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怀着苦涩的心去臆想,假如当初嫁的人不是墨云晔,而是宁臣,是除了墨云晔外的任何一
个人…她又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假如…假如那个连墨云晔都不知晓的孩子没有随着宁锦
一起死在三月芳菲下,他也该…有六岁了。
可是到头来,还是人算不如天算。
第七章
女孩指的方向是村落的最深处,越靠近,路途越是泥泞,到尽头是一个几十丈方圆的湖,湖
旁有几间低矮的房屋,看样子是村民临时搭建的公灶,煮饭食的地方,屋旁站着几个不普通的村
民,之所以不普通,是因为他们每个手上都拿着一把刀,眼神之犀利,与之前村落里的村民截然
不同。
青画俯身在丛生的杂草中,静静地等着他们放松的一刻,她靠得极近,以至于那几个人的对
话都能清晰地辨别出来,其中一个说:“不过是个女流之辈漏网之鱼,为什么要这么严防死守?指
不定那妞已经被蛇给毒死了。”
另一个嬉笑,“主人说了,那可是个会下毒的妞儿,咱这吃的、用的可得守紧了,不然,有咱
兄弟受的!”
“会下毒的妞和不会下毒的妞有什么分别?还不是女人一个!女人啦,都麻烦!”
“哈,你这话说得可不精准,那妞可是司空那老混球的徒弟!”
看守的人笑成了一团,大大咧咧地在屋门口摆开了几壶酒,喝得正酣,青画屏息静静等着,
却良久没能等到那几个人酒醉,他们的话来得蹊跷,她没有精力细想,只好咬咬牙往后退了一些,
靠在一片低坡上重重地喘了一口气,等待那群人喝醉的时候。
良久,屋旁的声响总算是轻了下去,几个人聒噪的嗓音总算相继弱了,鼾声传来,青画勾起
嘴角,悄悄绕过低坡小心靠近屋子,那几个人果然已经趴在桌上酣然入睡,有两个没入睡的也已
经是满脸通红,她不需要直接经过他们,她只需要靠近那张桌子就好了…只要能到蛊虫看得见
的地步,她就有办法让他们真的一睡不醒。
一步、两步、三步,青画屏息靠到了最近,从贴身的小袋里挑了个小瓶,轻轻地把里面的东
西倒在了地上,她埋头尽可能地把自己陷进草丛里,在心里暗暗数着,从一到一百,再抬头时剩
下的两个人也已经趴在了桌上,那不过是从脚趾钻入身体里,让人暂时昏睡的小小虫儿,伤人是
难的,那也正是她想要的,要想顺利地下毒,首先要确保的就是看守的人安然。
屋子里果然有一口水缸,这次南行青画带的多半是治病的药材,好在临出门的时候也记得带
了为数不多的毒药,而这其中,药粉只有残花,这残花无色无味,约莫服用后三十个时辰才发作, I
使人癫狂,不分敌我,洒在水里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下完药,青画又轻手轻脚离开了湖畔,在等待毒发的这三十个时辰里,她无处可去,只能找
个安全的地方躲一躲,只是她没想到,没有走多远,就迎面碰上了一队村民,没有人出声,青画
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两只手紧紧揪了揪裙摆,咬咬牙沉默。
也许是她的一身狼狈和“郡主“这光鲜的身份相差甚远,半晌,村民中有人问:“你是谁?怎
么来的这里?”
青画急中生智,咬牙冷道:“我的行踪主人尚且不过问,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过问了?我倒要问
问,你们这个时候不去搜捕,到这里来做什么!”
几个村民一愣,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带头的犹豫道:“难道你是主人亲使?”
青画冷笑,“你说呢?”
村民脸上的神情很是怀疑,几个人相互看了看,眼里的犹豫越来越浓烈,青画趁着这机会几
步向前,淡道:“若是不信,请看信物。”
所谓信物,不过是一包毒粉而已,她眼睁睁看着几个村民倒地前惊恐的眼眸,狠狠皱起了眉
头,直接用洒的,这剂量着实让她心疼,她身上的要命的东西只剩下几只小虫和两包毒粉而已,
说不定不能熬到安然离开,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次的的确确是在赌命。
尸体是不能留在半道的,青画咬咬牙把几个人拖到路旁的灌木丛里遮盖住后气喘吁吁,大汗
淋漓,她低着头抓着一段树枝喘气,抬眼时心跳骤停,一抹绛紫。
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入了风,穿透的却不只是耳,青画清晰地感受到浑身的刺痛,因为这突如
其来的不速之客,她冷冷看了他一眼,掉头就走。
“你知道他们说的主人是谁吗?”那个温润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青画冷笑回眸,“你?”
