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样,我体谅他所处的位置和苦心。可还是免不了觉得有些悲哀。
境密准备了膳食,和我一起到狱中看望无忧。这个大狱还是我亲手主持所建,当时我怀着一颗仁善之心,特地将此地建得相对舒适。没想到今天进去的是我儿子。
无忧脱去了战甲,露出少年略嫌单薄的身影,站在天窗的光下,冲我们道:“阿娘,地尊。”
我看他疲于应对,便随意说了几句话安抚他,然后看着他把东西吃了。
境密道:“阿语先回吧,我有几句话想问无忧。”
我心想也许境密能问出个所以然来,便赶紧收拾了食盒,自己退出去了。后来听到里面传来闷哼一声,我吓得赶紧又猫回去偷看,结果发现境密竟出手暴打了无忧!
小子只哼哼了一声,后来就没声儿了,随便境密怎么打。
我的小心肝一揪一揪的,最终还是抹了抹眼泪,转身走了。心想不是无忧的错,是我不好,不会教孩子。若是我会教他,那他该懂得,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也不该这样极端。
他爹答应我要查,这件事就像泥牛入海半点动静也没有了。无忧也被关在大狱里,好像一个判了坐牢的犯人。
眼看三月三和桃族的花神会挤到了一起去。我无心操持,却还是只能勉强抖擞一下精神,为烈风部落和桃族的孩子谋求幸福。又正逢大胜,自然要隆而重之。我们一向有把这种节日和大胜放在一起庆祝的习惯。何况这次厉苍,百炼,阎君还赖在我们境内未走。
我麻木不仁地安排了这些事情,幸好有境密和女越帮手,不然可能会给我砸了场。也尽量表现得正常一些,不想给他增加负面的影响。
晚上他抱着我入睡,我整夜不敢闭眼,怕翻来覆去惊扰了他。他倒像是没有心事,该吃吃该睡睡。
三月三的前一天,夜里他道:“阿语,明天陪我去三月三。”
我翻了个身道:“怎么想起来去玩这个?”
他道:“还有客人在,我总不能不去。但你若不在,我又去做什么?”
我想了想,道:“好。”
他突然紧了紧手,把我抱紧,嘴唇贴在了我的耳朵上。我没心情,不过也没有推他。然而他并没有做什么,只是道:“阿语,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嗯。”
他道:“我查过,无忧手下的将领,确实都异口同声地说无忧并非是个残暴之人。但为何杀右燎,还查不出来。你放心,我一定给他一个交代。”
我低声道:“若是,查出有隐情,那他……”
他道:“我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隐情,要让他入了境还去杀人。”
我于是不做声了。
半晌我翻了个身,用力搂住了他。他似乎怔了怔,摸摸我的脑袋。他道:“别怕,阿语。”
那孩子倔得不得了。我们都相信他是有难言之隐,可无论是我,还是境密,竟就是半点也问不出来。问下面的人,也说右燎和少主之前是没有过节的。甚至右燎还救过我儿子一命。
这右燎是个名将,和左思良一起位列左右将军,是他老子派出去给他保驾护航的,也是那支小小的队伍里,累功最多的将领。若杀的是无名小卒便罢了,偏偏,杀得是他……那往上他老子那儿不能忽略,往下舆论也不好摆平。何况右燎还有个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左思良。
三月三当天,我趁未入夜去看他,结果境密正在。她鲜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之前我只见过一次,现在看到她发狂,几乎要捏死无忧,我吓得连忙想去阻拦。
但无忧轻轻抱住了她的肩膀,低声道:“地尊,我不后悔。”
境密把他揍得够呛,但此时反而是她比较狼狈,她扶着无忧的肩膀,喘着气道:“无忧……你这么做,是要气死你父神母神么?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的!”
无忧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我慢慢收敛了气息。
境密低声道:“无忧,你以为你是为了你娘,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她看到你们父子对立,心里会好受?若是你出了什么事,你让她怎么办?!”
