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害的人,不会作选择,他会先答应他们两个,而后邀他们赏花,一边赏花、一边开始酿酒,等
到赏花酣了,拿出酿好的一点酒分给他们两个人,爱酒的当成果子已经酿了酒,爱果的人却会把
注意力放在盛开的花上,而忘了其实他原始目的是要立刻拿果子,因为花开的实在是比他要的果
子数量多太多,人性本贪,加上还有免费的美酒…一直到花开败了,结出了青果,那要果子的
人哪怕已经清醒过来,也无法坐看青果毁于一旦,他只能等;而要酒的,因着同样有诱惑力的青
果,他势必会更加讨好主人,所以,在一种微妙的默契下,谁也不会开口,哪怕一直暗自较劲,
也不敢开罪主人。
治理一个江湖帮派,在狠:治理一个国家,在拖、在借机、在无中生有,有还要再生更多,
到最后,谁还在乎一开始是有还是无呢?这才是治国的大谋略、大智慧。
青画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口,她踌躇许久,才缓缓地,几乎是凝重地把自己的想法讲给墨轩
和想容听,朗月国内的局势既然是暧昧不明,那朱墨的邦交同样可以暧昧不明,就如同青云派她
来和亲一样,朱墨同样是一个摄政王、一个傀儡皇帝,但是这次和亲却是和睦无比的,就像有一
大片的果园在,墨云晔和墨轩都想要,所以书闲注定不会有人敢动:而同样,朱墨只要派了人去
谈邦交,至于具体怎么个邦交法…其实,朱墨完完全全可以装作对朗月皇族血脉争端不知情,
与其在这里纠结到底要选哪一个,不如让他们纠结究竟怎样才能让朱墨选上自己,变主动为被动,
未尝不是好事。
墨轩瞪大了眼,良久才喘了口气,倚在梨花木椅上低笑:“好一个变主动为被动,未尝不是好
事…青画,朕和太傅一直在想主动进取,却把自己放在最危险的地方,我们都没想过,退一步
居然会如此的…”海阔天空。
想容的脸色也有些许怪异,她定定地盯着青画的脸,脸上的神情说不清的复杂,未了,她轻
轻叹了一口气,淡笑道:“郡主不愧是师承司空,我这些年的兵书算是白读了,得名师,果然是不
同凡响。”
青画笑了笑,脑海里依稀浮现的是那个银发白眉的纤瘦身影,司空,私底下她还是不习惯叫
他师父,她不知道他究竟几岁,不知道他当年为什么会突然接受皇后的邀请去宫中赴宴,更不知
道他当年是凭着什么收下她这个痴呆徒弟,他就像是老天爷为了弥补宁锦枉死而派来的谪仙一
样,何其幸运,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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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轩和想容已经沉浸在柳暗花明后的又一番新言论中,青画待在御书房里不大说话,只是静
静地看着书房里剩下的两个郎才女貌的人,想容比墨轩长了许多岁,看起来却还是娇美万分的,
墨轩又天生带着股帝王气,两个人不得不说是英雄美人赏心悦目,可是…她想起了还有一个柔
弱的身影,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她似乎已经很久没看到书闲和墨轩在一处了吧?
