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某些时候、某些神态、某些措辞、某些小动作,他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开始放不太子的架
子去配合她,这发现让他慌乱。
她和那个人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每一次小小的发现都让他乱一次阵脚,几日前,他甚至直接拿
剑抵在她的脖颈上,险些铸成大错…
“伤,好些了吗?”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脖颈上,那儿有一条细细的红线,是被他的剑给伤的。
青画下意识地摸了摸伤口,摇摇头,其实那儿的伤口偶尔还是会痛的,每疠一次,她就会想起那日
青持狂驽的眼神,如果他不是那样,她也许早就告诉他真相,他背负着这样一份绝望的感情,她知道,
假如某个闸门一开,恐怕…
“你想做什么?”半晌,青持沉道。
青画轻声道:“我想查宁府当年的事情的宗卷,在尹欢府上。”
“你…到底和宁府有什么关系?”
青画不想欺骗,只好选择不沉默,静静等着,好半晌,才听到青持如叹息一样的一声回答:“好。”
青持换上了夜袭衣,跟着青画出了使臣馆,一路策马扬鞭到了离尹欢宅邸不远的地方才下了马,停
下了脚步,青画悄悄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微微笑着和他分道扬镳,她从门口进,而穿着夜袭衣的青持
则是绕到了后园,翻墙而入。
青画勾起一抹笑,静静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迈开脚步,尹欢不一定会告诉她事情的真相,尹欢也
不一定真毁了那本史册,既然什么都不能确定,那她作两手准备也无可厚非,算不得邪门歪道:她去问
青持去偷,配合好了,事半功倍。
宅邸的门口点着两个红纱灯笼,微红的光芒明明灭灭地在夜里闪着光,青画一走近,几个等侯已久
的家仆就迎了上来,俯身行了个礼就把她往屋子里引。
院子里只点了零星的几个灯笼,青画从院外比较亮堂的地方突然进到昏暗一片的地方,一下子什么
都看不见,眼里只留下方才几个灯笼的影子在缭绕,风有些冷,她揉了揉微微发疼的额头吸了口气一步
步往里定,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戏谵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总算是来了,我都久等了。”
是尹欢,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觉得尹欢的声音有几分耳熟…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呢?这么怪里怪
气的声音,他毫无章法的一句话,青画听了忍不住想笑,却没想到脑海里忽然冒上了另一个似曾相识的
声音,你们总算走来了!我都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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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欢的身影隐没在黑暗里,衬着几个零星的灯笼红光,苍白的衣服,带着几分病态,也就是这病态,
让青画突然觉得似曾相识,加上他的一句“你总算来了”,她不偏不倚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七、八年前就
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的人。
宋尹,青画隔着不远的距离看着尹欢,不期然的,眼前的白衣瘦削身影和七、八年前某个病佩撅的
身影重叠了起来,一时间她有些分不清在自己身在何处、面对的是什么人?时光总是匆匆,哪怕是生死
相隔,却也只是弹指一挥。
锦儿姐,你会不会和墨大哥成婚?她至今还记得年少的末尹那日眼里迸发的光芒,像是初阳,点亮
了他苍白的脸,他缠绵病榻,身体瘦削得不成样子,但是那时却染上了几分红晕,他的眼里有着微微的
闪光,说话有些气喘,却还是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抓着一边被角眼光闪闪地看着她,问她,锦儿姐,
你要是和墨大哥成婚了,是不是每次都能一起来看我?
墨云晔是谁?他是朝中温文出众的王爷,她宁锦是个常常跑江湖的野丫头,要是她真嫁了他,不知
道朝野上不会掉多少眼珠子,当年的宁锦瞪圆了眼,他的脸色苍白瘦骨嶙峋,她一记拳头落也不是、不
落也不是,最后只好泄恨地吐了吐舌头,不可能!
