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又传来敲门声,“大人,您好了吗?”
岁磐不耐烦的应了一声,然后拉着颜小苦出去了。门口的女子,相貌普通,看到多了一个颜小苦只诧异了一下,并未多言。
青铜为沓,白玉长阶。
皇帝亲临的宴席,豪华程度自然不容分说。这整个大殿,虽是在船上,却丝毫不失皇家威严。黄金漆成的柱子画有九金龙腾云布雨图,大殿檐壁上是金粉绘制的五谷图。真不知道船上怎么承担得起如此重的奢华。
夜宴就要开始了,在宦官宫女的指领下,男宾女宾分席而坐,众人对高台行礼跪拜后,便按照自己的身份等级进入宴席的座位。
颜小苦安静地立在左下的角落边,粉色宫装,衬得整个人清丽脱俗。许多人并不认识她,所以被当成了一个普通的宫女,离高位实在太远。只远远的看见一个明黄的身影,那么远,却依旧感觉的到凌厉慑人的气势。颜小苦就在角落安静地站着,什么也不做。
霍槿身着龙袍,肩部织日、月、龙纹,背部织星辰、山纹,袖部织火、华虫、宗彝纹。他身处高位,一双凌厉地眼睛半隐在十二旒桐海明珠后,龙冕珠帘微微晃动,看不到他的神色,身侧下首坐着最受宠爱的姜贵妃。可即使是身居高位的贵妃,也不能与他同席而坐。
再下首居然是高堪,按理说就算按从前的官职来排,他也应该坐在宴修后面。他慵懒地执起酒杯送至唇边,似乎并没有把高位上的人放到眼里。
高堪以下,才是正一品左都督宴修,一板一眼的坐的端端正正。再下,便是此次负责总运河调度的正二品工部尚书马大人。再后来便都是一些随行的朝廷命官,赵儒宰相并不在其中,而迦城城主作为东道主,竟然是排到了差不多是末席了,他本就是从五品知州,只是别人尊称城主而已。
迦城城主此刻很窘迫,他女儿杜否儿更窘迫。
整座大殿,也只有最高位的天子带了贵妃入席,其他人都是独自一人前来。可迦城城主却带着女儿来了…原本是是打算献舞,最好是被皇帝看中,封个贵人美人什么的,这辈子就富贵了。看来杜否儿来者不拒啊。
此刻迦城有民间艺人登台上演,那些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害怕的手直颤,却也按部就班的表演下去。
“此次,高爱卿就随朕回京吧。”皇帝开口,整个大殿自然一片安静。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所有人听到,自然包括颜小苦。她站在最末,有些怔忪,那声音带着与生俱来的熟悉,却陌生的仿佛并未开口。
“陛下抬爱,只可惜草民已决定在迦城定居了。”高堪似是很惋惜的叹了一口气,“草民回不去,陛下能否替堪问候父兄?”
凌厉的目光扫向他,霍槿语气不善。“爱卿才高八斗实乃不可多得的人才,最好是再三考虑,右丞相的位置,朕留给你。”
颜小苦清清楚楚的听到他们的谈话,很是震惊了一把,早料到高堪身份不简单,没想到居然到了宰相的官职。末席上的杜否儿不经意转过头,看到立于一旁的颜小苦,也愣住了。半晌,意识到她是站着,而自己虽然是末席,却是坐着,杜否儿的心情很是好了一把。迦城城主此刻心中很不是滋味,高堪居然是宰相…那他当初要是脸皮再厚一点,不就是宰相的岳父了?
台下已经换了节目,帝都来的舞姬舞姿优美,身姿妖娆,许多人的眼睛都被吸引过去了。
“不回去。”高堪很是没有尊卑的脱口而出,四周的人大惊失色,敢这么跟皇帝说话的,实在是古今第一人。
姜贵妃见霍槿脸色不好,忙请到,“陛下,臣妾有一舞要献。”
霍槿颔首。
素姜从高位上翩然而下。
《水锆舞》乐音悠扬响起,前奏微微停顿,殿中央的素姜红衣华服,如轻云出岫一般款款而至,舞动的精妙绝伦,众人皆沉醉其中。而此前的舞姬在这舞姿面前,统统黯然失色。
素姜扭身,长袖一挥,那一刻众人只觉得那女子美艳不可方物,嫣然之初态。
她的左脸侧了过来。
对上了一双明亮而欣赏的眼睛,于是突然最后一道舞步折袖下腰,硬生生停顿了下来。不止停顿,没能收住势,素姜直接整个人蹲坐到了在地上。
乐音哑然而止。
大襄帝国的姜贵妃,全无风度地蹲坐在地上,似乎还没有起来的意思,两眼瞪得极大,她还活着?
