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燕君行格外怜惜地抱她回了房,两人洗干净了,燕君行也没有再看书,两人并肩躺在床上说话。
棋归老老实实地把那一段不算过往的过往说了。
燕君行听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道:“哦,是和你定过亲的。”
棋归冷不丁地道:“你都订了四次亲了。”
“…”
燕君行轻咳了一声,聪明地转移了话题,道:“之前听说陈使要来,我也没有放在心上。今天看到礼部呈上来的名册上,看到这个名字,才猛的想起来。”
听棋归那样说,那小子八成是能认出棋归的。事情就稍微有些棘手了。总之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两人碰面,早早打发了那小王八犊子回去才好。
棋归翻来覆去,显然有些烦躁。
燕君行伸手搂了她来,道:“你心烦。”
棋归道:“当然心烦。”
虽说对那人没有什么感情,可是他竟然要杀人灭口…毕竟是曾经心目中的夫君人选,虽然那时候还小吧。不但这样,这人还和叛国扯在了一块儿,她就更难受了。
也…更讨厌他了。
燕君行抱着她,道:“别心烦了,没事的。”
棋归咬咬他的胳膊,叹道:“我也不是说恨他吧。可是他的所作所为,实在是…”
燕君行道:“我知道。”
眼中却有些发寒。
两人就睡下了。
隔天,棋归重整旗鼓,也没和任何人说,就带着果果,突然跑到了仁义府。
这才算是撞见了仁义府的全貌。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还是倒抽一口冷气。
不大的院子里,密密麻麻的全是孩子。大的十几岁,小的,也才几岁。每个人身上都穿着破旧的,带补丁的衣裳。一个个蓬头垢面的。因为正好卡在午饭的点上,所以这些孩子,一个个都拿着破破烂烂的小碗,排成了长队。
而队伍的最前面,是徐嬷嬷,和其他几个年迈的妇人,站在几个大桶前面,给每个孩子发粥。
看见目瞪口呆的棋归,所有人都愣住了。孩子们还什么都不懂。只只知道傻傻地看着她。
这时候,从厨房里匆匆出来了几个人,都穿着围裙,其中一个年纪不大,约莫也就三四十岁的模样,却俨然是这群人的头领。
她一下就跪倒了,颤声道:“奴婢,奴婢给公主请安。”
昨天她来过,所以大伙儿知道,她就是武侯爵的夫人,陈国锦华公主。何况,他们这群人,对所有的权贵其实都是非常了解的。因为,每年就靠着那点抚恤银子过日子。
果果道:“她是董嬷嬷。”
棋归倒抽一口冷气,道:“董嬷嬷快请起。”
董嬷嬷叹了一声,站了起来,拘束的束手站在一边,几个年迈的嬷嬷,也颤颤巍巍地站拉起来。
棋归挨过饿,看着那些孩子,也懂得他们的眼神。便有些不忍,道:“几位嬷嬷快给孩子们盛粥,别耽误了。董嬷嬷,您跟我来吧。”
众人连忙答应了。
董嬷嬷把棋归往屋里让,屋里是连个能坐的地方都没有。这仁义府外头看着好像还算齐整,院子里却是乱成一团,到处都挂着孩子们的换洗下来的衣物。屋子里就更不用说了,就是董嬷嬷的屋里,都是一个大通铺,棋归数了数,约莫有十来个小枕头模样的东西。
董嬷嬷局促地请棋归坐了。
棋归坐下,忍不住道:“怎么会这样?不是每年都有抚恤,和募捐吗?”
董嬷嬷苦笑了一声,道:“那点银子,哪里够?每年都打仗…孤儿越来越多。一年到我们手上的银子,也就三四千两。”
棋归不解,那是一笔很不小的数目啊。
董嬷嬷知道她心中所想,便道:“除了孤儿,还有不少未亡人,她们每年也是有抚恤的。一家十两,分发下去,也就没有多少了。可是我们这儿的孩子多啊,奴婢想着,都是孩子,长身子的时候,也没忍心克扣着吃,一日还是照三顿。可是这样,难免就紧巴一些。”
棋归道:“为什么不和上头说?”