墨云晔轻轻摇了摇头,带得腰间的“念卿”发出清澈的声响,他见青画回头,眯眼笑了,“不
是我,他们的主人是和司空齐名的高人,你那些小技俩赢不了的。”
青画冷笑,“多谢王爷关怀。”
墨云晔对她的嘲讽不以为然,只是低眉轻抬手,微笑道,“青画,跟我走。”
“王爷在说笑?”
墨云晔走近几步,几乎是用温柔的目光看着防备至极的娇小身影,她很狼狈,比之前狼狈了
不知道多少,然而即使是这样,她那一双眼还是清亮无比的,这让他有一瞬间的无所适从,甚至
是慌乱,但是本能告诉他,不管用什么方法,不能给她离开的机会,不管…不管她是不是…
他不能容忍,“青画,你以为凭你一人,动得了我在朱墨的根基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会丢了性命。”墨云晔的眼里闪过一丝寒意,“即使我不想,也有我护不到的地方。”
墨云晔的话说得正直无比,青画却听得笑了,笑得眼泪在眼里打了几个转儿,跌落在手上,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想嗤笑,笑人生一场戏,若她真只是个看戏的,倒真以为是她青画不知好
歹,辜负了堂堂摄政王的一番君子意,她嘲讽地抬眼,“王爷美意,青画怕没这命享受,告辞。”
“青画!”身后墨云晔的声音已经带了几分寒,青画不以为然,依旧自顾自穿过层层灌木往
深处走,直到她听到他不轻不重的一句,“郡主仁义,难道就不想看看香儿现在如何吗?”
青画的脚步陡然停滞。
墨云晔的小舟堂而皇之地停在上山的正道上,上船前青画心里挣扎得厉害,最终的最终,她
还是妥协了,山上她能做的事情已经全做了,现在只有等,更何况她不想让那个乖巧懂事的女孩
有事,别无选择,只得跟着墨云晔走。
大船就在河道口,青画惊讶地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一艘更大、更豪华的船,比之前那个
大了不知道多少,船上挂了绳梯下来,她犹豫片刻,在墨云晔柔和的目光中慢慢爬了上去。
一上船她就咬牙问他:“香儿呢?”
“饿坏了吧?”墨云晔淡笑,“船上有醉嫣然和玲珑糕,还有几道青云的点心,你可以挑着习
惯的吃。”
青画用力攥紧了拳头,“我问你香儿呢?”
墨云晔不再说话了,他只是挥手摒退了正要上前侍候的侍从,自顾自进了船舱。
“墨云晔!”
一桌精美至极的糕点,青画没有想过跟他上了船会是这样一个情形,墨云晔只是告诉她,在
她填饱肚子之前,香儿也会陪着她一起挨饿,这威胁其实很好笑,但是青画也知道,墨云晔不是
在开玩笑。
一桌的糕点有大半是宫廷样式,从青云到朱墨,几乎有点名堂的都包括了,她也的确饿了,
这一顿糕点下肚,精神倒恢复了不少。
“香儿呢?”她第三次问他。
墨云晔微微一笑,“我请大夫帮你诊治蛇毒。”
“我就是大夫。”青画咬牙,“香儿呢?”
“她很好。”墨云晔总算松了口,“她染了风寒,我已经让大夫妥善照顾。”
“那…”青画倏地站起身,却没想到紧接着就是一阵晕眩,脑袋轰的炸开了锅,眼里的景
物成了花花绿绿一片,所有的声响刹那间遥不可及…几乎是同时,她双腿发软,再也没能坚持
住清醒。
昏迷,青画想过自己会体力不支倒在路边,想过会被巡逻的假村民抓住,却怎么都不曾想到
她会在酒饱饭足之后,晕倒在墨云晔的船上,而那一顿点心中绝对没有半点毒,等她终于能够睁
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在一张床上,身不久违的软席让她几乎不想动,她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坐起身,
咬咬牙下了床。
“你先别动!”