同样是宫妃,书闲的封阶还比想容高上一级,墨轩给的关爱却…
“陛下。”她犹豫了一会儿,轻声插口,“您是不是有些日子没去闲庭宫了?”照理,这事她
是没有资格和身份插口的,可是…
墨轩和想容皆是一愣,良久,墨轩才涩然开口:“近来朕的确有些冷落了贤妃,朕今晚便…”
墨轩的口气透着一丝敷衍之色,青画心里的厌恶油然而生,“陛下,是青画冒犯了,青画也有
阵子没见书闲,先告辞了。”
她不想在御书房待久,墨轩和想容显然正在兴头上,对于她的告辞,他们只诧异了一会儿便
轻轻松松放行了,青画从挪书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艳阳高照,时近初夏,宫里的花花车草
都已经没了精神,垂头耷脑地倒在花圃里。
青画在太阳底下闭着眼站了一会儿便感到有些晕眩,朦胧间眼里见着青青紫紫、花花绿绿一
片,她赶紧就着原地蹲下了身,一点一丝慢慢喘气,等到缓过神来,她才苦笑着站起身,这身体,
最近真的是有些糟糕了,也难怪司空的脸黑成那样。
骄阳如火,空气中的花草香味都变了些味道,让人烦躁,青画累极扶着过道亭上的雕花柱,
正思量着是不是要歇息会儿再回闲庭宫的时候,一片阴影透着清凉而来,遮住了烈日的烘烤。
“一个病秧子,除了会点儿医术,我倒看不出你有什么才能让陛下和墨王爷都刮目相看。”
和清凉十分不匹配的,是一个很是嚣张的声音。
青画愕然抬头,一袭火红的衣衫就此进了眼帘,刺得她又是一阵恍惚,这宫中,敢穿得这么
红艳艳的只有一个人,杜婕妤,敢这么说话的也只有她杜婕妤;话虽难人,一把遮阳的丝伞却还
是挡在了她的头顶上,这让青画忍不住微笑起来,如果不是她脸上近乎别扭的厌恶之色太过明显,
她都险些以为是个毒舌的老朋友在关心她了。
她微笑,“多谢杜婕妤。”
杜婕妤厌恶地移开视线,从鼻孔里挤出一句嗯。
她这副样子,摆明着是要僵持,青画只得干笑一声道:“杜婕妤,你这是要送我去闲庭宫?”
“快走。”杜婕妤冷淡道,“我忙得很。”
“多谢杜婕妤。”
杜婕妤又是厌恶一眼,瞪眼道:“我叫杜蕊。”
“嗯。”青画在心底偷笑,不知怎的,她这副样子倒教她想起了一个许久不见的人,那个嚣
张跋扈的青云六皇子青涯,难免的,对杜婕妤的冷脸又多了几分亲切体会。
杜婕妤只送青画到闲庭宫门口就厌恶地走远了,也幸亏如此,她没有见着已经翻了天的闲庭
宫。
青画才步入闲庭宫,就被里面的场景震慑住了,不是紧张,而是…微妙,闲庭宫里,有个
穿着不等宫妃服饰的人跪在地上,书闲一改往常的柔弱,高高在上坐着,脸色阴沉,在她边上的
是…青持。
青画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宁臣自然是进不了后宫的,所以他不是宁臣,可是他穿的却是宁
臣的衣服,只是那一张面具被撕了下来,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宁臣的打扮,青持的脸…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撕了面具,更不知道有什么理由能让他顾不得“太子失踪已久”的局
面突然出现在宫里,只是他站在书闲身边,她想破了脑袋都想不明白,只是呆呆看着他,青持的
脸、宁臣的眼,她同样不知道,此时此刻他是以谁的身份站在这闲庭宫里,她该称呼他谁?他恐
怕…早就怀疑了吧,而她,真的不想去验证他的怀疑。
“郡主到了。”采采通报了一声。
青画不偏不倚,和青持对上了眼。
书闲是个温柔的女子,她虽然出身高贵,到了朱墨后也是堂堂三妃之中的贤妃,却向来没什
么架子,所以闲庭宫里向来和睦;采采是个老宫女,见惯了人情世故,对于真正温柔可亲的书闲
自然是十二分的感激,闲庭宫里是很少有什么事情需要跪拜请求的,今天堂上这一幕,让青画恍
了神思。
青持和她的目光撞上了,带着微微的出神,他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又抬头看了青画一
眼,目光中透出一点点尴尬,更多的却是小心翼翼。
青画闭上了眼,这样的青持太过狼狈,让她越发愧疚,她惶惶然移开了视线,又对上了书闲
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她不认得坐在正厅之上的那个人了,那是一个与平日全然不同的书闲,
她的眼里带着一分…说不清的东西,青画在心里轻轻掂量了一下用词,搜空心思只想到了一个
词,妩媚。
是的,是妩媚,不是媚君、不是媚人,而是媚事,这世上有少数人是天然的心计深沉的,譬
如墨云晔,他的眼里看不出复杂,心思是天生的七窍玲珑,而绝大多数人是后天的,随着年岁增
长、阅历增加而来的愈发深沉。
此时此刻,书闲的眼里是媚,这种媚是处事的圆滑,对每个人都款款而待,却带着某种高高
在上的威仪,后宫中人,哪个不是对着皇帝殷勤献媚、哪个不是对着比自己低贱的人威仪万分?
