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沐,你混蛋。
一边哭一边瘸瘸拐拐的往回走,好不容易走回到与七娃子分开的地方,却发现一个男人半靠在墙边,偏着头心疼的看着自己。高堪嘴角缺了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整个人遗世独立,风华无双。
谁曾在城墙深巷中,等待过你?
他张开怀抱朝向颜小苦。
她忍着背上的痛,一把跑过去,扑进他的怀里。高堪收紧了手臂,由上往下的轻轻顺着她的背,想要止住她的抽泣。颜小苦抽抽搭搭的抽出手,然后拼命的捶打着高堪的胸膛,力道并不大,“错过我这么好的姑娘,你就后悔吧!你后悔吧!”
高堪一愣,任由她捶打着,依旧轻轻顺着她的背。口气淡淡,“我不会错过你的。”
颜小苦停下手,这才反应过来高堪以为自己是在说他。然后从他怀里轻轻挣脱出来,半晌开口,带着歉意:“是我不好,我不该不听话,非要到处跑。闹出了事,害得你现在非要回去。”
“没事。”高堪依旧没什么大的反应,颜小苦忽然觉得今天的他有些不一样。高堪靠在墙上,望了她很久,望她的眉心到眼底,从鼻尖到唇上,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我带你走好不好?”
颜小苦怔住,微微低下头。仿佛在考虑这个问题一般,良久,她抬起头,一双剪水双瞳盈盈望向高堪,“那我儿子呢?”
却没想到,高堪变了脸色,面有尴尬,一度不敢直视她的眼睛,颜小苦好奇,又问,“琅儿呢?”
“那孩子,是皇上的对不对?”高堪反问。
颜小苦这才正视这个严肃的问题,刚准备回答她也不知道。
高堪道:“颜琅,被陛下带走了。”
她一愣,然后咬牙切齿。“他,妈,的。”敢动老娘的儿子!
颜小苦猛的转身向外走,扯到了伤口,猛的一痛,差点就要软倒在地。高堪急急扶住她,忽然感觉手中异样,他抬起手来一看,满手的鲜血。心中一惊,随后是漫无边际的心疼。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带着点不确定的说道,“你的伤,必须要处理,医馆都被包围了。就算会被抓回去,我也必须带你去医馆!”
颜小苦顿时想到了辞沐,闭眼缓和了下心情,然后道,“没关系的,被抓就被抓。就算不抓我,为了儿子,我也会去自首的。”
高堪立即起身带她出去,转了个巷口,但见七娃子一脸懊悔的样子,好像自己投敌叛国了一样,好吧,他使劲摇了摇头。俺只是把惆怅姐的行踪,告诉了当初那个受伤的人而已。
正文-第十五章治病
书房里,梨顾公主优雅的坐在屋侧的梨花椅上,脸上始终挂着精致的微笑。“阿沐,你我半年未见,过得可好?”
辞沐将手中军事地图摊开,长指划过一个又一个山脉关卡,思索,并未答话。
梨顾有些尴尬,便再无言语。
“月亮关驻守之将封响,是左相的人。”辞沐对自己亲爹一向并没有什么感情,而现在,更是反目对敌。左相辞宪谋反之心,路人皆知。而辞沐便是捍卫皇室正统,然后娶公主,再然后…
“阿沐不必担心,封响所带兵不过万人,于梨正军不过囊中之物。”梨顾泰然答道。
“封响此人,乃良将,可以媲美襄国已故承光侯楼炎。公主,强则戒骄逸,处安有备;弱则暗图强,待机而动;我们不能小看他,况且,襄国比邻,封响镇守余威尚在,月亮关暂时不能动!”
梨顾沉思了一会,点头。回想起中间那一句“我们不能…”,随即心头泛起一丝甜。
辞沐并没有回头,而是看着那张地图陷入了沉思,若是不能取道月亮关,便只能走塘山,可塘山…
听到身后细微的响动。辞沐正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漫不经心的开了口,“颜姬,为何又翻墙?”
梨顾刚站起来的身子,一僵。
辞沐这才回神来,并没有回头看梨顾。仿佛自己并没有说过那句话,口气淡淡的说道:“顾儿,来迦城这么久,你该去见见钱老先生了。”
梨顾看了看他,没说话,直接走了出去。一旁的四个亲卫急急跟了上来,梨顾抬脚上了马车,连亲卫伸手扶都一把甩开。
辞沐放下地图,收进了暗格中。一直在外面想要说话,却没机会说的未凋,急急跑进来。“主上,颜姬出事了。”
辞沐怔,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了梨顾的头上。“她不是…刚刚还过来的吗?”
