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里,和司空其名的的确还有一个人,蛊医甘苗。
她小时候也曾听司空提起过他,说是此人最擅长的不是医活人,而是…医死人,只要凑齐
四肢和头脑缝起来,他就能用控脑的蛊虫“做”出一个人来,江湖中,提起蛊医甘苗,无人不惧。
如今看来,这个主人十有八九就是甘苗了,青画不明白,这个从来不外出的邪魔为什么会突
然针对起她来?只是因为她是司空的弟子吗?
香儿伸手轻抚青画的背,“姐姐,你难受?”
“香儿,你有没有看到那群人把几个外来的人关起来了?”
“有。”香儿眨眨眼。
“在哪儿?”
“水里。”香儿指着一个方向稚声道。
那方向青画认得,是上次下毒的那个公灶,她还记得那儿有个大湖,难道柳叶他们竟然是在
湖底?好在公灶那儿已经没有多少人把守,青画用了仅剩的一个装着蛊虫的瓶子,总算是让那几
个人失去了意识,香儿显然是熟门熟路,她牵着青画的手跌跌撞撞地绕过公灶的屋子,沿着屋后
宽广的湖面一路走,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停下了脚步。
青画疑惑地看着前方,眼看着香儿拨开挡路的芦苇,露出藏在芦苇后面的一个小潭,柳叶、
温琴、顾莘居然都完好无损在水里!
“你们…”
“郡主?”柳叶抬头看见了青画,惊喜过后是惊慌失措地喊出了声:“不要过来!”
青画险险地止住了脚步,警惕道:“这水?”
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没有伤口,甚至没有锁链牵制着他们,但是每个人都温顺地把半截身体
浸在水里,这样的情形着实诡异了些,那水,初看没什么特别,细看之下却似乎泛着一股子幽绿,
深潭之水自然是幽绿的,可是这水潭是在是浅得很,这种颜色让人不寒而栗,青画看着起了一身
的鸡皮疙瘩,柳叶提醒之下,她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是。”柳叶苦笑,“我们都成了水草,一离开这水不到十步就会浑身刺痛,生不如死;这几
日多亏了这个孩子带些野果来,我们才不至于饿得昏厥…”柳叶说的是香儿。
“那柳大人,你们能走吗?”
“能!”温琴狠狠一拳砸在岸边的石头上,咬牙狰狞道:“腿脚都没事,可是…离不开这水!
那个人连防止我们逃脱的守备都没有,就是因为我们一旦进了这水潭就再也离不开!”
柳叶沉道:“郡主可知道这是什么?有法子可解吗?”
“有。”青画轻声道。
如果说刚才见着穿得厚实无比的村民,她还仅仅只是怀疑那个“工人”是甘苗的话,那此刻
她已经完全确定那个人就是甘苗,司空曾经提起过,甘苗此人有两宝,一个是毒药“天残”,一个
是毒水“地养”,前者奇毒无比,天下无人能解:后者只要加一点进死水,人沾了就能成瘾,一离
开就是撕心裂肺,柳叶他们现在所在的水牢,十有八九就是传说中的“地养”。
一瞬间,青画忍不住想发抖,难怪墨云晔会如此笃定她比不过那个“主人”,他是甘苗,就连
司空都得让他三分薄面的甘苗啊…
000
香儿紧紧抓着青画的手,“姐姐…”
“郡主,你快些逃吧。”一直沉默的顾莘终于开了口斗我们三个在这儿已经商量过了,倘若…
倘若我们不能熬过这一劫,郡主,“怀仁阁”还是要靠你撑下去,陛下他这次是兵行险招…他已
经输不起了;回宫,然后把这里的一切昭告天下,就说墨云晔勾结巫蛊,祸害我朱墨江山!如果
没人信,大可以让将士前来替我们收尸!郡主,你要活着回去,否则朱墨与青云邦交不保,更是
雪上加霜…”
静谧的潭边,只回响着顾莘颤抖的话语,青画蹲在潭边苦笑,“顾大人莫要欺青画年少不更事,
这勾结巫蛊的罪名能定墨云晔的罪吗?顾大人只是想让青画安全离开吧。”
顾莘沉默了,干瞪着血红的眼,用力抓了一把泥土。
“柳大人,如果墨云晔谋害朝廷命官,勾结邻国使臣意图谋反,加上…残杀数百灾民呢?”