末尹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黯淡,他说,不成婚?那你们两个总有一天会分开各自成婚,那就…不
能常来看我了。
那时候气氛有些诡异,每个人都揣着各自的心思,宁锦心慌、宋尹失望,而墨云晔,他噙着一抹笑,
风淡云轻;宁锦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真的会成婚,可是成婚那天,宋尹也没有出现,他病重,回天乏
术,老史官忍痛作了决定,派了几个家仆带着病重的宋尹去远方求医,这一去,就再也没有音信。
无论是宁锦还是青画,对于末尹的印象都还停留在那个苍白的病态少年,眼前的尹欢是朝中无人不
知的刁钻史官,是公主上门拒之门外的妄为之人,青画怎么都无法把他和宋尹联系起来…
“怎么站那儿?”尹欢淡淡的声音传来。
青画一时间心思复杂,理不清头绪,只是埋着头走近尹欢,借着微弱的光细细打量他,她悄悄怀了
个小心思,别有用心地问他:“尹大人本来就姓尹吗?”史官多是世袭,除非是宋尹实在无德得不成样子,
才会中途换人。
尹欢的脸霎时沉寂了下来,他冷道:“郡主为何有此一问?”
青画悄悄吸了一口气,她已经有八、九成的把握尹欢就是宋尹,只是少年到成年,他的变化实在是
有些大,加上多年不见,她才未能认出来,其实只要仔细看他的脸,还是依稀可以辨别出几分当年青涩
的模样,如果他真是宋尹,以他和墨云晔的交情,恐怕她这几天所做的事情就全部被那个人看在眼里了
吧?她就像是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她以为自己是在飞,可是却不知道自己的行动时时刻刻被人看在眼
里,或许正被人细细地玩赏…
“郡主?”青画轻轻抓住自己的衣摆,冒险开口:“尹大人,你还没告诉我,六年前宁府出了什么事?”
尹欢手里端着一杯酒,闲然自得地凑近自己的唇边轻轻抿了一口,不知过了多久才莞尔笑道:“良辰
美景,郡主可真是煞风景。”
“恐怕是尹大人不打算告诉我吧?”青画眯眼笑,忽然记起了一个关键,下轻不重道:“尹大人和墨
王爷向来交好,十年的交情,青画自然是比不过的。”
尹欢手里的酒杯一滞,停下了,他笑得眼睫都弯了,衬着灯笼的红晕,他的脸色有些诡异,他轻笑,
“你居然知道。”他三年前才回朝,回朝来就改名换姓,是借着墨云晔的手段才混了个最清闲、也是对
他最有用的差事当着,世人鲜少知道他们交好,哪怕知道,也不过是知道他和他三年的交情,没有人知
道他们其实十年前就已经相识了,这个青画,倒也有趣。
他含笑道:“郡主既然知道我不会说,又怎么会来呢?”
青画挑眉笑,“我知晓尹大人多病,特来探望。”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宋尹最恨的就是人家提他病情。
果然,尹欢的脸色阴沉了下来,闷闷坐在那儿不言语,青画静静地在小亭边上站了一会儿,望了一
眼天上弯弯的牙月,找了处厚实的草地席地坐了下来,不说话也不去看他,只是倚着身后的几根翠竹,
抬头看着被云遮得明明灭灭的月亮,许久,两个人都没有答话,却也没有一个人有离开的意思,气氛有
些诡异。
青画心里有些忐忑,面上却尽量风淡云轻,她知道,青持此刻就在不远处的几间竹屋里,她必须拖
住尹欢,最不让他起疑心的方法不是不断找话,而是反其道而行,她不说话,就是在慢慢挑拨着他的好
奇心…
半个时辰,在诡异的静默中慢慢流淌过去,青画努力回忆着记忆里宁臣的行事作风,估量着他也该
查完那几间竹屋,她揉揉已经有些酸疼的胳膊站起身朝尹欢笑了笑,道了一声“告辞”便头也不回的离
开了院子。
尹欢没有挽留,只是淡淡看着,眼里透着一丝疑惑,一直到她离开院子,他才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苦笑,“怎么会看错?”他也知道自己方才做了件或许不大合常理的事情,可是青画的身影,真的有几分,
眼熟,尤其是她倚着竹子抬头看月亮时,不经意露出的那一丝懒散,和他记忆里的某个人真的有几分相,
像,她离开得很决绝,似乎是完全没有想过他会告诉她真相一样,这样的人和墨云晔当对手,让他难免
有几分车灾乐祸,他会有麻烦,不小的麻烦。
月牙已经升到了半空,青画离开尹府没有多久就见着了早在那儿等候的青持,月光把他的身影裁剪
得越发清瘦,一身的夜袭衣也让他彻彻底底地融入了黑夜;这样的宁臣她见过的,很多年前的荒唐岁月
里,他总是静静地等待在路口,静静地替他的小姐顶下一个又一个的黑锅,在她的记忆里,所有人都在
变化,只有青持没变,无论是十年前相识,还是十年后生死两隔对面不相识,他都没有变过…
她突然不敢上前了,她怕一上去就会把某些东西血淋淋地揭开来,在这个沉默隐忍的太子的心上再
添一道伤口。
青持发现了她,扯了扯缰绳策马到了她身边,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到她面前,却不说一句话。
青画默默接过了,轻声问他:“你看过没?”
