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来就是游戏, 也无人当真押这样贵重的东西, 几个太监手中盘子都已半满, 却俱是些素金镯子,金灯笼空心簪子, 不意卫善会脱下这么一只沉甸甸的手镯来。
卫善下了注, 她身边的人便纷纷给秦昭加注,眼看碟中宝石钗环要比过秦显的, 碧微笑一笑, 她正守孝, 身上衣服不能太过花哨, 头上更是多戴玉器, 褪下一只碧玉竹节的镯子来:“我没甚赌运, 从来也押不准,就跟着你押罢。”
说罢把那只银雕碧玉竹节镯子添在蓝签碟子里头,秦昭盘子里的东西越来越多,赵秀儿眼看着一件件金玉扔在那盘子里,只听见叮叮声响不住, 她捂着手怎么也不舍得把戒指褪下来。
赵大虎在外头吃酒玩乐赌鸡斗草,输得多赢得少,这些银子散出去也只能听个响了,她身上戴出来的件件都是爱物,怎么舍得扔出去。
转了一圈轮着她,她面上泛红,摸索着褪下手上的戒指来,雕的金花细蕊,捏在手里好半日,半天才问一声:“我二哥在哪一队里?”
她不问赵大虎,是知道大哥从来浪荡,这许多人赛舟,他约莫摆出一个架子来,真力气是不肯用的,就算要押,也要押弟弟。
太监弯腰点头:“思恩公二公子在晋王队中。”说着举一举蓝签金碟,还笑着补上一句:“思恩公夫人押的是太子殿下。”
赵秀儿紧紧捏着那只戒指,才打出来新戴了一回,心里舍不得,一根根手指松开来,到底落在蓝签金碟中,东西落进去了,眼睛还紧紧盯着不放。
满座里只有魏人秀压了黄签碟儿,因着两个哥哥都在黄巾队中,她两手合什,嘴里念念有词:“我哥哥赢,我哥哥驘。”
惹得卫善轻笑出声,伸手捏了她的耳朵,魏人骄魏人杰的盘里确是半满了,魏家人力大,划舟自然力气越大越强,若不是卫善押了秦昭得胜,几家女儿跟了注,魏人骄的盘子也比秦昭的要满。
别人不好问,赵秀儿却不懂得掩藏,她并不蠢,哪个盘子里头东西多,那便是哪个胜算大,她把帕子在手中绞了半日才挨过来问卫善:“你压得这么重,万一都输了呢?”
卫善哑然,旋即笑道:“这有什么,输就输了。”
卫平在五城兵马司坐镇,似这样的出游出巡,清街守备由五城兵马司同禁军一道护卫,五城兵马司的差事还更多些,卫平便不在赛龙舟之列。
里头只有秦昭最亲厚,自然全押在秦昭身上。
赵秀儿心里还一抽一抽的疼,虽压了自家弟弟,心里却没底,魏家两个力巨,秦显也不弱,一个金戒指已经押出去了,舍不得再加注,捧了杯子慢慢吃酒,就等着开锣赛舟。
正元帝举杯开宴,他一举杯,卫敬容也跟着举起杯来,群臣纷纷祝酒,一声鼓响,云台两边两队舞姬上以演一只歌舞。
十几个舞姬脚踩金铃,手裹轻纱在台前抬手折腰,人人都举着花篮儿,臂上系了轻纱彩条,旋转舞动时,彩纱条便随风飘动,绿纱红裙珠缠纤腰,舞起来好似《飞仙图谱》。
宫人托了金碟金杯出来,卫善一样还吃樱桃甜酒,耳听管弦笙乐,洞箫声一起,那十几个舞姬便围拢一处,作花瓣开合状,从里头转出个绝色舞姬来,看着不过十五六岁,腰肢轻软,肌肤白腻,额间一点妆钿,方才还有人饮酒对谈,她一舞出来,人人都盯住她的脸,连她穿了什么颜色的纱衫都瞧不见了。
这般绝色,说不定能收入后宫,明儿宫里许就多了一位美人了,卫善离得远,看不分明杨云翘的脸色,却知道她心里定不好受,她还想着今日能把正元帝拢回珠镜殿去,抿唇赞得一声:“那个舞姬的腰可真细。”
