昶昼道:“他本来就是京城首富,手里的商号店铺多不胜数,操控物价易如反掌,只是…”他叹了口气,“渲河水患,冀州今年又逢大旱,存粮还能撑多久就很难说了。”
我轻笑了声,道:“原来你也有关注过这些啊,我还在为你只有想过怎么夺权亲政呢。”
“亲政才是我能处理这些事情的大前提。大权掌握在别人手里,就算我关注得再多,又能怎么样?”昶昼脸色沉重下来,道,“别的不说,就说渲河的水患吧。赈灾与治水这两件事情在我看来都是刻不容缓的民生大事,但在他们看来,只是个有油水可捞的肥缺,想尽办法安插自己的亲信,结果赈了两个月,治了两个月,倒把难民都治到京里来了!”
昶昼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直接重重一拳擂在桌上!
我叹了口气,想安慰几句,却不知道怎么开口,结果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昶昼看了我一眼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也跟着重重叹了口气。
章三五 颐真公主1
骆子嘉的“礼物”虽然让我有些意外,但老实说不管是昶昼还是我本人,都没有太专注这件事情。毕竟如果这事不是骆子嘉干的,剩下的答案就像二减一等于几那么简单。而且这事不管真是的荀家那边下的手,还是骆子嘉有意嫁祸,昶昼现在也不可能大张旗鼓兴师问罪,我自己更是完全无能为力,反正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花太多精力在上面也是白搭。
所以把那个人交给澹台凛之后,我也就没有追问后续的消息。相反,其实我对澹台凛这个人反而更感兴趣。很想找个机会仔细问问他本人,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但我还没找到这个机会,昶昼就带来个令我听了半天都没能反应过来的消息。
太后要认我做义女。
我当时就愣在那里半天,拍了拍自己的耳朵,向昶昼道:“你再说一遍?”
昶昼看着我,竟然笑了笑,道:“母后要认你做女儿,过两天就会正式册封。”
我依然有点反应不过来,这太后的态度变化未免太快了一点吧?从一开始把我当奸细,到后来试探警告,现在竟然要认我做女儿?认自己儿子的“情人”做女儿?她到底在想什么?
昶昼斜眼打量我,道:“我还以为你会很高兴呢,终于可以摆脱我了。”
我眨了一下眼,或者的确应该高兴吧?这样子我和昶昼的死结也算终于能解开了。只是太过突然,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所以才不知道如何反应。我深吸了口气,平静了一下,问道:“这是你的主意?”
昶昼摇了摇头,“不,是母后的意思。或者,也有皇后的原因。母后找她长谈过几次,然后就跟我说要认你做义女。”
或者这也算是太后和皇后协商后的妥协吧?认了我做义女,我就是昶昼的姐姐,以后就不可能再做他的妃子,也就不可能威胁到皇后的地位。若昶昼要继续留我帮忙也可以,到有一天没什么用了,随便嫁个大臣拢络一下人心或者送去别的国家和个亲也能发挥一下剩余价值。这买卖还是挺划算的。我不由嗤笑了一声。
昶昼道:“我考虑了很久,觉得这样对你来说或者会更好一点。”
我又笑了声,道:“那还真是多谢陛下愿意为我着想。但是陛下你是不是忘了件事?”
章三五 颐真公主2
“你是说你身上的毒吧?”昶昼道,“我看过了,解药还有十三颗。在这一年之间,一定能有办法解毒的。”
如果发现了解毒的办法,昶昊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通知我吧?既然他什么都没说,只怕根本就没这么乐观。我只是咧了咧嘴,没说话。
昶昼又道:“公主府已经在修缮了,你搬过去之后,我会叫赐福把药交给沈骥衡…”
“等一下。”我连忙打断他,“交给沈骥衡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也要跟我去公主府?他现在怎么说也是四品命官,你留在宫里做侍卫还好说,丢去公主府算什么?家臣?”
“未尝不可啊。”昶昼轻哼了一声,淡淡答,“有他保护你我比较放心。何况你自己也喜欢他吧?”
