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在犹豫要不要见,外面的侍卫又一次进来禀报,说郑书颖有澹台凛的消息。
“叫他进来。”我几乎一秒都没再犹豫,直接冲口而出。
郑书颖见了我,也顾不上行礼,直接便道:“逍遥侯已被抓下狱了。”
独木难支1
“什么?”
我惊得呼地站起,冲过去抓住郑书颖的衣领,睁大眼看着他,“你再说一遍。”
郑书颖深吸了口气,一字一顿缓缓道:“谢尧和明宏等一干大臣联名参了侯爷一本,细数侯爷居功自傲,藐视天威。恣意妄为,擅纵钦犯。私通公主,淫乱宫廷…等十数条大罪,陛下龙颜大怒,已直派人接将侯爷拿下,关进了天牢。”
这个发展,到底算什么?
前两天澹台凛还在说,昶昼如果现在动他,会寒了臣子们的心,但一转眼,他就被这些大臣们联名告了。而且显然是连我放走骆子嘉的事情,也算在澹台凛头上吧?
几个小时前,澹台凛还在亲我的脸,说做好饭等我回来,几个小时之后,便已下了狱。
而且被抓得悄无声息,连他在黑白两道的情报网都毫不知情。
若不是昶昼下令起诏定罪的那名官员本来也是公主府出身,又和郑书颖亲善,言语间不小心露了口风的话,我只怕现在还在呆呆的等澹台凛回家来吃饭吧?
这个参本的时机,这个抓捕的速度,这个行动的隐蔽…我坐在去天牢的马车上,气得咬牙切齿,昶昼到底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在计划这件事?
马车在京兆狱门前被拦下。
我挑了车帘出去看,才发现在狱门前守卫的,竟然不是一般狱卒,而是全副武装的禁军。
我皱起眉,亮出通行金牌,喝道:“让开!”
两边卫士长戟交叉拦下,丝毫不肯退让。
为首一名队长模样的人抱拳行礼道:“陛下有令,眼下天牢关有朝廷重犯,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即便有金牌也不得通行,请公主见谅。”
看,他甚至还记得他给过我这块金牌,特意加了这样的命令,明显就是在针对我。
也算是被纤夜说中,我既不愿承他的情,又怎么可能继续仗他的势?
我咬了咬,哼了一声,收回金牌,令车夫掉头进宫。
独木难支2
结果又在宫门处被禁军拦下,亦只说是陛下有令,紧闭宫门,若非奉诏,任何人不得出入。
他抓了澹台凛,不就是为了让我去求他么?为什么偏偏连宫门也阻住不让我进?
我有些不解,道:“我乃颐真公主,有要事求见陛下,请将军代为通传。”
守门将领则朗朗回道:“陛下有令,若无陛下亲笔诏书,任何人不得入宫。包括公主在内。”
若说我之前还存有一丝侥幸,希望是郑书颖弄错了,甚至哪怕是他又在玩小花招陷害澹台凛都好。到了现在,却已在清楚明白不过。
若这事不是真的,昶昼又怎么可能下这种命令?
我站在那里,看着那扇红底铜钉的巨大宫门,只觉得有如一张巨大的血盆大口,利齿森然。
它终于,连我仅剩的一点幸福也要吞噬掉了么?
我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
我不记得那天到底是怎么回的公主府,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已躺在三秋阁的床上。
我一瞬间惊跳起来,大叫了一声:“阿凛!”
“公主。”旁边答应的是阿春。
我抓着阿春的手,问:“阿凛呢,我好像做了很奇怪的梦,他人呢?”
阿春握紧了我的手,道:“公主请放心。侯爷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我们会拼死救出侯爷的。”
我只是看着她,苦笑了一声。
这不是我想听到的。
我宁愿她顺着我的意思,骗我说昨夜只是一个梦。
我不是不知道澹台凛自己还有一批手下,也不是不信任他们。
但是,这些人我毕竟接触有限,也不知他们到底打算怎么做。
而且虽然他们可能都是神通广大的黑道人物,但说到底也只是民间组织,何况现在澹台凛自己又身陷囹圄,他们群龙无首,怎么可能斗得过正规军队从昶昼手里救人?