柳叶眼中一亮,片刻后又闪灭了,他叹道:“本来下官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但如今我们失败了,
墨云晔又怎么会…”
“会的。”青画轻声道:“他会的…”那些人,本来就是死人,根本不需要他下手。
“郡主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青画茫然站起身,仰头望了一眼蔚蓝的天,闭上了眼,性命提在手上的滋味实在是
有些沉,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良久她才幽幽道:“我想去见见那个主人。”
甘苗所在的地方不是山顶,而是后山腰,与山顶上层层守备截然相反,山腰只是杂乱地密布
着藤萝,几处湖泊泥沼中丛生着层层叠叠的芦苇,一条婉蜒的小径绕了不知道多少弯,终于绕进
了芦苇丛,望不见尽头,芦苇丛边左右分别守着两个侍卫,目光阴森。
青画悄悄隐藏在芦苇后面,屏息打量着,他们穿得极其厚重,看样子不是活人,毒药应该是
对他们起不了作用的,唯一可行的是她身上唯一剩下的蛊虫,这是最后一罐,她除了孤注一掷再
没其他选择。
所幸,蛊虫起了作用,几个穿得诡异厚实的村民相继倒下了,青画绕开他们悄悄顺着弯弯曲
曲的小径轻手轻脚地往前走,一片芦苇的海,风中芦苇翻滚,沙沙声不绝于耳,无边无际,铺天
盖地,青画有些发冷,轻轻拽紧了衣服。
“姐姐。”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香儿?你怎么…”青画皱眉,她明明已经把她安放在安全点的地方,让她好好躲着,没
想到她居然偷偷跟了上来。
香儿的脸红红的,眼里透着一丝水盈盈的光,她摇摇青画的手,奶声奶气,“姐姐,香儿怕。”
“别怕,你好好待在…”青画想让她回去,却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与其让她冒险回到
当初让她躲藏的地方,还不如就地找一个;她左顾右看,最后找了个芦苇丛生的地方,指了指,“你
去那块石头后面躲着好不好?等到日落,如果…如果日落的时候我还没回来,就去找刚才那三
个人,知道吗?”
香儿犹豫地瞪大了眼,最终还是乖巧地点头,“嗯。”
青画松了口气,看着香儿照她的意思躲藏好了,她才继续前行,约莫一盏茶的工夫,芦苇丛
总算见了尽头,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条小溪,溪水隔了芦苇和一片平坦的空地,空地上赫然立着
一座小小的竹屋,没有一个人把守,这多多少少让她有几分心慌,却并不影响她继续往前走。
风吹得芦苇声声作响,青画抓紧了自己的衣服,一手按在腰间的口袋上,那儿是她仅剩的毒
药,她不能肯定这毒药能不能拿甘苗怎么样,但至少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还可以用到自己身上。
“怎么,不往前走?”陡然间,一串笑声飘散开来,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司空的徒弟,
就这么点胆量?”那笑声如游蛇一般的滑腻,不辨男女,只是到开口时才让人依稀可以确定是个
女子,青画握紧了拳头,忍住了回头查看的慌乱之举,咬咬牙迈开第一步。
那声音又是一阵嬉笑,“不回头看看吗?我在你身后呢。”
被发现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如果这时候她仍然抱着偷偷接近的心思,那到最后真的可能
会死得很惨,青画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她逼自己不去听,几乎是木然地,她迈开第一一步、第三步…
一直到竹屋前,她始终没有回头看过一眼,几乎是费尽了所有的精力,她叩响了竹屋的门。
几乎是同时,身后那柔腻的声音霎时停滞,不仅是嗓音,就连风声、芦苇声都停滞了,气氛
沉寂到了让人心慌意乱的地步。