怎么又绕到这问题上来了,而且听昶昼的口气,分明还有不少酸不溜秋的意味。
我翻了个白眼,还没说话,他已握住了我的手,叹了口气,道:“明明想得很清楚了,明明知道你不喜欢在宫里,明明知道你离开比较安全,但是…看到你还是会觉得舍不得。”
我皱着眉没说话,昶昼又道:“哪怕你只有一丁一点的喜欢我,我也会极力打消母后这个决定。可是…”他又叹了口气,正视着我的眼,声音低沉喑哑,就像从胸腔深处传出来,“木樨,为什么你就不能爱上我呢?”
这是句很可笑的台词,尤其是在这种环境和背景下。
但是看着昶昼那样认真而伤感地看着我,我竟然笑不出来。半晌才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这种事情,没这么简单就能说清楚的吧?”
昶昼点了点头,轻轻道:“要不你等我吧,等大局定下,我就接你回来,一心一意,绝不会再有别的女人…”
我这时才笑出声,“你做不到。”
昶昼抿了抿唇,没再出声。
我轻轻笑道:“如果你只是昶昼,也许这话我能信一半。但你还是皇帝,那就连一成可信度也没有。”
他之前会为了巩固政权娶皇后,现在会为了对付荀家娶骆子缨,将来也一样会有其它的原因让他不得不娶其它的女人,所谓一心一意,不过就是个笑话。
昶昼自己显然也觉得自己会说出这种话来很无聊,也轻笑了一声,直接将我拉进怀里抱住,打断我的话。
我皱了眉,道:“喂,我马上就是你姐姐了!”
昶昼将我抱得紧紧的,脸贴在我发间,声音闷闷地传来:“这一刻还不是。”
章三五 颐真公主3
册封的日子选在三天以后,黄道吉日。受封的地方还是麟瑞宫。虽然我是个半路捡来的便宜公主,但是册封的仪式却一点也不含糊。
麟瑞宫里布置一新,一早备下节案、香案、册案,设了乐队与仪仗。
正副二使按时奉册抵达。
我沐浴薰香,盛妆打扮,照着事先他们教过的礼迎接使臣,然后领着一众宫女在礼乐声里对着持节使臣六肃三拜三叩,待礼毕乐止,便走到香案前跪下来听他们宣读册文。
一开始无非是些“秉质尚柔,淑慎攸彰”之类的套话,但后面突然来了一句“忠义有加,救太后于危难之中”。
我不由得一怔,抬起头来看着宣读官,他不是念错了吧?
对面的册封使者明显不悦地咳了一声,旁边茉莉也连忙拉了拉我。我才复又低下头来,老老实实跪在那里,但一直到册文念完也没想明白这“忠义有加”到底是怎么说上来的。
宣读完毕,茉莉将册书供在案上,我向两位册封使臣行了拜谢礼,册封便算完成。
我送使臣出去,转过身来,看着册案上的亮闪闪的金册,觉得一点真实感也没有,想着自我来南浣之后大大小小的事情,不由得就轻轻叹了口气。
茉莉见我叹息,连忙扶我坐下,蹲下来帮我捏了捏腿,道:“公主的腿还没有完全康复,累了吧?”
这小丫头改口倒快。
我斜了她一眼,笑了笑,道:“还好。休息一会就没事了。”
“一会还要去见陛下和太后谢恩呢。只怕也少不得行礼,”茉莉道,“要不我去烧水来先帮公主敷一敷吧?”
我道“没那么严重,别费事了。”
“哪里算什么费事,过几天公主就要搬去公主府了,以后想侍候公主也没机会了。”茉莉说着,声音喑下来,神色间似有几分掩饰不住的不舍。
我又笑起来,道:“我能出宫是好事,别弄得好像什么生离死别一样,我去跟陛下说,带你一起过去好了。”
“真的?”茉莉抬起头来问,满脸期待的表情。
章三五 颐真公主4
我点点头,虽说宫女没到年龄一般难得外放,但我作为一个公主,在宫外开府,要带几个贴身侍候的宫人去怎么也在情理之中吧?
茉莉这丫头聪明机灵又善解人意,这几个月来与我朝夕相伴,甚至也可以算是一起出生入死过,若一时没有她在身边,我只怕也会不习惯。
得到肯定的回复,茉莉顿时开心起来,吩咐粗使宫女下去烧水,转过头来继续帮我揉腿。
我笑了笑,道:“我还以为你会不高兴呢?”