楼缓。
楼…缓?
“何事?”霍槿镇静的声音安定响起,素姜平复心情迅速站了起来,一身华服身姿优雅,不改气质。她不发一语,此刻只想回头好好看看,到底是不是她?至于如何收场,她还没想好。
“我我…民女看到了!”一旁离得最近的杜否儿却插嘴,“贵妃娘娘是看到她才吓到的!”
杜否儿手指向颜小苦,大声喊道:“此女形貌丑陋,惊吓到了贵妃娘娘!”
“混账!休得胡言!”迦城城主看到女儿这个样子,吓得不行,连忙制止。
素姜怔住,顿时想起就算是楼缓又如何,她服用了“含丹”,什么都不会记得。只一瞬她便恢复了镇定,“是。”
她现在只希望皇帝下令将她赶出殿外,以后再不要出现了,不要再出现。
“嗯?”霍槿暴戾的眉头皱起,“既是此宫女扰了爱妃兴致,就在此地仗毙便是。”
高堪眉头不觉一皱,他并不知道此宫女就是颜小苦,只觉得霍槿果然残暴,太没人性了。他也没打算管闲事,自己喝自己的酒,等着夜宴快点完毕快点回家找小苦。
素姜亦皱眉,她并不希望楼缓死。不过,既然皇上发话了,也不好阻止,便默认了。
很快,有几个侍卫进来了,按指示便过来拖颜小苦。
靠!长的丑就要仗毙啊!还有没有天理啦!
颜小苦整个人都傻了。
正文-第十二章霍槿
颜小苦被直接押在地上,左右两个侍卫各持一大板子。她气得要死,又不知道该怎么办。这皇帝还真是昏君,你说你仗毙就仗毙吧,干嘛还要当众仗毙,果然是有杀人的癖好!她暗忖了一会,正考虑要不要向高堪求救,背上猛的锥心一痛,她呲牙咧嘴。
“三!四!”
从来都没有过这样无力的时候,她忽然觉得,如果高堪知道被打的人是自己,是不是会忤逆那个暴君?随后,密密麻麻的板子就那么砸下来了,每一下都伤及心肺。她趴在那里,整个人痛到无以复加,不想连累高堪,咬着唇一声不吭。
“五!六!”
素姜早已回到上面坐着,此刻看着倒有些不忍,她柔婉开口,善良可人的模样:“陛下,不如让他们去外面吧,臣妾看着真是不忍心。”
“七!八!”
颜小苦默默的承受着背上一次一次的剧痛,眼泪就那么流了下来。很想晕过去,然后再也感受不到一切痛楚。哥哥,救我…辞沐,救我…高堪…
“那宫女罪不至死。”高堪亦劝,随后鄙夷的看了姜贵妃一眼,暗骂虚伪,你不忍心,所以让人家死在外面?然后执起酒杯,斜斜的将目光投向颜小苦的方向,突然觉得那个身影十分的眼熟,他身体前倾,像要仔细的看看。
“九!十!”
颜小苦呕出了一口腥甜,手无力,却死死地攥着袖子,几行冷汗从鬓间留下。
“是啊是啊,颜小苦罪不至死的…”杜否儿在末席大声接口,她虽然骄纵,骨子里还是看不下去这样的场面的。
颜小苦!
“哐当——”酒杯从跌落,高堪一僵,心脏的剧痛绝不比颜小苦少分毫。随后他忽的站起来就朝着皇帝跪了下去:“请陛下恕罪,此乃臣妻…”
“十一!十二!”
板子打下的声音传来,高堪忽而锥心的痛,连手都颤抖起来了。若不是自己没有武功,甚至想冲下去救下她。有那么一瞬间他终于明白,颜小苦在他心中,是并不一样的。
霍槿见他如此,并没有说话。一双凌厉的眼眸隐藏在明珠后,不知看着什么。
“十三!十四!”
高堪有些着急,再打下去小苦就没命了,他突然狠狠的磕了个头,几乎是不假思索道:“臣愿意随陛下回京!竭臣之所能,为帝之辅弼!”
“十五!十六!”
