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大雨将至。

----莫司情,我回来了。----莫司情,你以后都不要带面罩了好不好?

----莫司情…

玉珠坠子碎了呢。

“浅浅…”

手心骤然收紧,那玉珠的碎片就这么扎进了手心,被血染红。

每叫一声,心上的痛就减轻一分。

“浅浅,浅浅…”

只是,减不完。

 

62.牢狱之灾

我要挂了?

乔浅浅很认真地考虑了这个问题,想多多少少挤出点悲剧气氛,却在肚子咕咕叫的氛围里面悲剧不起来。人果然是犯贱的生物,昨晚稀里糊涂半昏半睡过了一晚,一觉醒来居然暖和了许多,精神也好了些。

我就是那被虐的体质?

她很悲哀地发现,是…

“有没有人啊?”

静默。

“喂----”

还是静默。

事到如今,她终于确定,莫司情可是给足了她面子,那么大个地牢,竟然只关她乔浅浅一人。多大的荣耀啊。

咕咕----

肚子很没脸地又叫了起来,乔浅浅面带抽搐地低头看了眼肚子,咬咬牙移开视线。就在她准备一不做二不休死熬到底的时候,有声响从门口传了进来。

难道是眉黛又来了?还是莫司情?来灭口?

脑袋轰地一声炸了开来,她死死盯着门口光亮的地方,然后看着那个人影一步步走近,走近,再走近。

“安伯?”乔浅浅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诶。”那人爽快地应了声。

安伯何许人也?要问乔浅浅的话就是秋水宫里的一个慈祥得有些婆妈的老爷爷,要问他自己则是伺候了老宫主少宫主两代人的资深管家!

“您来干什么?”这地牢什么时候成了观光旅游胜地了?

安伯笑眯眯,扬了扬手里的篮子:“我来送吃的啊。”

额?

乔浅浅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眼睁睁看着安伯把篮子放在了地上,打开来是些糕点,掀开一层。下面是几个小菜加米饭,再掀开一层,底下是几个苹果几个梨。

果然。她乔浅浅洪福齐天吉人自有天相唯我独尊千秋万载一统江湖,这、也、行?

“安伯,你改不会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吧?”她现在顶着的可是勾结青映灭秋水宫满门地叛徒大帽子诶。他干嘛对她那么好?

“胡说什么呢。”安伯瞪眼。

“那…”乔浅浅小心猜测,“是不是这是我的最后一餐?”吃完了好当饱死鬼?

一不小心,似乎戳到安伯死角了。他老人家气得胡子都竖了起来:“你个死小孩乱说什么啊!宫主只是把你暂时关在这里,不久就会放你出去了!”

提到莫司情,乔浅浅眼里的光芒就消失了。

安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把篮子里地餐盘一个个递进去给她放好。

“安伯,你就不怀疑我么?”乔浅浅问。

“怀疑什么?”“怀疑我勾结青映害秋水宫啊。别忘了我可是浅妃。”虽然这位置来得莫名其妙,但是却是个逃不掉的事实。

安伯听了也不说话,在牢外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把她从头看到了脚,又从脚看到了头,最终轻轻摇了摇头。

“安伯人是老了不中用了,但看了一辈子地人。没那么容易看错。”他说,“你啊,是个半大的孩子。闹腾是闹腾了点,说你哪天去砸了老宫主院子或者溜出一去不回倒还有可能,这勾结皇帝的事情,秋水宫待你不薄,我不相信你会是那样过河拆桥的人。”

安伯一席话说得很慢,却字字句句认真,听得刚才还嘻嘻哈哈的乔浅浅红了眼。

“安伯…”

话还来不及出口,鼻子一酸,眼泪就下来了。

安伯咧嘴笑:“乖孩子。你先别哭啊。赶紧吃饭。”

“嗯。”

她点点头,扒了两口饭又觉得混着眼泪咽不下去。死盯着饭用筷子戳了戳。

“安伯,你说,连你都可以这么相信我,为什么莫司情不可以?”

