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的模样,像是对那个铃铛宝贝得紧,眼底透着一股小心翼翼;青画禁不住在心底冷笑,脸上却
还是一副天真烂漫,只是纯真中带了几分嚣张恼火,她扯过小易的袖子摇了摇,扬着嗓子喊:“我要那个
铃铛,铃铛!”
小易有些为难,“郡主…”
青画低着头,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胸口内袋里面的突起,眼色在不为人知的时候沉了下来,内袋里放
着的是“思归”,是她从宁锦的陵墓前偷偷挖出来的,她一直带在身上,“思归”、“念卿”本是一对,“思
归”被宁臣埋在宁锦的陵墓之中,而“念卿”居然在秦瑶这儿。
“念卿”、“思归”都是紫玉造的,是难得一见的暖玉,众所皆知,暖玉有调养延年的功效,只是上
辈子的宁锦不知道的是,暖玉是种偏寒性的玉石,它虽然周遭都是暖的,却时时刻刻吸附人体的热度,
延年益寿是在身体安适的时候才奏效,如果身上正好中了寒性的毒,那这暖玉无疑是在和人体抢最后一
丝热度。
三月芳菲和“思归”,就是毁了宁锦的罪魁祸首。
当年的三月芳菲是秦瑶交给墨云晔的,青画不是什么纯良之辈,该报的、该拿的、该回的,她会以
其人之道一样样实践。
“画儿妹妹,这铃铛请恕姐姐不能给,这个…”
青画哭丧着脸,余光打量到院门口一抹绛紫的身影,她心里有了底,彻彻底底抛开了束缚大吵大闹
起来,“我就要,就要!”
“画儿妹妹…”
青画露出副委屈至极的模样,眼眶湿润,眼睛红红地蹭了蹭小易的肩,怯怯往后退了一步,她的身
后是紫藤花架,那紫藤花满枝煞是好看,真撞上去却还是有些疼的;她默默忍了疼痛,低着头瘪瘪嘴,
眼泪就一滴滴顺着脸颊往下淌。
“郡主你别哭啊…”
小易大概是没侍候过呆呆傻傻的主子,她急得手忙脚乱,忙不迭从怀里掏出手绢轻轻擦拭青画的脸,
一边擦一边抬头凉飕飕看了脸色不佳的秦瑶一眼,殊不知这一抬头,倒让她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那身
影静静地站在院门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她急急行礼,“叩见王爷。”
青画的眼泪未干,眼睛却始终看着地上:墨云晔,早就知道他会过来,这时机…她等很久了。
人性多疑,却都有个弱点,越是值得怀疑的东西越是放眼底下,就越容易被忽视;欲扬之、先抑之,
欲叛之、先信之;欲信之、先亲之。
这个办法,不是几年的历练就可以领悟的,这是司空所授,越是聪明多疑如墨云晔,能对付他的办
法就越少:但是这么极端的通透中,他往往会在最靠近他的地方留下他最大的漏洞。
她要做的,就是靠近他,无论多么厌恶、无论害怕与否,靠近他。
墨云晔依旧是一身绛紫的长衫,他慢步进品香居的时候本是带了一丝笑,见着院里的景象他的眉头
微微敛了敛,轻声问道:“郡主,怎么了?”
他一靠近就带来一股淡淡的酒味儿,是在路上不曾有的,青画悄悄皱了眉头,认出那味道,朱墨的,
酒坊里有两种酒是宝贝,一种是百花酿的醉嫣然、一种则是百叶酿的逐英散;醉嫣然的香味幽远清心,
颇得女儿家和朝廷公子喜欢;逐英散的香,却是浓烈得比烧刀子、二锅头之流更加厉害几分,这酒是江
湖中人最爱的豪放之饮。
当年宁锦走江湖的时候曾经好奇得不得了,强拖着他尝过一回,结果只一口就呛得她面红耳赤、眼
眶通红,想吐又吐不出来,狼狈不堪地趴在客栈的桌上睡死了过去;墨云晔在一边眼如新月笑弯弯,一
折纸扇轻轻摇。
这种烈性的酒,墨云晔自然是不爱的,他更爱的是醉嫣然,清而雅,淡而有韵;而今天他身上带的,
居然是逐英散的味道。
只那么会儿工夫,他居然喝酒了?青画瘪瘪嘴沉默不语,眼睛死死盯着秦瑶腰间的铃铛;秦瑶则是
微微怯弱地往后退了一步,看了一眼墨云晔,她娇弱地踉跄了几步,眼睛红了,“王爷,我…”
墨云晔淡道:“小易,你说。”
小易闻言轻轻挑了挑眉头,瞥了一眼眼色阴沉的秦瑶,朗声开口:“禀王爷,郡主想要瑶夫人的那个
紫玉铃铛,可是夫人不愿意,郡主就哭闹起来…”
墨云晔的目光很柔和,他盯着青画的眼轻声问:“你喜欢?”