愚笨的人才会露出谄媚之色,聪明的人殷勤献媚的时候不着痕迹,给人不争名利的错觉:愚笨的
人轻视底下人会恃宠扬威,狗仗人势,聪明的人轻视底下的人却会带着威仪姿态,仪表堂堂,不
言而凤临天下;同样的一件事情,聪明人和愚笨人只是差了一份韵味而已,这份韵味,就是“媚”,
明艳高贵是媚,端庄娴雅是媚,把握好力度,风姿自然绰约。
看着高高在上的书闲,青画依稀见到的是很多年前,在阴暗灰冷的殿上,那个凤仪天下的女
人,那个虽然失去儿子、失去了所有随之而来的名利前尘,却仍然能让人本能地跪下去俯首称臣
的女人,她直到死去的那一刻,都是那么高贵端庄,即便当年的青画已经是二十出头的心智,还
是被震慑得跪在殿前,小心地为她打破一年的装疯卖傻的外壳。
青画还在出神,有那么一刹那,书闲和当年青云皇后的身影在那一瞬间重合了起来,同样的
端庄、同样的被岁月洗出来的深沉痛楚化成的淡泊,这是青画第一次有预感,书闲会在朱墨过得
很好,她也许并非池中物,也许她会…登上某个很高很高的地方。
“画儿,你来了。”书闲眉宇间的端庄在触碰到青画的目光的一瞬间,轻轻颤了颤,缓和下
不少。
“出了什么事?”青画疑惑地看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顿时惊讶之色越发浓重,“是你?”
跪在地上的人面如死灰,甚至不敢抬头看青画一眼,青画却还是认出了她,这个人不是闲庭
宫的人,她甚至不是宫女,她是那日想容本来带着一起去汕溪的那个柔婉的女子,位列宫妃最末
的更衣,好像是姓…余?她和闲庭宫向来没什么瓜葛,怎么会…
“余更衣,你怎么…”余更衣抬头,像是被惊吓到了极至一般,她的脸上已经没有表情,
只剩下一双空洞的眼望着青画不语。
书闲含笑的声音就从座上响了起来,她笑道:“画儿,你认得她?”
“在昭仪那儿见过一次。”此话一出,余更衣的脸色越发难看,书闲则是冷笑起来,她埋头
沉思了一会儿才抬头,脸上已经是和颜悦色,她说:“昭仪?余更衣,原来你和昭仪姐姐交好,昭
仪姐姐倒真是没什么架子,你说你冤,那需要我派人请昭仪过来听你辩解吗?”
“贤妃姐姐…”余更衣的脸色越发苍白。
书闲却在这时候从座上站起了身,冷颜道:“余更衣,你三番两次派人跟踪品香郡王不算,今
日还有意阻拦她回宫,甚至还对陛下说宁臣是朗月派来挑拨两国关系的奸细,你到底有什么目
的?”
余更衣沉默不语,脸色惨白。
青画站在一旁,飞快地整理着脑海里的思绪,余更衣三番两次跟踪她应该是宁臣发现的,但
他还来不及说…那就是最近的事情,阻拦她回宫更是昨天或者今天的事,说宁臣是两国的奸
细…那就是知道墨轩正在烦恼的事情后才能做的,这铺天盖地一样的阴谋,貌似针对的人是宁
臣,但其实仔细想一想就不难发现,余更衣所有的事情针对的人居然是…她?
宁臣之所以会来不及换装就直接撕下面具变成青持,是因为墨轩派了人去挟持他,逼他不得
不证明自己不是朗月奸细吧?这一切都来得太巧、太密集,如果说是墨云晔做的,那还可信,可
是余更衣不过是一介更衣,她有什么目的?