董嬷嬷垂手道:“每年已经拿了那么多的抚恤银子,我们已经很知恩了。”
棋归是个聪明人。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肯定说过了,可是没有用。
她颦眉。
董嬷嬷倒有些不安,道:“公主,每年的抚恤银子,已经不少了…”
棋归惊讶,道:“你不想我将此事,禀告王后娘娘?”
董嬷嬷呐呐的。
这可就奇怪了,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时候,果果拉了拉她的衣角,道:“娘,您也别骂嬷嬷。嬷嬷是好人。每年,除了我们这些父母双亡的孤儿,嬷嬷还会收留一些在街头流浪的乞儿…”
董嬷嬷来不及阻止,顿时就吓得跪下了,抖如筛糠道:“公主饶命!”
她说“饶命”,可是棋归知道她不是怕死。
棋归轻叹,道:“仁义府,到底有多少孩子?”
董嬷嬷老泪纵横,道:“一共有五百多个孩子。其中有大半是孤儿。还有的…”
棋归怅然,道:“嬷嬷,您这样做,是不应该的。有些事情,非不能也,而不能也。不是我们不想做,而是做不了,你明白吗?”
董嬷嬷道:“奴婢明白,自然该以为国捐躯的将领们的遗孤为先,可是,看着那些街头流浪的孩子,奴婢心里实在是不落忍…奴婢自己的孩子,就是战乱中走丢的。到现在,也没有寻回来!”
说到底,还是战乱中受苦的孩子们!
棋归很难受,她知道这样不对,收养过多的孤儿,用有限的额度做着无限的事,自然会捉襟见肘了。可是董嬷嬷也是好心。
她是做过乞儿的,自然,也不落忍。
若不是有石头和八部骑兵护着,只怕,她也早就饿死在街头了。
就是那个时候,她虽然偶尔也有叫花鸡吃,可是也是常常挨饿的。所以现在才弄坏了身子,要天天吃药。
她叹道:“嬷嬷请快起来,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果果就在她身边,轻声道:“娘,您别怪嬷嬷。嬷嬷自己也过得很苦,那些新抱来的孩子,有些好小好小的,都是嬷嬷自己带的。还有一些天生有残疾,或者是重伤的孩子,都是嬷嬷当了东西去治的。”
几百个孩子,几百张嘴,那么点银子,当日会不够用,只怕金山银山,也吃空了。何况看这个董嬷嬷的样子,每年孩子的数量,还在增加呢。
棋归不自觉地也学着燕君行的模样揉揉眉心,道:“你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孩子们总吃不饱,又十几个人挤着,也不是个事儿。”
董嬷嬷低着头不敢说话。
半晌,棋归道:“罢了,我来想想办法吧。”
说着,让百合和兰儿来掏了半天的口袋,也没掏出多少银子来。
第82章 哄哄就好了
百合有些尴尬,道:“公主,今日本以为您只是陪果果小姐来街上买些小玩意儿的…”
昨天买了那么多,也就只花了一两银子。所以她们今天就带了十几两,以为是满够了。再加上棋归要是心血来潮,有了大开支,是可以报军机府的名字,让人到军机府去取的。所以,也就…
其实这也不能怪她们,大多数燕国贵族出门,都是这样的。
棋归抱着果果,道:“先支应个几天吧。”
又让人叫了徐嬷嬷进来,也没让老人下跪,直接就问道:“嬷嬷可愿意随我回军机府。”
这样的老人,看起来是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了。虽然是为仆,可是好吃好穿的供着,照顾一个果果,总比在这儿强。
谁知道徐嬷嬷看着果果满脸渴望的眼神,却是摇摇头,拒绝了,道:“谢公主恩典。可是老奴实在是放心不下这些孩子…还是想留在仁义府。”
棋归也不好勉强,安抚地摸了摸果果的头。
徐嬷嬷慈爱地道:“果果小姐已经有了好归宿,不用老奴担心了。可是这仁义府,千千万万的孩子们,他们还需要老奴。”
后来,回府的路上,刚刚不见的小米已经把事情都打听清楚了,就在棋归的耳边嘀咕。
“…每年都那样,几百个孩子挤在仁义府。仁义府的嬷嬷大多数是随着战死家破人家的孩子一块儿到那的,就在那儿照顾那些孩子。在外地捡乞儿回来的事,倒是这些嬷嬷一起做下的,不分彼此。孩子越来越多,口粮也就越来越少,仁义府的地方也不够。”
小米想到,也有些不落忍,叹了一口气,道:“大约就是捡了乞儿回来的事,他们也不敢上报。其实孤儿越来越多,这仁义府,早就扩建了。人手也不够。公主您今天也瞧见了,就这么几个嬷嬷,还都老歪歪的。听说不少嬷嬷,都是活活累死的。”
棋归听了难受,道:“难道就没有人知道?”
