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堪远远的看着,忽而轻叹了一口气。驾了小船,独自一人游了过来,湛河绵延千里,江上一叶扁舟,清瘦的身影稳稳的划着船,只觉得那人遗世独立,似要消失一般。
许多人瞧着这人独特的气质,虽然是从御船上下来的,却居然破例没有动手。高堪本是贵气凛然的站着,忽而开口对着那位领头的人问道,“公子,你叫什么名字?”众人下巴都要掉下来了,那人明明一身农民打扮,打着赤膊,黑黝黝的皮肤,凶神恶煞的嘴脸。却被高堪唤作公子。
领头的人轻蔑的看着高堪,语气不屑:“老子是陈胜。”
这孩子五脏缺肾么,叫陈胜。
高堪站在尸体与幸存的乱民中,毫无惧色。对他拱手道:“当今皇帝本来就是昏君。”周围的官兵和马大人的脸青红白紫转换着,许多百姓疑惑的看着高堪,似乎在怀疑他的动机。“陛下残暴,并不为民着想。东南一带,连年旱灾,粮食经常毫无收成,这点你们应该清楚。”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议论纷纷,他顿了一顿,继续道:“为了缓解日后的旱情,赵丞相请命修建运河,皇上因为不肯动用国库来救灾,迟迟不肯批准。朝中大臣为了此事,不知道多少人送了性命!”
“赵丞相拼死相谏,才为你们争取来这一大工程,你们不感激,还造反?”
幸存的百姓暗自想想,既然不是昏君要修的,既然修运河对我们有利,那我们就修吧。
他们大多是被怂恿的,其实很多人并不知道后果。高堪看这些人的反应,微微叹了一口气,对着一旁干晾着的官兵道:“都回去吧。”口气虽然随意,却不容反抗。
官兵一退,人群很快分散。许多人哭着喊着跑到地上的尸体边,顿时发现不少人还活着。箭,若不是要害,本就不伤人性命,更何况,都是自己的百姓。官兵们都下手比较轻。顿时有人欣喜非常,急急的拖起自己的家人朝医馆赶。
“马大人。”高堪回头对着一脸惶色的工部尚书道:“你支些银子,分给那些受伤的百姓。”
“是是是。”马大人唯唯诺诺的点头,终于犹豫的说,“高…高大人,您这是欺君呐。”
“欺民罢了,何来欺君?”高堪不甚在意的转过身,对着干站着还没缓过神来的陈胜道:“煽动民乱者,五马分尸。”陈胜脸色铁青,高堪笑着上了小船,向御船游了过去。
那一番话,一来可以解决问题。豪城离帝都不远,就算民怨再深也惹不出什么大乱子。二来,赵丞相本就权倾朝野,此刻若得了民心,反而可以使皇帝对赵家忌惮。对高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高堪想着,就算那一番话是大不敬,皇帝其实并不会说什么的。
上了船,路过皇帝的寝殿时。里面根本没有什么动静,高堪暗叹,果真是没把这点动乱放在眼里。他略一停顿,便走向颜小苦的寝殿。
刚要进去,周围两个宫女急急拦住,“陛下吩咐了,除了小公子,谁都不准进去!”小公子应该指的是颜琅吧。
高堪斜着眼睛上下看了看那两位宫女,两人脸红,纷纷低下头。他刚想施展下美男计,却见一旁的窗户上探出一个小脑袋。高堪忽然笑了,发自内心的笑。然后他快速走到窗子下,看着探出脑袋的颜小苦。
“娘子…”
一声轻唤,颜小苦几乎要落泪。“烧饼…”
高堪愣,他何时有这么一个称呼了?随后抬起手来轻轻打了一下她的脑袋,“你想吃烧饼?等到了帝都,我把迦城那做烧饼的老婆子绑来,给你做一辈子的烧饼。”
“好的好的。”颜小苦急急点头,“还有我的鸡腿豇豆,还有炸菜,皮蛋豆浆油条它们,你都要带来!”
