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云晔的脸霎时阴沉,三月春风一样的神情不再,只留下眼底一抹星闪,如同骤雨将至的时候,天,
边的最后一抹光亮,他冷声问:“她来问什么?”
尹欢不为所动,只是对着墨云晔露出个揶揄的笑,“怎么,我不能提锦儿吗?墨云晔,你这性子,真
是活该享一辈子孤单。”
墨云晔皱眉冷道:“尹欢。”
尹欢沉默片刻,很识时务地露出了笑颜,他笑道:“那青画是来问我…六年前宁府的事情,云晔,
想不到你特别疼爱的这个小姑娘不打算放过你啊!”
墨云晔的眼里露出几分讶然,神色却渐渐舒缓了下来,“你告诉了她什么?”
尹欢眸光一闪,轻笑:“我能告诉她什么?我能告诉天下人什么?”
场面沉寂了下来,只留下清风徐徐过耳,如丝如锦,温凉剔透,又半晌,尹欢带着几分调笑的话语
在青草竹林边响了起来,他说:“云晔,你还没说你对那个小姑娘为何手下留情。”
墨云晔回头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你不需要知道。”
尹欢埋头瞅着地上芳草萋萋,伸手一一抹过,其实六年前,他也是见过那个嬉笑张扬的女子的,只
是那时候他长卧病榻,也不叫尹欢;而那个叫宁锦的张扬女子已经是他身边的红颜知己,很久之前他就
问过墨云晔,你打算怎么处理宁锦?宁府一定要灭,你打算怎么…
那么活泼跳脱的一个女儿家,他不能想像会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他还清清楚楚的记得,那时候墨云
晔回他的也是这么一句,你不需要知道。
他的确不需要,六年前他是个长卧病榻的病秧子,六年后他也是个不能远行的半废之人,他即便是
知道,也插不得半分半毫。
这个高高在上的摄政王,运筹帷幄,七窍玲珑,有时候却连一个简简单单的东西都想不通透;而他,
很多时候他想得明白,却没有那能力去实践,果然是对患难兄弟。
墨云晔的身影渐渐走远了,他才补上极轻的一句:“是我不需要知道,还是连你也不知道?”
“青画。”墨云晔策马回府的时候轻轻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对他来说,这是个全然陌生的名字,他
叫过她郡主、叫过她品香、叫过她青画小姐,却独独没有去了称谓叫她一声青画,而今念来,嘴角还是
会浮现一丝揶揄的笑,那个拙劣的猎物是个难得聪明的女子,有时候却莽撞得像是个初出茅庐的莽夫,
她这样冒冒失失地来找尹欢,想来是没有查清楚他和尹欢的交情。
他与尹欢,少年时就是相识,而后更是十几年交情的老朋友,不过除非她是特别有心打听,否则怕
是也打听不出什么,毕竟这几年他与尹欢交往多是私交,知底的几个老臣早就死的死、告老还乡的告老
还乡,墨家公子走江湖的事情,早就被尘封,就如同尹欢说的那样,他墨云晔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只剩
下了功名利禄、权势遮天。
一声“摄政王”,朝野无人敢逆,他已经不大记得曾经年少的模样,已经不大有什么东西能激起他的
兴趣,时间久了,生命就如同死水,更何况…他还有一处荒芜的地方是绝对不会去触碰的。
“王爷,您回来了。”摄政王府门口等着的是秦易,她不知道等了多久,见着他的身影,她欢快地
凑了上去,“王爷,您可回来了,有个盒子送到我们府上,府上还没人验过,就等着您呢。”
墨云晔点点头,把缰绳交给秦易,没走几步,就看到了笑吟吟的秦瑶,她甚是主动地走上前,对着
他盈盈低眉行礼,轻声道了一声:“王爷回来了。”她似乎还有话想说,却因为看不清他的脸色而踟蹰不
前,只是犹犹豫豫地站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一副思量着的表情。
他微微皱眉,“何事?”