教坊歌舞都是徐昭仪定的,她孕中还操劳这些,想必今日又会有赏赐了,杨云翘除了美貌百无一用,这一条已经在正元帝那个挂了号,等她发觉宫里事事插不上手,也已经来不及了,徐昭仪这一胎,不论是男是女,卫敬容都是要抬她起来,封她作妃的。
正元帝口里说不爱美色,可后宫里确是哪一位美貌些他就多宠幸些,符美人虽未有孕,姑姑却也已经预备提她当宝林了。
身软声娇貌美,齐集在一人身上是杨云翘,寻不着人比她更好,就挑几个各有特色的,总能分薄她的宠爱,后来者比她年轻比她娇嫩,再熬上两年,杨云翘也没脸做那娇憨情态了。
卫善手里捏着水晶杯,杯中倾着樱桃酒,沾唇好似施脂,容色一动,袁妙之坐在她身边赞她一声:“我欲作美人图,非得把你也画下来不可。”
姜家女儿该在竹馆幽处新月晕下,卫善就该在牡丹圃前孔雀在侧,一个画意朦胧愈增其清,一个必得精工细描。
卫善指一指魏人秀:“你该画她,扮个女将军,骑在马上手执□□,才是不一般的美人。”说笑几句,那歌舞已经跳完,卫敬容赏了那领头的舞姬一只金花钗。
待再击过一回剑,那头龙船上已经坐满了人,船前放着一面大鼓,有两个力士赤膊击鼓,后头那些一个个头头绑长巾,手握木桨,只等鼓声一起,便木桨下水,争赛舟第一。
赵秀儿时时关切,魏人秀也伸长了脖子,反是碧微同袁妙之两个已经论起画作来,碧微学的是父亲画法,姜远擅画石竹,卫善虽也会画上两笔,可写意山水讲究的是意境,她画不出她爹那种高远,只抿杯子吃酒,听她们越说越热闹。
栏杆边上一排宫眷,都张着头看玉带桥,龙舟顶上系着红蓝绸带,蓝舟位列第三,红黄两舟相争,赵秀儿两只手都攥在一起,魏人秀比她还更急些,都划出一半了,黄舟略前,红舟落后。
云台两边聚满了人,衣香鬓影环佩叮当,卫善早不记得端阳赛舟是谁赢了,她先时不动,听见人声喧沸,这才走到栏杆边去,不过短短一瞬,红黄两舟力已过半,蓝舟此时发力,竟已齐平。
红黄两舟的力士花了大半力气在击桨泼水上,反让蓝舟后来居上,不及阻拦已经错开船头,卫善踮了脚儿,手掌顶在头上遮住阳光,这些寻常娇矜的女儿三三两两挽住胳膊,交头接耳连声娇呼,卫善身边有个魏人秀,恨不得爬到栏杆上去,却只撑着手嘴中念念有词。
卫善离她最近,听得发明,她把能念的都念了一回,从元君娘娘到观音菩萨,卫善笑起来,拿手肘推一推她:“快别念了,菩萨耳朵都被你念热了。”
湖中秦昭已经得胜,得了彩头,正元帝在座中哈哈大笑,赐下御酒,一人仰头喝尽一碗,赵秀儿再没料着自己哥哥能赢,双手合什,她那只金戒指可总算又回来了。
一碟子里却没有卫善的那对金镯子,着太监翻了一回,只少了这一对儿镯子,问了只说怕在旁的盘中,这样贵重的东西也无人敢贪,总能寻得回来。
卫善也不认真挑彩头,从一盘子里取了一只金雀小簪,余下魏人秀袁妙之几个都各捡了一样,她心知碧微最要脸面,便是缺了这些也绝不肯同人分,果然她挑了一只双龙衔珠的响镯,余下的就都给了赵秀儿。
赢了的十三个人以秦昭为首,打马绕湖自云台前过,卫善一眼就瞧见了秦昭,他寻常都穿袍子,今日穿了短打,倒更显修眉俊目。
秦昭骑在马上,绕着湖到两侧台边,抬头一眼就看见了卫善,冲她璨然一笑,手上捏了什么事物,阳光之下现出一点金光来,卫善眼睛一弯,知道自己的镯子是被他收起来了。
胡成玉的女儿就立在卫善身边,细细抽一口气,面颊耳朵俱都红透了,拿扇子掩了半边脸。不独是她,一个个都低下头去,你扯我我扯你,彼此互看一眼,拿扇子掩了脸窃窃,相互笑出声来。