霍槿动容,忽而转头看地上面容模糊的女子。两大世家齐奏,万民上书,皇帝亲召,都请不回来的你,为了她?渐渐收起眸中的疑惑,淡淡道:“放了她。”
侍卫刚松开手,颜小苦软软的瘫倒下去,浑身不剩多少力气,她耳边只是嗡嗡的回荡着高堪那几句话。泪就那么留了下来,用着仅剩的力气大喊:“高堪你这笨蛋!”
高堪没来得及反应这句话,却只见皇帝猛的站了起来,大力带着桌上的盘子一阵叮咚,他满脸的不可置信的看着说话的方向。若不是出现幻听,那带着醇然却清亮动人的声音,应该是——
“缓缓…”
随着他霍然站起的动作,素姜突然心脏猛跳,呼吸不稳,完了…
霍槿仿佛像不愿错过什么一般,速度很快的从高位上走下来。吓得大殿里的一帮官员中了邪一样纷纷站起,皇帝站着他们不能坐着啊,特别是见识了刚刚这天子喜怒无常的暴戾之后,众人皆惊悚的望着皇帝从眼前一晃而过。
闯入了一双很无辜的清亮眼眸里,看着那张梦里出现过千遍百遍的面容,嘴角挂着血迹面上还淌着清泪,霍槿站立在她面前,有些失态地呆了呆。随后,试探的伸出有些颤抖的左手,就要触碰到她。
颜小苦厌恶的往后一挪,手空了。霍槿忽然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可仿佛还在做梦一般,他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看着颜小苦,眼里浓的化不开的想念。“缓缓。”
她笑了,就在霍槿呆住的时候,颜小苦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撑着地忽地站起。抖着一双腿支撑着半残不残的腰部向殿门口跑去。还不跑,等死吗?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却只触上衣角,随后,便是空气。
高堪早已起身,此刻看到皇上这样的失态,并未上前,而是看着颜小苦若有所思。
仿佛要用尽全力一般,颜小苦狠命的向门口而去,奈何扯到痛处,她踉跄了一下便接着跑。霍槿不假思索的追了出去,引得门口的宫女飞太监跳,殿内官员目瞪口呆。
殿外,夏天的黑夜繁星点点,夹杂着水声蛙叫声,她仿佛,要跑进那深邃的黑暗里。
差了半步的距离,他就那么看着她跳进了水里。
他们,岂止半步,而是差了三年。
水花四溅,霍槿抬手攀上船沿,跟中了邪一般就要跟着跳。素姜从后面火急火燎的追上来,慌张地扯住他的袖子,张口就道:“陛下不可!”
霍槿慢慢转过头,看上她的眼里居然带了杀气,看的素姜一愣,霍槿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又是你。”
然后狠狠捏住素姜的下巴,大力几乎要撇断。素姜忍着没喊出来,眼里蓄着泪,盈盈的将他望着。霍槿毫不松手,扳的素姜下巴作响,他语气凌厉,一字一顿:“形貌丑陋,恩?”
“所有会水的统统给朕下去,没找到便不要再上来了!”
正文-第十三章父皇
“启禀陛下,那女子已经被当地百姓救上岸,暂时不知所踪,属下已派人搜索整个迦城。”宴修跪在地上,并未抬头,所以没有看到霍槿此刻的表情。
…
“子陵…”“太子甚喜欢我,不用担心。”
“王爷不可!”“王爷如此,是要辜负王妃的一片苦心!”
“你什么都跟我抢,你什么都跟我抢。霍槿,你什么都跟我抢。”
“禀…禀王爷,追兵太急,太子所派护送的两人连…连连同王妃…已坠悬崖。”
…
霍槿将目光投向黝黑的黑夜里,湖水波光粼粼,黑色眼眸无悲无喜:“这一次,再不会让你离开。”
素姜楚楚可怜的跪在原地,他大步走向殿中,宴席由于这突如其来的事故而暂停,霍槿扫视一周。如今整个大殿中,主位空无一人,而高堪坐在帝位以下最高的地方,但觉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感觉。
他转头看向末席的杜否儿,语气凌厉:“你可知,你已犯下欺君之罪?”
杜否儿双手开始发抖,头却依旧昂起,口气不弱:“颜小苦…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大有一种你敢拿我怎么样的气势。这里是她老爹的地盘,首席上的高堪也差点成了她的夫君,杜否儿暗想,我有什么好怕的?
霍槿眯起了眼,冷笑:“杜氏之女,犯下欺君之罪仍不知悔改,本应该诛其九族。念在杜知州忠心为国,其女秋后问斩。”
城主大人顿时觉得天崩地裂,他怎么生出这么一个好女儿,攀龙附凤没搭上,还差点连累自己被诛九族。杜否儿整个人恍若在云端,还没整明白呢,她爹一把跪在地上,“谢陛下开恩!谢陛下开恩!”