青持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沉声道:“私藏皇袍,意图谋反。”私藏皇袍,无论是哪个时代、哪个国
家,这都是杀头的大罪,青画悄悄吸了一口凉气,握紧了缰绳,默默跟在青持的身后。
青持沉默半晌,似乎是忍了许久还是没忍住才开口:“宁相他一心扶持老皇帝,不可能私藏皇袍,这
必定是…”
“不、不是。”青画咬牙道:“相府的确有皇袍。”如果不是青持提醒,她差点忘了很多年前的一次
旧事,当年她还只有七、八岁,第一次见着威武的皇帝,她偷偷藏在画屏后头,亲眼见着那个皇帝把一
个小包裹交给爹爹,后来爹爹就把那个包裹放到府里的禁地,她趁着晚上偷偷摸进去,才发现那个里面
装的是和皇帝一模一样的衣服,她当时年少不更事,吵着要穿那件衣服,结果被爹爹勒令不许踏入那儿
半步,否则就逐她出门…那时候,她的的确确是见过黄袍的。
那件黄袍…恐怕是老皇帝亲手交给相府的。
青画只觉得浑身发冷,越是往深处想,越是毛骨悚然,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简直是天方夜谭,皇
帝亲自送皇袍给自己的忠臣,这话说出去,谁信?谁能信、谁敢信?就连青持脸上都是一副匪夷所思的
神色,她更开不了口了。
“宁相不可能谋反。”半晌,他沉道。
宁府私藏皇袍恐怕是罪证确凿,而皇帝亲自送皇袍又毫无证据,墨云晔当年恐怕只是顺水推舟而
已…她不知不觉走进了一个死胡同,青画轻轻揉了揉眼眶,那儿已经酸疼得有些厉害,这几日的疲惫
席卷而来,她坐在马上都有些力不从心,她甚至…连无意中脱口而出相府的确有皇袍这天大的漏洞都
没有注意到。
而青持,没有反应,他没有反问、没有反驳,甚至没有任何多余的行动,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默
默地策马前行;夜半宫门早就关了,那一夜,青画在使臣馆过夜,从天黑到天明,她都没有再见过青持,
他就像是消失了一样。

錦凰下

第一章
第二天,青画告辞,依旧不见青持,就连随行的使臣也不知道他们的太子去了哪里,只说昨
夜他神色怪异,送她到使臣馆后连夜骑马离开,不知去往何处。
青画听得心跳漏了几下,不知缘由,只是…不安,不过老天爷也没给她多余的时间不安,
因为一回宫里,采采急忙找到了她,告诉她摄政王墨云晔拿了锦盒找上门。
晚春的风已经带了几分湿热,翠嫩的柳芽早就结成了绿,闲庭宫的宫墙近在眼前,青画却站
在门口踟局不前,里面的人是墨云晔,他或许是因为“思归”找上门、或许是因为纸条,然而无
论是哪个,对毫不知情的书闲和毫无准备的她来说都是一次劫难,墨云晔在朱墨的势力足够让他
只手遮天,她早该想到了,可是…
闲庭宫的宫门是虚掩的,平日里守备的人不知道为什么都不见了踪影,青画轻手轻脚地走过
前院,穿过回廊,只听见虫鸣鸟叫声声入耳,却不见一个宫女或者内侍,闲庭宫里静谧得让人心
慌,她每走一步都细细查看,前院没有、后园没有,墨云晔不可能去书闲的寝宫,那就只剩下…
前殿。
去,还是不去?这祸端是她自己一时意气惹来的,让书闲一个人背负实在是说不过去的事情,
青画在殿门口踟蹰了很久,里面的书闲和墨云晔都是不会大声讲话的人,没有一丝声音从里面透
出来,她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就像是第一次在青云皇宫里见到他一样,满怀汹涌的恨
却无处宣泄,只好苦苦压抑着,不能沉着脸、不能握拳、不能咬唇、不能让眼睛泄露过多的心绪,
不能…在他面前有一丝的漏洞。
要做到这些不容易,她不是墨云晔,爱恨没办法彻彻底底地和外在隔绝,所以,她必须竭尽
她所能,在正式见面之前,尽可能地把情绪遮掩起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勾起一抹浅浅的笑,
起步迈进了正殿的门槛。
正殿里有些昏暗,那抹绛紫的身影几乎融进他身后的昏暗里,书闲的脸色有些怪异,她静静
地坐在主座之上,长长的袖摆垂挂在椅侧,同样的静谧;殿上的物品都是朱木雕刻,精致而华美,
长长的轻纱垂幔挂下几抹,被风吹得轻扬,把两个人静默的身影遮得时隐时现。
青画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殿上分外清晰,她在不远处停下了脚步,几乎是同时,不知从哪儿来
的一丝气流把一张纸带到了她的脚下,鬼使神差地,她蹲下身捡起了那张纸,几个清秀的小字不
期然地跃入了眼帘,思君不见,甚为挂念;一别己久,何时再见?
