绩往里面拆,拆了第二个盒子后里面放着一块浅紫色的锦缎,锦缎上带着一丝丝的香味,青画也起了一
丝疑惑,把注意力放到这份礼物上;小易打开锦缎,发现还有个盒子,她的脸顿时难看了起来,显然是
没了多少耐性。
这份礼,不知道是墨云晔送上的见面礼还是什么,它用许许多多个盒子与绢帕包裹着,一层又一层,
直到开盒子的小易都没了耐性,墨云晔给的见面礼还是没能露出庐山真面目。
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憋着笑的神情,厅堂之上已经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盒子缉
帕;小易神色古怪地扫视了一圈,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一跺脚,不拆了。
青画从小易的手上接过还没拆完的盒子,漫无目的地打开了它,鬼使神差的,那盒子居然真的是最
后一层,她打开了那个盒子,见到里面金黄的罗绮衬底,罗绮中间放着个绛紫的铃铛;她小小地吸了一
口气,犹豫着伸手触碰那抹绛紫…是冰的!那这个就是之前被她丢到外头湖中的仿造“念卿”?
小易也认出了这铃铛,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惊叫了一声,眼睛瞪得老大,神色有些复杂,她犹豫了
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郡主,王爷待你可真是不错,这铃铛当初是秦瑶偷偷命人从青云国寻了紫玉,又
叫了当年打磨王爷和王妃定情信物作成的:当年王爷见到这铃铛的时候,差点就杀了工匠让他不能再造
第三个,后来是那工匠指着天发誓,说再也不接这样的生意,才留下性命;这铃铛,普天之不可就只有
三个呢。”
普天之不仅此三个,青画垂眸掩去了眼里的嘲讽,墨云晔他既然留着秦瑶佩戴这紫玉铃铛,定然是
把她疼到了心坎里去,杀工匠又如何?
小易笑道:“王爷的脾气就是我侍候了那么多年,都没摸个透彻,当年那个女人也只是仗着洛扬大哥
的名望,得了个不过问,王爷既然肯给郡主您,当真是不易啊!”
青画没有说话,只是傻傻笑着,一直盯着烛火直到丫鬟们把她引到了房中,端来了盥洗的器具;她
软绵绵、呆愣愣,任凭丫鬟们侍候着安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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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画在摄政王府的第一个晚上,大雨瓢泼;第二日天明的时候,却是惠风和畅、天朗气清。
在那天送了仿“念卿”的紫玉铃铛后,青画就再也没见过墨云晔,他就像是消失了一般,偌大的一
个摄政王府里,整整三天不见他的身影。
身为一个痴儿,青画自然是不能多问的,她在摄政王府里面转悠了好几天,没有见着墨云晔:既然,
他不来,她倒是松了一口气,安安份份地待在品香小居里面足不出户整整三天:这三天,出入品香小居
的只有静儿、俏儿这对双胞姐妹和小易三个人,青画表现得异常乖巧,不声不响地任由她们安排着日常
事务。
墨云晔是个心思极细的人,他不出现不代表他的眼线没在品香居周围,她必须防着点儿。
这样平静的日子持续到第三天黄昏,三天,应该是“常在”发作的时限,如果可能,她最好是能甩
开小易她们的跟随,一个人去找寻…这是件麻烦的事情,青画思量了许久还是没冒险直接用毒,只是
趁着小易出门交差的空档悄悄甩开了静儿、悄儿,一路从品香居的后门俏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常在”寄宿的人体会带着股奇符的味道,人是闻不出来的,不过有种叫信花的小虫却可以追寻着
这股味道,在一定的距离内找到那个宿主;青画找了个宽旷的地方,从怀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小瓶,
开了瓶盖,几只三对翅的信花小虫从里面慢慢飞了出来,几只小虫在原地打了几圈转,就晃晃悠悠朝着
一个方向飞了过去。
青画不敢多停留,无声无息地跟上信花小虫,穿过品香小居的后园,走过荷花池畔,绕过几个水中
亭,终于,信花小虫在一处水榭前停了下来,在原地打起了转儿。
青画轻手轻脚地靠近,透过层层的灌木,第一眼见着的,是秦瑶,秦瑶身边站着的,是脸色有些苍
白的洛扬;秦瑶穿着一袭轻纱,俏生生地站在湖边,手里拿着一把绒扇,一派轻浮,她这副样子,衬得
边上的洛扬更加沉闷。
半晌,洛扬有些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他说:“瑶儿,你…”
秦瑶眼色轻佻,娇笑道:“秦大哥,你有话不妨直说。”
洛扬沉道:“你…是不是对我下了毒?那个你曾经给自己和宁王妃下的三月…”
秦瑶的脸霎时变得阴郁起来,她轻声笑道:“秦大哥,你是不是记错了?”