独木难支3
于是坐了半晌,我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道:“但是你们一定要小心计划,谨慎从事。”
阿春道:“眼下不太方便引其它人来拜见公主,但我们若有计划,一定会先亶明公主。”
我又点了点头,披衣起床,让她去吩咐人为我准备车马。
阿春连忙帮我拿过外衣鞋袜,一面问:“公主要去哪里?”
我道:“你们准备你们的,我想再去宫里看看情况。”
阿春迟疑了一下,皱了眉道:“公主还是不要再进宫的好。公主府虽说也有宫里的眼线,不过如果在这里,我们要救公主还是没什么问题。但若公主陷在宫中…”
她这样说,我也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决定要进宫去。
我笑了笑,道:“我不能就这样坐在这里等。那样实在太难受了。若到时我出不来,你们就只要救阿凛就好,不用管我了。”
阿春一把拖住我,道:“公主不可。侯爷若在,也绝不会同意公主拿自己去做交易的。”
“谁说我要去做交易?”我哼了一声,道,“我只是要去问问昶昼,他到底知不知道良心这两个字怎么写!”
阿春拗不过我,还是和我一起进了宫。
今天宫门处的守卫倒是没有多加阻拦,一见是我,很快便放行了。
虽然出来的时候,说是要去骂昶昼,但是后来想了想,还是先去了永寿宫找太后。
虽然说我跟太后也没有什么真正的母女之情,但是,她到最后关头,依然能将昕灿托给我,多少也还是算有几分信任吧?
我也不想指望她能帮我求情,但是,若是能从她这里知道些消息,或者能打探到昶昼的意图,至少到时去找昶昼我也能稍微有点底。
但是却没想到在永寿宫吃了个闭门羹,根本连太后的面都没有见着。她的贴身宫女出来说太后身体不适,需要休息,让我先回去。
独木难支4
她中毒已久,不舒服是肯定的,但是不肯见我,大概也是因为知道我的来意吧。
不过她这样避而不见,就是说,她怕见到我之后会有动摇?或者事情并不是全无转机?
这样想着,我索性在门前跪下来,向那宫女道:“有劳你通报太后,今天若是见不到她,我是不会回去的。”
她看了我一眼,迟疑了一下,还是没说话,进去了。过了很长时间也没再出来。
我虽然已觉得膝盖有些发麻,但依然还是低头跪在那里。
若是能从太后这边找到突破口,可以兵不血刃的解决这件事,那就再好不过。最低,哪怕能让我和澹台凛见一面,我也好对之后的事情有所准备。
但一直跪了大概一两个小时,之前的宫女才复走出来,轻轻叹了口气,道:“公主还是请回吧,太后不会见你的。”
我低着头没有讲话,她又道:“公主的来意,太后早已知晓。事实上,昨夜太后已经因为这件事与陛下争执过了。”
我一怔,抬起眼来看着她。
她淡淡道:“公主与澹台大人为南浣为陛下做过这么多事情,太后又怎会不知?但陛下只回了一句话,太后亦让我明白转告公主。”
“什么话?”我连忙问。
那宫女道:“陛下说,正因为澹台凛此番贡献良多,本人又有经天纬地之才,若不能为我所用,必成心腹之患。”
我僵在那里。
“太后让我转告公主,她自知亏欠公主太多,但只怕这一次,她爱莫能助,以后若有机会,定会重重补偿…”
那宫女后面还说了什么,我根本就没听到,甚至也没有注意她是几时转回宫去。
我只觉得自己真是可笑。
昶昼是什么人?即便姑婆那样待他,他也可以辜负,又何况是我?
我竟然会以为他对付澹台凛只是因为我!
怎么可能?
