸出手臂,拉过床头的被褥,盖在他身上,而她则一动不动躺在他的身下,暗自运功御寒。
李淮璟满头满脸的寒霜,一副快要变成冰人的模样,生死颤抖间,他微微张开双眼,刚巧看到了韩平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表情,青紫的唇断断续续说道:
“虚灵顶劲,气沉丹田…”下意识将怀中暖炉抱得更紧,韩平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耳边却听他还在继续道:“烈阳天元,意神内敛…太冲府门,连动万千…”
韩平恍惚间听到这么几句话,被冻得嘴唇发紫后,才惊觉这是运功心法,也顾不得其他,便照着李淮璟说的调息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就连韩平的意识也渐渐飘离…
无尽的黑夜,寂静幽远,麒麟香兽燃尽,袅袅香烟弥散了整个竹舍,沁人心脾。
韩平是在满室阳光中醒来的,淡雅的馨香叫她迷醉,不愿睁眼,感觉轻飘飘的,每一处关节都充满了力量,饱满愉悦,那种感觉很舒服,很轻松。
她侧着身子,将脑袋蹭了蹭,这才心满意足的缓缓睁开双眼,冬日的阳光温暖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坛被打翻在地的酒,韩平反应了好久才想起来是怎么回事。
身后传来一阵规律的浅淡呼吸声。
韩平小心翼翼转了个身,手肘撑起半边身体,这才看到,她与李淮璟竟如齐头鸳鸯般钻在一条被褥中,想起昨夜他的惨状,韩平立刻凑上前去探他的呼吸,手指的触觉虽不温暖,却也没有了昨夜的透骨冰寒。
看样子是熬过一劫了。
韩平这才放下心来,想要收回手起身,却被他那飞翘的细密睫毛勾住了心神,顺着他的眉眼向下打量,不得不说,这小子的皮相确实不错,五官如最好的技师雕刻出来的人偶般精致,皮肤白皙,在阳光下尽显通透细腻,仿佛可以看到嫩白皮相下面的血管般。
如鬼使神差的,韩平伸出食指碰了碰他的脸颊,确认他没醒之后,便肆无忌惮从他的额头开始描画抚摸,经过细长的眉眼来到挺直小巧的鼻梁,他在呼吸的时候,两只鼻翼微微动着,就像小动物一般惹人怜爱,继而向下,来到他苍白的唇,薄唇薄幸,更何况这双唇还会经常说出一些刻薄的话,不好!
想到这双唇曾经还亲过她…韩平怔怔的盯着他的双唇,失了心神。
蓦地,墨玉般的深邃黑眸忽然张开,冷冷在韩平脸上扫过。
韩平仿佛被人抽了一鞭子似的,慌忙收回手指,掀被坐起,就想下榻,谁料脚还没落地,她便被他又拉回了软榻,暖裘被褥中翻滚两圈后,韩平被压在李淮璟身下。
还未说话,如狂风暴雨般的亲吻便烙印而下。
先前让韩平看得入迷的双唇此刻正以不容置疑的姿态亲吻着她的,不容她有任何反抗的机会,湿濡的柔软便火速探入韩平口中,疯狂舔抵着她口腔中的每一处,啃咬式的热吻,让双方都产生一种暴力的快感。
韩平被他钳着下颚,不能吞咽,双唇不堪蹂躏,唾液顺着她的下颚缓缓淌下,她眼前冒出星光,只感觉浑身发涨,耳鸣声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欢愉袭过全身,下意识的用手推攘,迎来的却是李淮璟更为猛烈的攻击。
单手将韩平双手按在头顶,另一只手便迅疾拉开韩平的衣襟,迫不及待将手从韩平敞开的衣襟伸入,握住胸前的柔软,不住揉捏。
韩平顿觉不妙,她在李淮璟身下疯狂挣扎起来,别过脑袋不再让他亲吻,焦急的喊道:
“你…放手!啊——”
李淮璟突然下了重手,韩平难以忍受的扭动起来,李淮璟终于肯放过她被蹂躏有些红肿的双唇,将手从她的衣襟中拿出,来到韩平红肿的双唇间,代替他的唇舌探了进去。
手指不若唇舌般柔软,他又不温柔,用手指掰住她的下颚,不住探索她的牙关与舌头,韩平想咬断他的手指,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闭嘴,被他这般粗暴的行为弄得眼眶都红了,却是知道不能哭。
李淮璟看着韩平有些泛红的眼眶,竟然良心发现,将手指抽出,韩平还未闭合之前,又将唇舌送入,辗转吸吮。
韩平眼中闪过一道骇人的杀气,强自镇定,唯一自由的手臂向下伸去,她的大腿上绑着一柄玄铁匕首,韩平觉得就算与之同归于尽,也不能再这么任他欺、凌了。
谁料,韩平才刚将手伸至腰侧,便被李淮璟抓住,紧紧压在她的胸前,韩平气极,张口便咬上他的舌头,李淮璟稍事退了退,她便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