马队绕过去,卫善便在里头瞧见了赵二虎,他还是那付守城门时的模样,背挺得直直的坐在马背上,两只手抬高了一动不动的牵着马绳,眼睛直通通的盯着前头的人背,一眼都不敢看云台上这些官家女儿。
赵二虎生得老实憨厚,除了黑些,模样也算周正,有人悄声问他是谁,知道是思恩公家的,便又默不作声,卫善知道思恩公夫人正在给儿子女儿说亲,赵大虎的名声已经传遍了京城,好门第的人家,哪一个会跟赵家结亲。
这个赵二虎看着倒是老实,可他有那么一家子人,真疼女儿的,也不会嫁进去受那样的气,连皇后都受着赵太后的气,何况官家女呢。
这一队除了秦昭之外,赵二虎也得了赏赐,正元帝再看不上赵家人,也是他的舅家,里头有一个显眼的,都肯加倍赏赐下去,赏了赵二虎一把剑,又很是勉励了他几句,看着甚是开怀的模样。
听话听音,正元帝这么高兴,怕是对赵家人的行事略有耳闻,卫善心思一动,思恩公可是领着差事的,名头好听,实管着皇家米粮,不过五品,却是实缺,算是正元帝贴补自己舅舅的,可赵大虎这样开销,家底总有掏空的一天。
上辈子思恩公家里便出过亏空,参了赵家的那位御史似乎姓孟,她努力回想,正自出神,一个灰衣小监弯腰过来,手上捧着巾帕献给卫善。
卫善一看那青竹纹样就知道是秦昭用的,握在手中一摸,便知是那一对儿镯子,指尖轻挑掀开手帕,把手镯套在腕上,那方绸帕细细叠起来,塞进袖中。
碧微看在眼中,暗松一口气,这些日子长安殿里零零碎碎收到许多东西,一时是新鲜果子,一时又是花翠缎子,俱是秦显送来的。
她暗暗心惊,问了却不独她有,仙居殿中也有,两人都是一样的东西,卫善是红的,她的便是绿色青色,叫人看着还是顺带送来的。
到底还知道遮掩,若是不管不顾单给她送,也不知道宫里会起什么样的流言,这才几回,这些日子饮冰炊雪对她愈加仔细恭敬了。
除了仙居殿就是丹凤宫,寻常也没旁的地方好去,廊庑下花园中,这几步路,那些太监宫人见了她,远远就停住脚步行礼等她过去。
这是原来再没有过的事,便是得了封号也不曾有过,底下这些都是人精,作面子是有的,心里却也拿她们姐弟当真正的公主侯爷看待,变得这么快,还能是因为什么?
这事不能对卫皇后提,也不能对卫善提,她不过刚来,再小心奉承情宜也不深厚,能商量的只有芳姑和细叶,太子既要选妃,更该离得她远些才是,偏偏这样授人以柄。
此时眼看卫善待秦昭不同寻常,心中略松,在她这儿总不要紧了,可依旧还是烦恼,这事要如何说破才能不惹恼了秦显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一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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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选妃(捉)

碧微对秦显心存惧意, 破国灭家再不能忘, 碧成年小,又得卫后喜爱,让他能跟秦昰一道读书习字, 骑马练箭,才住了月余,他便似忘了在蜀地那段惶惶然的日子。
可她却不能忘, 此时姐弟俩有的一切, 都是拿蜀地换来的, 赵临逼宫性命难保, 秦显确是及时救了她们,却也不是没收好处。
她和弟弟往后的日子好不好,全靠姓秦的施舍,虽知道秦显还未有过份举动, 可他若真的起了什么心思, 又得如何自保?