未凋把从跟踪起的事从头到尾说的完完整整,辞沐皱起的眉就没放下过。然后无视了皇帝那一段,开口就问:“伤的很重?”
未凋道,“应该很重。”
当阿旺侍卫押着颜小苦,双手反绑着过来时。霍槿怒了,一龙脚踹了过去。阿旺被踹翻在地,还百思不得其解。霍槿紧张地蹲下给颜小苦解绳子,半点气势也无。
颜小苦背上吃痛,哼哼唧唧,这下睁开眼睛看到离自己那么近的霍槿。张口就喊,“我来了!你非要看我被仗毙也好,勒死也罢。总可以放了我儿子吧?”
霍槿一愣,随后皱眉。就在颜小苦以为他要发怒,而狠狠闭上眼睛的时候,忽然落进了一个坚实的胸膛。霍槿紧紧的环住她,气力不容挣脱,颜小苦的头被狠狠的埋在他怀里。语气虽说的生硬,却依旧听得出那一丝温柔与愧疚,他说,“我错了。”
颜小苦在他怀里僵住,不知道该怎么办。
素姜手扶在宫女手上,翩然进屋。看到这一幕,脸色很不好。刚准备说话,霍槿偏头便看到了她,语气中带着怒气:“朕何时准你出来了?”
姜贵妃委屈:“臣妾…”
“岁磐,看好她,不准她出来!”
“是。”岁磐不卑不亢,站在素姜与宫女身后,清丽脱俗。
高堪这时才被允许进殿,一路上气的半死,要是是因为自己不能习武,早把那帮侍卫揍扁了,人家把颜小苦绑好给扛走了,自己居然打不过,抬出平章政事的名,居然没人信。一进来,看到皇帝把颜小苦抱着,更是气的半死。
“陛下您抱够了没有?小苦背上伤还没好呢。”醋味横生。
霍槿反应过来,倒也没计较高堪语气不敬,立刻传随行的所有太医进殿。
金碧辉煌的内殿,银窗透光,锦缎披下,颜小苦愣愣的,对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受宠若惊。几大太医把完脉后,都是一个说辞。
她内伤了。
“皮肉伤好治,但是受伤后又浸了水,没有及时救治。再加上几年前仿佛受过强烈撞击的重伤,这身子骨,怕是要废了。”某太医捻着胡子说道。
霍槿抬脚就踹,那可怜的太医一把倒在地上,然后爬起来一个劲的磕头。其他人都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不敢说话。整间房温度低到不行,紧张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你踹他干啥,不都是你害的?”
颜小苦此言一出,地上几位太医恨不得立刻咬舌自尽,生怕牵连到自己九族。说话没尊没卑,皇帝脾气又差,小姑娘,你死定了!
霍槿上前坐在她的床头,动作轻缓,温柔道,“都是我不好。”
众太医目瞪口呆,霍槿转个脸,凌厉一吼,“若是楼缓有半点闪失,朕诛你们九族!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海底的珊瑚做药材,朕也给你们弄来!就算是要朕的血,你们也给朕麻利点!”
众太医小鸡啄米一般拼命磕头。
门外着急的踱来踱去的高堪,此刻只见一道白衣飘过。
“不要星星不要珊瑚更不需要血。”辞沐一眨眼的功夫站到了颜小苦的床头。霍槿翩然起身,充满敌意的望着这个不速之客。
辞沐白衣飘飘,长身而立,似神仙一般风华绝代。微微一笑更是倾倒众生,他道:“只需要我就可以了。”
颜小苦听到这个声音,别扭的把头偏到里面。故意不看辞沐,被子里的手却狠狠的攥了起来,辞沐,你是不是特地来看我的?可那又怎么样呢?我全都明白了,全都放弃了。
辞沐见她的反应,暗自懊悔。面上却没什么反应,只道:“陛下,请回避。”
霍槿怒,“朕凭什么信你?”
辞沐不答,只问颜小苦,“颜姬,你可信我?”