高堪一时心疼,倒没在意那些东西是什么。只沉默的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轻轻覆上她的脸。


正文-第十八章密信


也许是昨天念叨了几句,颜小苦今天趴在窗子边上暗自惆怅时,居然看到了两只白花花的鸽子!“豆浆,油条!”她激动地伸出手,两只鸽子稳稳的停在了她的手中,豆浆没站好位子,差点从手指上栽了下去,油条眼疾爪快,一把勾住了它。
两只鸽子腿上都绑着纸条。颜小苦分别取下来,发现两张内容都是一样的,同时发两个,应该是为了保险。
虽是小字,依旧看得出下笔的熟稔与劲道。内容为下。
吾妹,为兄已闻汝之处境,勿加担心,待返京时,务必于钦襄码头侯吾接应。
一行字文绉绉,颜小苦琢磨了半天才看明白。哥哥要她在返京的时候,在钦襄码头等他来救自己。顿时心情好的不得了,原来还是有人关心着自己的,开心的大笑起来,飞快转了个圈,一个人犹自转着转着,忽然想起曾在辞沐府中也这般转过圈,于是心情顿时低落下来。
就着辞沐开药方的时候留下的笔墨,撕下一片纸。写下“收到”两个字,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写的字透着一股子英雄气概,带着点少女的娟秀却又透着豪气,颜小苦偷笑,也不知道失忆之前是谁教自己写字的。如此男性化的字,如果是爹爹教的,他又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轻轻的把字条绑在油条的腿上,随手放飞,窗外澄澈的湖水上,掠过一片小影子,随后越飞越高,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颜小苦摸了摸豆浆小小的脑袋,低语道,“乖,你先留下,也许还需要你传信呢。”
突然,一股阴沉之气笼罩在她身后。
颜小苦瞳孔放大,顿时感觉非常不详,她摸着豆浆的手渐渐有些颤抖。不会吧,不会吧。他什么时候进来的,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怎么办怎么办?于是颜小苦镇定下来,默默地回过头,直直对上霍槿喷火一样杀人的眼眸,顿时心脏一抖。
霍槿看着她半天不说话,浑身散发出不可明说的凌厉之气。就在颜小苦被看的哆嗦的时候,他用一种人眼都捕捉不到的速度,果断快捷的钳过还带着墨水的毛笔,笔杆朝地,只那么一瞬间就捅进了鸽子的心脏位置,很快鸽子就没了气息,直直的倒下,羽毛温顺的紧贴着还带着余热的小小身躯。
颜小苦只觉得什么东西离开了她的手掌,低头那么一看,顿时脸色煞白。
心疼的将手触上鸽子小小的尸体,还带着微微余热,留下的暗红色的鲜血触目惊心。霍槿欺身上前狠狠钳住她的下巴,颤抖着的语气带着滔天的怒气,“你想走?你敢走?”
颜小苦蓦地被扳过脸,澄澈的眼眸里带了些慌张。语气却强作镇定,“我跟我哥哥写信,关你何事?”
“关我何事?关我何事!”霍槿咬牙切齿,棱角分明的俊脸靠近了她,英气的剑眉下,一双凤目瞳孔愤然收紧,“让朕来告诉你关我何事!”
未待她反应过来,他蓦地吻上女子的唇,带着惩罚性的轻轻咬上。眼睛却始终未曾闭上,仿佛怕看丢似地,一眨不眨。突然嘴间一烫,带着男子不可抗拒的龙涎香气息灌了进来,颜小苦脑中顿时空白,冷汗直下。
她干脆向后仰去,重力一下子使颜小苦离开了霍槿的薄唇,可随后而来的便是栽倒在地的后果。他还没来得及生气,直接长臂一揽,顺手勾到自己怀里。颜小苦直挺挺的被他搂着,一动不动的僵直着身子。
“那日在荷官庙里成亲,我也是这般搂着你。”一向凌厉磁性的声音,忽然放柔了,带着温柔回溯的色彩。
“我不记得。”颜小苦微微昂头,看着霍槿线条刚硬的下巴,天生贵族气质。
霍槿僵住,双手慢慢环紧,低头看向颜小苦,那一瞬心里片刻安宁。平缓道:“楼缓,这皇位本就是为你而夺。你父亲将你许给先太子时,对我说过一句话。他说他的女儿,只能是皇后。”他冷笑着,只一瞬,语气又变得一如既往,凌厉不容反抗,缓缓吐出八个字:“朕的天下,少不得你!”

未凋如往常一样恭敬的站在辞沐身后,他捻着一根草,上下仔细观察着,还送到嘴里浅尝了一下味道,随后执笔在纸上写着什么。未凋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辞沐微微皱了皱眉。
“主上,属下探得,相国大人曾从府中遣三人快马前往襄国,已擒,请主上发落。”
“父亲想联合襄国?”辞沐温润的声音淡淡,依旧进行着手中的事,“襄国皇帝怎会帮他区区一个昙国臣子?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谋反吗?他难道是忘了,昙国梨姓皇室,还有一个我撑着?”