赛舟之后还有比剑, 女眷宫妃们掷花为筹, 谁篮中花多谁便得胜, 有原来就在单子上演武的,也有看到一半兴致高涨自己跳上台去比武的。
魏家人赛舟输了, 可比武却连胜三场, 也没什么花哨招式,剑来挡剑,枪来卸枪, 仗着力大,单打独斗,诸人都不是敌手,正元帝看得兴起,叫了三声好,赏下绢帛又对魏人骄魏人杰道:“有乃父之风。”
魏宽案周摆了三四坛子的酒,与他座在一处的都是武将,魏宽一气吃了五坛,吃得肚涨面红颇有醉态,叹了一声:“可惜没有拼酒的在了。”跟着又灌了半坛,絮絮叨叨跟正元帝讲起当年青州的事来。
魏宽是个大嗓门,他说话直冲云宵,阵前吼上一声,能吓得敌人跌下马来,他在台上说话,这一管粗腔门在楼上都听得分明,卫善扯一扯魏人秀的袖子:“你爹说的是谁?”
魏人秀挨到她耳边:“说的是贺叔叔。”就是那个纵军□□夏宫的贺明达,压了他这些年,以他的功劳不仅不曾封公,还把他派去戍边当个小将。
卫善记得这个人,可终至正元帝一朝,贺明达都不曾再受重用,反是在秦昱身边立下功劳,上辈子跟秦昭对战的主力就是贺明达,他被正元帝贬去边关,又被秦昱调了回来,加官进爵算是于他有恩,贺明达还接连打了好几场胜仗。
魏宽此时提起,若说半点用心也无,卫善倒不相信,看魏人秀软绵绵的模样问她一声:“边关清苦,想必日子很不好过罢。”
魏人秀叹了一声,她记得的这个叔叔,自然待她是极好的:“可不是,前些日子还曾写信送来,说还想替陛下征战江宁王。”
卫善了然,可这人上辈子这时候并不曾回来,一直到正元帝过世,江宁王还在吴地苟延残喘,等到秦昭起兵引走大业大半兵力,江宁王也趁势起兵,打着大夏的旗号要收回失地,秦昱被双面夹击疲于应对,这才召回旧将,给予重赏。
卫善知道碧微在太子的事上说的不尽不实,可这战事总不会骗她,想一想贺明达要到秦昱上位才受到重用,那便是真有什么惹恼了正元帝,魏家替他说话,恐怕不好。
宴到此处也没什么好看了,男人吃得半醉吹嘘起当年战事,卫敬容领着命妇女眷们去泛舟游湖簪花垂钓,舞姬适时再送上一支歌舞,才刚那个绝色已不在列。
碧微不知魏家这点官司,却知道那个舞姬许是留下了,只怕这会儿已经收拾妆扮送到承华殿去了,她见卫善并不关切,便也不提,同袁妙之并肩跟在卫善身后,几个人弃岸登舟,坐在船上,往湖心驶去。
船上摆着冷碟鱼脍果酒点心,小姑娘家聚在一处也无甚可说的,朝中事不懂得,外间事又能议论,胡乱说上几句京中时兴的衣裳式样。
诗兴酒兴齐发,舟也能玩得出数种花样来,互赠香佩,宫人托了一盘子五彩丝绦来,在腕子上打结编编花,又在钓杆上勾上石榴花,往船外一抛,鱼儿张着嘴就浮了上来。
因着赵秀儿在,便不好说赵家的是非,要说杨家又必要伤了魏人秀,满座都是闺阁女儿,便论起才刚的歌舞和比试,十来岁的姑娘家,说完了舞姬,一个个看着卫善笑起来,拿扇子掩脸的掩脸,咬帕子的咬帕子,卫善饮了半杯酒,捏着杯子问她们:“怎么了?”