青画点点头,擦着眼泪哽咽:“铃铛。”
墨云晔笑道:“这紫玉是青云的特产,郡主怎么倒稀罕起一个铃铛了?”
青画怯怯抬头,“好听…”
紫玉的质地不同一般的玉材,镂空做成铃铛的声音,比一般的玉石铃铛要清脆许多:只是在朱墨,
紫玉相当少见,一般人家都是雕个吉祥的龙凤当传代之物,哪里有人会拿紫玉去雕铃铛?更何况它不仅
是紫玉,还是块暖玉;当年宁锦初出茅庐、嚣张跋扈,单单就看上了有人献给墨云晔的一块紫玉石料,
念着玉铃铛的声音清脆悦耳,就缠着墨云晔把那紫玉雕成铃铛;那块石料未了成了三件东西,墨云晔的
束发、“念卿”、“思归”。
“好听吗?”墨云晔的脸色微微变了,露出一丝诧异,眼底有光晕一闪而过,如流光转瞬;他淡淡
看了秦瑶一眼,拂袖道:“既然郡主喜欢,小瑶你就送了郡主吧。”他回头朝青画莞尔一笑,淡道:“郡
主一路劳顿,早些歇息,云晔暂且告退了。”
“王爷…”秦瑶的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直到墨云晔绛紫的衣摆已经消失在院门口,她还是
没能说出什么话,只是死死盯着自己腰间的紫色,又狠狠抬头看了青画与小易一眼,一咬牙,把铃铛摘
了下来,递到青画面前。
秦瑶的笑有些牵强,却还是挂着的,她笑道:“画儿妹妹既然喜欢,姐姐自然不会吝惜,请。”
青画总算可以看清那紫玉铃铛,它正躺在秦瑶苍白的手心,在太阳的映照下,闪着一丝润泽的光芒;
她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块手绢,裹着手接过那铃铛,抬头朝秦瑶笑了笑,这铃铛本是纯紫,此刻却泛
着一点点的白,唯一的解释是这些年秦瑶可没少碰各种毒物,与她接触,还是防着点儿好。
秦瑶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却依旧维持着笑容。
青画细细看着那铃铛,小心翼翼地掩盖心头的惊讶…这铃铛,不是“念卿”,确切的说,是雕琢得
和“念卿”有九分相似的另一个紫玉铃铛,出身名门,紫玉倒不难找,可紫色的暖玉却是极品;堂堂摄,
政工妃秦瑶戴的,居然是个仿造的“念卿”,这件事墨云晔该是知情的吧。
“画儿妹妹,天色尚早,不如姐姐陪你逛后园去?”
青画皱着眉头看了看手里的铃铛,思量了片刻,难得起了些恶心思,她轻佻地看了神色紧张的秦瑶
一眼,手一扬,那玉铃铛就顺着她的指尖滑了出去,在空中跃过一条弯弧,一直越过了品香院落的围墙,
消失不见了。
她几乎是怀着纯真的笑容抬头,眼底却是满满的恶劣,她咧嘴,捧着肚子笑得嚣张无比;青画终究
是和宁锦不同的,如果宁锦充其量只是个虚有其表的相府千金,骨子里却是个任人搓圆揉扁的糯米团子,
青画却是顶着一张纯良痴儿脸的清醒人,很多宁锦做不了、做不下手的事情,青画却可以。
“你!”秦瑶的脸彻底挂不住了。
青画直瞪着她的眼,一字一句道:“你敢欺负我,我叫书闲姐姐杀了你这个小妾。”
一个痴儿,如果在摄政王府只是安安分分当一只被养着的金丝鸟,那么她就永远接触不到某些事情,
而在整个摄政王府里面,最容易激怒的,自然是眼前这个不怎么得人心的瑶夫人;六年前,她处心积虑
毁了宁锦,到头来却仍然在摄政王府被称一声“瑶夫人”而不是“瑶王妃”,要抓着她的痛脚激怒她,实
在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秦瑶的脸已经彻底冷淡了下来,她的神色阴沉;小易在她靠近青画之前就挡在中间,她扬声道:“瑶
夫人,您会吓到郡主,请小心些。”
“啪!”秦瑶的手掌重重地抡在小易的脸上,在那上面留下浅红的掌印,她冷道:“以下犯上,跪下。”