未凋眼神愤恨,急急道,“主上少年历尽苦难!都是那帮奸臣所害!现在是时候该还回去了!”
辞沐抬起头,书桌之上,窗子外面栀子花枝叶繁茂,花瓣芳香素雅,纯白的没有一丝杂质。脑海中出现一个娇小的身影,仿佛在栀子花繁密枝叶映衬下,一圈一圈的转着,笑的合不拢嘴。随后,视线渐渐与眼前的花瓣重合,他垂下眼眸。“她…已经走了?”
未凋自然知道辞沐指的是颜小苦,抓了抓脑袋,仿佛有点不好开口。这才道:“主上莫急!属下即刻前往钦襄,将颜姬找回来!”
“不了。”辞沐轻轻开口,“她会回来的。等这边的事全部解决完,我会亲自接她回来的。”
清风吹过,栀子花叶轻轻颤动,晃了心神。
未凋抬眼悄悄看了看辞沐,小心翼翼道:“主上,怎么处理那几个传信的?”
辞沐回过神,沉稳干练的口气道,“放了,就让那几个人安安全全到达襄国,好好的‘通敌叛国’。我倒要看看,父亲接下来该怎么办。”
古朴的桌子上排放着厚厚一叠宣纸,开头赫然四个大字——《药草木经》。


正文-第十九章逃走


转眼六日过去,离钦襄帝都已经不远了。
皇帝每日都会来她房间坐一坐,而颜小苦和儿子自己玩自己的,压根当没他这个人。颜琅每次都怕怕的,他娘怒气冲冲地扳过他的头,让他背诗。
霍槿就那么坐在一边,所有气息也好似隐在了房间里,静静地,看着两人打闹嬉戏。
仿佛,希望时间就这么凝固在这一刻。
像往常一样,照例坐坐,也没说什么话。霍槿起身走出房间,深深吸了一口江上清凉的风,天气越来越热了,好在是在船上。光线灿烂,他抬头看高空中升起的太阳。
高堪回归,襄国两大世家势必又要一番相斗。邻边昙国三岁小皇帝根基不稳,虽然有梨顾公主相佐,但臣子个个心怀不轨,是个出兵的好时机…
“娘娘,你不能出去!”
思绪蓦地被打断,霍槿不耐烦地回头。素姜一身淡青常服,面有哀怨的站在他身后,低身行了个大礼,跪在地上,凄凄的道:“陛下,臣妾已经知错了。”
霍槿瞥了她一眼,明显已经消气了,随意道:“罢了。”然后绕过素姜往船的东边走去,素姜跪在原地明显愣住,半晌,她慢慢站起来。背对着阳光的声影萧瑟孤寂,岁磐站在她身后,轻轻叹了口气。
是日,御船达钦襄码头。
盛夏伏天,却飘起了淡淡小雨。冲走了多日来难耐的酷热,码头上矢流军千人开道,立于一旁,恭候皇帝回京。远远看去,帝都四通八达的街道,房屋错落有致,风景典雅。
颜小苦一看这阵势就傻眼了,这么多人,怎么还有机会逃走啊?
刚七想八想的,霍槿一身帝服走了进来,上绣龙形图案,盘领,右衽,明黄其身。与往常全然不同的气势,颜小苦不自觉地低下了头。他是…这天下的主人。
“你莫要乱跑,等我回来。”他进来就丢下这句话,便转身走了,颜小苦忙抬头,只看到他后背那条张牙舞爪的行龙,和周围的五彩云纹、蝙蝠纹、十二章纹,直到那片明黄色消失在眼中。
我可没答应。她心中暗道,待觉得霍槿已经走远了,她牵着颜琅的手急急出了门。刚一出门,两侍卫伸手一拦,一人一只手横在颜小苦面前,目不斜视。
“阿旺,陛下料的果然不错。”其中一个毫不在意的开口,居然是当初抓颜小苦当刺客的侍卫头头。
阿旺无奈的看他一眼,“姑娘,您就不要为难我们了。陛下踹那一脚的伤,至今还没好呢。”
颜小苦默默的看了他们一眼,刚准备想办法,低头一看。
儿子怎么不见了!
猛地回头朝房间看看,没人。再看看前面两个目不斜视的侍卫,顿时明白了。那两只手拦的太高了,只拦住了自己,颜琅直接走过去了…
颜小苦顿时放松了,神童儿子也许能搬来救兵的。索性倚在门上,跟两个看守的侍卫客套起来。随意问了句,“那啥,阿旺,你娶媳妇没有?”