无忧低声道:“她还有父神。现在又有了身孕,听说父神期盼已久,希望可以有个女儿……”
境密冷笑道:“你说得真轻巧,那你敢不敢去对她说这话?她怀着你的时候还是凡人,差点连命都送掉。她那时候怀着你来找我,说她不怕……因为你答应了不会让她怕的。”
无忧道:“我……”
境密道:“你的年纪还小,为何不信你父神,信你母神?你觉得这样是男子汉的担当?可你有没有想过,这兴许并不是好的解决办法?”
半晌,无忧道:“不……我不能说。这种事情……”
境密要逼问。他实在禁不住,才说了一句:“会让……父神母神,觉得耻辱……”
他道:“地尊你别逼我,别逼我……我心里乱得很,心里好乱。”
境密道:“无忧,吾把你养大,不是为了要逼你的。”
说完,她拂袖而去。我就站在转角的角落里,她在我面前停了一停,我望见她的眼睛有些发红。
我道:“境密……”
说完我把脑袋搁在她肩膀上,感受她身上强大的,让人安心的力量。
她低声道:“吾真是欠了你们母子。做娘的好不容易长大了,儿子又……”
我心想,别说,她还真是欠我们的。我儿子毛没长齐就想娶她做老婆了,要剥削她一辈子。
她低声道:“去看他么?”
我低声道:“不去了。让他自己静一静。”
这些日子他被境密逼得够呛。因境密几乎不发脾气,想来他也被吓得不轻。
她道:“那走罢,三月三的祭祀你要赶不上了。”
我也完全忽略了此女一身的狼狈和刚刚的癫狂状态,挽着她的手,淡定地和她一起出了地牢。
照例是在木园。
气势胜过了以往任何一次三月三。天还没黑,木园就已经人满为患。小伙子和姑娘们故意或是特意的擦肩而过,眉目传情,人人接踵比肩,一直漫延到桃林边缘。桃花林过自己的花神会,并不对外开放。不过往常到了后半夜,桃族的姑娘小伙儿们做完了祭祀,也会出来,把界限抹消,和木园的娃们同乐。
与外族通婚的禁令,自从我瞅着禁不住之后,就取消了。
我乘境密的车从上空经过,远远地就看到几大巨头已经坐在了一起。我看到百炼,厉苍,我孩子他爹三人貌似把酒言欢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内伤。于是这时候,阎君这颗灯泡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境密落在了五大尊者所在的地方。我自去找我孩子的爹。
因从来没有出席过这种场合,我看得出来他有点僵硬,但还不明显。几乎是我一挤到他身边,他就松了一口气。三月三是不分尊卑的,他们几个唯一的优待也只是多了个桌子可以围在一起说话而已。而且以前我看得那么严都有人敢暗送秋波,更不用说现在,几乎是把他丢到人群中供人调戏。
所以我一出现,自然就隔绝掉了一些令他起鸡皮的视线。就是再有,我好歹也还有点气场,慢慢地也就散了去,只剩下零星几个。
他拉了我坐在他身边,递给我一个酒盏。我笑了笑。
厉苍愁眉苦脸的,爱理不理。阿娅公主还在前线,他白跑了一趟。
百炼和阎君倒是比较合拍,自顾自地说着话,偶尔和我们搭一句嘴。百炼给我诊过,腹中胎儿伤得有些严重,但既然已经封印起来了,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他让我十年之后准备分娩的时候去月宫一趟。
因我在,而且这本来是个庆典,所以就没有提那些正事。但他们已经正式结盟,这是毋庸置疑的。不然身份这么尴尬的几个人,是不会坐在一起的。
阿尉搂着我道:“祭祀开始了。”
入夜了。
新一代的小巫嗣们勉强凑了八巫出来,由阿锦领着,在月下做了祭祀。号笛声方停,下面就有男人的歌声隐隐传来。
我笑道:“不下去看看?”
阎君早就跑了。我没想到的是第二个站起来的会是百炼,他风度翩翩地弹了弹衣角,然后就满面春风的下去了。厉苍半死不活的,看起来是没戏了。
我回头瞥了某人一眼,他正力图淡定地喝酒。我稍稍挣了挣,笑道:“喂?”
他的手立刻条件反射的一紧,然后又松了松,道:“嗯?”