“地方官该是知道的。不过奴婢猜想,也是因为这收留乞儿的事情,估摸着和咱们一样不落忍,没有办法,就听之任之了。”
棋归抱着果果,陷入了深思。
她不想这些孩子挨饿,这些本该是在父母身边,幸福快乐地成长的孩子,却因为战乱的缘故,失去双亲,流离失所。若是连董嬷嬷这样的人都没有,那他们该怎么办?
想到要公主们自刎殉国的赵王,棋归生平第一次,突然觉得有些能理解他了。
或许棋归那四年的行乞生活,在赵王看来,倒不如自己的孩子死去了吧。也不用受那样的苦。
可是她不那么认为,也不以那四年为耻。她反而觉得,不管在什么样的境地下,哪怕是去了国家,失去了双亲,也该努力地活着。
就算不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可是只要活着,便总有一天会看到希望。
就像她流浪了四年,如今却突然有了这样一个机会,能够为赵国报国仇家恨。难道不就是一个证明吗?
这个时候,果果突然问:“娘,什么叫非不为也,而不能也?”
棋归回过神,道:“意思就是说,有些事情,咱们不是不去做,而是做不到,应该要量力而行。”
果果又问:“那什么是量力而行?”
棋归想了想,道:“就是…看看你自己有多少力量,便能做多少事情。就像,果果的手小,只能抓一个包子,所以一次就只抓一个包子。”
有多少力量,就做多少事。董嬷嬷只有这么一点力量,可是她也做了这么多事。
棋归觉得,她能做的,起码多一点点吧。
回到军机府,她就一直在想这件事。
还有一件事,刚才在车上,果果的问话倒是提醒了她:“…该给咱们果果请个西席才是。”
便马上去叫了耿嬷嬷来,问京城有没有什么好的女子西席。
小米听了就在一边笑,道:“既然在咱们军机府长大,那倒是可以看看,有没有习武的筋骨啊。”
现在年纪不大,倒正是可以学习的时候。这些天她姐姐大米都在带小鱼习武,天天暗叹,小鱼是天生习武的奇才,可惜年纪小的时候被耽误了。搞得她也心痒痒的。
棋归就问果果:“想不想习武啊?”
果果问:“习武了,可以干什么?”
小米来了兴致,突然一跃而跃上墙头,然后摘了一枝海棠花下来,递给果果,笑道:“能这样。”
“…”
小米看着石化的一屋子人,也有些尴尬,讪笑了一声,摸摸脑袋。
棋归先笑了起来,道:“就是这样。”
果果拿着海棠花在鼻子底下嗅了嗅,高兴地道:“好,好。”
耿嬷嬷道:“规矩礼仪还是要学,琴棋书画也是要学。既然是武侯爵的小姐,以后最少也是要做县主的。”
棋归笑道:“要学,都要学。”
眼珠子转了转,她就笑道:“嬷嬷,您还在教小鱼呢。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不如,连我们果果一起教了吧。”
说起小鱼,耿嬷嬷也有些心虚。小鱼在她身边呆的时间也太长了。私心里她并不希望棋归想起这件事来。可是,棋归不想起来,她又有些不甘心,觉得棋归也不像小鱼说的那样对她那般好。
现在听棋归这样说,她自然是马上应下了,又推荐了几个女子西席。
棋归拉了果果的手来,笑道:“我就觉得,我们果果的小手长得真好看,年纪那么小,就显得十指纤纤,真是好看。别的不管,琴师一定要请最好的。”
耿嬷嬷也笑了,答应了。
果果突然问:“娘会弹琴吗?”
“…”棋归尴尬地轻咳了两声,道,“会一点儿。”
耿嬷嬷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世家女子,多数是有一两样能拿得出手的才艺的。不过后来想想她的真实身份,倒是也释然了。
棋归拍拍果果的脑袋,笑道:“果果要好好学。过几年,就长成个漂漂亮亮的小翁主,让提亲的人,踏破咱们的门槛儿!”