“画儿,你过来。”书闲的声音透着几分愠怒。
青画茫茫然回头,看了脸色怪异的余更衣一眼,犹豫了一会儿到了书闲身边,书闲轻轻松了
一口气的样子,在外人看不见的角度,轻轻抓住了她一抹衣摆。
“余更衣,其实我不是个好事的,你这事我也不一定要请来昭仪。”书闲的脸上勾起一抹笑,
声音居然成了和颜悦色,她轻道:“我停手,你也停手,这份人情算是我给你的见面礼,你最好不
要再惹出事端,不然…”她轻声笑,“我家太子哥哥在江湖上还是有些交命的兄弟的。”
宫闱之中,所有的事情都讲究一个“理”字,讲究一个迂回,往往一件事情迂回来、迂回去,
到最后连最初的目的都没了,只得关上几天禁闭了事;但是宫廷中人最怕的却是江湖中人,因为
在江湖,所有的事情都是一刀了事,死士更是没头没尾查不到底的一群人,一条命就此没了也查
不出什么…
“你什么意思?”余更衣诧异抬头。
书闲轻笑,“我放你走,不予追究,宫廷中的事,有时候的确是身不由己,既然我这儿没什么
得失,我也不想深究,你且好自为之吧!”
余更衣瞪大了眼,定定地看着书闲,而后缓缓低下头行了个礼,告退了,临走前,她深深看
了书闲一眼,眼神又划过青画,带着说不清的意味,她似乎有话想说,却还是忍住了。
余更衣一走,采采就随手关了闲庭宫正殿的大门,挥了挥手,带着一千宫女、太监都退出了
正殿,只留下青持、书闲和青画三个人在宫里,当最后一个宫女退出正殿的时候,书闲忽然用手
遮住了眼睛,像是要呼出毕生所有的气息一般,长长舒了口气,颓然地退到正座之上,借着椅背
支撑着身躯,她的脸色早就没了刚才的光彩照人,而是浓浓的疲倦与一点点的颤意,此时此刻,
清清楚楚写在她眼底的是惊恐与畏惧,她又回到那个柔弱的书闲,仿佛刚才的事情都是梦幻一样。
第三章
殿上寂静一片,没有一个人发出声响:良久,书闲带着颤抖的声音响起来,她说:“画儿,我
以为我会坚持不下来。”青画沉默地看着她,最后轻轻环住了她的肩膀,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
去安慰这个正在努力适应后宫的怯懦女子,她也没有精力去照料她的一切,只能默默站在她身边。
书闲在她的肩膀上低声叹息,“画儿,这宫里真的好多牛鬼蛇神,你知道吗?如果不是皇兄的
身份没人知道,他撕下面具的时候坏了那个人全盘计划,下一步他们就会陷害你了,我连他们为
什么要陷害你、是谁在陷害你都不知道…”
“画儿,这宫中好像一张网,我们都是里面的鱼儿,你说,出口在哪儿?”
“画儿,没有出口,我们是不是也得依附到网上去?”
书闲似乎是有些失神,她一直靠在青画的肩膀上絮絮叨叨,声音原本有些沉重发颤,到最后
却渐渐轻松了,她低着头轻笑,“画儿,你是没看到,当那群人把皇兄押到玄华殿上的时候,皇兄
当众撕了面具,我看到所有人的脸都白了,说他是朗月奸细的人没有想到他是青云的太子吧…
我想,那个撒网的人应该是作梦都想不到会有这么个变故,真是好笑。”
青画静静听着,不自觉的,她回头看了青持一眼,他还穿着宁臣的衣裳,像是宁臣一般,默
默地以一个侍卫自居,他的眸光沉静,且只落到她身上。
“画儿,你也早些休息去吧,我听说你身体不大好。”书闲轻道:“我已经没事了,一点都没
事。”
“好。”青画没有精力去追究书闲刚才的举措究竟有何深意,她真的已经累极,也不知道是
怎么回事,只是从司空那儿到宫里短短的一段路,她现在却连站立的精力都没有了,她深深吸了
一口气,犹豫着向前迈了几步,还没有到偏殿的门口,就腿下一软,瘫坐在殿上。
她跌倒的时候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跌倒之后也没有出声,她只是咬着牙,小心翼翼地用手支
撑起自己瘫软的身躯,一点一点地扶着墙壁站起身来,养足了精力,一点点试着迈步,边走边苦
笑,都说病来如山倒,她这副样子,倒像是又回到当年中毒后废了双腿、慢慢学步的时候…
宫里的墙是冰冷的,哪怕是夏日,但凡是宫墙,都透着一股森冷,青画哆嗦了一下,只是出
神的工夫,一双手从身后扶住了她,她手上的触感是冰冷,身后的触感却是如同一二月的阳光一般
温煦;那双手扶着她的肩,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很熟悉的气息,她知道那个人有早上练剑的习惯,
所以他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子露珠青草的味道,没想到以前是这样,当了太子后…还是这样。
“我带你去。”低沉的声音从她身后响了起来。
青画只觉得眼眶有些酸涩,不知道怎么应对,在她作出反应之前,那双手就已经托住她的腿
踝和肩膀,她整个人都被他抱了起来。
“太子…”她只来得及惊讶。
青持眼底闪过一丝微妙的光芒,他没有张口,只是低沉着目光点了点头,一声不响地抱着她
离开了正殿。
青画妥协了,实在是因为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挣扎,也不忍心去挣扎,从正殿到她的房间隔着
一段长长的回廊,青画闭了眼休憩,怎么都甩不开前世的记忆,仿佛时空交错一股,她分不清究
竟是宁臣抱着宁锦去晒太阳,还是青持抱着青画去休息,两个人的脸都变了,照理,她不该有这
样的错觉的;既然不是脸,不是身份,甚至不是情境,那究竟有什么东西没变呢?