颜小苦的头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两只葡萄般的眼睛。她闷闷地点了点头。
于是霍槿转身就走,决定去追究宴修防守失职的问题。身后的众太医忙不迭的跟着主子往外走,好几个还回头好奇的看了看辞沐。
辞沐再不多说一句话,直接上前撩开被子。颜小苦大窘,刚要重新盖上。辞沐点了她后颈的穴位,于是颜小苦口不能言手不能动,仙女哥哥你要干什么?!
辞沐翻过她的身,她只觉得背上一痛,随后是一股暖流游走,逐渐化作虚无。随后,辞沐隔着衣裳,扎下七根银针,每一个都准确的对着相应的穴位。拉过颜小苦的手腕,片刻。
他道:“笔墨。”
于是窸窸窣窣后,门外迅速进来几个宫女,捧上笔墨纸砚,行完礼后依次退下。
辞沐提笔写下一长串药名后,眸中微光闪动,只回头对着颜小苦淡淡地说:“记得按时吃药。”便转身而去,颜小苦看着他一贯的背影,鼻子涨得慌。
见他出来,门外霍槿紧张上前,“她如何?”
他看霍槿一眼,并未行礼。而霍槿居然并未觉得有何不妥,辞沐身上有一股帝王之气,自然而然的让人无法小瞧。辞沐站定,直直的看到他眼里,随后白影一晃,便消失在岸边。
霍槿顿时觉得,是应该好好追究宴修防守的问题了。
正文-第十六章回去
“缓缓,跟我回去。”霍槿坐在她床头,光线昏黄,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俊脸。半日之内,他早已查好颜小苦这三年所有经历,心中歉意难当。
颜小苦紧紧闭着眼睛装睡,不敢面对这个问题。闭了眼许久许久,发觉周围很安静,他应该走了吧?颜小苦悄悄的将眼睛露出一条缝。
便,陷落到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他就那样看着她,一瞬不瞬。仿佛怎么也看不够。对上她黑色的瞳仁,心中一滞,那双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陌生。霍槿眼边发涩,当你灭她楼氏一门时,当你喂下她含丹时,当你任她替你送死时。就应该清楚的知道,她不会再记得你。
那又怎么样?霍槿收回视线,道:“缓缓,跟朕回去。”
那六个字出口,颜小苦整个人一颤,她怎么忘记了?这个人,他是皇帝啊。顿时想到自己曾多次言语不敬,后知后觉的吓到半死。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就着跪下,发觉背上不是那么痛了。
“陛下…民…民女。”
“谁说你是民女!”霍槿一口打断,欺身上前。随即大力将她放倒,然后盖好薄被,“躺好。”
心里其实更介意那句“陛下”,什么时候才能听到她再唤一声…子陵?
颜小苦怔怔。“对不起,俺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那啥…我在迦城过的挺好的,您…”
“无论你记不记得,从前的事都真实的存在过。你是希望顶着颜小苦这个名字混日子下去,还是跟朕回去弄清楚你的过去?”霍槿说完这句话之后,很想抽自己一巴掌。弄清楚过去?弄清楚自个家被灭门的过去?
她道:“我是颜小苦,一辈子都是颜小苦。”
霍槿冷笑,“那你就不担心,你哥哥颜述吗?”
颜小苦懵了,哥哥的确是去了钦襄帝都,还据说是拿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他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是用哥哥来威胁自己?哥哥是娥束教的教主,武功更是天下第一,怕你作甚。刚打算回答。
“还有…我们的儿子。”霍槿凉飘飘的一句,平地惊雷。
颜小苦忙不迭点头道:“俺跟你走…俺跟你走。”她儿子是无辜的呀。
霍槿再未多说一句,仿佛在逃避什么一般,三步做两步的出了门。大口的呼吸了一下外面的清新空气。终究,还是要用这样的方法,来逼她。
转个头,却看见高堪长身立在门口,仿佛从未离开。
他面有担忧,见霍槿出来,便跪下行礼。
霍槿看着他俯下的高冠,一时有些怔忪。忽而明白了自己为什么那么愧疚,高堪对楼缓的感情他看得出来。这次带楼缓回去,倒可以顺便牵制高堪。
霍槿笑的脸色苍白。你承认吧,你还要利用她多少次?