若他真只是为了我,说不定还有机会能救澹台凛,但现在…
独木难支5
说到底还是我害了澹台凛,若不我要他带我离开,他也不会执意辞官,昶昼也就不会一心想杀他了。
如今事已至此,就算我们想留在这里,只怕也不行了。
不要说经过这次的事,君臣之间早已嫌隙难弥;就是那些同朝为官的人,只怕也早已恨不得扳倒了澹台凛这座大山,好自己上位了,所以才会在这么短时间之内便给他网罗了如此之多的罪名。
整顿官场…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澹台凛有时候竟然比我还天真。
这官场又岂是一两个人可以整顿的?就算改朝换代又怎么样?还不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旁边有人伸过手来扶我,我一开始心神不定,只当是阿春,放心地将自己身体的重量交在她手上,但回过神来时,才发现不对。
扶我的人竟是昶昼。
我连忙甩开他的手,往后一退。但我跪得太久,双腿都已麻了,自己根本站不稳,加上这一甩之力,人就直接摔了下去。
“小心。”
结果还是昶昼手快,一把拉住我,顺手就将我打横抱起来。
我没有再挣扎,只是冷冷看着他。
昶昼亦低头看着我,很久才轻轻叹了口气,一面抱着我往外走,一面道:“我知道你怪我…”
我没等他的话说完,右手袖箭对着他的胸口便一箭射出。
“叮”的一声,金石交鸣。
我睁大了眼,这才发现他的龙袍下面竟然穿着甲胄。
昶昼也怔了一怔。
不过就是这一两秒时间,周围的侍卫立刻围上来,迅速将我与他分开。两名侍卫将昶昼护在身后,另外两人抓着我,把我的手扭到背后将袖箭解了下来。阿春她们也几乎在同一时间被制住。
“木樨…”昶昼回过神来,越过侍卫走到我面前来,皱着眉,低低唤了声。
我抬眼看着他,只冷冷一笑。
“放开她。”昶昼向侍卫命令。
侍卫犹豫了一下,昶昼的声音便沉下来,道:“朕说放开她。”
独木难支6
两名侍卫这才松了手,退后一步,依然十分戒备地看着我。
我的腿还是没有恢复过来,失去支撑便不由得晃了一个踉跄。昶昼连忙上前扶住我,吩咐旁边的人去备轿来,自己半蹲在那里,让我坐在他膝头,伸手去揉我的腿。
我没有抗拒,只是咬牙瞪着他,道:“你就不怕我再行刺一次?”
昶昼抬起眼来看着我,竟然笑了笑,道:“我早已说过,若是你,把心挖出来放在你手里,我也放心。”
我哼了一声,道:“说得好听,你这衣袍下暗藏铁甲又是防谁?”
“我从不曾防你,只是…”昶昼顿了一下,声音低下来,缓缓道,“自被昶昊暗算之后,我便连睡觉都不曾解甲。”
他这时提起昶昊,我不由得沉默下来。
昶昼也跟着静了一会,然后轻轻笑着,拉着我的手,对准自己的咽喉,道,“但你若真的想杀我,就应该对准这里。”
我抽回自己的手,没说话。
昶昼又道:“你只是想见澹台凛。知道我不会让你去见,所以才会想行刺我,想让我把你一起抓起来,是不是?”
虽然只是一时冲动的念头,但我当时的确是这么想的。
我的确并不是真的想杀了他,虽然是真的恨他,但在种地方这种时间行刺他,本来就没有成功的可能,也对我没有任何好处。真的杀了他,只会再次天下大乱,澹台凛一样在天牢里救不出来。
这时被他说破,我索性扭开头不回话。
昶昼笑起来,道:“不过,木樨你忽略了一件事,就算我真的将你也投进天牢,男监和女监也不在同一个地方。”
我一怔,昶昼已再次拉过我的手,柔声道:“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也不想伤害你。”
我也笑出声来,道:“你要夺走我唯一的幸福,却又来说什么不想伤害我?有没有比这更好笑的事啊?”
独木难支7
昶昼并没有回答,这时内侍们已备了软轿过来,他便直接抱着我上了轿,吩咐摆驾麟瑞宫。
阿春在后面叫了我一声,却被两名侍卫牢牢制住,不能脱身。
我吸了口气,扭头来看着昶昼,问:“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们?我和澹台凛只想找个乡下的小地方,平平静静过我们的小日子,既不会投靠别的人,更不会起兵反乱,他怎么就会变成你的心腹大患?你为什么就非要杀他不可?”
昶昼只淡淡道:“你怎么知道他不会?”
我道:“他答应过我。”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在骗你?”昶昼轻哼了一声,“澹台凛老奸巨猾,你又怎么知道自己有没有看走眼?”