阿旺顿时目光凶狠,露出了他一向草菅人命的本性。“娶了!”
颜小苦不明白他为什么顿时生气了,只当是自己问题没问好,悻悻然停止攀关系的搭讪。
“姑娘你不要生气啊,不怪他,他月前刚娶的媳妇四十多岁了。”边上的侍卫无奈道。
“闭嘴!”阿旺一吼,瞋目而视。
就在阿旺要杀人灭口的时候,高堪带着两人急急赶来。守在门口两人忙蹲下行礼,高堪直接对着两人道:“陛下派来陈肃陈观顶替你们。”说着,取出手中的金牌在他们眼前一晃。
“是。”两人又行一礼,便告退了。
待到两人背影远去,陈肃陈观在原位子上站好。高堪突然对着颜小苦张开一个大大的怀抱,她被按在他怀里,闷闷的问:“你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高堪僵了僵,随后语气笃定:“不会有事的。”心中仿佛为她担心自己而涌上了一股甜。
颜小苦这才从他怀里钻出来,“颜琅呢?”身后一个小小的影子钻了过来,憋声憋气的道:“娘…”
怀里忽然一空,高堪一阵失落。随后拿过一包银子丢了颜小苦,笑的有点无奈。“你莫要乱跑,等我去找你。”
她忽然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未曾多想,郑重的道了谢。便牵着儿子的手要离去。忽然,手腕被人攥住,颜小苦木木的回头。
迎上高堪坚定不移的眼眸。
“我高堪发誓,这一生…只为了你。”
颜小苦急急将手抽了回来,语气慌乱:“不…不用。”便拉着颜琅落荒而逃。
高堪看着她慌忙离去的背影,忽而轻笑起来。后果?即使知道这么做的后果,他也毫不犹豫。
颜琅的小手软软的,被母亲牵着一路躲躲藏藏,倒也不慌不忙。一路的宫女不明真相,见颜小苦和颜琅路过也没在意。今日,她穿的是岁磐给她的那身粉红宫装,所以混在宫女中不甚引人怀疑。颜琅虽然是个小孩子有些突兀,但他行事灵活,也没多少人注意到。
到了码头,眼前的一幕让她心惊胆战。
颜述与绛兰夫妇两人立于马上,身后是娥束教武艺高强的教众,身份都不低,足有上百人。霍槿前后左右一排侍卫,持剑待发,把皇帝围得严严实实。
妈的!哪里都有乱党!陛下,你造孽太多啊!尚书马大人战战兢兢的站在皇帝身后,只在心中大骂。
“来者何人!”宴修大喝一声,目光如炬瞪向颜述等人。
“阁下莫非没有听说过娥束教?”颜述没心没肺一笑。宴修等人顿时大变脸色。
三年前,一个名唤娥束教的邪教组织横空出世。名字与承光侯楼炎生前所带军队娥束军同名,教众皆武艺高强,因不满当今天子苛政残暴。纠结各地有反心的组织,进行反帝武装活动。三年之内,进宫明目张胆刺杀当今圣上百余次,其中有两次害得霍槿身负重伤,险些丢命。娥束教造反之心,毫不避讳。
而今双方第一次正面交锋,剑拔弩张。
见所有武装力量都涌道那边去了,颜小苦毫不犹豫的拉着颜琅从小道边逃了出来,跑到码头外面,气喘吁吁,倒也没人注意。
“少拖泥带水!把我妹妹交出来!”绛兰不耐烦一吼,清亮的女声响彻天空。颜小苦心脏一滞。
霍槿眯起了眼,听不出感情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所有人听到:“放箭!”
箭雨密密麻麻的射了出去,娥束教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纷纷抬刀去挡,没能伤到半点。剑势密集如雨,绛兰一下子有些力不从心,险些从马上倒了下去,颜述险险扶住。虽然手法灵活,在这种猛烈的攻势下,还是有几个人中了箭,颜述气急,正打算带人冲过去宰了皇帝。
“哥哥!嫂子!快回来!我在这里!!”颜小苦急急喊道。
颜述听到这个声音,咻的回过头。神情一震,然后对着一干人大声喊道,“撤!”
霍槿一愣,随后神情复杂,眼眸里翻起滔天的怒云。“追!”