耿嬷嬷就看了她一眼,心里想着,她是下了心,打算帮着果果小姐争个翁主的封号回来了。
棋归还真有这个心思,不过她知道自己没这个本事。
晚上等着燕君行,就先把这件事和他说了,追着他一直撵:“我不管,我要我们的女儿做翁主,做翁主,做翁主!”
燕君行衣服脱了一半想去洗澡,被她追得不耐烦了,道:“循例是要降一等的。”
棋归撅着嘴,不满地道:“为什么,她是咱们的第一个孩子。你说循例,也不是没有这样的特例在啊。”
前朝有不少被封为公主的王上义女吧!
燕君行被她的“第一个孩子”刺激了一下,眼神在她肚皮上打了个转,道:“那你说说,要是封了她做翁主,那咱们的大女儿怎么办?不就做不成武侯爵大翁主了吗?”
长女的身份,是有一些不一样的。
棋归愣了愣,道:“我是把她当亲生女儿的。”
燕君行好气又好笑,道:“她几岁?你才几岁?还亲生女儿呢,不害臊!”
八岁就生女儿了?!
棋归恼了,道:“我就要她做翁主!”
燕君行拧不过她,无奈地道:“罢了罢了,你都愿意了,我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只是你以后别后悔!”
棋归这才眉开眼笑,道:“这才好!”
说着,踮着脚亲了他一下,算是奖励,然后就赶他去沐浴,一边道:“快洗,回来我还有话对你说!”
燕君行就嘀咕:“我看又不是什么好事儿。”
还真不是什么好事。棋归把今天在仁义府所见所闻对他说了。
燕君行听了是长时间的沉默。
棋归恐他偏见,连忙道:“虽说是乞儿,可多是战乱逃亡中和父母失散的孩子。将军,那也是燕国的子民,我认为,也该给他们一个安身之所。难道您忍心把他们赶出去吗?”
燕君行道:“我没说要把他们赶出去。只是,用抚恤孤儿的抚恤金来养他们,是不对的。”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仁义府虽说那样,但其实还是正经的官府编制组织。若是查下去,挪用公款,欺君罔上,这些罪名可都是可以兜头罩下去的。
也就是因为这样,大约当地地方官就采取了视而不见的态度。因为若是捅出来,地方官位卑言轻,也帮不上什么忙,只会让几个老嬷嬷送了命,孩子们也被遣散出去。
棋归开始出馊主意:“那能不能由我来请求王后娘娘,另外开设一个孤儿避难所?”
燕君行嘴角抽搐了一下,道:“你以为你是谁?除非你生平从不树敌,不然帮着欺君,被有心人捉住了把柄,就够你死上十回的了。”
棋归一怔,然后就讪讪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燕君行安抚她道:“事情不是同你想的那么简单。不过也不是毫无办法的。若是真要去求,便以我的名义去请求王兄,倒是要好一些。”
她惊讶道:“你愿意帮我?”
燕君行顿时嘴角抽搐:“你夫君是这么冷血无情的人吗?”