我想站起来,他又不肯。我且惊且笑,怎么像是在人群中会害怕一样。三月三的鼓声是催情的,他又喝了酒,目中自然是有些朦胧。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抱在一起接吻。</p>
NO.161:他爹自有妙计
毕竟是老夫老妻了,平时虽然常常在一起,但这么有激情却还是很少。比起刚在一起的时候,他的技术也好了些许,少了些许凶狠,多了些缠绵的意味。我想拉着他进帐篷,但是一方面我不知道我的帐篷在哪儿,一方面我又舍不得这犹如窒息一般的拥吻。至于厉苍,完全被我们忽略了,后来就郁闷的一个人跑了,不知道去哪儿了。
中途我略松开了一些,跪在他膝盖上,注意到厉苍受不了跑了,他也注意到了,两个人的额头抵在一起吃吃地笑了。我暂时忘掉了所有烦恼,他也忘掉了那些战事。
我听着隐隐传来的歌声,低声道:“你不给我唱个歌?”
他微微垂下眼睛,然后把我又抱过去一些,舌头再次喂了进来。顿时我就觉得眼前一黑,肚子里蝴蝶乱飞,整个飘飘不知所以然。他好像很得意,有意卖弄刚发现的技巧,激动起来,手就伸到了我衣服里。
光溜溜的背上敏感的龙鳍一被他碰到,我就激灵了一下,费力地推开他。我陡然开始挣扎,他似乎有点手忙脚乱,嘴唇还舍不得分开。所以被我跑掉了。我迅速跳了下去,落入了人群中。有人伸手接了我一下,然后把我放在地上。我眨眨眼,笑着道了谢。
嘴唇还在发麻,脑袋也发昏,手脚也发软,我笑着穿过已经开始配成一对儿对儿的人群,漫无目的地往前挤去,竟好似喝醉了酒一般。他在后面追了上来,我也知道,但我没有停,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想看看他什么时候能抓住我。
突然撞到一个人怀里,他冷得惊人,抬头一看,原来是景合。
我眯着眼睛,笑了一声,道:“景合,快让开!”
他扶住我,抬头看了一眼,笑道:“你是要捉弄他?”
我回头看,见某人在人群里被挤得够呛,今天是三月三,谁也不怕他,但他总会抓到我,于是便急了,道:“你快让开,我不能让他抓到我!”
孰料景合并没有放手,反而道:“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我笑道:“我要他给我唱歌!”
“好!”
“?”
他一手揽了我的肩膀,另一只手帮我挤开人群,不过片刻便把我带到了整个园子的正中心,歌声最响亮的地方。这里的人还在歌唱。
“啊,是语娘娘。”
两个坐在一起的男人笑了起来,我认出他们是丰都的鬼神,看起来竟和景合是熟识的,彼此打过招呼。
景合拉着我,朝着愕然的众人道:“兄弟们,我把后主给拐来了!”
“!!!!”
一片哄笑声中,他又道:“尊主唱歌,听过没有?”
众人道:“没有~”
他道:“想不想听~”
众人:“想!~”
景合哈哈大笑,把我推到女孩子那边,我立刻被一群女孩子围在了中间,这时候阿尉正堪堪挤出人群来到这里。
我头昏脑胀搞不清楚状况,看到他就傻乎乎地挥手:“阿尉!阿尉!我在这里!”
他脸色很难看,此时才松了一口气,正想走过来,可是却被景合带着男人们拦住了。
景合道:“尊主,今日可是三月三。听说您以往是从来不参加三月三的,这次来了,不让我们听听歌声怎么行。”
他颦眉道:“别胡闹。阿语,过来。”
姑娘们嘻嘻哈哈地唱道:“哟~不放人咯~除非那歌声,打动了姑娘哟~”
景合笑道:“尊主,听见了么?若是你不唱,我们可就唱了。横竖你和后主还没有嫁娶,后主既然下来了,就说明我们也能试试不是?”