青画的脚还没落地,一个声音就匆匆打断了她,是尹欢,他依旧是一身白衣,一派绒裤子弟
模样,一手拿着他不离身的玉笛,另一只手却拿着个碗,见她转醒,他笑眯眯把碗递到他面前:“喝
了吧,你的身体大夫说弱得不可思议,也不知道是什么良丹妙药让你能跑能跳。”
那药是活血化瘀、清心润脉的,药是好药,只可惜主人却是墨云晔,青画勾唇笑了笑,拨开
了尹欢端着药碗的手。
尹欢不坚持,只是眯眼笑道:“郡主,这药我要是不喂你喝了,云晔那针眼心回来怕是要找我
报复。”
听尹欢的话中意,显然是墨云晔不在船上,这认知让青画心里窃喜,可是下一刻所有的喜悦
就被湮没,房门是锁的,不是从外,而是从内,显然是尹欢进房后才锁上的,等他出去就会从外
锁上,一瞬间,她感到的是绝望。
“放我走。”青画不想多纠缠,直接挑明。
尹欢笑得肩膀都颤了,他说:“郡主可真是有意思,郡主不知道尹某和云晔是一条船上的吗?
只有郡主是客人。”
青画苦笑着低了头,的确,她青画和尹欢根本就是仇大于义,而尹欢和墨云晔却是年少的时
候就相识的知己,怎么可能要求他违背墨云晔的意思放了她呢?可是现在墨云晔不在,假如此时
不走…再找机会怕是难了。
她埋头轻道:“尹欢,当我求你。”
尹欢笑得越发莫名,他无奈道:“郡主,莫要与在不为难了。”
“尹欢,倘若我和你的交情不比墨云晔来得少呢?十几年交情够不够?”鬼使神差地,青画
喊出了这么一句。
“郡主什么意思?”尹欢渐渐收敛了一派不正经模样。
“我…”
“你到底想说什么?”
青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抬头望进尹欢的眼,一字一句道:“宋尹,你真不记得我?”
世人都知道史宫尹欢,却不知道他几年前原本不叫尹欢的。
“你!”尹欢大惊失色,脸色霎时变了,“你究竟是谁?”青画苦笑着低下头,每个人都喜欢
问她这个问题,久了连她自己都在问自己,你究竟是谁?走青画,还走宁锦?报仇雪恨的是宁锦
还走青画?
良久,青画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呢喃一般开了口:“宋尹,我是宁锦,这个理由够不够让你放
我?”
药碗从尹欢的手上跌落,砸在地上成了碎片,浓稠的药汁飞溅了一地,连同尹欢雪白的衣摆
都染了污渍,他瞪圆了双眼,眼里透满了不可置信,半晌才低哑着嗓子开口:“郡主,这个玩笑不
好笑!”
尹欢根本不信,青画唯有苦笑,的确,假如对调了身份,让她相信眼前的人是许多年前早就
过世的故人借尸还魂,任凭哪个有几分神智的都不会相信的,可是,她今天却要逼着他信,逼着
他放了她。
她撑着几分力气下了床,抓住尹欢的衣袖,伸手指着他的上臂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小尹,你
这里的疤还在吗?”
尹欢猛然间一个踉跄,“你…”
“那弓我偷偷埋在你家老宅的院子里,我射伤你,怕爹爹责罚…墨…又不肯帮忙,我只
好从陈大夫那儿偷了些药来,还威胁你说不许说出去,否则以后永远不溜进你家找你,你…记
不记得?”
尹欢浑身僵硬。
“你后来外出拜师,临别前还留了封信给我,皱巴巴的一封信,也不知道是不是哭了鼻子…”
青画抓着尹欢的衣袖,一字一句问他:“你信不信,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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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欢的神情说不出的复杂,他的眼神颤动,面色苍白,到最后只是干瞪着眼,投降一般地从
喉咙底挤出艰难的一声:“锦…儿?”