“公主为什么会这么想?”
“虽然你从来麟瑞宫开始就盼着我被册封,但是肯定不是希望我被封为公主吧?”
茉莉的手停了一下,抬起眼来看了看我,抿了抿唇才道:“我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的确很意外,但是这几天也想明白了,这也未必不是件好事。陛下虽然说还是很在意公主,但毕竟备不往其它妃嫔吃醋争宠,天意难测,这样一时好一时坏,就算公主你做了妃子,也不知结果会怎么样。现在反而好,不用再小心揣摸圣意,忐忐忑忑战战兢兢。到时再招个驸马,想来也不敢怠慢公主,也许过得更开心。”
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我要是不跟陛下讨了你去,上哪再去找这么贴心的丫头?”
茉莉却又静了一会,才轻轻道:“公主你对我好,我都知道。我只是…”
她话没说完,云娘进来说到时间去谢恩了,于是茉莉把后面的话咽下了,和云娘一起帮我整妆,又将轮椅推过来。
依然是沈骥衡推着我,一路没说话,一直板着脸,没什么表情,也不知昶昼有没有跟他讲要让他继续去公主府做我的保镖的事情。
说起来沈骥衡也真是仕途坎坷,考武举被人排挤丢了状元,又被昶昼以那样的方式弄进宫来,升了个四品还要被人说长论短。现在到好,四品官也没了,变成我这半路公主的家臣。今天我被册封公主,不论出于什么心态,见到我的人都开口道贺,但沈骥衡从早上开始,就一句话也没说。
诏书上说“万民同庆”,只怕沈骥衡今天是连哭都哭不出来吧。
先去拜谢太后。
依然是第一次见她时我觉得压抑得连气都喘不过来的房间,但太后对我的态度明显要比那时和善得多。就连我进去要跪下谢恩也被她令人搀住,温和地道:“你的腿伤还没好利索,这些就都免了吧。”
我自然也懒得推辞,弯腰行礼道了谢。
太后让我坐下,一面向旁边侍候的宫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宫女内侍们应了声,悄无声息地退了个一干二净。
章三五 颐真公主5
先去永寿宫拜谢太后。
这是我第三次去永寿宫,依然是第一次见她时我觉得压抑得连气都喘不过来的房间,太后也依然坐在短榻上,连她手里抱的猫也是同一只。但太后对我的态度明显要比那时和善得多。就连我进去要跪下谢恩也被她令人搀住,温和地道:“你的腿伤还没好利索,这些就都免了吧。”
我自然也懒得推辞,弯腰行礼道了谢。
太后让我坐下,一面向旁边侍候的宫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宫女内侍们应了声,悄无声息地退了个一干二净。
虽然说太后的态度很温和,但她眉宇间自有一种皇室威严,只静静坐在那里看着我,便令我下意识地感受到一种压力,不由开始紧张起来。
太后笑了笑道:“你好像很不喜欢与哀家相处?”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我也笑了笑,没回话。
太后又道:“你对这次册封的事情不满意?”
“怎么会?”我连忙笑道,“麻雀变凤凰,我感恩还来不及呢。”
太后道:“你不怪哀家棒打鸳鸯拆散你们?”
我静了半晌才答道:“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现在不是让我去死,反而是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我很知足。”
太后抚摸着怀里白猫光滑的皮毛,抬眼看了看我,道:“你可知哀家给你的封号是什么意思?”