自己人是不敢,但丰都那些家伙就跟着起哄。我慢慢的有点清醒了过来,看这个样子是真的有点尴尬,心想,从来没有听他唱过歌,莫非他不会唱歌?那是真的好囧……
正想说两句解围的话,可是又被人拦住,出不去。
这时候,百炼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慢慢地走了过来,身边跟着个萝莉款的小美女,正挽着他的手臂,带着笑意。他笑道:“尉儿,若是真心喜欢阿语,便唱罢。”
我嘀咕道:“他唱了么?”
旁边的姑娘甲道:“唱了的,月神真是好迷人啊啊啊啊啊啊~他若是愿意为我唱歌,让我做什么也愿意~”
“……”我突然很后悔没有早点下来看戏。
正是尴尬的时候,不远处突然飘起了男子的歌声。好似极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意味。我怔住,围着他的人,便慢慢退开了。景合是最后一个。
他望着被困住的我,调子偏低,也很生涩,但极圆润。他唱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游从之,道阻且长。溯洄从之,宛在水中央。”
就这么短短地唱了几句,就叫人丢了魂。我也听不到身边少女的笑声了,手里被塞了一朵小黄花。
他也松了一口气,朝我走来,递上了那朵大红花。我笑着接了过来,然后把小黄花插在他耳朵边,引来一片哄笑声。
我不好意思地挨在了他怀里。
然而他回了一下头,问百炼道:“阿语可以和我同房么?”
“!!!!”
百炼笑道:“去罢,不用节制。”
我忙道:“我,我们还没跳舞。”
他一把把我抱起来,回头似是瞥了景合一眼,淡道:“走罢,回去随便你怎么跳。阿锦,我们的帐篷在哪里?”
阿锦憋着笑道:“那边,最小的那顶。”
“……那是我的帐篷”,我嘀咕了一下,然后起疑,“为什么是最小的?”
阿锦笑得有点YD,道:“你试试就知道好处了。”
“……”
好处之一就是特别好找。我们一眼就从那些密密麻麻的帐篷群里找到了那个虽小,却是唯一粉红色的,花哨小帐篷……
要知道这个年代染布技术贫乏到几乎可以说是一片空白,即使神族能用法术幻化出各种花的颜色,却因为观念问题而很少这么做。
我憋着笑,把他推进了那顶和他的身材极其不搭的小帐篷。真的小,他弯腰都要弯成九十度了才进去。
坐进去之后,我掀了帘子进去,只见一片红晕,暧昧得扑朔迷离。似乎是为了制造气氛,壁上升着火把。满室醉人的桃花香。
我倒有点不好意思了,道:“怎么弄成了这样啊……”
他道:“过来。”
我蹭到他身边,坐下了。一时之间我们坐在一起,也没动,没说话。半晌,他伸手碰了碰我,我叹了一声,坐到了他身上。
跟着这个蛮人,鲜少有这么浪漫的时候。正是眉目缱绻,罗衫半解的时,他突然低声道:“你记恨我没有正式迎娶你么?”
我一愣,道:“没有,真没有。我自己都给忘了。”
他似是松了一口气,手松松地搭着我的肩膀,道:“阿语,我真不是有心的……只是这些,一直征战,我,我没想到那些。”
我突然想起了无忧,半分兴致也没有了,从他身上滑了下来,低声道:“我没有放在心上,我自己也忘了。但是,但是无忧……他没有身份,他是我的儿子,可是他没有身份……”
“阿语……”
我突然陷入了逃避之后又只能面对现实的惶恐之中,这次更是只能无力清醒地看清事情的种种。无忧根本就是凶多吉少。无论他是不是有苦衷。我知道这些日子他父亲被下面的人的上言烦扰着,不停的有人要严惩无忧。
被他压下来了。而我这个做母亲却是半句话也不能说。因我没有坐实的身份,不过是仗着他宠我。因无忧也没有坐实的身份。甚至有人说他的长子之位也是不稳的,说他父亲不娶我是要留着正后之位迎娶别境王女以备联姻。所以他的少主之位也是不实的。而他父亲也从来没有坐实过。
若我说话,那是我恃宠包庇,以我的身份就是让人最不齿的那种。而且会有人说我用无忧转世上神的身份来压人。甚至他们已经想好了折中的办法,要求对无忧用刑,将肉身折磨至死,然后留下仙婴重塑肉身,再抗祝融。
连日来的折磨我的精神已经要崩溃了,此时就全都宣泄了出来,眼泪止不住,我恐丢人,用手捂住脸,饮泣道:“他们……他们怎么做得出来!怎么做得出来!刑死我儿的肉身……他们怎么做得出来!”