“放了我。”到最后,青画用这三字结束。
房间里的气氛僵持着,像是被点燃了线的火药,一触即发,没有人知道,房门外有一抹绛紫,
静得要融入夜色。
墨云晔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只是颓然地借着船舱上的昼屏支撑整个身体,
即使再怀疑,那始终只是怀疑而已,他不敢去查、不敢去信,即使这样都已经失态那么多次…
但是,当不敢触碰的怀疑成了现实的时候,他连推开门的力气都没有…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一次手足无措,第一次是六年前,那个被原配索要休书的婚典,那样一个鲜
活的人,仿佛前一刻还是凶巴巴缠着他闯江湖的顽劣丫头,后一刻已经成了那副模样,鲜血染湿
了她鲜红的衣裳,她本来清亮的眼里浑浊一片,明明是活生生的人,那双眼却好像死透了一样…
万般的春色霎时成了烟灰,喜乐听在耳里是刺骨的疼,那样一个人,她还死死瞪着浑沌的眼,问
他要一纸休书。
他其实…不想给的,他几乎是怀着憎恨威胁她,是要当他的王妃,还是当一个丑仆的糟糠?
结果,他输了,一败涂地。
他亲眼看着她血洒婚场,亲眼看着记忆里那个扛着一把绣花剑,背着个小包裹,七分笑三分
顽劣的小女子,痛得滚下了婚场的椅子,再也没有动作。
艳红喜庆的婚场成了一片死灰。
他召集了宫中最好的御医,救他的夫人,结果,只换来一天,连十二个时辰都不曾满…
房里,尹欢的神情总算是恢复了正常,他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轻声叹道:“你好好休息,我把
钥匙交给你。”
“香儿呢?”
“香儿她不在船上。”尹欢轻道:“云晔把她送到附近的一个山头,那儿会有人照顾她。”
“你…”青画气得说不出话,张了张口只带出一连串的咳嗽,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她已
经大汗淋漓,尹欢把钥匙交到了她手里,她咬咬牙接过了朝门口走,没走几步就栽倒在地上。
“锦儿!”尹欢急忙去搀扶,“明天吧,明天再走,船…已经在河上了,即使你通水性,夜
色茫茫也不一定能找到那座山,而且你的身体实在是吃不消的,云晔他回朝了,后天才会回来,
明天、明天我想办法帮你找个小舟,送你离开!”
青画默默听着,停止了挣扎,她是厌恶这儿,可还不至于失去神智,尹欢的话句句在理,这
个她懂,晚上出行的确会有太多意外,更何况…墨云晔他此刻不在船上,蛇毒才清,如果能好
好休息一个晚上,未尝不是件好事。
“说定了?”尹欢小心翼翼问。
青画犹豫着点点头,任由尹欢抱着上了床,床榻用最好的料子,她依稀可以辨出枕头里棉絮
里还加了些助眠的药草,她的身体向来极差,自然挡下了这药车的效果,没一会儿就昏昏沉沉闭
上了眼,呼吸渐渐平缓起来。
尹欢定定地看着睡梦中仍然一脸防备的青画,忍不住叹了口气,吹灭了房中的烛火,轻手轻
脚出了房门,一出房门,他毫不意外地见着了房门外犹如青松一样,巍然立着的墨云晔,他的脸
上毫无半分表情,面如死灰。
尹欢忍不住冷笑,“这才是待她特殊的原因?”
墨云晔不吭声,他甚至没有呼吸。
尹欢嗤笑出声:“你这副样子做给谁看?墨云晔,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江上的风有些冷,吹得人遍体生凉,墨云晔一动不动,宛若木雕,尹欢不想再理会,他冷笑
一声绕过他,临别不轻不重地丢下一句:“不管你怀着什么心思,我明天会放她走。”
夜渐渐深,船上除了几个船工,所有人都已经回房安睡,只有明月如灯,依稀勾勒着船上每
一处雕花,不知过了多久,墨云晔才轻轻笑出声,笑声低沉,犹如冰下流水,他缓缓伸手构着门,
却终究没有推门进去。
一夜,安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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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画这一夜睡得不是非常安适,胸口闷得慌,待到黎明前夕才恍恍惚惚陷入了梦里;醒来,
是因为有什么软绵绵的东西在她脸上游走,酥痒难耐,她朦胧睁眼,见到的是一个小小的身影站
在床边,一只肉嘟嘟的手正细心地替她梳理着鬓角凌乱的发丝。
“香儿?”青画诧异。
听见自己的名字,香儿兴奋地点点头,奶声奶气,“姐姐,不要走。”
“不要走?”青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
香儿瘪瘪嘴,伸手环住青画的脖颈,在她耳边轻声开口:“因为爹爹的头不见了,山上、山上
所有人的头都不见了,姐姐的头还在,香儿的头也在,哥哥的头也在,我们一起跑掉吧!”