秦瑶如获大赦,急切道:“王爷,杜婕妤并没有中毒…我是说,我向她下了毒,我怕她已经猜到我
和…的事情,抖出去就麻烦了,所以我擅作主张下手,可是,我猜是那个青画,是她阻拦的!王爷,
您一定要帮帮我。”
他沉默,并不看身边那个神色焦虑的女人,而是听到她口中某个名字笑了笑,眼色如琉璃。
见他不闻不问,秦瑶的口气越发急切,“王爷,您一定要帮帮瑶儿,瑶儿这都是为了您啊,瑶儿知道
您这么多年向来疼惜瑶儿,这次…”
墨云晔拾眸,看着那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温润的眼底略略闪过一丝波澜,却一闪即逝,他淡淡扫了
,她一眼,轻道:“秦瑶,我什么时候给过你这种错觉?”
轻轻的一句话,让秦瑶的脸顿时白了,她张口结舌,甚是尴尬地看了跟随在他身后的秦易一眼,对
上秦易含笑的眼,她羞恼之色越发严重;然而无论她羞恼成了什么样,她对待墨云晔都是不敢有半分不
妥贴的地方的,他的脾气她知道,只可顺着他的意,否则哪怕她已经是堂堂摄政王府里的女主人,也只
有被丢弃的份,她已经跟着他十几年,从头到尾,敢把他呼来喝去的,只有那个已经死了的人,可是就
连她,都…
“瑶儿知错,不敢再犯。”她乖顺的模样也只有在墨云晔面前才露出来,秦易静静站在一边,嘴角
挂着一丝嗤笑,这个女人,从头到尾不过是一枚棋子,当棋子不是为怪,也不是什么耻辱,人与人恩恩
怨怨本来就是你与我的利弊利用,真正耻辱的是当棋子的没有当棋子的自觉,还妄想站在棋手的身边当
上这摄政王府的女主人,这让她这六年来都如同一个跳梁的小丑。
笑话看得差不多了,秦易才微微欠身行礼道:“王爷,那个仿念卿的铃铛,奴婢已经派人砸了,
只留下一堆粉末,您要过目吗?”
墨云晔淡漠地看了她一眼,秦易马上会意,含笑从怀里拿出个小包,一层层打开,露出里面的一堆
紫色的粉末,这是被利器给磨成的玉石粉末,她现在还记得那个铃铛的模样,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从青
画手里要了回来,前些天就交给她,让她销毁,一个上好的玉铃铛就这样化成一堆粉,还真是可惜得很。
手绢里的粉末其实算不得紫色,只是带了一点点的紫看得出原来的色泽,其余都是白色的碎末,秦
易谨慎地微微收拢了手缉才轻手轻脚地递到墨云晔面前,见着的是他眼里那一丝微妙的光芒,如同黑夜
里的星光,寒而清。
墨云晔接过了手绢,他的神色不明,只是随手一翻,那粉末便随风飘散开来,大半落入了前院的草
地里;紫玉名贵非凡,鲜少有人会把它镂空了当铃铛,毁了这个,这世上的紫玉铃铛就只剩下两个了,
一个“念卿”,一个“思归”。
“王爷,那个送上门的东西…”
“送上来吧。”
“是。”秦易得了话,朝身边的侍卫点了点头,那侍卫便把一个朱红的雕花木盒呈了上来,摄政王
府树敌无数,无缘无故送上门的礼里面有许多是别有窍门,若个个都是摄政王亲自打开,恐怕他早就填
了不知道几条命:她伸手接过,却不急于交给墨云晔,而是把它放在院中的石桌上,又招手叫了个侍卫,
侍卫会意,小心翼翼地把盒子转了个圈儿,屏息打开了那个盒子。
墨云晔淡淡看着,不喜不怒;秦瑶的眼里有好奇,也是聚精会神看着。
盒子被侍卫轻轻打开了,一层雪缎,一个深紫的润泽静静地躺在雪缎之中,朱木雕花、绸缎如雪,
那一抹荧紫在太阳底下几乎要流动起来。
“啊!”秦瑶难掩惊讶,方才苍白的脸成了惨白,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才抬头狠狠瞪了秦易一眼,
喝斥道:“秦易,这就是你的办事能力?你不是早就把它销毁了吗?从哪里搞来一些紫末儿想欺骗王爷!”