“好好休息,我不能在宫中久留。”
“嗯。”青画了然,他易容已经是公开的秘密,虽然他并没有做出什么事情来,但是一个堂
堂太子易容在别国已经是一件特殊的事情,为了避嫌,他是不能再多进宫的了。
青持把她送到房门口,未了临走,他低沉道:“你看见我这身装扮,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该来的总会来,青画眼里的光芒微微颤了颤,本能地伸手扶住门框,她闭眼道:“没有。”她
早就不需要问了,不是吗?她知道此刻自己的脸色必定是苍白无比,却只能扶着门框险险站着,
不管如何、不管他知不知道,有些事情,她绝不会自己去捅破。
而后,是良久的沉默,未了,她听到青持温和隐忍的声音,他说:“好,不问,你…快去休
息吧。”他没有追问,没有用怀疑的目光去直视她,甚至没有一点点多余的言语。
“嗯。”青画抬眸挤出一抹笑,看着眼前穿得有些不伦不类的太子,眼里露出的温和神色,
还有一丝微微的欣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便知道,她青画就算终其一生,都还不清他的债了。
青画累极,她不知道自己在床上睡了多久,只是醒来的时候发现床边围了一圈的人,熟的、
不熟的,都在房里,书闲红了眼,想容坐在桌边,就连司空都来了。
“师父?”青画低低喊了一声。
司空轻轻叹了口气,坐到床边戳了戳她的脸,“瘦了。”
“啊?”
“你已经昏迷了快六天。”
六天?青画诧异地瞪大了眼,却也没有从司空眼里看出一丝其他的东西,他的神色正常,不
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的模样,他甚至没有发火她把自已的身体搞砸了,这一切都有些诡异。
“好了,六天不吃不喝,饿了吧?”司空笑道:“吃了东西就下床吧,应该没有大碍了。”
青画皱眉道:“师父,你做了什么?你用了什么东西?”这样的身体,她自己也知道已经虚弱
到什么地步了,可是刚才醒来却一点乏力都没有,除了饥饿外,别的不适都一扫而光了…如果
真有什么好药,他不可能让她拖着这身体回宫才治,他一定是用了什么一般不会用的东西。
司空眯眼一笑,白眉轻轻一挑,“学艺不精,自己猜去。”青画顿时泄气。
就如同司空说的一般,这身体似乎是真的没有大碍了,书闲早就派人准备了饭食,她一醒,
宫女们就陆陆续续地端了上来,饭菜皆是在云闲山庄时青画最爱的,她瞥了一眼司空,后者眯着
眼笑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既然如此,她也不再客气,一顿饭、几道精致的菜被她席卷一空。
酒饱饭足后,房里的人才陆陆续续散了,司空厌恶宫廷,也急急出了宫,只留下书闲还待在
房里,揉着通红的眼睛看着青画。
“怎么了?”青画诧异。
书闲似乎是忍了忍,才开口:“画儿,余更衣死了。”
“怎么会…”
“是悬梁自缢。”书闲涩然道:“宫女发现的时候,已经救不过来了,就在你昏睡的第二天。”
青画沉默地看了书闲一眼,轻声叹气,这么个大好的宫妃,自缢想必是真被逼到了绝处…
“画儿,我…”
“不是你。”青画知道书闲在想什么,一条人命,对她来说真的是有点残忍了,她轻声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