头一个胆大的笑起来:“你往后是不是要当太子妃的?”
卫善一惊,不知这话从何传起,太子迟迟不曾定亲,晋王齐王也都无正妃,可不是要等卫善再大些,几家夫人都在谈论,等永安公主过了十三岁怕就要宣旨了。
卫善立时反口:“姑姑说了,要替太子哥哥择淑女,说不准秋日里就要选妃了。”她心里打鼓,人人都笑便是人人都知道了,卫家不这么想了,却架不住还有人这么想。
秋日选妃的事自然是她胡诌的,卫敬容一旦明白正元帝不会让卫家出两位皇后,也就绝了这个念头,要管秦显的事,件件都绕不过正元帝,甚至都绕不过东宫宾客,便加倍替他操心起婚事了,最好是挑清白人家的姑娘,不要朝臣女儿。
选妃虽是影都没有的事儿,可这些官家女儿却提醒了卫善,只以为正元帝跟姑姑都没这想头,此事便止了,谁知还会有这样的流言。
卫善虽驳了一句,却无人能替她再帮衬两句,姜碧微不能说,魏人秀也不好说,开口的却是袁妙之:“空穴果然也能来风,我父亲上书陛下早为太子择婚姻,延绵国祚。”
她说话从来都是这么冷冰冰干巴巴,一句话又定了乾坤,舟上才还你推我,满船都是窃窃笑声,她一开口,整船都冷了下来,一个个都觉得没趣儿起来。
卫善更不知道还有此事,想来袁相才刚递上奏折去,正元帝还未曾打定主意,太子妃的位子也不是随便就能给出去的。
赵太后催,袁礼贤也催,可满朝之中可堪为配的,都在这舟中,碧微不算,就连袁妙之都有可能。正元帝此时还事事仰赖袁相,上一世若不是卫敬容有这个心思,袁家及时避让,袁妙之说不准就是太子妃了。
正元帝此时尚且态度暧昧,卫敬容又已剖白心思,可什么事都经不住流言,上辈子正元帝能因流言疑妻,这辈子自然也能。
袁礼贤的意思是很明白的,他站定了太子当早封生母早入山陵,容不得卫家出两位皇后,那份上奏疏到底写了什么能知道,他在正元帝面前说了什么无人知道,卫善心中发急,若是袁相的奏折当真递了上去,姑姑那儿怎么也该听着信了。
卫善不开口,碧微替她打了圆场,她笑一声:“我听说马场上还有击鞠,我在蜀地不曾见过,倒想看一看去。”
一面说一面不动声色替卫善倒了一杯酒,卫善抿了一口,心中略定,她原来以为自家不起意便罢,谁知树欲静而风不止,得想个什么办法,叫正元帝知道卫家绝没有这个心思。
他若是问了,姑姑必然要说,可姑姑原来曾透过这个意思,他反倒不好再问,卫善把这点弯绕都在心里过一遍,掂着一块心病,再看击鞠射柳也不开怀。
到夜里和碧微同宿一殿,两人抱膝坐在窗前看满天的星斗,卫善也抿着嘴唇不曾说话,秦昱至夜果然派人送了一碟高丽香瓜来,卫善叫来沉香:“送一碟子柿饼桃给王公公去。”
沉香应得一声立时便去,回来的时候便告诉卫善,正元帝果然有了新美人,便是那献舞的舞姬,杨云翘的盘算算是落空了。
碧微在香盘里点上一块茉莉香饼,殿里都是夏日香气,她拍一拍卫善的手:“早些歇着罢,明儿回宫,且再计较。”
第二日才刚回宫,卫敬容还未吃上一口茶,卫善便拎着裙子一路小跑到了丹凤宫,踢掉鞋子爬到罗汉床上,往卫敬容身边一靠:“姑姑可知道袁相上书了?”