杜否儿顿时明白了,惊得不行,跟着噗通跪在地上,“陛下开恩呐!求陛下开恩…”
城主一巴掌啪过去,脸青红白紫:“不孝女你给我闭嘴!”
这边闹的不可开支,霍槿直接无视,只吩咐道:“停船靠岸,把颜小苦家世背景统统查清楚。”
颜府顿时蓬荜生辉。
颜府杨管家看着一帮官兵侍卫提着灯笼开道,火光通天,声势浩大。其后是一排精装婢女,再后的正中央抬着一辆明黄色豪华大轿的阵势,吓得腿都站不直了。急急忙忙地冲进去禀报。
帝辇上盘龙卧凤,吞云吐雾,翱翔九霄,明黄锦缎。霍槿自帝轿而下,举手投足,皆是睥睨江山的天家气势。
虽是深更半夜,动静闹得太大,依旧有很多邻居三三两两躲在一旁偷偷地看霍槿进去的背影,待明白那人便是当今天子的时候,虽然惊奇激动。却并没有多少人离去,反而有几人小声的议论起来。“当初是哪个说陛下三头六臂的?”“当今天子果然是丰神俊朗帝王之资啊!”“陛下深更半夜上颜府干啥?”
听到周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某侍卫怒,很好的遗传了他们主子草菅人命的性格,刚要提剑过去惩罚那几个敢议论天子的狂徒,另一侍卫急急扯住他,“阿旺,不许扰民,不许扰民啊…”
颜府老爷慌忙的从被窝里爬起来,六夫人急急忙忙地为他穿衣服:“发什么什么事了老爷。”颜老爷压根不理她,衣服还没穿好慌慌张张的就往外冲,对着管家说:“老杨,把府里所有人都叫出来都叫出来!”
于是过了不到一会儿,一屋子人排山倒海的拜倒:“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霍槿转过身,修长的身材站如标杆,不怒自威。望了望一屋子人,没有她,不由得有些失望。跪下的颜府人穿的都不整齐,头发都乱糟糟的来不及梳理,眼里却流露出非常敬畏与战战兢兢。
他并没有叫他们起来,而是失神地朝四周望了望,这三年,她就是住在这样的地方吗?
半晌,就在颜府人冷汗流了一地的时候。一个粉琢玉漆的男孩慢慢的从屋子里走出来,明显是为了穿好衣服,把自己弄得干净整洁才出来,所以慢了许多的。
颜琅一出来,小脸就好奇的看着霍槿,稀疏上扬英气的小眉毛,小嘴微微张开着。
霍槿同样看着他,看那同自己五分相像的脸颊,仿佛明白了什么似地,半晌无话,心脏忽然狠狠的揪了起来。
颜老爷吓得半死,这个不争气的,这么慢才出来!惊扰了圣驾可怎么办?急的大喊“大胆!还不跪下!!”
“你才大胆。”霍槿淡淡一声,倒把颜老爷吓个半死,又急急忙忙地磕头谢罪。
颜琅悄悄的看颜老爷一眼,又转头看霍槿。或许是觉得眼前这个男人长得挺眼熟,他软软糯糯的小声开了口:“你是谁啊。”
颜老爷当场差不多要心脏病发作了,手不停地哆嗦哆嗦再哆嗦,却又不敢再说话了,只低着头战战兢兢。颜尖尖同样大气不敢出一句。
霍槿慢慢挪步走了过去,靠近颜琅的时候,小孩子并没有害怕。反而抬头迎上他的目光,霍槿一瞬不瞬地看着颜琅的脸,却又仿佛透过他的脸在看别的人,他忽而笑了,语气和蔼,“朕是你的,父皇。”
颜琅乖乖的叫了一声,小声音软软的:“父皇。”
霍槿一愣,随后又笑了,把孩子抱了起来,似乎心情不错。颜琅从小就很乖,大人让他叫什么他就叫什么,从不抵触,他其实根本不知道父皇是个什么意思。
一屋子人都傻了吧唧抬头看颜琅。
“你叫什么?”霍槿抱着颜琅,露出慈父一般的笑容。
“我叫颜琅。”他想也不想的就答,一边唆着食指,打量着眼前的人,似乎非常好奇这个人为什么长得这么眼熟。
霍槿脸色有些不好看,他严肃的看着颜琅,“你姓霍。”
“你才姓霍你全家都姓霍!”颜琅很好的遗传了他妈骂人的口头禅,脱口而出。
霍槿笑了,关于姓氏这个问题,可以以后再纠结。他转回身子,望着地上一群吓傻了的颜府人。语气恢复了以往的凌厉:“迦城颜氏一族,赏金千两,封百邑。”
颜老爷彻底撑不住了,手一软就趴到了地上,他是从来没料到有这样莫名其妙的好事,好不容易爬了起来,整个人又发飘。颜尖尖和一众女眷都懵了,慌忙的扶住老爷磕头谢恩。
正在颜老爷竭尽脑汁思考着,到底为何有这样天大的好事时,霍槿抱着颜琅离去,威严的背影处传来凌厉一句,“若是你家颜小苦回来,拼死也要想办法留住。”
正文-第十四章一幕
颜小苦醒过来的时候,很自然的爬起来,忽的扯到背上一痛,于是又倒了回去。
她直愣愣的僵在床上,这是发生啥事了?