小易咬牙下跪,“是。”
“秦易,你总是忘了尊卑,以后可要记着些。”
“是。”
秦瑶已然恢复了摄政王侧妃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她犹如一只高傲的孔雀,即便被淋了满头的水,
也明艳照人,她冷笑道:“既然郡主无意,那我就不勉强,天色晚了,请郡主好好安歇。”
青画痴痴笑着,目送秦瑶离开品香居。
摄政王府的第一天,青画是在品香居的紫藤花架边上度过的;小易端了些朱墨的特色小吃,在桌边
摆开了,时候的确已经不早,用过点心又发了会儿呆,一天居然就这么过去了。
小易本是摄政王府里主事的大丫鬟,也许是青画来得匆忙,还来不及调配手下人的活儿,黄昏时分,
她匆匆向青画告了个假,暂时离开了品香居;偌大的一个院落就只剩下青画,一个人百无聊赖地看着一
片漫紫缭绕。
墙外是个荷花池,想必那铃铛秦瑶是拿不回了,且不说品香院落外头是河堤,就算她差人去捡了回
来,也不能再当着墨云晔的面戴在身上;她这一出戏其实归根到底也不是为出气,而是…必须先找到
一个突破的口子。
秦瑶与杜婕妤交好,秦瑶的义兄洛扬,位居将军之位,秦瑶是当年把连华收到墨云晔手下的人,这
样的女人,当年的宁锦却只以为她是个撒泼的丫鬟,是宁锦瞎了眼。
日落的时候,小易还没有回品香居,青画思量了会儿,提着裙子往院门口走,还没走几步,就被远
处看着的丫鬟侍从给拦了下来,“郡主,您要是想出去的话,奴婢们陪着您…”
“走开。”
“郡主…”
她们要跟着,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青画轻轻叹了口气,妥协了。
摄政王府的后园布置得美仑美奂,后园被零星遍布的荷花池分割成好几个小块,每个小块都有几个
小别院;青画住的品香居在最东边,这一路而行,不知不觉已经慢慢到了西边。
随行的丫鬟是对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年长的叫静儿、年幼的叫俏儿,有她们一左一右陪着,青
画说不出的别扭,正想往回走,却见着两个丫鬟脸上都露出了惊慌忐忑的神色:其中一个犹豫了许久,
才试探着开口和她沟通:“郡主…那儿我们不过去,成吗?那儿王爷平日都不许我们靠近的…”
那儿?青画狐疑地顺着丫鬟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儿明显比其他地方要荒芜一些,似乎也鲜少有
人打理;只这一眼,她清晰地听到本来沉稳的心跳在一瞬间乱了调儿,狠狠沉了一下。
她记得摄政王府的最西边是什么地方,那儿有个破败的院子,有棵梧桐…摄政王府的最西边,埋
葬了一个恶梦。
双胞胎相互看了看,犹豫着去拉青画的衣摆,“郡主,我们回去吧。”
青画回头看了不敢越雷池一步的丫鬟们,一点点把衣摆从她们手里扯了出来,向西边跨了一大步,
紧接是是第二步、第三步…而双胞胎却没有跟上,她们只是焦急地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急得满头大
汗。
天色已晚,后园的灯笼已经被点燃了,只有西边是黑漆漆一片,悄无人烟;青画没有去理会焦急的
丫鬟们,她的心思已经到了西边那一片阴暗那儿。
六年,她已经六年不曾来这儿了…六年前,她曾经踏着脚下的这条路,一步一步,步履维艰地走—
过,蹒跚着、咬着牙,压抑着快要出口的叫痛声,憋着眼泪一步步地练习着正常人走路…六年前,宁
臣就站在路边咬牙看着她,一个大男人红着眼,一副比她更早要哭出来的模样。
青画不曾想过,还会有机会再见那个恶梦的地方;六年了,那儿…可还在?