那纸在她手里,带着淡淡的酒香,是醉嫣然特有的芳香,就好像是被醉嫣然泼湿过一样。
青画垂眸,抬眼时已经敛了眼里的情绪,她朝他笑了笑,伸手递上那张纸轻声道:“墨王爷,
还你。”
墨云晔的脸上没有神情,只留下微微的一抹光亮藏在眼角,他定定地看着青画,迟迟没有开
口,眼神从淡漠到玩味,又从玩味回到平日里的温文儒雅,时间一丝丝流逝,他始终没有出声,
直到青画的心起了忐忑的时候,他才微微地扬起一抹笑,如同春暖破冰,悄然无声,他笑着柔声
道:“怎么,郡主知道这纸是云晔的?”
他的脸上是春风三月的表情,可是明明柔和的话语里却已经带了几分凛然,如同靠在温泉岸
边的石头上,身周是暖暖的水包裹着,却还是有一丝丝的凉意透骨而来。
青画愣了,却只是一瞬间,下一刻她就又扬起了笑脸,几步上前把那张纸送到了墨云晔面前,
垂眸轻笑道:“王爷,难不成是书闲的?那不是要改成了思卿了吗?”她要了个小心思,墨云
晔的一记小计谋落到了软绵绵的棉絮上。
墨云晔久久没有接过那张纸,他的眼睛却是落在纸上的,那张纸上的几个纤细小字他早就看
过无数遍,短短十六个字,却第一次让他乱了阵脚…如果说收到“思归”的时候他还可以保持
镇定的话,那无意中翻到的那张纸却让他慌乱得碰翻了桌上的一壶好酒,酒洒了,心也就乱了。
思君不见,甚为挂念;一别已久,何时再见?他不敢想像,这话是出自谁口,思的是谁、念
的又是谁?好好的:亚醉嫣然,彻彻底底翻在桌上,一滴滴沥干了,直到消耗殆尽:有些东西他
绝对不会去回想,有些往事早就封在最安全、也是最干净的角落里,没有人可以去撕裂它们,也
没有人可以窥见它们,一年、两年…六年下来,淡了、却也深了,而就在昨日,一个早就不该
存在的“思归”,却硬生生扯裂了某些东西…
“王爷,请拿好。”青画清脆的声音响起。
墨云晔不动声色,他静静看着她,看着她眼里那极淡的跳脱,他认识她的时间不长,从一开
始的痴儿到后来的青画郡主,再到之后的青云内定太子妃,她似乎总是在变化,他从来没有遇见
过这样不定性的人,起了猫捉老鼠的兴致,甚至难得不与她计较,只是想看看她可以玩出些什么
花样来,她就像是一只逃脱的猎物,费尽心思在玩些小计谋,不断失策、不断换方向,就像一只
雏鸟在一次次地试飞,他看着,觉得有几分眼熟,也就…不想去打扰这场游戏。
可是她干不该、万不该,不该着手查宁府的事,他本来已经打算动手,尹欢却阻止了鲍,理
由是国家大计,的确,她是青云未来的太子妃,不能死。
而此时此刻,这个拙劣的、自以为猎人的猎物正看着他,手里拿着那张纸,眼神清澈,她在
变,变得越来越…不是他乐见的方向,她的眼里有许多东西,独独没有一份寻常人见到他时有
的迷蒙,却多了一分疏离,宛若受过伤的燕子,不是惧怕,而是惊恐防备,这样的她却不知死活
地屡屡接近他、挑拨他的耐性,就像此刻,他看不透,罕见地不知如何应对,猜不透她的目的,
所以他更不想杀了她。
“王爷,您来闲庭宫难道只是想与青画大眼瞪小眼?”