七娃子听到这边的动静,蹦跶蹦跶的跑了来,“惆怅姐,你好些了没?”
颜小苦这才想起昨天发生的事,上身坐了起来。然后她很是气愤了一把,臭皇帝!你小心老娘带着迦城百姓篡位,然后狠狠打你几十板子!转过头来平静道,“好些了,我后来如何上的岸?”
七娃子答,“昨天半夜,我和三娃子五娃子六娃子去河边抓蛤蟆吃,惆怅姐你知道的,蛤蟆一般到半夜才出来呢,蹲了大半夜,哇!有大蛤蟆!有牛蛙!还叉到了田鸡!三娃子最…”
“停!”颜小苦无奈打断,“正题。”
“哦。”七娃子接着道,“于是我们就救了你。”
颜小苦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好孩子,姐姐没白疼你。”
七娃子憨憨的笑了笑,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我们昨天带你去医馆的时候,又是那个臭大夫!我们没钱他就是不治你!后来我们就又准备送你回家,结果发现包括那家医馆,一路上所有的医馆前都有官兵呀!听他们说是在找什么重伤的姑娘,我们几个娃子害怕你被误会成那人,就带你回我家了。”
颜小苦一惊,暗忖我犯的罪有这么大?非要把我抓回去仗毙才解气?
她手往下,摸了摸腰上。发现香囊还在,她轻轻地打了一下香囊,“你个臭东西,关键时刻怎么不保佑我!”捏了捏香囊,里面的钥匙还在。便道:“七娃子,姐姐这次多亏了你们,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好了。”只要我还没被仗毙。
七娃子扑到她怀里,“我们以前有事,也不只能找你么…”
顿时母性泛滥,颜小苦慈祥的摸摸他的头。身子稍微前倾,顿时扯的伤口一痛,想到医馆都被官兵守住了,她看着钥匙,默默的想起了辞沐大神医。
“好了,你扶我到这里就可以了。”颜小苦挥了挥手,于是七娃子远去。
她手里捏着钥匙,有点激动。难得第一次拿钥匙走大门,仙女哥哥你等着吧,我就要来了。颜小苦步履蹒跚,伤口太痛,只能小心翼翼的攀着墙慢慢向前爬。坚持!坚持!再转个墙角就是大门了!
终于,等她满心欢喜的爬过墙角时。
心脏一痛。
眼前骤现的那一幕,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一辆简朴的马车上,女子将手搭在辞沐的手上,国色天香。那一刻,辞沐笑的风华绝代。两人般配到,周围所有都黯然失色。
女子微微转过头,便看到她,微微一愣。辞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瞬间怔住,然后几近慌张地松开了梨顾的纤长的手。她手无着力,便忽然垂下,梨顾有些怔然。
辞沐走了过来。
颜小苦猛的转身不看他。依旧攀着墙,慢慢地往回走。你傻了那么久?还不明白吗?她咬着唇,粉色的唇上刻下一排排的咬痕。
辞沐看着她,忽然觉得从未看过她的背影。一直都是,她跟在自己身后。
看了看颜小苦走的有些不对劲的步子,和那身不合适的粉色宫装,辞沐上前一步。梨顾清亮的声音传来,“阿沐,左相异动。”梨顾在赌,拿皇位跟他赌,而不是,拿自己。
于是,辞沐做出了一个后悔了一辈子的决定,他转过身,虽然并未看梨顾一眼,却语气温软:“顾儿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