“瑶儿…”
“秦大哥,你怎么忘了,是宁王妃当年对我下毒,王爷深明大义才化了宁相一场阴谋,也救了瑶儿
一条命。”
“瑶儿,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在我身上…我知道,这药…”
秦瑶轻笑一声道:“秦大哥,你连瑶儿都信不过了吗?”
洛扬叹息,“信。”
信花小虫在原地翩翩起舞,它们只是会找寻“常在”寄宿的人,却不会靠近,只在三丈远的地方转
圈起舞,青画站在灌木后面,小心地掩去自己的身影,静静听着不远处两个人的对话;那两个人却只是
交谈了几句就分道扬镳,一个向南、一个向北,就仿佛只是路过的两个相识之人打了个招呼一般。
青画垂眸笑了笑,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尾随洛扬而去信花小虫,放弃了跟随;知道洛扬和秦瑶两个
人,都和婚宴毒香脱不了关系,这就够了;当年洛扬是墨云晔的爪牙,他对宁府做的事情也一并记在帐
上,常在、长在,有朝一日被催动,就是他亡命之时。
天色不早,品香小居里的丫鬟们怕是已经乱作了一团,青画思量片刻,提着裙摆绕开丛丛的灌木,
却不想一回头,却对上一双如水玉的眼眸;她瞪大了眼睛,暗暗吸了一口气,心跳乱了半分,指尖微凉。
墨云晔,青画没有想过,会在此时此刻遇到他,她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也不知道。
他…到底看到了多少。
墨云晔对上青画的目光,微微笑了,他轻道:“郡主,你的手伤着了?”
他的目光所及之处,是青画三天前故意摔伤的地方,青画不敢多有动作,只是茫茫然看着他,眼睁
睁看着他眼里的那一抹水润,沾到了阳光成了碎金。
墨云晔却只是微笑,他柔声道:“跟我来,我找府上的大夫替你重新上药。”他的眼神如流水浮云,
却透着数不尽的玲珑心思,青画竟然找不到除了配合之外的办法;她想了想,乖乖跟了上去,她记起来,
他其实是看不到多少的,信花小虫是种敏感的小虫子,如果有人突然出现,它们早就吓得惊慌逃窜了:
墨云晔,他只是来得比较巧而已。
青画换完药已经是黄昏,夕阳如锦。
墨云晔一直带着温煦的笑意,看着她的手被大夫扯开了包扎的带于,又换了帖新药包扎上,眼色柔
和;青画被他盯得浑身不舒服,小心地探了不大夫上的药,确定没有什么毒,才安心让他上药。
“郡主,五日后贤妃会来探望您。”那是墨云晔那日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说是五日,实际上却是拖了半个月:书闲来到摄政王府的时候已经是五月,梅子雨漫天的时候。
她坐在摄政王府的厅堂之上,脸色有些苍白,眼神也是防备至极的,只是唇边的微笑却已经少了初
入宫时的天然;她的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带了一丝丝的精巧,她本就是个柔美漂亮的女子,只
是以前一直是隔着一层雾气一般柔弱。
青画不知道,短短大半个月,究竟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像是一样什么被开了光、一个蒙灰
的瓷器裂开了一道口子,明明还是原来的人、原来的物,却有什么地方已经发生了潜移默化的变化。
书闲,她一个人在明争暗斗的后宫过了半个月,这个柔弱的女人已经开始蜕变了吗?
青画傻呵呵地坐在厅堂之上,书闲坐在上座,两个人隔着七、八步的距离,彼此都沉默着;未了,
墨云晔笑着开口道:“贤妃大驾光临,实乃云晔之幸。”
书闲敛眉柔柔一笑,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羞赧,她说:“王爷客气了,画儿承蒙王爷照顾,给王爷添
了不小的麻烦,该是书闲谢过王爷才是。”
墨云晔看了一眼青画,笑道:“郡主她…天真烂漫,本王甚是喜爱,哪来的麻烦之说。”
书闲静默了一会儿,看一眼一直缩在座椅上的青画,低眉笑了,她轻声问墨云晔:“王爷喜欢画儿?”