墨云晔轻道,“这纸,出自谁手?”
青画默不作声,只是邪气地笑了笑,“我怎么知道这纸是谁的?我从地上捡的,王爷难道没见
着吗?”
墨云晔的眼里闪过一丝揶揄,他淡道:“送信的人虽然不曾留下姓名,但是我府上有人觉得可
疑,自发跟随了,是青云人。”
青画的脸色沉下来了一些,她有些悔恨,送“思归”到摄政王府的人青持自然是细细挑选的,
可是没有想到,墨云晔不在王府的时候,底下的人居然也会自发跟踪…
“是我。”静谧的正殿里,书闲怯懦的声音响了起来,软却坚韧,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
王座上站起了身,拖着宫中正妃长长的云衫长袍,苍白的脸上有着几分奇异的神色,她翩翩然到
了墨云晔面前,盈盈一俯身轻声道:“是我,是我一时意气而已,让王爷见笑了。”
这情形出乎每个人意料,墨云晔也是微微诧异,继而眯起眼淡淡地投去一抹微笑,“娘娘莫要
拿云晔玩笑,送盒子的人是太子的随行,娘娘还是莫要…”
“的确是我写的,是我托皇兄转交,王爷若是不信,我可以再写一递对照给王爷看。”
墨云晔的眼色霎时凌厉,“那铃铛作何解释?”
所有的事情都解释得通,独独这个是没法圆的,青画选择了沉默,书闲却一反常态地没有慌
张,她轻声道了句:“铃铛,是我皇兄那儿来的,墨王爷要是想找,可以找我皇兄。”
墨云晔的眼里闪过一抹疑惑,却也不再开口,只是淡淡道了声“告辞”,他衣袂如云,走出殿
门的时候回头看了青画一眼,居然带着些许凛冽,青画扯出个微笑,在他身后轻声开口:“墨云晔,
验兵典还有两个月。”
“好,三个月。”这是墨云晔留给青画的最后一句话,也只有青画才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三个月,是墨云晔给她的朝限,包括验兵典在内的三个月,他会查清他想知道的事情,他还会把
所有的扰乱视线的东西肃清,这才是他真正开始应战的讯号,来得很不经意,却足够让她鼓起浑
身的警惕来听他接下来的话。
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只留下一个背影,那张纸被留在闲庭宫,铃铛他却没还。
正殿里静得听得见呼吸声,青画看到书闲一直站在那儿,连动都没有动过,地上的纸张静静
地躺在那儿,书闲的目光锁在上面,如同被黏住了一般,她突然发现这个柔婉的女人不知道什么
时候起变得有些阴郁,就是看着她的身影,也能看到一丝丝的忧伤缠绵,她性子软,却不懦弱,
她刚才做的已经比她青画胆大了许多…可是,胆大的态意妄为之后,她的样子就像是被抽光了
力气,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已经不能再给她行动的力量。
这样的书闲,青画看得心疼,她永远都不能把墨云晔是怎样对待宁锦的事情直接告诉她,好
让她死心,她只能竭尽所能去打破她的幻想,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很久之前,早在初出青云的时
候,书闲的目光就停留在墨云晔身上了。
“书闲…”书闲缓缓蹲下身去捡那张纸,她的动作之轻柔,就好像捧着一团棉絮,她几乎
是看痴了,良久才叹息一样地把它细细叠了起来,放到了贴身的袋中。
“书闲,墨云晔他…”
书闲不抬头,只是蹲在地上闷声笑,她说:“画儿,你一定看不起我了,我就像个唱戏的是不
是?搭着他故人的便船送了我自己的心意,结果变成这样子…我一定,给你和皇兄添了很多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