“你是来送死的?”竹屋的门“吱嘎”一声打开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屋里响起来,沙哑无
比的声音让青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是。”青画勾起一抹笑,一步踏进了竹屋。
出入意料的,竹屋里是一个雅致至极的世界,墙上挂着几幅字、几幅画轴,屋子里一张竹桌,
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在竹屋窗边站着个白发苍苍的女子,一身白衣,纤尘不染。
“好大的胆。”那人冷声笑,回头对上青画的目光。
青画在那一瞬间看见了她的真实面目,她本来以为她已经是个白发苍苍老者,但没想到她只
是长了满头的白发,她的脸是三十上下年轻女子有的,配着她苍老的声音显得格格不入。
“你是甘苗?”青画抬眼问,悄悄握紧了手里仅剩的那包毒药,她已经不用听她回答就几乎
能肯定她就是甘苗了,这世上被称作高人的人很多,但真正是童颜鹤发的高人她却只见过司空一
人,这女子是第二个,向来也只有与司空齐名的甘苗才能配得起这副容貌。
“司空的徒弟?”甘苗不答,只是用讥诮的目光仔仔细细扫过青画,从眉眼到腿脚,没有一
处落下,到未了她轻笑一声,淡道:“吊着命的病秧子,司空可真舍得下本。”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青画皱眉。
甘苗娇笑,“你居然不知道?司空什么时候成了施恩不求报的好人了?”苍老的声音在竹屋里
回荡着,一遍一遍不绝于耳,青画听得心里渐渐起了慌乱,她知道自己不该相信甘苗这蛊惑人心
的话,可是…可是她也不得不承认,从小到大,她的的确确是个吊着半条命的病秧子,不管是
用毒还是用蛊,她都学得异常艰辛…前阵子她的身体更是到了随时都会倒地的地步,只是这一
切都结束在某一次晕厥之后,从那以后,不管身体再差,她都不至于垮掉…这其中说没蹊跷,
连她自己都不信。
“仔细瞧了,原来是个美人胚子,难怪司空挂在心上。”甘苗的笑变了味儿,她缓步走到青
画面前,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娇嗔,“可惜呀,他这番牺牲,不过是为我作嫁衣。”
青画递体泛冷,“你…到底想说什么!”
甘苗巧笑着凑近她,“司空把他养了十五年的保命蛊给你续命,你居然不知道?”
青画的呼吸一滞,再也没开口,她的心里已经乱成一团,很多早就淡忘的记忆渐渐涌上心头,
再见司空时他的愤怒、那日醒来时他笑着说,“一日定不会有大碍了”的神情,她一直以为是他医术
了得,却没想到,他是把他十几年的心血给…
“你的身体还真是万药养,倘若去了脑袋,会是最好的…”
青画忍不住战栗,甘苗的手指冰凉,划过她的脸上引得她一阵阵的鸡皮疙瘩,她几乎是没有
任何犹豫,倏地退后想定,只是来不及了,她回过头的时候发现门上赫然爬满了蜘蛛,每一只都
是色彩斑斓,不仅是门上,连窗户上也全是,她几乎能想像假如她强行出门,会是怎样的结果…
“为什么来?”甘苗巧笑。
青画淡道:“别无选择。”
“好个别无选择。”甘苗慢条斯理地替自己斟了杯茶,眼角笑意,她说,“我给你个选择,你
是想去了脑袋变得和外面那群人一样,还是冲出门去试试看会死得多难看?”
青画闭上了眼,她当然知道甘苗不是在开玩笑,门上的彩蛛她认得,是一种产在极热之地的
食肉蛛,她此刻身上没有好药,只要被它咬上一口,就算是十个青画都活不了的;两条路,一条
早死,一条受尽折磨而死,她问她,选哪个?
不论她选哪一个,都是一个死,青画缓缓睁开眼,对着甘苗扬了扬手,笑了,她清声道:“你
是要一个死人,还是一个让你杀得有价值的人?”她的手里是她仅剩的毒药,威胁甘苗的却是她
自己的性命,她赌,赌她不会甘心让到手的猎物死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这世上能杀人的东西多得
很,但是能让她费尽心机得到的人偶却只有她一个,与其被逼着作出无论哪个都是死路一条的抉
择,她宁可把这抉择还给对方。
甘苗一愣,忽而笑出了声,“你居然拿自己的性命威胁我?是不是太过天真了?”