卫敬容看她急巴巴的过来,跑得额角沁出汗珠,替她扇扇子,又叫结香端一盏冰饮来,伸手捏她面颊一下:“瞧你急得,这事哪有这么紧,袁相上书,朝中也有议论。”
袁礼贤的意思竟跟卫敬容不谋而合,奏请正元帝选些身家清白的民人女子,择进宫来仔细教导宫规,择优者为妃,余下的便作侧妃,未曾选上的就领彩帛发还本家。
卫善瞪大了眼儿,不意自己一句选妃竟说中了。
卫敬容冲着侄女点点头:“这个主意倒跟咱们想的不差。”
卫家不欲宫中再添外戚,袁礼贤也是一样想头,有一个卫家已经尾大不掉,再添一个若是两方角力势必生乱,若是两方合力那袁礼贤的声音自然就弱了。
袁礼贤这份上疏,不单是卫家踢出局,连带把自己也踢出局,功勋之中哪家再出皇后都能变化朝中局势,如今朝政平衡,太子地位稳固,不如就挑民人女子为妃。
卫善此时想的还没好那么深远,她松一口气,把两只腿儿一叠,结香端上来的冰露尽数吃了,心头畅快,可她才松了一刻就听见姑姑发问:“我倒听说显儿这些日子不住往你宫里送东西,可有这事儿?”
卫善听姑姑问得认真,秦显这么巴巴的送东西过来却是瞒不过人眼的,宫中无人不知,若不是知道卫善没这个意思,卫敬容早就要问她了。
卫敬容自己歇了心思,却怕儿子又打起这个主意来,每日总能听见太子又往仙居殿里送了什么东西,白毛兔子且还罢了,花钗翠缎这些东西,他平日是绝想不到的。
卫善只得实话实说:“姑姑不必忧心,我不过是添头,要送也不是送给我的。”
秦显上辈子也是这样送东送西,姑姑便当他对自己很好,连卫善自己也这么以为,当时又确是透露过这个意思,谁能想得到他不过拿卫善当个幌子,实是送给姜碧微的。
卫敬容蹙起眉头,心里依旧替秦显操心,想多问上几句,被卫善拦住了话头:“姑姑别管了,你问了哥哥,他若应了,要怎么办?”
碧微是不能够嫁给大哥当正妃的,若是能够,上辈子也早就嫁了,又怎么还会有后来那些事。以她的封号也不能作侧,蜀地人心未平,这事提起总不好办,卫善刚刚醒时还想着保住卫家,再让太子哥哥和碧微再不错失姻缘,如今不过短短几月,她就再没这个想头了。
卫敬容要管也不好管,原来可不就两边都没落着好,卫善把头枕在姑姑肩上,秦昰“踢踢哒哒”进来瞧见了,踢了鞋子也爬上床上,非得挤进两人中间来,把头埋在卫善的裙子里撒娇。
卫善被他逗得发笑,两人在床上滚来滚去,卫敬容唇边带笑,心中却在思量,丈夫不跟她提,她要怎么先说破。
作者有话要说:激动的发现自己终于爬上月榜了
吊车尾也很高兴~~
今天会还债的~(大概晚上八点)
别告诉我欠了多少,我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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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试妻

端阳过后没几日, 宫中就又添了一桩喜事, 徐昭仪才刚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她偏殿中住着的乔美人也跟着显了孕相,太医诊出喜脉, 报到丹凤宫来,正元帝正在早膳,卫敬容笑着对丈夫道:“拾翠殿里那一院子的石榴花倒不白开。”
“五月榴花照眼明, 枝间时见子初成。”, 拾翠殿里遍植了石榴枇杷, 今岁花开得尤其亮眼, 卫敬容特意让徐昭仪住到拾翠殿去,就是取一个多子的好意头,今岁结果,小灯笼似的可爱, 徐昭仪往各宫里都送了些, 串在珠上别在腰间, 丹凤宫仙居殿里还剪枝插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