素姜从殿里出来,刚要左拐。岁磐一步上前,“娘娘,陛下最近心情不好,您还是不要到处走动的好。”
素姜看了看岁磐,心里恨得发痒。却温婉道:“本宫不走,屋里闷热,只是在这里吹吹风。”
岁磐不紧不慢的退下。
迦沫河波光粼粼,与远处的山峦相接,一派平和。天气并不算太热,靠在船沿上凉风习习,素姜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她忽然想起,也是这么一个天气,她受雇主委托刺杀当时的景陵王,于是,便遇见了他,那个喜怒哀乐从不表现出来的俊美王爷。
素姜微笑起,微风轻拂,朦胧的远山衬得她姣好的面容。那个时候,心脏不止漏了半拍吧?武林上颇负盛名的女姜杀手,第一次失了手。毫无理由的就那么跪下:“素姜愿追随王爷。”
他笑,她便甘之如饴。
后来,王爷还为了她挡去了好几拨雇主派来的人。她便觉得自己,应该是不同的。直到完成了打探楼炎的任务后,看到了楼缓。那个女子,仿佛荣辱不惊,却又好像从未经历过世俗变迁。单纯,天真。
睿光二十年,睿帝立嫡子霍琚为太子。承光侯,当时的楼炎大将军,便迫不及待的将自己唯一的女儿推出来做太子妃。太子是极乐意的,他本就喜欢楼缓,此事就要水到渠成的时候。素姜没有料到,天下人都没有料到,景陵王横插一脚,掳走了楼缓,两人在钦襄一个破庙里成了亲。待到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时候,他昭告了天下,皇族不得已便承认了这个景陵王妃。
楼缓做不成太子妃,她的家族便放弃了这个女儿。
素姜面色惆怅的看向湖上,忽而觉得船动了。仔细看了看,便知这是要返航了。陛下,要带着楼缓回去了吗?素姜苦笑,本就该如此。
后来,一向闲散的王爷开始越来越注重朝堂之事,她隐隐约约觉得他有了野心。风云政变都在一夜之间。那场腥风血雨的党派之争,她已不愿再想。只记得,楼氏一门被诛的时候,王爷全权交给下手,整日整夜的陪在楼缓身边。素姜当时快意,却更苦涩。
楼缓死的那天,他镇定的不像自己。称帝之后,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楼缓,可素姜知道,他余下的整个生命里,都只有一个楼缓,楼缓楼缓楼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性情大变,大兴土木工程,无缘无故残害忠良,整日沉迷酒色,残暴成性。更是随意的就纳了自己为妃。可只有自己知道,他在通过每一个人的眼睛,看什么。
风越来越大了,约莫是船越开越快。素姜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转过身子,准备回屋。一落眼,那双滴溜溜的眼睛,带着丹凤。像母亲,也像父亲。
颜琅憨憨的跑过来,“姐姐,你看到我娘了吗?”
素姜弯下腰,和蔼的拍了拍他的头,“我不是你姐姐,你应该叫我…”却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接口。若是母妃么?楼缓究竟还是不是皇后?
颜琅脆脆答道:“姑姑,你看到我娘了吗?”
素姜一愣,便笑了。那我岂不是成了皇帝的妹妹?她笑道:“你往左拐,正中的那座殿里,问问看守的宫女。就能找到你娘了。”
“谢谢姑姑。”颜琅有礼貌的鞠了一躬。然后撒蹄子左拐去了。
素姜看着那小孩子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文-第十七章民乱
“她真是这么说的?”霍槿右手握着一枚光滑透亮的鹅卵石,摆弄着。嘴角含着一丝笑意。眉间少见的舒展。
“是是是。”蒋介石每次听到皇帝开口,手就不停地抖,说话也不顺畅了。总觉得下一秒就会被生吞活剥,此刻见霍槿微笑,说话也不抖了,人也精神了。“草民走访大街小巷,问过了无数街坊邻居,可以确认,在迦沫河的桥上,颜姑娘和高大人的确有这么一次争辩。”
“她倒是为朕说话。”霍槿依旧笑着,虽然不记得从前,心中总归是带着点感情的吧。他将手中的鹅卵石放到桌子一个装饰精美的檀香盒里,目光深沉的看了又看,你还记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你说。
“就算我忘了你,再见你肯定还是会爱上你的。”
你说。
“这石头,你给我握好了,我要你握一辈子。”
蒋介石悄悄的抬起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怎么好好的摊上这么个差事。去收集一个姑娘三年来发生的所有大事小事,太猥琐了!
见霍槿轻轻点了点头。蒋介石接着说书:“话说那颜家小姐一路扶贫救困,善心非凡,多次施粥…”
“陛下!不好!”宴修嗖的冲进来,礼都没来得及行,快速道:“我们刚进入豪城地带,便遭到乱民袭击!”