“爱之深,责之切吧。”安伯叹。

如果在半个月前,听到这句话,她说不定要乐得好几天睡不着觉,只是今天听到,她却只想苦笑。爱之深责之切,这样的爱要多了会怎么样?会被压死吧。况且,有没有爱还不一定呢。

“安伯,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事到如今,她想知道的只有这个了。

安伯细细地讲,她细细地听,过了不久,事情差不多也水落石出了。

原来昨天她才一出秋水宫不久,秋水宫就被一群高手包围了,大开杀戒。莫司情前几天不知道什么原因把江湖组织秋水宫地势力同莫家秋水宫宅邸割裂了开来,调到了另一个地方,这样一来昨天的情况,秋水宫根本不是那群高手的对手。

那怎么断定人是青映派的呢?乔浅浅如是问。

安伯的答案是,老宫主认得那个带头的,那个是现在为皇帝效命的影卫家族族长。青映为什么要突然狙杀秋水宫,理由再明显不过,游船事件时他撞上了莫司情,并认出了莫司情,他地兄弟,青言。

一场戏,皇族纷争,兄弟夺位。

乔浅浅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发出一声感叹:

“混账!”

一个个都把她当什么了?!

从头到尾,她乔浅浅才是最可笑的一个吧,什么也不知道,就自以为善良得想去挽救这个搭救那个----混账!

“小姐,你放心,宫主很快就会想通的,倒时候你就可以出去了。”

想通么,乔浅浅苦笑,但愿。

“安伯。谢谢你。”

“你是好孩子,”安伯轻声安慰,拍了拍她地肩膀。却没想到她被拍得后退了一步。顿时心里咯噔一声,隐隐不安。他干净把手探到她额头上----好烫。

“你发烧了?”

额?乔浅浅摸摸额头,好像是诶。

这地牢寒气重。她一个大小姐的确熬不过来吧。安伯打量着她,下了决定:“你先等着,我去买些药来。”

“不用…”

“小孩子懂什么!”安伯气得胡子直抖,“发烧的事情可大可小,上次大夫说过,你的身子早就经不起折腾了,这一发烧谁知道会变成怎么样?等着。我去买药!”

安伯是急性子,做了决定就立刻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跑,留下乔浅浅一个人在原地不知道做什么好。

吃什么药啊,她苦笑,病死了才好,变成厉鬼找莫司情报仇雪恨,哼哼。

吱嘎一声。外头地门被打开了,乔浅浅依稀可以看到外面是白天,因为有阳光撒进牢房里。竟然有种说不出的祥和。只是阳光再好,也只撒了牢门口的那么一点点地方,离她还好远好远。就像,就像莫司情地爱。

“呜

很轻的一声,乔浅浅听着一阵哆嗦----不是吧?

事实证明,老天爷并没有听到她地祷告:门外有白影一闪,一抹白色挤了进来,俨然是只毛茸茸纯白色耳朵尖尖尾巴长长地…妖兽。

“滚开!”她惊叫。

云片糕没有理会,依旧优雅地朝前面迈了几步。到了她的牢门前。火焰色地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揶揄一点一滴地透了出来,似乎在嘲笑她的狼狈模样。

虽然乔浅浅很想像以前那样一把把它揪上来揉成一团报复它。可事实是,她不敢,至少在经历了那么多诡异的事情之后,她如果还不肯相信云片糕就是青云国传说中的妖兽,还傻乎乎地以为它只是只普普通通的狐狸地话,那她就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了!

“呜呜

“滚开!”

事到如今,她能做的只有嘴巴上驱赶,并且也没有抱任何希望。哪里知道云片糕居然真的停了下来不再前进。

额?这么有效?她傻眼。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云片糕投来鄙夷的一眼,最后一挺胸,尾巴一翘,雄赳赳气昂昂地转身走了。

它是来专程看她笑话的?

云片糕一走,地牢里就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听见远处流水的声音滴滴答答,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滴滴答答,不由恼怒得直砸墙。

莫司情,你给我等着!老子要是出去,绝对让你后悔!

“小姐!”

一声惊呼,出自又折回来的安伯。

“安伯,你怎么又回来了?”他不是去买药了么?难不成安伯什么时候也练了莫司情那种奇奇怪怪地轻功,嗖一下子到了药店,又嗖一下子回到了地牢里面?