秦易也有一瞬间乱了神,慌乱地跪下,“王爷,奴婢确实是亲手毁了那个假念卿,给工具的工匠
可以证明…”她也不明白,怎么明明毁掉的东西会出现在这儿,她鼓足了勇气抬头去打量墨云晔,却
发现他的脸上已经没了表情,不是愠怒、不是他惯有的春风含笑,也不是他生气时候那种不动声色,那
是…真正的面无表情;那么个高高在上、衣袂如云的摄政王,他从来都是谈笑晏晏的,哪怕心里不悦,
她也能看得七七八八,可是此时此刻,她却完全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他的眼里没有波澜、脸上没有
表情,仿佛连呼吸都没有了…他的目光,落在那个锦盒里。
秦易顺着他的目光去看那盒子,跪着看不到,她就自作主张地站了起来,仟仔细细地打量着那个明
明毁掉的铃铛,越是仔细看,心里的那份躁动就越发明显,短短一瞬间,她突然发现了墨云晔面无表情
的原因,因为她自己的手已经在发抖了…
那个不是仿“念卿”,甚至不是“念卿”,那,是“思归”,是早就绝迹的“思归”…
秦瑶或许认不出来,可她却认得出来,当年那铃铛是她置办的,那雪缎配雕花朱盒的主意也是她献
的,佩戴它的人很多年前就已经香消玉殡,而那之后“思归”就消失了,被人藏起来了或者…陪人葬
了。
“王爷…”墨云晔的眼里没有任何波澜,或者,只剩下空洞,他轻轻垂了垂眼眸,一下、两下,
缓慢地眨着眼是他唯一的动作,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轻轻动了,靠近那个铃铛,抬起了手。
“王爷!”秦易缓过神来,顾不得上下尊卑,赶在他碰到那盒子之前握住了他的手腕往外推了一些,
“王爷,这盒子还没验过…”万一有人下毒,谁也救不了,他平日就是个小心谨慎的人,这次却险些…
墨云晔垂眸,只沉声吐了一个字:“验。”
验盒,也不过验毒、验暗器、验药,毒和暗器是显而易见的,药却可能是香料之类的,防不胜防,
好在王府里有专门处理这类事情的大夫在,只一会儿工夫就能验出结果。
“回王爷,此盒并无异样,盒子、锦缎、玉铃铛都没有问题。”大夫如是回报,却没有换来墨云晔
任何答覆,他的任务已经结束,临走他又回头补上一句:“王爷,送礼的人很是有心,这玉是百年难遇的
暖玉。”一句话,在每个人的心里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
“暖玉,怎么可能呢?”秦瑶不可置信地惊叫,脸色又难看了许多分。
秦易不敢说话,她不是秦瑶,她已经清楚地感觉到墨云晔的异样,他骨子里是罗刹,却从来都是春
风和煦,但此时此刻,他严实的外壳却好像被人开了个口子,没有人知道他面具不是什么,可人人都知
道,那绝对不会是和外面一样的东西,所以她不敢开口,只能静静等待着,看着那份让人心惊的礼物。
墨云晔面无表情,他缓缓伸手,指尖碰到了那抹荧紫,温暖的触感让他的眉宇间出现一抹奇异的神
色,那铃铛终于还是被他拿在手里,乖顺轻巧。
“思归”,他还记得,当年是一个别国的史官偷偷带了献给他的,带来的是拳头大小的一团紫玉,当
年那个人见了喜欢得不得了,好端端的一块上好的玉,她却偏偏相中了铃铛,那般刁蛮的性子,毕竟没
几个人拗得过的,在玉匠惋惜到痛心的眼神下,那块上好的暖玉被分成了三样东西,一对“念卿”、“思
归”,还有他头上的一个束发;见着极品美玉成了铃铛,玉匠留了不少心酸泪,可是玉成后它跳脱的样子,幻
玉匠还是笑开了眼,未了,玉匠吹胡子瞪眼说,以后别找我糟蹋好东西,眼不见为净啊!