霍槿腾地站起来,“说清楚。”
“应该是当地百姓,几番试图放火箭烧船,还有人潜水凿船,不过都被及时防守。岸边聚众,各种迹象,看得出是经过明显的组织。”宴修沉静道。
霍槿不悦的蹙起眉头,“豪城的官兵呢?”
宴修道:“属下已派人通知豪城知州,他还不知道陛下已至,如今正带着地方军朝这边赶。请陛下放心,属下一定全力剿灭这帮暴民!”
“嗯。”霍槿淡淡一应,居然重新坐下来玩起石头,仿佛对此事毫不在意。对着蒋介石颔首,“你继续。”
豪城山清水秀,万里无云。天气并不十分燥热,此刻岸边围了上千百姓,手持菜刀锄头镰刀斧头等各种家居武器,对着河中那艘豪华巨大的御船乱吼乱叫,给如此清新淡雅的风景大打折扣。不时的有会水的人跳下去,然后在快要靠近御船的时候,被船上整齐划一的军官乱箭射死。
数百官兵围在船沿严阵以待,长弓对向岸边的民众。
人群嘈杂不已,领头的汉子裸着上身大喊:“昏君!暴君!你不得好死!”“你害了我们多少亲人死在运河,死在行宫,死在那毫无意义的鬼战场上!你还有脸来豪城!”“我们不修运河!死都不能便宜了你这昏君!”“不修运河!!”
而御船并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只除了一排排官兵肃杀般的站立。高堪从屋里出来,看了看这惊悚的局面,向周围的侍卫们问了具体情况。然后吩咐宫女拿出一小板凳,坐在船甲上,惬意的吹着凉风,仿佛是出来旅游的一样。
忽闻千百马蹄踏声,岸边的百姓突然觉得异样,纷纷回过头。原来是豪城的地方官兵闻讯赶来,军队分流,轻易将其包围。各个凶神恶煞。“陛下亲临豪城,岂容你们这帮暴民放肆!”于是放箭大力乱射,一时间,造反的人连着许多看热闹的都纷纷倒地,胸口上、脸上、腿上插着深深的长箭,一个一个尸体上戳着鲜血窟窿,大片大片的百姓倒下,顿时血流成河,求饶声怒骂声不绝于耳。鲜血从岸边过到河中,晕染开来,惨不忍睹。
高堪又看了看。没什么表情,然后直接起身进了某件屋子,单手揪出工部尚书马大人,语气倨傲:“你,去。”
马大人被揪出来的时候,正在修改运河施工图,此刻手中还拿着一支毛笔,看着高堪,愣愣的。转头看到岸边的情况,吓得半死。“这…这是怎么回事?”
高堪不耐烦的瞥他一眼,“去劝他们,不要再杀了。安抚下百姓。”说完继续走到小板凳旁,轻轻落座,斜着眼睛看着那边的人间惨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马大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搭了小船过河上岸去,身边跟了好几个侍卫。造反的百姓死了快一大半了,他刚上岸,不少还没死的人齐齐向他冲过来。“狗官!都不是好东西!你不得好死!”于是连连中间,又倒下一大片。
马大人在侍卫的护送下急急忙忙跑向官兵的方向。地方军队看他是从御船上过小船上的岸,便整齐划一的在他周围保护着。
马大人急急忙忙道:“不要射箭!停下!都停下!”他已经四十多岁了,腰上有着不太明显的赘肉,脸也不是很显老。此刻看到地上这些新鲜的尸体,不由得老泪纵横。
唯恐是大官,地方军都纷纷停下射箭。但如果有不少人偷偷爬走,还是有官兵放箭射死。马大人清咳了几声,“我们陛下是明君啊!”刚说完这句话,就有许多人厉声大骂,拿石头菜刀扔过来,但很快就被射死。之前领头的汉子并未死在乱箭之下,他怒目而视,倒也没说话。
马大人继续道,“陛下一心为民,苍天可鉴!此次修建运河实乃千古名举,为百姓谋福利!坚持为百姓做好事!办实事!解难事,把朝廷的温暖送到千家万户!常言道…”一锄头嗬过去,马大人急急避开。一场冠冕堂皇的演说词才开了个头,就被愤怒的百姓止住了。
虽然这里血流成河,却还是有不少百姓匆匆赶过来。也有很多人远远看着,并未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