000
摄政王府的西边是片荒芜的地方,四月春盛,王府里花团锦簇,独独这西边只开着一路的野花、爬
满了一路的藤蔓。
破败的小院是无名无字的,六年之前的丫鬟侍卫们都把宁锦叫作西边那位,连王妃这称号都给省了,
整个王府里面,唯一会真心叫王妃的,只有宁臣一个。
青画沿着破败的小道一路走,一路回荡在耳边的,是宁臣温柔隐忍的声音,王妃…
王妃,宁臣替您去。
青画当然记得宁臣是谁,六年前的弥留之际,墨云晔已经把宁锦赐给了宁臣,以摄政王的名义,打
发了一个罪臣女眷;那一刻,宁锦真真正正地舒了一口气,或者说她被心里的石头压死了,那一刻,宁
臣的眼睛却带着一丝光晕,宁锦却没看到。
再见宁臣,他已经是青云的太子,而她,成了痴儿。
破院子里有棵梧桐树,假如当初真的没人收拾过这附近,那张小榻应该还在,而当初丢在榻边的…
装着三月芳菲解药的瓷瓶,可能还会在。
这些年青画在司空那儿学了不少医理,独独这三月芳菲是无记载的,三月芳菲这毒不仅需要火姬子
做原料,还需要配以其他五毒为药引,不同的主人,配制的三月芳菲毒性也不同;如果可能,她很想知
道秦瑶手里的三月芳菲,用的是哪些毒引,总有一天,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夜,静悄悄沉寂一片,破院的门盖了一层灰,推开的时候发出吱嘎响声,摇摇欲坠;院子里早就是
杂草丛生,荒芜至极,月亮挂在梧桐树梢,月光如轻纱般润泽,地上却犹如坟场凄清。
在这样的夜、这样的院中,青画轻手轻脚往前走,第一眼见着的,是一个几乎要隐没在月色里的身
影,那人站在梧桐树下,无声无息;她屏住了呼吸,稍稍往后退了一些,今天的事情本来就是意外,她
不能再多失策了…
只是小小一步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声响,那个人就发现了她,他转过了身,背对着梧桐树梢的月亮,
只依稀露出一个清隽的轮廓来,那人向前一步,微微诧异道:“青画?”
青画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忍不住微笑起来,“太子。”如果可以,她很想直接叫宁臣,可是物是人非,
徒增伤感已是多余。
宁臣,她作梦都没想过,会在这样一个地方,再见到他…
“你怎么在这儿?”
“你闯王府?”
几乎同时出口的话让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半晌青持的神色有些异样,他沉默道:“我…只是看看。”
只是看看,这破院残垣,除了回忆还剩下什么呢?青画忽然说不出话了,只是默默在他边上站着,听着
他几乎不可闻的呼吸。
摄政王府,能这么容易闯吗?当年他千辛万苦,都只能从一个丫鬟的手里拿到“思归”,而拿不到属
于宁锦的真正遗物,现如今,他却不知道使了多大的技法,到了这荒废已久的破院,不知道受过伤没?
青画埋着头,不想露出太多的内疚神色,却被青持理解成了另一种意思,他犹豫着伸出手,拍了拍
身边青画那瘦削的肩膀,僵硬着开口:“你不必介怀,只当是…从没在这儿见过我,我与摄政王府的恩
怨有些年头了,且与你无干…”
青持有些忐忑,他知道眼前这个瘦小的女子,是传说中帝王师司空的徒弟,忠烈后、帝师徒,是父
皇明里暗里都已经表示过要他娶的人;只是他青持此生在世二十七载,放在心尖的人,是那个嬉笑游江
湖的宁锦,那个眉眼哭、唇边笑的宁锦;在上回最后一次碰面之前,他都不打算作反应的,可她最后说
的一番话…却让他很多年不曾有过波澜的心,狠狠揪了一把。
她认识宁锦,她…
宁锦爱笑,青画却大半时候冷着一张脸:宁锦的眼清澈如清泉,青画却是迷蒙一片,不知是傻还是
蛊惑:明明,是没有任何相似的两个人,他却不知道为什么记挂在心上。
他好静、不善言辞,除了一柄剑,他不知道去验证很多事情:就像此刻,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青画瘦
削的身影,在夜晚的寒风中孤立在树下,一如盘桓在他梦里很多年的那个人。
他握紧了腰上的佩剑,轻声道:“你不便在这里久留。”这里虽然是个荒芜的地方,可是外头的守备