“他们的头在哪里?”
“地下,好多头…头挤着头,爹爹在下面…”
香儿的话总是诡异万分,青画也知道她说的一定是真话,只是不一定能够把事实说出来,香
儿的年纪实在是太小,她实在想像不出她描绘所有人的头不见了、但是身子还在是怎样的画面,
她的话中意究竟代表山上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那一定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她也不知道柳叶、温琴和顾莘去了哪儿。
“姐姐带你去找爹爹,好不好?”青画微笑。
香儿咬着手指想了想,委屈地噘起嘴点头答应了,拽着她的一个衣角,跟着她出了门,到了
甲板上:日出,甲板上的尹欢已经把小舟备好,静候在一旁,青画整理了一些药材,牵着香儿的
手朝他微微颔首致谢,就要踏上小舟。
“青画。”临走,她听到一个低沉的带了一丝颤动声音,没有下文,只是隔了很久又轻声重
复了一遍,“青画。”
那声音的主人是谁她当然知道,只这短短两个字,就足够让她心惊胆颤的没有第二个人,只
是她不想回头,哪怕身后是蓄势待发的箭她也不想。
上小舟、放缆绳落水、拾起船桨,青画发现自己的耐性见长,因为从始至终她真的没有回头
看上一眼,手没抖、心没慌,一步一步做完该做的事,划动了船桨。
“哥哥!”香儿趴在小舟上挥着肉嘟嘟的小手。
“姐姐,你看呀,哥哥在看我们。”
“姐姐,你回头看呀,哥哥的模样好凶哦…”
“姐姐,哥哥他…是不是快哭了?”
朝阳似锦,水波成了金鳞,晨风吹散了雾霭,水旁是沼泽,沼泽上稀稀拉拉露着几枝树梢,
一片青葱:也不知怎的,青画忽然觉得一身的轻松,仿佛乱成一团的麻线,终于被她找到了一个
线头一般,心似明镜平。
皓皓长空,蔚蓝如洗,再见到那座熟悉的山丘已经是晌午,二十个时辰已经过去,假如不出
意外,山上的人该是已经伤亡过半,为求安然,青画还是选择了那日温琴开道的小径上山。
山上的防备比上次森严了不知道多少倍,青画她拉着香儿屏息藏在一处灌木后,小心翼翼看
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她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全无一点中毒的迹象,行走之自如,就好像完全没接
触过剧毒之物似的,这一点,着实让她诧异。
香儿乖巧地蹲着,小心地伸出一个指头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村民轻声开口:“爹爹。”
青画顺着香儿的手指望去,发现那儿站着的是一个拿刀的村民,那村民着实奇怪,明明是炎
炎夏日,他却穿着厚厚的秋衣,从头到脚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那是你爹?”她轻声问香儿。
香儿皱起眉头,十分懊恼地揉了揉脑袋,支支吾吾道:“爹爹,又不是爹爹,头不是爹爹…”
“那那些呢?是不是村子里的人?”青画指着很远地方的一小队村民问她。
香儿摇摇头。
青画心里一凉,强压下喉咙底的恶心尝试着问:“是不是…穿着厚衣服,遮住脖子的人都是
村子里的人?露出脖子的不是?”
“嗯。”香儿干干脆脆点头,“脖子,有疤,难看,遮起来。”
头不是头、身子不是身子,一半和一半…青画捂住了自己的嘴,防止自己吐出来,她终于
明白了香儿反反覆覆说爹爹的头不见了是什么意思…这认知让她遏制不住地恶心,她想起了墨
云晔之前的话,说他们所谓的“主人”是和司空齐名的;这世上人人都知道帝师司空,只是因为
司空年轻的时候调教过几个出色的帝王,然而司空真正厉害的不是帝王策,而是医蛊…在医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