安伯似乎是一路跑过来的,到了牢门口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

“皇、皇帝,派、派人…又找上门了!”他拼命锤着胸口,手里拿着一把斧头。

乔浅浅傻乎乎地跟了句:“所以安伯你去和人家干了?”用斧头?

安伯瞪了她一眼:“我来救你地!”

随后二话不说,拿起斧头就往锁链上砍。

一斧,两斧,三斧…十斧,二十斧,三十斧…

怎么砍都砍不开。

乔浅浅本来的眼睛是亮亮的,这会儿已经黯淡了下去。

“安伯,你砍不断的。”她说,“要是这么容易就可以出去,哪里像是关害秋水宫满门的人的地方呢?”

莫司情哪里会容许那么大破绽存在呢。

“可是不出去你会没命的啊!皇帝的杀手可不管你是不是什么浅妃!他们下的是屠杀令!”

屠杀令?

乔浅浅笑了,难得地风淡云轻。

“反正这条命也是捡来地,安伯你就先走吧,要是害你一起死,那莫司情又要在我身上加一条命债了。”

“不行!”

安伯急得满头大汗,在牢门外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终于下了决心。

“你等着!我去找宫主,求他放了你!”

还等不及看乔浅浅的反应,他就又冲了出去。

乔浅浅反倒没那么紧张,只是看着安伯地身影轻轻笑。

----谁说我乔浅浅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来着?莫司情你看,连你的老管家都相信我,为我那么拼命,就只有你不信,这就是你给的爱。

----眉黛早前陷害我去看青映,你一定不知道吧,我就不告诉你,让你…后悔!

----好吧,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你压根没给我机会为自己辩解…

呵呵。

 

63.爱,离别

时间一分分地流走来,安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回来。乔浅浅安心等着,等着等着等得两眼发晕,再也睁不开。

----是在发烧吧,她惴惴地想着,却没有力气抬手去摸摸额头。

再然后,就迷迷糊糊坠入了梦里。

梦里是片水,清澈得哪怕从水底都可以看清水面上每一片凋零的落叶。阳光照进来,折射进水里,斑斑驳驳地衬在她的身上。水面之上有莲叶,团团簇簇。

莲花本来是在淤泥之中的啊,怎么会长在这么清的水里?

果然是梦啊。

又然后,不知怎的又飘飘然上了一片葱翠的山上。山上佛音袅袅,香烟缭绕。

这地方乔浅浅再熟悉不过了!这这这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少林后山啊!!

飘啊飘啊,脚一落地,她就撒开蹄子()狂奔----师父师叔师兄师伯师弟们,大师姐我回来了!!

“大师姐…”

“大师姐!”

“大大大,师姐…呜…”

我在啊。

她想开口,却发现根本发不出声音,不仅如此,他们好像压根没有看见她。走近些,她发现一群师弟围着一个地方,跪的跪,擦眼泪的擦眼泪,就是没有人看她。

搞什么鬼?

她想拨开人群进到里面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却发现自己嗖地一下从他们身体里穿、穿了过去?

然后,她看清了师弟们围着的东西。擦擦眼,再擦,终于忍不住嘴角抽搐,有欲望揪住身边小师弟可爱的小脖子大叫:老子还没死哪!你们倒好,连坟墓都给老子盖好了。墓碑之上还就写了乔浅浅三个字。连个雕花砌玉玲珑软玉边边角角什么都没有!

只可惜,手从小师弟地脖子边穿了过去。没碰着。

乔浅浅举起手对着抬眼看,半透明的----真的死了?她认真想着。最后不得不承认,乔浅浅确实死了,死在很久之前,那个摔下天台的日子。

那回来的是什么呢?青冉么?

在一旁,小师弟拉开了嗓门吼:“大师姐。你死得好惨哇呜呜!”

然后被二师弟一巴掌打在光秃秃地脑门上:“笨蛋,大师姐死了半年了,你怎么两年都没改台词啊,小心大师姐回来找你算账!”

三师弟大叫:“我不要见鬼啊!”

四师弟抹抹眼泪,往袖子上擦了一抹鼻涕:“大师姐,呜…你在地狱要是不小心下了个两三层,要好好保重啊呜…”

乔浅浅:“…”

如果可以让他们听见她地话,如果心里话也可以被人听到,那么那一干少林弟子会听到他们既可敬又可畏的大师姐鬼魂此刻正在干笑:你们这帮不长进地小兔崽子给老娘滚!老娘在了也不出去见你们!