“是。”青画冷笑,手指稍稍用力,纸包发出轻微的声响,只要她再用上一分力,指甲就会
划破掌心,人一死,不管身体里有多么宝贝的东西,都会随之灰飞烟灭,这一点甘苗肯定比她清
楚。
良久的沉默。
“你想要什么?”未了,甘苗笑了。
“先放了柳叶他们。”
“好,成交。”
扯线的木偶制作尚且需要许多道工艺,民间有传闻,为了让木偶有“灵魂”,还会有个“开魂”
的仪式,而甘苗所做的不是普普通通的木偶,而是真正意义上的人偶,自然要比木偶来得繁杂,
于此,青画才得了半天时间的修养。
半天后,开魂准备妥当,依旧是几个穿着笨重的人找了根绳子,把她结结实实绑了起来,他
们的手脚都很僵硬,眼神无光,凑近了连呼吸都没有,青画逼自己不战栗,尽量让自己的手脚下
至于被绑得毫无挣扎的余地。
“那三人已经上船。”临走,甘苗淡道。
“多谢。”
青画被推到房门外头的一处高地之上,高地上绑着一根木桩,青画就被那些人偶绑到了木桩
之上,烈日炙烤着大地,风带不来一丝清凉,青画却浑身发寒,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甘苗如
她所料没有跟上来,周围把守的只有三个人偶,如果要逃跑,这时候是再好不过的了…
唯一剩下的那包毒药能让东西化腐,青画小心翼翼地在纸包上扯了一个洞,一点一点转着微
小的角度,尽可能地避开另一只手,把毒药洒在那绑着她的绳子上,手不可避免地沾到了药粉,
火辣辣的疼,她咬咬牙继续,一点一点倒,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她已经开始晕眩,绑着她的
绳子终于断了。
人偶不聪明,不能从细微的地方看出绳子断裂,他们只要她仍旧维持着本来的姿势就不会发
现,她借着木桩稍稍恢复了点力气,瞅准了一个时机,把剩下的药粉对着人偶奋力洒去!虽然他
们不会中毒,但是这药粉至少可以腐蚀了他们的眼睛。
人偶一个个开始动了,却是相互碰撞找不到方向,青画就趁着这个时机掉头就跑,穿过小溪、
穿过芦苇海,她一路急急忙忙奔跑,心惊胆栗,终于,芦苇的尽头已经在前面。
“香儿!”青画急急忙忙喊,却没有见到那小小的女孩出现,她也许是睡着了,也许已经不
在原来躲藏的地方,不管怎么样,她都得找找…“香儿!你在吗?”她翻递了那周围,依旧没
有看到一丝痕迹,看样子,香儿已经的确不在那儿了。
青画急急往前跑,不期然地脚下一软,浑身失去了重心,重重地栽倒在地上,顿时,她疼得
眼里都起了花,耳鸣不断,这一跤来得有些蹊跷,青画只觉得心里被塞了什么东西,轻飘飘得如
同棉絮一般,鬼使神差地,她伸手脱了鞋袜去查看脚踝,那儿果然有个青色的印记,不痛不痒,
模样却异常的狰狞,那是什么,她并不知道,只是本能告诉她,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000
远处已经传来了寒宪串宁的声响,想必是追赶的人跟来了,青画不敢久留,匆匆忙忙穿上鞋
袜,咬咬牙站起身继续向前跑,几乎是同时,一个兴奋的声音在不远处响了起来:“姐姐!姐姐在
这里!”
是香儿,还有…陪在她身边的那一抹绛紫。
“姐姐!”香儿跌跌撞撞地跑了上来,死死抱着青画的腰肢不肯放手,一张小脸已经哭得脏
兮兮的,眼睛泛红,“姐姐,天都快黑了,你还不来…”
“我没事。”青画轻声安慰,目光却锁在不远处站着的那一抹绛紫身影上,他站在那儿,没
有一点言语却透着一股威仪,这样的人也许天生就是王侯将相,也许生来就此常人高上那么几寸,
就是那几寸的高,让他能踩世人如蝼蚁。
“青画。”他低眉轻声开了口,两个字,无比的清晰。
“姐姐,哥哥在找你。”香儿泪眼汪汪地从她腰间抬起头,“哥哥一直在找姐姐。”
找到了,又如何呢?青画冷笑,与墨云晔隔着短短的距离,一点一点地把视线从他身上挪开
了,拉着香儿往前走。
“青画…”他似乎只会讲这两字,同样呢哺一般的口气,同样温润如水的眉眼。
青画本不算理会,只是没走几步,就发现堵截的人已经在她耽搁的这短短时间里,把这片芦
苇层层包围起来了,她…走不了了。
“出尔反尔,司空的徒弟就这品性吗?”甘苗的笑声滑而腻,拨开层层的芦苇透到了每个人
的耳里。
司空的徒弟,青画突然发现,不管是青画郡主还是青画太子妃,没有一个可以比得上这个身
分更让人关注,帝师司空的徒弟啊,她想笑,无奈身上有一点点涩疼,让她的笑带子几分怆然,“谁
规定司空的徒弟就活该被人当药引了还不能反抗?”明明是死到临头,她反倒镇定了起来,几乎
是怀着恶劣的心思嗤笑,“我就是不守信用、出尔反尔、阴险狡诈怎么了?”让她先放柳叶他们是
一回事,她打算束手就擒是另外一回事,与其被这老妖婆做成了人偶,她还不如早些自行了断。
“你好歹是名门之后…”甘苗的声音带了愠怒。
“名门之后就该风度翩翩自寻死路?”青画眯眼笑了,一面笑一面打量着四周的空隙,一手
抓着香儿一手攀了根树枝,屏息后退。
“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甘苗的声音高了几分,“还想逃?”