一句话,惊着了青画,也让墨云晔抬起了眼,眼里闪过一抹光亮。
书闲的一句话说得极轻,像是叹息又像是莞尔,听的人却反应各异,秦瑶明艳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继而是一点一滴渗透的阴霾;小易脸上有一丝丝的微笑,挑衅似的看了秦瑶一眼:洛扬不动声色地看了
墨云晔一眼,压低了眼神。
厅堂之上,唯一没有变脸色的是两个人,含笑不语的墨云晔、傻笑憨态的青画。
半晌,墨云晔手里的一折纸扇轻轻合上了,他笑道:“贤妃娘娘说笑了,云晔只是喜爱郡主天真无邪,
对郡主并无邪念。”
书闲轻道:“真的?”
墨云晔只是笑着摇着纸扇,眼色如琉璃;书闲回以一笑,回眸看了青画一眼,眼里的一丝丝光亮,
像是黎明草原上露珠,她柔声道:“王爷,不知可否让画儿与我单独待一会儿?”
墨云晔笑道:“自然,我已经派人备了些点心在品香居,贤妃娘娘可与郡主单独叙旧。”
品香小居里果然清静得很,原本这儿也有不少进进出出的丫鬟侍从,也不知道是墨云晔授意还是别,
的什么原因,一院子的下人都不见了踪影;指引的小厮一路把青画和书闲带到后园就行礼告别,只留下
后园一个雅致的朱木亭子上堆放的几盘糕点、一壶酒。
青画一路笑眯眯扯着书闲的袖子,作出一副依恋无比的模样,等到小厮一走,她就松开了手,收敛
了脸上的笑意,静静地把书闲打量了一递,短短半个月,她身上已经带了一丝不着痕迹的锐气,可是她
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让她变化的。
书闲的笑容并没有维持多久,她带着方才在殿上的那一抹精巧的笑容在亭中坐了下来,低着头盯着
自己的裙摆不作声;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轻轻抬起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又过了片刻,她抬起头,瞪
着眼睛盯着她,眼圈已经红了,苍白的脸像是被风刮得飘摇的风筝一样脆弱,她似乎一下子找不到可以
说的话,只是糯糯叫了一声:“画儿…”
这个刚才还仪表堂堂、精巧美丽的女人,这会儿却露出了胆怯柔弱的神色,眼里明明憋着眼泪却不
肯哭出来;青画有些心疼,带了一丝丝的内疚,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书闲拿袖子擦干了眼泪,扫视了一圈周围,从怀里掏出个碧绿的锦囊,确定没有人听墙角才轻道…r画
儿,你给的香囊,是不是避毒的?”那香囊是青画出宫前特地交给她的,她一直带在身上。
青画有些诧异,仍然点了点头,这香囊里面装的是一些以毒克毒的药车,普通人吃了会丧命,但那
些药草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却带了股沉香,佩戴在身边可防一般的毒药、毒香;书闲的脸上顿时白了,她
的眼睛却红得厉害,死死盯着香囊,仿佛要盯出一个洞来。
“怎么了?”青画不解,莫不是香囊出了问题?