他沉默不言。
我低声道:“我做了什么?!这都是我做的孽!我生了孩子,我没有时间管他没时间教他……子不教母之过。我竟忘了他没有坐实身份会被人欺负!这些年来我一直贪安我竟都忘了!”
他想伸手碰我,可是最终还是没有,他低声道:“不会这样的,不会这样的,阿语……”
我很绝望,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些年来我主建盘古洞天的模拟城市规划和兵营聚居地,也与几位有权位的大人物交好,说势力不是没有一点。但我从不涉兵权,断是难争过那些莽夫。甚至我做过最坏的打算就是让境密帮着我和无忧出逃。可是我儿子又断不会跟我走。我也舍不得他父亲。
“是我炼魔,遭了报应,对不对?”我实在,也想不出来我做了什么孽,会轮到报到我儿子头上。会让人,狠到要把他的肉身刑死!
我的手按住自己的腹部,躺了下去,背过脸:“是我不好……阿尉我不要炼魔了。我怕,我怕……我怎么样都不要紧,无忧已经成了这样,若是我腹中孩儿也遭了谴,我宁愿不要活了。”
他扶住我的肩膀,低声道:“好,不炼魔。”
我用身下的褥子掩住脸,无力地道:“阿尉对不住,这些话我不该说,我不该说的……”
可是我真的,忍不住。
我的心已经不完全是他的,不再像当年那样无所顾忌。我放不下无忧。
他从后面抱住我,把脸埋在我背上,深吸了一口气,道:“阿语,你放心,你的儿子,我总还是能保得住。”
我回过头望着他。
他握住我的手,双眸深不见底,低声道:“阿语你放心,这个儿子,是我要你生的。生他下来不是为了现在叫你难过悲痛。”
我的泪水再次落下来。许多年没哭过,此刻也说不清楚是极痛,还是别的什么。
他轻轻吻我的指节,低声道:“你等着,我给你名分,给无忧名分。要你们母子都好,在我身边。”
我担忧地道:“可是……”
想了一会儿,我终究是自私,爱他胜过无忧,于是咬着舌尖,忍着那痛楚道:“若是真的不行……我只求你赐无忧一个痛快,不要真的,刑死。”
他道:“不会那样的,阿语。”
他抱着我,在这满帐迷离之中,目光清澈,似是放下了重担,他低声道:“即使世上没有了我,还会有新战神产生,继续和祝融厮杀。只若我没了你,无忧没了娘,是不行的。”
我一惊,然后就想坐起来,被他按住。
他道:“莫惊。阿语,我可以不做战神,不做境主。但我不能不做无忧的父亲。”
我吓得又眼泪啵啵地掉,扑到他怀里痛哭失声。为他,为我儿子,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这件事情看起来好简单,可是临到我头上我终是忍不住要哭了。我怕,因我太在乎。若是他不在,若是他在却像以往那样冷漠以对,我即使是颤栗着也会挺起胸膛去斗那些人,保护我的儿子,不择任何手段。
现在他在我面前,他对我说了这样的话,或许我的心不曾软下来。可我控制不了这一刻的泪流满面。
他一直轻轻地拍我的背,然后用手揩掉我的泪水。最终他无奈地道:“阿语,别哭了。”
我顺着的手往下看,他的胸口,我的胸口,已经湿了一片,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他道:“我给你脱了?”
我:“……”
他又道:“你别说我欺负你。我也脱了。”
“……”
我怒:“我儿子还在牢里受苦,你怎么能这样!”
他笑道:“受什么苦?以往我住的地方,还没那个大狱舒适。怎地不见你心疼我?罢了阿语,他是我的儿子,我说他该吃点苦了。”
我道:“你说说说,你就会说,你管过他没有?你都不知道,他受了伤……好长的伤疤……”
说着我又有点挂念着,对他露出来的胸口上那个更长的疤痕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