却出乎意料的严格,她的确不该在这儿久留。
“嗯。”青画不知道,除了应声,还有没有第二种开口的可能性。
她转身看了一眼那张树下的小榻,那张小榻经过风吹雨打,早就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形状了,更不用
说当年装三月芳菲的瓷瓶;她呆呆看着,青持也在看那张小榻,眼神之缙蜷,让她心头颤了颤,宛若掉
进了云絮里。
她当然认得这眼神代表着什么,当年的宁锦就是这样跌在墨云晔的泥沼里,可宁锦却始终没看见宁
臣。
青画几乎是狼狈而逃,“我该回去了。”
青持垂眸道:“万事小心。”
青画是急匆匆离开破院的,离开的时候月亮已经上了柳梢,荷花池畔的水里也映衬着一轮微波粼粼
的月,一路微风浅浅,灯火衬绿柳;青画的心也渐渐平复下来,方才的事只在她心底留了个余韵十足的
颤音,她沿着湖畔走了半盏茶的工夫,才走出了那片荒芜的地方;不出所料的,刚才等在湖边的静儿、
俏儿已经不在了。
寂静的湖边只留下清风徐徐,还有一个人影;青画停下了脚步,那人影已然转过了身,发现了她,
他提着一盏灯凑近了青画,青画也借机看清了他:是个熟人,确切地说,是上辈子宁锦的熟人,半个仇
人,洛扬。
他位列将军,是墨云晔的左膀右臂,还是秦瑶、秦易的结拜义兄,墨云晔这摄政王之位得来可少不
了这位将军的功劳;假如说要向墨轩证明诚意和能力,这洛扬是最佳的选择。
见着青画,洛扬迟疑道:“品香郡主?”
青画朝着他憨憨一笑,稍稍向前迈了几步,一个踉跄噗通一声栽倒在了路上,王府后园的地上是青
石铺的砖,但湖畔却零星遍布着碎石于,她这一跤,手上出了点血,疼得有些紧。
“郡主!”洛扬急急扔了手里的灯笼去搀扶她,关切道:“您没事吧?”
青画被他搀扶着站起身,眉头皱得更紧,他身上有股淡淡的幽香;洛扬是个征战沙场的常胜将军,
怎么可能还如墨云晔一般,配香戴玉的?而且这味道她还记得,是不久前在书闲的婚宴上闻到过的青莘,
或者是…并蒂青莘?洛扬听说是从东边回来,这青莘长在朱墨的西边,是怎么都碰不着的。
“郡主,您的手…”
“疼…”
夜幕深沉,灯又灭了,衬着远处的灯光根本看不清彼此的神情,青画的语气是可怜兮兮的,眼神却
凌厉得很;她静静等待着,等着洛扬殷勤地把她从地上搀扶起来,稍稍用了些力气,用力抓住了他的手。
血,自然而然地沾到他的手腕上,连带的是她刚才偷偷放置的一个医蛊,那蛊名叫“常在”,发作起
来只是冷热交织却不大严重,只是除去难得很;对于洛扬,宁锦起初是尊重居多的,保家卫国的男儿皆
是血性,只是如今看来,这个英雄豪杰更像是墨云晔的座上宾。
冷热交织,这小虫子折腾的时候,就像是三月芳菲发作,不懂毒性的人恐怕很难分辨。
“郡主,在下送您回去吧。”
青画点点头,不着痕迹地笑了。
品香小居内,所有人已经乱作了一团:青画跟着洛扬出现在别院门口的时候,静儿、悄儿已经一副
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整个院子中,独独小易是冷静的,她最先见了青画,三两步到了门口叹气道:“郡主,
你急死大家了。”
青画傻呵呵笑了笑,不动声色,她当然知道静儿、悄儿是不敢在“禁地”外面逗留太久的,她也知。
道,墨云晔的脾气,底下的人日常琐事都不上报:她今天失踪的个把时辰里,除非是确定她遇到了危险,
否则这些丫鬟侍从们会尽自己所能去解决,而不是事事禀报,这也是摄政王府与别处不同的地方。
洛扬在院外抱拳,“郡主,在下还有要事,先告辞了。”
青画不动不笑,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直到洛扬转身离去,她才悄悄抬起头,看着他有些不自在的脚
步,眼色如枝头月,不辨喜怒。
青画进到屋里没多久,墨云晔的随从就到了,带着一个锦缎包裹的大盒子,说是王爷送上的见面礼。
小易接了过来,随口问了句:“什么礼?”
那小厮摇摇头道:“小的不知情。”
小易犹豫了一会儿,打开那个锦缎包裹的盒子,盒子里面居然还有个盒子,她的眼里起了兴致,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