矢流军匆匆赶过去,如潮水一般涌过来。颜小苦一见这阵势,觉得哥哥既然知晓了,就一定能出来,自己反而会拖后腿。便撒腿就朝民居处跑。
就那么跑啊跑,身后打打杀杀的声音统统化在了三年前那场奔跑里。
眼看着矢流军的一小队人马就要追上来了,颜小苦蓦地侧身跑进一个小胡同,转身钻进了一座民房里,直直的冲到主屋,然后到处一钻,进了人家的闺房,连忙钻到箱子后面躲好。心脏吓得怦怦直跳,逃命要紧,顾不得许多了。
颜小苦微微喘了喘气,这才抬起头来,顿时如同惊天霹雳,炸的她体无完肤。
她心脏蓦地一停,目光直直的看向横梁下吊死的女子尸体。


正文-第二十章入牢


猛的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却感觉置身于诡异的黑暗中,更加感到恐怖。只好半睁着眼睛看向别的地方,手颤抖的厉害。空气中弥漫着渗人的寒气,女子的尸体挂在横梁下一晃一晃,安静诡异。
屋外突然响起官兵的呵斥声,颜小苦心脏突然一跳,急促的呼吸着。
片刻嘈杂过后,屋外逐渐归于平静。她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手心里全是汗,来不及分析为什么就跑到人家上吊的房间了。突然发现,儿子不见了!
哎,光顾着自己跑了。她踉跄着站起来,故意忽视那具上吊的尸体。小心翼翼的的靠着墙朝门口一步一步挪去,打算等官兵走干净了,通知下上吊女子的邻居。清风吹进半掩着的窗子里,珠帘轻轻一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却分外刺耳。颜小苦一下子尖叫起来,半捂着嘴巴,眼神惊恐,手抖个不停。
目光不小心扫过去,迅速对上一张惨白的脸。眼睛微睁,不知道在看什么方向。嘴巴微张,头向上仰着,绳子狠狠的勾在她白皙不显老的脖子上,年龄看起来有四十多岁。
那一瞬家,颜小苦心中恐怖到了极点,脑中一片空白,却仿佛听到女子笑着轻轻的说,“楼缓…我恨你。”
楼缓…
未带颜小苦反应过来,门已经被人推开了。几个样貌平庸,衣着也比较普通的百姓在门口张望着,小小声的议论着,“我也听到了,元婷好好的喊个什么?”“六婶,别是出什么事了,你进去看看。”
两人刚踏进来,头刚一抬,顿时七魂去了六魂。纷纷大声尖叫然后退了出去。“啊呀呀!!高元婷死了!!”“上吊了!”外面的人都吓得不行,纷纷朝外走,有几个胆大的男人还伸头进来看。
顿时发现了站在墙角六神无主的颜小苦。
“这是谁!”“肯定是她杀的!!”
颜小苦顿时反应过来,急急跑了出去,站到人堆里。终于离开了那个可怕的环境,她呼吸平复下来。解释道:“我只是碰巧…”
“碰巧?你碰巧到人家房间去做什么?”六婶大声质问,眼角带着淡淡的鱼尾纹。
颜小苦有口难言,总不能说自己是逃命的吧?然后她哆哆嗦嗦的指着房间道:“她是上吊啊,你们没看到吗?”
“哼!上吊?为何偏偏在你来的时候上吊?再要么就是你杀了,然后制造假象!”大伯言之凿凿,昂着头,似乎对自己的分析很是满意。
“说不定你就是朝廷派来的人,高元婷真是命苦啊…”
高?颜小苦对这个姓格外敏感。然后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往外面冲,本来就不是她杀的。还未走到门口呢,就被人一左一右拽住了。“杀了人就想跑?你这是不打自招!”
颜小苦一时烦躁,狠狠一甩手:“我杀她有什么用!不是我就不是我!”
顿时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六婶还举着手中的板凳,看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颜小苦,众人纷纷称赞她机智过人。
她得意一笑,道:“还是快报官吧!”

待颜小苦睁开眼睛,一片黑暗。慢慢的渐渐适应了这个环境,四周一看,铺满一地的稻草,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臭的气息,唯一的光线来自门口侧边一条道路延伸外。
牢房?
颜小苦一下子跳起来,顿时头一昏。半天才晃过神来,昏之前被狠狠打了一下,然后他们报官了,然后就关牢里了?她此刻脑中竟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报官的时候居然没碰上皇帝的人?
她抓住牢中的粗壮的木栏,对着路过的狱卒喊道,“这位大爷,你过来一下。”
那位大爷挠了挠头,很疑惑的走过来,他长得并不难看,眉清目秀的,站在牢外,语气比较客气的问,“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