书闲脸上的表情像只被惊吓到的白兔,半晌,她才苦笑开口:“画儿,你该早点告诉我的…你知道
吗,这大半个月,我身边换了五批宫女,三天一批…全部,死于热病…”
她重重地喘息着,不知道从何说起,过去的半个月发生的事情就如同一场恶梦,连回忆都是血红的,
起初,第一批宫女死的时候,太医只说是疫病,派人替她诊治了无碍之后,便换了一批贴身的宫女,而
后第二批、第三批…独独身体无碍的是她,宫里就开始有留言说她是妖孽转世,吸人血、害人命;那
是她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死人,就在自己的身边,前一天还颤颤巍巍替她梳理头发、侍候穿衣,第二天、
第三天就都会变成尸体…只有她,安然无恙,被人指着脊梁骨,暗暗地说着妖孽。
幸亏皇帝不信鬼神,坚持派人彻查,才查出她宫里的房梁上放着一种毒粉,每日有人走动就会掉下
一点点,散发到空中,不出三日就会发热、咳嗽、呕吐致死;而她安然无恙,是因为身上的香囊里藏着
剧毒的药草,霸道地驱散了已经吸人身体里的毒粉…
半个月,她虽然活着,却是眼睁睁看着贴身的人一一丧命,这一切不是她罪大恶极,而是因为她是
皇帝的女人,仅此而已;她以为她会死,等死的时候,她不知道该向谁去求助,偌大一个皇宫,竟然没
有一个人是可信的…所以,她托人和皇帝提了,假如能安然渡过此劫,她想出宫见青画,而如今见到
了,她却只剩下哭的力气。
她忍着眼泪问:“画儿,我不夺权、我不想要三千宠爱,我也不爱皇帝、不争宠…为什么,我还是
不能求个安稳?我活下来明明只是占了一个小小的地方,为什么…”
青画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是打开酒壶斟了杯酒,轻轻嗅了嗅确定没毒后,递到书闲身前安慰她,“书
闲,不一定无欲无求就会安然无恙。”
“画儿,你还小,你不懂…”还小,不懂。
青画听了想笑,她还小吗?上辈子二十一年,加上青画的六年,她其实已经二十有七了;如果…
如果当年她没有死而复生,恐怕尸骨都已经化为了尘土,如果当年她嫁的不是墨云晔,恐怕孩子都已经
绕膝了吧;想到孩子,青画的笑也带了冷意,她当年,其实也有过一个孩子的,只是还未成血脉,就已
经随着宁锦的死埋骨他乡,这些,墨云晔永远都不可能知道。
“对了画儿…”书闲擦干了眼泪,小心开口:“杜婕妤她被陛下关了起来,陛下还让我和你说,你
若是想回宫,随时可以回去了。”
青画愣了,随时回宫,墨轩的意思或许书闲不明白,她却明白,他是在催促她快点行事:或许在她
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已经等不及三个月的考验期了吗?
三个月缩短为半个月,这事非同小可,如果是三个月,她就可以一步步慢慢来,可是如果是半个月,
或者是仅仅这几天,她却不知道能不能应对得过来;墨轩给的考验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名正言顺地拔除
秦瑶、杜婕妤、洛扬这一支线,把他们正法,可是现在名正言顺的法子却已经没有时间了…
书闲见她愁眉不展,问道:“画儿,你怎么了?”
青画皱眉低头,眼波闪了闪,掩去一抹精光,如果名正言顺的法子不能用,剩下的,就是歪门邪道。
“画儿?”书闲的声音已经带了几分急切。
青画抬头笑了笑,认真地看着书闲,问她:“书闲,你信不信我?”
书闲一愣,第一反应是茫然点头。
青画敛眉道:“那如果是赌命呢?”成则成,败…则亡。
“信。”
书闲的眼睛清澈而澄净,明明柔弱的眸中却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执拗,这份执拗倒教青画心里暖了许
多,却也有些害怕…这个弱女子,她就这么轻易地把命交上吗?这份情谊,教她如何不得了决心,把
她拉向属于宁锦的漩涡?
可是,她已经没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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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府的前厅,气氛也有些微妙,秦瑶似乎是思量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王爷,您真的想娶
那郡主?”
她看不懂墨云晔,确切的说,她从来没有一次看懂过他,他明明待那个品香郡主那么好,却是毫无
理由、毫无根据;她猜了他这么多年的心思、努力了那么多年,还是离他身侧的位置很远、很远…很
多年前,她以为压着她、挡着她的是宁锦,可当宁锦死了,他还是没有提她为王妃,她也曾经开口暗示,
却被他霎时冷冽下来的神情给吓得开不了口…
而如今,他又对品香郡主如此温柔,即使他说了他没邪念,可是她还是慌了。
厅堂之上,除了墨云晔和秦瑶,剩下的就只有洛扬,他身为墨云晔的左膀右臂,自然是站在他身边
的,只是他的目光却落在秦瑶神色,眼神里透着一丝隐忍;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渗出了一丝丝的
汗,手上的青筋已经曝露无遗,他几乎是痛苦地看着秦瑶,身上发作的疼痛,已经让他的脸有了一丝丝
的变形,所幸他是站在墨云晔身后,没有人看到他这副模样。
而秦瑶,她的目光从来都是只盯着墨云晔的…
墨云晔喝着茶,垂着眼眸不动声色,秦瑶能看到的,只有他那一双纤白瘦削的手,衬着陶瓷杯越发
剔透:他不作声,她更急,忍不住又道:“王爷…我听说,那品香郡主是青云内定的太子妃…”
墨云晔敛眉不语,神色如常。
秦瑶没了耐性,犹豫开口:“王爷…”
墨云晔手里的杯子轻轻磕在了桌上,他抬眸,眼里流光一瞬即逝,他淡道:“秦瑶,本王什么时候给
你权利过问本王私事?”