其实他也是不得不插手了,不然棋归总会卷进去的。他想到现在,燕王后和棋归各收养了一个孤儿,那么世家公卿对仁义府的关注肯定会加大。恐怕不久以后,收养便会成风。到时候仁义府的事情总会被捅出来的。
平心而论,燕君行也不是个冷血无情之人,自然不希望看到那样的场面。因此,只得把这件事情包揽了下来。
棋归听了高兴地捧着他的脸直亲,边道:“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燕君行哼了一声,把她从身上按了下去。
以至于隔天一大早,棋归也跟着他起了身,殷勤地在他身边服侍,并且含情脉脉地送他出门。临走还不忘提醒他那两件大事。一是要为小果果求个翁主的封号,再就是仁义府的事情。
燕君行觉得自己最近是越来越吃不消她了。不管是什么事,只要她提了出来,再软言哄上两句,自己还真就会照单全收。
出门之前想到这个便有些不忿,用力捏了捏她的脸,道:“你在家里给我老实点。”
棋归也不生气,反而高兴地答应了,并踮起脚亲他的脸。她知道燕君行最吃这套。果然,燕君行高高兴兴地走了。
第83章 说教
然后棋归去接了果果过来说话,一边让人给她梳头,一边和她说话。
这时候,有个侍女进来道:“公主,先给沉鱼姨娘看病的刘大夫来了。”
棋归道:“请进来吧。”
刘大夫是来复命的,请了安,便道:“…姨娘的烧已经退了,伤也在好。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伤,只不过,是一直拖着,才严重了。公主请放心,烧退了,便好了。”
棋归点点头,叫人拿了赏银给她,然后就带着果果一块儿,亲自去见了那个倒霉的沉鱼姨娘。
沉鱼已经能自己坐起来了,正坐在床上吃早饭,见了棋归就想翻身下床行礼。
棋归道:“你身子不方便,便好好休养着吧。”
沉鱼低声称了谢,便不敢再言语了。她也是个聪明的姑娘。出嫁之前在陈昭的院子里,陈昭夫人是百般的客气,连心高气傲的陈小姐对她们姐妹俩也是另眼相看。如今想来,其实不过是陈昭夫人一心想把女儿送进军机府做侧夫人,想要先和妾侍处好关系罢了。
没想到她们姐妹俩进了门就不中用了,自然也就没有人来搭理她了。
自从家人获罪没入宫中,成了宫女,有了这个飞上枝头的机会,甚至以后是可以想着生下一个武侯爵的庶子,若是能干教好了,下半生也就有着落了。没想到竟然是如此收场。
她再一次体会到什么是世态炎凉。
只是没有想到,最后救了她一条性命的,竟然会是陈国公主…
她看不透对方的用心,却也不想欠人人情。因此所有棱角,都被磨去大半。如今能做的,也就只是坐着低头不说话。
棋归见她那样,也不在意,带着果果坐下了,小翠倒是殷勤地在一边奉茶。
“你叫沉鱼…我从陈国带来的侍女,也有一个叫沉鱼的。巧的是,她也是我那群侍女里,相貌最好的一个。应该说,并不比你差吧。”棋归慢慢地道。
沉鱼抬起头,道:“是么,那还真是好巧。”
棋归知道她现在了无生趣,动了一下心思,也笑了起来,道:“那个沉鱼,在刚进府的时候,趁着没人的时候,就去勾引将军了,后来,就被人拖下去,赏做军妓了。”
沉鱼顿时脸色发白。
棋归道:“我来对你说这些话,并不是警告你的意思。只是要告诉你,这世上的许多人,都是一步走错,便毁了一辈子的。包括我也一样。”
她顿了顿,道:“陈国嫡公主,原本是多么娇宠的一个,后来因战败而被送入燕。你以为,当真好风光么?”
沉鱼抿了抿唇,好像是在冷笑。
棋归站了起来,道:“连你们进府的时候,也是一样瞧不起我的。侍女婢妾,谁把我放在眼里呢?若是要死,我死多少次也够了。可是人呢,谁能活得潇洒恣意的?受此折辱,我有的时候也想过不如死了算了。可是后来终究是没有,谁让我终于想起来,我不过是一个战败国的公主而已了呢?”
沉鱼终于忍不住了,颤声道:“你…你是来警告我谨守本分的?那你大可放心,也不用来说什么好听的话。你这样出身的公主,又怎么会懂得…”
最后她自己也说不下去了,满心的苦楚。
“我为什么要对你说好话?不错我是娇生惯养,不过连我这样的人,也知道该怎么卑微地活着了,你就更不应该这样了。傲气什么的,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我今日来,只是来告诉你,我救了你,也不为要你记恩。咱们俩,其实是可以相安无事的。”
沉鱼忍不住道:“你就不怕我,勾引侯爷?”
棋归笑了起来,甚至是有些睥睨不屑的姿态,道:“你若是能抢得去,你便只管去抢。最后结果怎么样,也由你自个儿受着。”
她说完,转身就走了。
沉鱼愕然,愣在当场。
别说是沉鱼,就是棋归身边的人,也从来没有见过棋归这个样子。她一向是娇憨的,哪里有这样成篇成篇的大道理?
沉鱼一时想不通她这样特地跑来警告自己的目的,只觉得她城府太深。
棋归并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回去之后,便接了一道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