我对自己已经是公主这回事还是一点真实感都没有,甚至要想一想才记得起自己的封号是“颐真”。结果迟疑了这片刻,太后已缓缓解释道:“颐真者,谓修养真性也。”
我知道,我好歹也是大学毕业,国文学得还算不错。当然这句话不敢直说,我也只能笑了笑,点头应声道:“我明白了,从今往后一定谨遵懿旨,修身养性,恪尽职守,以报浩荡皇恩。”
太后听到我后半句,忽地笑起来。我被她笑得有些发毛,心头又忐忑起来。太后笑了一会,又轻叹了声,放了手里的猫,起身走到我身边,我连忙跟着站起来,太后伸手按住我,轻轻抚上我的脸,叹道:“可惜…哀家也得承认,陛下看人的眼光的确不错,但就算重来一次,哀家也还是会做这样的决定。你也好,当年的瑞妃也好…”
…她为什么又提起瑞莲姑婆?还是说,因为于心不安,所以看到我的脸就会想起来?我皱了皱眉,还没说话,太后便已收回了手,顺手一挥,道:“你回去吧。出宫的时候也不必来辞了。”
我虽然有心追问当年的事情,但太后这么说,也只能行了礼,告辞出去。
章三五 颐真公主6
到昶昼那边的仪式倒是按部就班有条不紊。昶昼在皇后的凤祥宫接见我。皇后自然也在,为了特意表示慎重一般,穿了正式朝服,盛装打扮,越发明艳照人。
我照规矩行礼谢恩,连说的话都是一早背好的。昶昼那边也说了些“克遵法度”、“益自修饰”、“可不慎欤”之类的套话。倒是皇后过来拉着我的手亲亲热热道:“这下子可真该叫姐姐了。”
我一时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不由得抬眼去看昶昼,他显然也不像什么很开心的样子,脸色阴沉,也没让皇后继续表现下去,轻轻挥了挥手,赐福便上前来拿出早就拟好的礼单开始念。我谢了恩,他便直接让我回去。
我前脚才回麟瑞宫,昶昼后脚就跟了过来。来了也不说话,只是沉着脸坐在那里喝茶。
我坐在那里陪他喝了一杯茶,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问:“册文上那个‘忠义有加’是怎么回事?”
昶昼抬眼看看我,道:“你难道算不上?”
我翻了个白眼,“但我没救过太后的命吧?”
昶昼道:“因为母后的寿宴上出现刺客这件事情不管怎么压,总要有个结论。真正的凶手母后不想动,就索性当这刺客是冲母后去的,你不过是替她挡了灾。”
“但是…”我皱眉道,“刺杀我还没什么,刺杀太后,这罪名不是升级了吗?你们是想让事态扩大吗?”
“没错。既然有那么多人在场,反正是瞒不住,母后就决定索性让它扩大,顺便从朝中找一个向来反对她的人做替罪羊。”
我一怔,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之前还说怕有人拿这件事来做文章,所以先压一压,结果拿来大做文章的人不正是他们吗?
昶昼像是没有注意到我的神色,自顾大手一挥,极度不耐烦地道:“你就不要管这些了!”
我嗤笑了一声,道:“我的确不用管,反正剧本都是你们写,什么忠心护主的英雄也好,修养真性的公主也好,我跟着演就是。但是明明是自己决定的事情,你烦什么?”
他反而静下来,看了我半晌,哼了一声,咬着牙道:“你有时候还真是个可恶的女人!”
“哦,只是有时候吗?我还以为从头到尾一直都是呢。”
昶昼轻叹了声,语气软下来,道:“木樨,你明知道——”
“这个时候应该叫我姐姐了吧?”我笑了声,打断他。
昶昼沉下脸来,道:“你不要得寸进尺得意忘形。”
看他像是要发火,我连忙举起手来表示投降:“好啦好啦,我开个玩笑而已。”
章三五 颐真公主7
昶昼重重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喝茶。
我笑了笑,问道:“你今天只是过来喝茶的吗?”
昶昼又静了一会才道:“公主府的修缮基本差不多了,最多不超过七天就能搬进去。到时要见一面就不会这么容易了。”
其实公主没成亲先开府已经是破例了,又这么急着让我搬过去,想来是有人一天也不想让我多呆在宫里。对我来说,这倒不算什么坏事。天天对着他和宫里其它爱演戏的女人才更让人心烦。但是我想他过来也不止为了通知我可以搬家了才对。这么长时间以来,每件事情的后面他必然都有其它的安排,就像那次狩猎,或者这次行刺。于是我索性又笑了笑,直接问:“搬过去之后,你要我做什么?”
“找人。”昶昼看了我一眼,也不再拐弯,道,“公主府按编制,从令丞、主簿到舍人、家吏,有各级官吏十八名。我要些有用的人才。”
我一惊,反射性地道:“我去找?那怎么可能?我又不是伯乐,是不是有用的人才我怎么分得出来?”