他记得很多事,却独独忘了那时候他在做什么;他记得他看着她一路胡闹、一路嬉笑,却单单忘了
自己当时是个什么样子。
没有人比他更能认出它,它和“念卿”只有微小的不同,却终究是不同的,它已经消失好久了,久
到他以为它早就被埋在地下,埋在青草下、荒郊野外…而现在,它却在他的手心,散发着淡淡的温度。
“秦易。”秦易跪在地上,抬头应声:“在。”
“去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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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画回宫的时候想容已经等在闲庭宫,和书闲一副和乐融融的模样,时候已经是黄昏,闲庭宫里一
片金灿,书闲与想容坐在后园的小亭里,不知道在说着些什么,想容笑得温柔大方,时不时比划着什么,
书闲也是一派恬淡的笑,温柔而无害。
青画站在不远处皱了眉头,思量着要不要靠近,她还没忘记想容这“一不小心”的落水给书闲带来
了多大的麻烦,书闲可以克服过去继续和她一副好姐妹的样子,她却不能,想容是个谨慎的人,这莫名
其妙的落水实在是说不过去,即便最后火苗没有烧到书闲,但这样的心机、这样的谋略,单纯的书闲都,
不该和她有所接触。
“画儿,你来了?”书闲先发现了她,笑着过来牵青画的手,“昭仪姐姐已经等你很久了,你可算是
收了性子知道回宫。”
等她?青画诧异地看了想容一眼,想容会意,笑着解释:“画儿,我的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夺
天舞还有两个月,我想我们该准备起来了。”
如果不是想容提起,青画几乎不记得有这回事了,前阵子青持来访,继而是想容落水、相府当年阴
谋,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这女儿家跳舞的事情她还真是忘了。
想容道:“画儿,如果你有空,我们明日开始。”沉吟片刻,她又起身笑道:“陛下方才找我有些事,
我先告退了。”
书闲轻道:“昭仪姐姐慢走。”想容一走,青画的眉头已经快打结,默不作声地坐在亭子里,想容是
个聪明的人,和聪明的人打交道不管她是敌是友都不安全,除非是你比她更聪明;就像她与墨云晔,他
还没有真正对付她,她就已经步履维艰了,想容和书闲毕竟是同为妃子…
“画儿,在想什么?”
青画犹豫片刻才道:“不要和昭仪往来,如果可以,去和杜婕妤交好。”
“杜婕妤?”书闲大惊失色,“为什么…”
青画点点头,把书闲的惊诧尽收眼底,她当然知道书闲在惊诧什么,杜婕妤曾经在婚宴上下毒,可
是宫里的事,什么都说不准,昭仪纵然是温柔大方、平易近人,可是这样的人是防不胜防:而杜婕妤…
她只是在婚宴上不过毒而已,看得出她是个火爆性子,可以对着墨轩直接吼,可以大大咧咧地承认是她气
下的毒,这种人,不一定是好人,却一定是个简单的人,如果能换来她的一份姐妹情,说不定她会为了们
你赴汤蹈火。
“小心地接近她,慢慢来。”青画的脸色阴郁,“反正你别和想容她…”
书闲先是一愣,而后笑了,她轻道:“你放心,昭仪她是来找你我才客气相待,而且…多个朋友比
多个敌人好,我待她和乐,她至少面上是不会与我过不去的,宫里的人,都是信不过的…既然都信不
过,那就都好好待吧!”
书闲的话很轻,没有带上任何表情,只是透着骨子里的一股柔意,听在人耳里让人如沐春风,青画
惊诧地看着她,认真审视着这个几个月前还锁在青云宫里的那个柔弱女子,她不大会讲话、不大敢直视
人,不敢和皇子们打交道,只会跟在她身后…她的心思,实在是非常好猜;可是只是几个月时间,青
画发现自己居然有些猜不透她了,后宫生活,也许真的可以很快地改变一个人。
书闲自然是不知道青画心里的起伏,她只是安慰她:“画儿,我总该一个人闯一闯,总有一天…你
会回青云嫁我三皇兄的,你不能陪我在朱墨终老,我总得自己试一试。”虽然会磕磕碰碰,虽然有时候
是提着脑袋走,可是既然入了宫,她已经别无选择,她只能去适应它、学着操控它。
“嗯,你小心着点。”第一次,青画发现自己有些跟不上书闲的脚步,她已经迈上了正途,而自己
却…
青画发愣的时候,书闲的脸上渐渐出现了窘色,她似乎有话要说,却一直犹犹豫豫不肯开口,只是
拉着她的袖子又羞又踟蹰,未了,在青画有些催促的眼神里,她终于鼓足勇气开了口:“画儿,我做了件
傻事。”
“什么?”
“今天,三皇兄派人来取给墨王爷的盒子…我一时犯傻,在盒子底下偷偷放了张纸…”
“纸?”