“没错。我看人的眼光的确不怎么样。我曾经以为昶昊与世无争纤尘不染,但最后才发现原来他才是让我掉进这场争斗的罪魁祸首。我曾经以为茉莉天真活泼人畜无害,结果发现在一个三岁小孩的药里下毒这种事情,她居然也做得出来。”我自嘲地笑了一声,抬起眼来看着昶昼,道,“我曾经以为,你虽然脾气不太好,但是反应敏锐心思慎密,又胸怀天下,总会是一代明君的。但是,你看,你坐稳龙椅要做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清算功臣。”
昶昼亦看着我,叹了口气,轻轻唤了一声:“木樨…”
我又笑了一声,道:“澹台凛到底哪里对不起你?哪里对不起南浣?倾家荡产帮你不说,明知你和轩辕槿在拿他的性命当交易,还是义无反顾去了大烨。你知道他这一趟到底担着多大的风险吗?你知道我们到底是怎样从西狄铁骑的包围里杀出来的吗?你失踪昶昊监国那时,我们在峻峪关,手里有兵有将,名正言顺,尚且没反,到现在你反而担心他会造反?轩辕槿早想杀他,这次又得罪了赫连泯,你到底还担心他会去投靠谁?”
说到最后,我不由得激动起来,揪着昶昼的衣服嘶叫道:“我和澹台凛,我们,除了彼此,早已经一无所有。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到底是为了谁?为了什么?你到底明不明白?”
独木难支8
昶昼静了半晌,伸过手来,轻轻搂了我,低低道:“抱歉,木樨。”
我打开他的手,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道:“如果你要定他的罪,那就连我一起杀好了。骆子嘉是我放的,纤夜也是我不准他娶,就算说私通公主,那也是我勾引他在先。”
昶昼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声音已沉下来,“木樨。”
我笑了笑,道:“我与阿凛早已约好同生共死,绝不独活。事实上,这件事之后,若只有哪一个活下来,才会真的变成陛下的心腹之患吧?”
昶昼皱起眉,道:“你这是在威胁朕?”
我只淡淡一笑,道:“不敢。只是在表明心迹而已。茉莉对昶昊都能以死相殉,何况我和阿凛?”
昶昼沉着脸瞪着我,没说话。
这时软轿已到了麟瑞宫门口,赐福在轿外亶了一声,请昶昼下轿。
我没等昶昼出声,先下了轿,转身便往出宫的方向走。
昶昼在后面一把拖住我,沉声问:“你去哪里?”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道:“陛下既没有要将我定罪下狱的意思,我自然是要回去了。”
昶昼哼了一声,道:“朕几时说过你可以走?”
我笑了笑,道:“话已说尽了,陛下要留我在这里又还有什么意思?”
昶昼没说话,只板着脸拖着我进了麟瑞宫。
我自知跑不掉,也没有反抗,默默跟过去默默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看也懒得再看他一眼。
昶昼也安静了很久,才轻轻道:“抱歉,木樨。澹台凛这个人,我非杀不可。”
我索性将头扭向一边。
昶昼在我身边坐下来,坦然道:“我知道他为我为南浣做了很多事情,我也很清楚,若没有他,我绝不可能成功。你跟他在一起这么久,这个人的手段,想必你也略知一二。事实上,既使他不在南浣,南浣的局势还是没有逃脱他的掌控,除了昶昊半路杀出之外,每一步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留下的每一着棋都发挥了最大的功效。我当日就在想,澹台凛留不得。这个人太可怕了,他若在朝,我势必多少会被他操纵,他若在野,我更加会寝食难安。”
独木难支9
——看,这就是皇帝。
我们在西狄舍生忘死,他却已想着等澹台凛回去如何杀他。
原来昶昼要杀澹台凛不是怕他投敌叛国,只因为他锋芒太露功高盖主。
或者这次我们回栾华,澹台凛那么久也找不到他,只是因为他本人根本不想让澹台凛找到。
以前只觉得他疑心重,没想到竟重到这种程度。
我冷笑了一声,道:“陛下对我说这个,难道还想让我体谅你要杀我丈夫是有苦衷的?”