秦瑶的脸色霎时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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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书闲照情理是不便在摄政王府过夜的,本来半日的行程一直拖延到黄昏,书闲才吩咐贴
身的侍从,去通报一声墨云晔,准备启程回宫。
临分别,青画忽然想起一件事,又把书闲给拉到亭中,她问书闲:“青云太子不在宫里,会不会出什
么事?”
她当然不敢说是半个月前在摄政王府里,看到青持出现在以前宁锦住的破院,青云与朱墨之间往返
需要半个月,青持怕是从书闲和她离开不久,就出宫跟到朱墨,哪怕他仅仅在朱墨待了两三天,往返可,
是一个月的行程:如今青云皇帝年老,大权基本上已经移交给青持,他这一出走不知道又会惹出多少乱
子。
书闲愕然,愣了片刻才笑道:“画儿你见过我三皇兄了?”
青画不作声,默认了。
老皇帝有意撮合,这个她早就知道;她也知道,她一个“初愈”的痴儿能够让老皇帝费心思这么做,
一来,是因为她家满门忠烈,可遮人口、平朝中对太子妃的争执;二来,是因为她师承帝王师司空,老
皇帝要的是一个忠烈后、名师徒、温顺媳。
书闲的神色有些异样,呆呆看了青画好一会儿,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最后,一双明亮的眼睛都眯
成了新月,她难得起了几分玩赏的心思,看着原地踟蹰、眉头紧皱的青画,又觉得分外的有趣…这个
从小就人小鬼大、心思缜密的妹妹,也终于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似乎是一眨眼的事情,那个在黑夜里
吃力地撑着一盏和她差不多高的灯,替她照亮地上的路的痴儿青画,已经不知不觉长成一个清丽可人的
窃窕淑女,只是模样变了,性子却依旧深沉得一点都不合年纪:难得她有现在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书
闲发现这半月的阴霾被清了一大半,不由起了调侃的心思。
她笑道:“画儿,父皇曾经嘱咐过我,说这一趟你陪伴左右,让我多在你面前唠叨一会儿,三皇兄是
个重情重义的人。”
青画一愣,难得跟不上书闲的思绪;她这副样子被书闲看在眼里,又是一顿嬉笑,嬉笑之后又是叹
气,“画儿,你别看三皇兄性子平和,他可从来是个没心没肝的主,没人心的东西他从来都是我行我素;
六年前他从朱墨带了个女子大修陵园、守丧一年,可是当着所有权臣的面,所有人都知道,青云的三皇
子怕是要终生不娶了…”
“终生不娶?”
“是啊,六年前你虽在宫中却不知,这些事情和宫中丑闻差不了多少,是不大有人敢提的;六年前,
出走了好些年的三皇兄忽然回到青云,还带着一身的伤和一个早就死了的女人…他向当年的太子大皇
兄借了三千兵将,彻夜修陵园,陵园一落成,他就在边上住了下来守着那个人,多少人去劝都没有用;
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六皇兄是被一个女人彻底毁了的…只是那时候他不是太子,他婚配与否的争辩,
倒只是一时的事情,直到一年后太子遇害,他不得已继任太子才回宫,据说那时候他变了个样儿,连父
皇都没认出来…对了,那时候正好是画儿你和司空帝师离开的时候;等三皇兄成了太子,父皇就开始
逼着他娶太子妃,朝臣的女儿家都看了个遍,父皇连下面送上来给自己的秀女,都送了好几个到三皇兄
那儿,却都被打发了;然后,你回来了,三皇兄第一个没有立刻回绝的,就是画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