“嗯,虽然你警告过我他…我写了几个字。”
“什么?”青画越来越狐疑,她知道书闲对墨云晔曾经怀了些女儿家心思,可是她一直以为书闲已
经放下了,现在看来…
书闲卯足了力气,才道:“思君不见,甚为挂念;一别已久,何时再见?”
十六个字,足够青画瞠目结舌,书闲居然写了这些,她实在想像不出,假如墨云晔发现了那张纸,
会变成怎样的状况,他会以为…是宁锦?
“画儿,三皇兄一走我就后悔了,我…”书闲窘迫万分,“我不瞒你,你们一起认识那个宁锦小姐,
我稍微利用了她一下,你会不会怪我?”
青画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这件可以说是哭笑不得的事情,墨云晔是个心细的人,即便是一开
始没发现盒子底层的奥妙,不出两日肯定会知道的,书闲这件傻事,说不定会造成些诡异的效果。
“画儿…”
“没事。”青画忍笑,眼里多了几分恶劣的神色,她笑道:“真的不要紧。”
第二日晚上,青画去尹欢府上之前去了使臣馆找青持,自从上次“思归”闹出了一场闹剧,她已经
回避了他很久,而如今在青云能帮上她的却只有他了;这几日她也想了许多,于伯眼瞎都能认出她来,
她本来设想的报完家仇就单单纯纯当青画已经是不可能,宁锦和青画也许早就在很多年前就合二为一,
藏着、掩着或许不是最好的办法。
如果青持是于伯那样的人,她也许早就把真相告诉他,可是青持是宁臣,而宁臣对宁锦的感情让她
一直裹足不前;使臣馆里夕阳洒金,通报的人见到来人是青画,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奇异的神色,有含
笑不语的、有激动雀跃的,却没有一个人去通报,而是悄悄把她带到了后园。
后园里,青持青衣俊秀,一柄剑被他舞得如行云流水,剑走惊鸿,青画的到来让他的剑微微一滞,
刹那间剑已经收了起来,对上青画的眸光清澈如溪流。
青画忍不住微笑起来,“太子。”青持不答,看着她的目光渐渐复杂起来,似乎是有话想说,却一直
隐忍不语。
“太子,我想请你帮个小忙。”青持依旧沉默,只是目光里带了一丝询问。
“我想太子今晚陪我定趟尹欢府上,别穿你的锦衣官服,穿便衣。”青画的笑带了连她自己都不知
道的恶劣,她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不,穿夜袭衣。”
听柳叶讲,尹欢的作风向来不怎么正派,多少名门闺秀、痴情小姐想去攀他这根算不得高的枝头,
他都毫无怜香惜玉的意思,与女子作对更是家常便饭,毫无大丈夫作风,既然他是个信义和人品都算不
得出众的人,那她若是真的一个人去赴会,岂不是太傻了点吗?邪门歪道,也许无不可,只是委屈了青
持堂堂太子,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去当个…小贼。
青持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并不作答,青画静静等着他的答覆,她当然知道,叫得动他去爬墙买糕
点的是早就埋在地下的宁锦,而不是她青画,她今天也纯粹是来撞撞运气…
他皱着眉头看着眼前一身绿锦,笑得有几分邪气的小女子,悄悄握紧了拳头,他清醒地知道,只要
稍微有一点点的松懈他就会脱口而出“好”了…她站在那儿,眼睫弯翘,黑亮的眼里带着一丝狡点和
顽劣,她明明穿着的是宫闱里最为华贵的云裳,眼里的那一分跳脱却和她的穿着格格不入。
她在变,第一次在青云皇宫见着她的时候,她安静得几乎没有生气,他之所以没有立刻拒绝父皇的
指婚暗示,就是因为她安静,几乎和这个世界隔阂,到了万不得已必须成婚的时候,他会选择没有任何
背景、安静得不像是活人的她:可是几个月下来,她没有任何情绪的眼里开始多出一些东西,他看得出
来,她的性子也越来越开朗,这都不是他期望的,他甚至已经起了和父皇明示不要娶她的念头,这样的
女子会希望得到某些他给不了的东西,不是他可以娶的。
而这想法,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她越来越开朗、越来越闹腾,也越来越…让他想起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