昶昼静了一会,轻轻叹了口气,道:“就算你会恨我也好…”
我笑出声来,打断他,道:“很奇怪,我现在反倒不恨你了。我只觉得你很可悲。我以前一直很奇怪,为什么皇帝要自称‘孤’‘朕’‘寡人’。我很感激你亲身示范给我看。原来所谓孤家寡人,就是这样由自己亲手造成的。你不需要亲人,也不需要爱人,甚至也不需要朋友下属子民,只要抱着你的龙椅就好了。”
昶昼急切地争辩道:“南浣是我的国家。不论我做什么,都只是为了重振朝纲,富国强民,我只想…”
我抬起手来,再次打断他:“你想怎么样,都是你的事情,别跟我解释。这是你的国家,你的世界,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跟我没关系。倒是有人愿意信你,愿意听你,愿意帮你,你却嫌他帮得太多,把他关在天牢里。”
昶昼沉下脸来瞪着我。
我早已看惯他的脸色,何况到了现在,他摆明了不会放过澹台凛,那么要将我怎么样,我也已经毫不在意。
无非就是一死。
我索性也不理他,起身走到里间,脱鞋上床,拉过被子蒙头盖住。
反正他要留下我,我就走不掉,那么索性安心住下,只等有了澹台凛的消息再说。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轻轻拉下我头上的被子,坐在旁边,轻轻叹了口气。
我躺在那里没动,微微侧过眼来看着他。
昶昼脱了外袍,连那副轻甲亦扔在一边。他在我身边躺下来,拉了我一缕长发,缠在自己手心里,将头埋到我肩窝里,低低道:“再让我抱一次吧。”
我没说话,他已伸过手来,连我和被子一起抱住。
紧紧的。
像要嵌入自己身体一般。
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一样。
孤独而无助。
如同溺水者抱紧浮木。
但现在我却已经明白,这个男人也许的确孤独,却绝不是无助的溺水者。
或者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够真正站稳在这权力的顶峰。
我嗤笑了一声,背过身去,闭上了眼。
独木难支10
昨夜来回奔波,心里又有事,本就没有睡好。到现在一切置之度外,我反而平静,躺在那里,没多久就真的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到了下午。
昶昼已不在了,阿春坐在床前守着。
我看到她,有点意外,惊坐了起来,“阿春你怎么过来了?他们放了你?”
阿春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但看我的目光却很有几分不同,很难形容那种复杂的感觉。
我本想问她怎么了,但话还没说出口,阿春已先问道:“公主现在打算怎么样?”
我下了床,整理了一下衣装,向门口看了一眼。有两名侍卫守在那里。我皱了一下眉,道:“不知出不出得去?”
阿春道:“陛下走的时候,说公主若是醒了,就请公主自便。”
我一怔,抬起眼来看着阿春,“他真的这么说?”
阿春点了点头。
怪不得刚刚她会那样看我。我想,或者她是觉得我是和昶昼达成了某种交易吧?
昶昼放了她,带她过来这里,那样吩咐,我又这样睡在这里,想让人不误会也难。
不过我现在也懒得解释什么,拉起她便往外走去。“那我们还等什么?自然是回府。”
那两名侍卫果然没有阻拦,只是说陛下命他们随身保护我,便跟在我身后,一路跟回公主府。
公主府里亦已经换了一批侍卫。
我不知昶昼是真的想让这些人保护我,还是只是为了监视我,顺藤摸瓜把澹台凛的余党一窝端了。于是回府之后,只是叫人来问过有没有澹台凛的消息,知道没有之后,便径直回三秋阁睡觉。
阿春虽然一直跟着我,但表情一直很不自在。
我叹了口气,问:“你觉得我背叛了阿凛?”
阿春垂下眼道:“奴婢不敢。”
我笑了声,“有什么敢不敢的。今天这种情况,会这样想也不奇怪吧?何况昶昼本来就是有意在误导。”
阿春没说话,我也懒得再提这件事,又道:“我的袖箭被宫里的侍卫拿去了,你帮我找把匕首来。”
阿春皱了一下眉,“公主要匕首是…”
“防身啊。再不济,也可以自裁吧。”我笑了声,躺到床上,闭了眼轻轻道,“虽然说死了就是死了,什么也不知道了,但是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能和阿凛葬在一起,这件事情,就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