“阿弥陀佛。天色晚了。该去哪里的都去哪里吧。”

一声佛号,出来个长者。除了师傅还能有谁呢?

大小师弟们擦擦眼泪,嘟嘟囔囔地推着走,师傅却还站在墓前,对着墓碑轻轻叹了口气。

“师傅…”明知他听不进,乔浅浅还是叫了一声。

“浅浅,回去吧,随遇而安吧,该是你地跑不了,不该是你的,就放手吧。”

放手?

乔浅浅抬手仔细看,放下什么呢,她连自己的身体都没有了,只剩下一律孤魂,她还有什么东西有资格放呢?

“阿弥陀佛。”

她不确定师傅的话究竟是不是说给她听的,正想再开口,却只听到师傅响亮地一声佛号。然后整个世界又模糊了,再也看不清山上的树,山上的花草,还有山…

然后,神智一昏,又是莲池。

那一方小小的清潭之上,莲叶田田,红莲如火。

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她还在上学的时候,曾经为了采一支莲花跌进了湖里,衣衫湿透。

只是,只是她不是个旱鸭子么?为什么她只记得衣衫湿透了,却不记得在水里痛苦挣扎呢?跌进莲花池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

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她看到自己把身子探向了湖里,噗通,又掉了进去。

不是吧?

她听见自己不可置信的声音,然后四周一下子成了水的天下,腰上,脖子上,脚上被藤蔓纠缠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就这么一直往下沉,往下沉…

前尘尽去,尔又何念?

最后的意识,是听到这么一句。

然后,惊醒。

还是地牢。身下的干草垛已经被汗水浸得潮潮地,头发湿嗒嗒地搭在耳边。

刚才是…做梦?

“你醒了。”

一声清冷地声音夹了进来,在寂静的地牢里格外凄冷。

眉黛?她来干什么?

乔浅浅送了这个不速之客一个不冷不热地眼神笑了笑:“是啊,眉大执事有何贵干?没事请回,我还要睡觉。”

“呵,”眉黛笑了,笑得乔浅浅毛骨悚然,她说,“你是该抓紧时间睡个饱觉。”

“你什么意思?”

眉黛冷笑:“宫主说要让你拿命来抵秋水宫血债,你准备受死吧。”

“那也轮不到你来说!”

乔浅浅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只因为眉黛一句话让她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甲克。

----拿命来抵,拿命来抵地意思是要她的命对吧。那么相信的莫司情,要你的命呢,乔浅浅,他要你用你的命,去换他地一个误解。哈。真是好笑。

眉黛终于露出了得意地神色,像是隔了一个冬日忽然见了光的冬眠动物。很显然地。乔浅浅的示弱让她很是得意。

“怎么轮不到?”她冷笑,“执行地是我。自然关我的事情。”

“你滚!”

她不相信,不相信莫司情真的会要她的命,不相信她那么信任的莫司情,连这么点点地信任都不肯给她。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一定是。安伯已经去找莫司情了不是么,然后他就会来放她出去的…

“你就好好享受最后的时光吧。”

眉黛出去了,乔浅浅跪倒在了地上,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重重的关门声传来,安伯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到了牢门口重重地喘息。

“安伯,莫司情怎么说?”乔浅浅轻声问。

她不敢大声讲话,怕一不小心,梦就碎了。

安伯的神色在一瞬间垮了下去。原本跑得气喘吁吁红润得很的脸。在一刹那成了烟灰色。

“小姐,宫主说…”他支支吾吾。不敢抬眼看乔浅浅闪光的眼,最后把心一横,说了出来:“宫主说您非死不可…”

“哦。”

真到了这一刻,她反倒安静了。

早就设想过听到噩耗会怎么样了,只是想过大叫,想过大哭,甚至发疯似的到处乱撞发泄一下,却独独没有想过她会安静至此。

“小姐…”安伯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换来的却是乔浅浅展眉一笑。

“安伯,你不用替我难过,”她笑了笑说,“我们那个世界有个说法叫圣母,我大概就一不小心成了那个啦,我现在在想,想我这么挂了,莫司情一定很泄恨吧,他会用我地血去祭奠秋水宫地老老少少吧。”

“小姐…”

“你说,我要不要告诉他我是冤枉的呢,”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安伯你一定替我说了吧,他不信对不对?现在不信,那就隔个一年两年三年再告诉他,在他洞房花烛,在他人生最最得意地时候告诉他,告诉他彻查眉黛,是她陷害的我,还有彻查云妃,那个人应该也有一脚好不好?”