甘苗的话音未落,忽然间芦苇海里吼声滔天,所有的人偶在这一瞬间狂乱起来,每个人都像
是被砍了一条腿的狗儿,尖声叫着在原地打着圈儿,香儿被眼前这一切吓坏了,呆呆愣了一会儿
后也放声尖叫着哭出声。
青画无能为力,只能抱着香儿咬牙忍着,逼自己静下心等待渺茫的生还机会,可是那些人偶
乱则乱,却没有一个人露出一丝空隙,她身上已经没有任何能要命的东西了,区区一个柔弱的身
躯,怎么可能冲破那堵连人都不能算是的墙呢?
“甘苗!”陡然间,墨云晔罕见的响亮声音在人偶的喧哗中响了起来。
青画听到甘苗很是诧异地“嗯”了一声,没过多久,尖叫的人偶们纷纷停下了声响,又回到
了最初的模样,甘苗略略嘲讽的声音从芦苇后传了出来,透着一丝丝的妩媚,她说:“墨王爷莫不
是想和我抢这小娃?”
“是。”墨云晔淡道,深邃的目光飘过青画的眉眼,却闪了闪躲到了别处。
甘苗娇笑,语气丝丝入扣,“墨王爷,这孩子可是我做娃儿的好材料,这身段虽小,骨子里却
是被药草蛊虫薰大的,去了脑袋、变得听话了,她可以当我最好的一个娃儿呢。”
“你敢?”墨云晔的话里忽然带了无尽的戾气,他没有多说任何字,只是沉下了脸色,如同
三月晴好的天忽然起了雾,一片阴云笼盖四野,十里昏暗风雨欲来一般,他这副样子青画见过的,
许多年前,那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也曾经用这种口气威胁几个拦路的恶霸,那时候,他就是七窍
玲珑了。
“墨王爷,你忘了你我的约定吗?”甘苗的话锋一转,尖锐起来,“十年磨一剑,墨王爷凡事
还是斟酌着点,莫要一时冲动坏了大事。”
墨云晔淡道:“那又如何?”
“墨王爷,这些年我们一直相安无事,再过几年你就会鸿图大展,这个节骨眼上,王爷真要
和甘苗争上这口气?”
太阳终于落山了,荒芜的山上一下子静谧下来,虫鸣鸟叫不知何时带了凄厉,就如同甘苗所
说的,在这节骨眼上,青画也是不愿意多出声的,直到她听到甘苗那句“你忘了你我的约定吗?”
原来,墨云晔和甘苗早就相识;原来,他们两个竟然是同盟!十年磨一剑,十年前墨云晔不过十
六、七岁,他居然从十年前就策划了一个直到今天尚且无法达成的…阴谋?
不是灭宁府,甚至不是当上摄政王,他十年磨的究竟是什么?
“姐姐,你在发抖。”香儿轻声道。
青画悄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的确,它们在发抖,但,不是害怕,如果不是香儿提醒,
她自己根本无法觉察到这细微的颤抖,明明恐惧还不足以让她失态,但是腿脚却仿佛不受控制一
般地在一点点地被抽去力气;疑惑间,她想起了刚刚见着的脚上的青色印记,顿时心里凉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