“这个我会留意,但一开始得你自己去找些无关紧要的人,这样的话,网罗到真正的人才时,他们才不会起疑。”昶昼说着,脸上又显出忿忿的神色来,道:“直接提拨不了,被公主府请去做家臣,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就随我自己找什么样的人喽?”我笑起来,道,“听起来像是可以找些年轻漂亮的小帅哥…”
“你敢!”昶昼直接打断我,瞪起眼来看着我。
我一摊手,道:“真小气,我们那里南朝刘宋有个皇帝甚至都还送了三十几个面首给自己的姐姐…”
“我说不准就是不准!”昶昼再次打断我,沉着脸,道,“我让你开府置幕,是为了替朝廷开源,不是为了让你蓄养男宠,肆意宣淫。”
本来就只是个玩笑,眼见着他认了真,我也就没再说下去,只是随口应了声。反正我也没有想要真的效法山阴公主。
昶昼却像不放心一般,瞪着眼盯了我很久,却半晌没说话,末了气呼呼地走了。
而太后和昶昼的赏赐以及各宫的贺礼随后便陆续送到。
我又拿出那金册来看了一眼,长叹了一口气。
从这一刻起,我就成了南浣的颐真公主,食邑二千户,可开府设幕,秩同亲王。
但显然麻烦的事情还在后面。
章三六 月下对饮1
搬去公主府那天也选了个好日子,撒花开道,鼓乐相随,旗幡伞扇,侍卫宫女,车马鳞鳞,声势浩大,从宫里迤逦向公主府行去。
颐真公主府原本是一位王爷的府邸,旧主子死得早,又没有后人,碰上我这便宜公主当得急,来不及另外选址建府,昶昼就直接找人把这王府修缮了一番,改做公主府。
虽然说只是修缮,但府门前石狮雄踞,府门内殿堂森穆,后花园精巧古雅。檐廊曲径,纤尘不染;花木扶疏,修剪整齐。本来闲置了十几年的地方,现在处处窗明几净,焕然一新,分明就不是什么几天内可以完成的工程。
只怕我刚从井里上来没多久还躺在床上养伤的时候这边就已动了工。
怪不得最近大家对我的态度都不一样,连骆子嘉都跑过来示好。原来大家都早已知道我会被封为公主这件事,只有我这当事人被一直蒙在鼓里。
这世上还有什么更好笑的事情吗?
对我这个半路冒出的来“姐姐”,昶昼显然慷慨得很,金银华屋,奴仆侍卫,一起配套送上。我说要带茉莉一起,他二话没说,便直接让我把麟瑞宫所有宫人全带上。我也没有推辞,反正公主府那么大,肯定是要用人,这些人也都熟悉了,总比生人好。再说想让他们不在我身边安插眼线那显然是不可能的,还是这些已经知根知底的人比较好防备。
公主府的管事是昶昼挑的人,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叫傅品,个子不高,白白胖胖的,笑起来弥勒佛一样,但是却很能干。我们搬过来那么大排场,不到半天时间便安顿好,丫环杂役各司其职,妥妥当当,大体上都是他的功劳。
我住的地方叫三秋阁,倒不像其它的院子花草茂盛,只是错错落落种了一院桂树。现在还算当令,一院浓郁的甜香味,沁人心脾。
傅品领着我熟悉公主府的时候,我闻着这香味就不由得停下来。
章三六 月下对饮2
我的母亲最爱桂花,又是在金桂飘香的季节里生的我,所以我的名字也因此而来。这时想起母亲来,才突然发现自己的生日已经过了。
来这里这么久,根本没有任何人问起过我的生日,我自己又一直陷在这样那样的阴谋里挣扎,竟然连自己的生日都忽略了。
我在三秋阁的院子里久久驻足,轻轻叹息。
傅品走到我身边,轻声道:“陛下当日曾经吩咐,其它一切可简,但是园中一定要有桂花。”
一定要有桂花无非是想应着我的名字,昶昼也真是好笑,太后要收我做义女,他自己也没反对,倒在这种地方花心思。到底是想做什么?难道还想我真的等到有朝一日尘埃落定会和他长相厮守么?
所以傅品劝我把这里当做寝房时,我本不太乐意,结果他又笑眯眯地解释,说这里地处公主府中心,比较方便我日常生活和处理府内大小事务,末了还压低声音说这里地下挖有一条暗道通向府外,以备不时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