絮絮叨叨说着,牢房里面的水声滴滴答答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

安伯看着牢里面纤弱的身子,满眼的心疼,却说不出话来。

“安伯,帮忙好不好?”

她的声音很轻,却是字字透着哽咽。可能是有些喘不过气来,说着说着一把揪住了自己的胸口,往身后潮湿的墙靠了上去。

安伯忍不住抹了抹眼泪:“小姐,你不用像交代…”

----遗言一样啊…

“本来就是遗言。”

乔浅浅死死地咬下嘴唇笑,心口好痛,痛得她想一把把它揪出来得了,连同对莫司情的爱恋一起,毁、尸、灭、迹!

“小姐…”安伯还想说什么,忽然猛地一个转身,发出一声惊叹。

顺着他的身影,牢门口红光闪闪,烟雾弥漫----乔浅浅看得脚下一软,跌倒在了地上。

火光。

竟然是想烧掉整个地牢么。

“小姐!”

“安伯,这地牢还有其他出口么?”

“有。”还有个备用的。

“那你,”她抬眼,“快走!”

“不行,我走了你怎么办?”安伯不同意。

哪里知道乔浅浅不知什么时候从牢房里捡了片破碗的碎片,抵在喉咙口上。

“你是要看着我死血流满地再跑,还是先跑让我自己安安静静待会儿?”

她问得残忍至极。

安伯想了想,对着她跪下了身子,朝她磕了几个响头:“小姐保重,多谢…曾经的救命之恩。”----那次偶尔阻止莫司情开杀戒,这恩,他一直记着,一生不忘。

走吧。

乔浅浅对着他做了个口型,然后眼睁睁看着那垂老的身体晃晃悠悠消失在了地牢的尽头。

“莫司情…”

没人了,她终于可以放声大哭,哭得天昏地暗,心里有千万种的话,出口的却只有三个字,三个字叠加着三个字,在越来越浓的烟雾里面浮浮沉沉。

----莫司情,我恨你!

----莫司情,乔浅浅这次真的要死了,你是不是满意了?

----莫司情,我真的曾经,那么地…爱着你啊…

眼泪留下来,流到嘴边,咽进喉咙里,不是映像中的咸,而且带着淡淡的甜,淡淡的腥。

火,越来越旺,地牢里面炙热无比。

乔浅浅不知道,等死的这段时间里面,她该缩到最里面慢慢等死呢,还是干干脆脆给自己一

烟雾弥漫,呛得她直咳嗽,等到再也喘不过气的时候,她笑了,极其残忍的方式。

----师傅,你说该是我的东西跑不了,不该是我的我得不到,那么这就是我奢求莫司情不该属于我的爱的结果,我是…罪有应得?

因果轮回,我,真的错了么。

火,终究是吞噬了一切。

譬如牢房。譬如乔浅浅。

譬如曾经存在的爱。

 

64.爱与不爱

这是个南方的小城镇,坐落在青云的都城附近。两年前这里出了一件大事,城里的大户莫家被一场大火化成了灰烬。有人说大火的前一夜有人曾经见过数百骑黑衣蒙面把莫家围了个遍,顷刻间血流成河,又有人说,是莫家少爷在外边树了什么强敌,人家追杀上门,灭了莫家全家。最最匪夷所思的一种说法是,莫家老爷是当年的朝中大员,而莫家少爷其实并非他亲生,乃是当今天子的亲弟。

只是不管如何,这莫家是一夜之间消失了,一场大火,连一具尸首都没有留下。城里沸沸扬扬了好几个月,终于在半年后静谧了下来,茶余饭后已经很少有人谈起曾经恢宏一时的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