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不在,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打断他,道,“说起来还真多亏你给我那个袖箭,才让那个凶手来不及处理我,不然只怕就不只断条腿这么简单了。可惜我后来都找不到那个袖箭了,也不知是被凶手拿走了还是掉在井里。”
沈骥衡道:“微臣再去找人做一个就是了。”
“那太好了。花费就去找昶昼报销吧。不过也不用太着急,我现在估计也用不上。”我又笑了笑,伸手指指旁边的石凳,道,“坐下来陪我喝杯茶?”
沈骥衡迟疑了一下才坐下来,端起茶壶先倒了一杯给我。
我接过茶杯,反而怔了一下。之前他可没有这么随便,不要说跟我一起喝茶,就算让他坐,他也会推辞半天吧?
估计是我盯着他看让他有点不自在,沈骥衡微微转过脸去看池子里的莲花,却正将通红的耳朵暴露在我眼前。
章三三 难兄难弟7
呐,这个人还是会害羞,但是为什么没像之前那样扭头走开?甚至之前居然还会跑过来帮我拉被子。他也吃错药了吗?还是…
我看着他,突然就想起昨天昶昼说的那句话来,难不成昶昼已经跟沈骥衡提过?这两个男人之间已经有了某种共识?
这样想着,心头不由得就涌起一股厌恶的感觉。我皱着眉,将茶杯放回桌上,瞪着沈骥衡,直接问:“昶昼是不是跟你说过什么?”
沈骥衡也皱了一下眉,反问:“娘娘指什么?”
“就是把我…”我冲口而出,却在半句话之后顿下来。“他是不是要把我送给你?”或者“他有没有说要把你赏给我?”这种话怎么可能直接说得出口?
我翻了个白眼,改口道,“就是我们的事啊,他有没有提过等大局定下之后如何怎样之类的事情?”
沈骥衡很干脆地回答:“没有。”
我盯着他的脸,又皱了眉。按理说沈骥衡不是那种很会说谎的人,也没要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说谎。但如果不是昶昼已经先开了口,他的态度又是怎么回事?说起来,昶昼本人的态度也很奇怪,为什么我这次受伤之后周围的人都变得怪怪的?难不成我又穿越了一次?这些人只是长得像性格完全不同?想来也不可能啦…我制止了自己朝更无聊的方向想像,叹了口气。
沈骥衡像是误会了,垂下眼看着自己手里的茶杯,轻轻道:“娘娘知道幽禁我的命令是因为什么。陛下并没有误会,他知道我们清清白白。”
他没有误会才怪!昨天那句话不管是刺探还是真心的,都证明他就是误会我对沈骥衡有想法嘛。不过我刚刚好像也是误会了沈骥衡,要是他们有共识,也许这个人在我面前会更加手足无措吧?沈骥衡明明知道我是为什么才会挑上他,明明知道我那些又蠢又天真的少年情事,怎么可能会对我有什么想法?
我自嘲地笑了声,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道:“抱歉,好像说了些无聊的事情。”
沈骥衡照例没有回话。
大概是因为刚刚想起昶昼那句话,亭中一静下来,我就觉得有些尴尬。于是又开始随便找了些话题来说。小时候的事情,上学的事情,工作的事情…
照例是我唱独角戏,沈骥衡只静静坐在一边听。
我偶尔回过头,见他的原来早已神游,端着杯茶,也不知看向哪里,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目光里竟然有几分柔和。
就像这时的阳光和风。
就像我第一次见到的程同。
我一时怔在那里。然后暗自掐了自己一把。真是的,大家都吃错药了!
章三四 顺水人情1
我对皇宫虽然有诸多不满,但是却不得不承认,其实在这里还是有很多好处的。比如说我随便画个图样下去,没过两天那个轮椅便送到了我面前。当然比不上现代轮椅的精巧,但是性能与舒适度却差不到哪里去。
昶昼过来看到时也觉得很新奇,甚至不管我的劝阻坐上去转了两圈。我叹了口气,靠在床头看着他,他偶尔流露出的这种小孩心性,真是让我觉得又好笑又心酸。这小子其实就没有过正常的童年吧?甚至也没有正常的亲情和友情,连对着自己的母亲与兄弟都得悉心防备,这皇帝当着到底有什么意思?
昶昊看到那个轮椅的时候却皱了眉,查看了我的腿之后才微微点下头,但还是交待我上下时一定要小心。说这个东西看起来虽然方便,但是眼下我的腿还没长好,千万不能再有什么意外。
我自然点头应诺,我也不想下半辈子要变瘸子。
昶昊依然教我医术,这时倒不仅限于书本上的释疑指导,他每隔一段时间在看过我的伤势之后,就问我觉得自己应该用什么药,饮食应该注意些什么。后来就直接让我自己开方子。
事关自己的性命,我自然不敢怠慢。
我根本没想过我因为想解毒而学医,结果到现在竟然先朝着一个骨科大夫的方向发展。
我后来曾经私下强迫他给我看他的伤,沈骥衡一开始抵死不从,就好像我不是想看他的伤而是想强暴他一样。我一时气结,本想不理他,但又总觉得有些放心不下,结果我只能威胁他,如果不让我看的话,我就要去告状说他趁我行动不便欺负我。
沈骥衡咬着牙,不情不愿地站在离我两三米之外的地方解开了自己的衣服。你看,还是趁我行动不便欺负我,站那么远我也就真的只能看一眼。不过再说什么就真像是在调戏他了,我也就勉强认可了这种看法。
沈骥衡身上还缠着纱布,从肩到胸口,裹得严严实实。我翻了个白眼。都包得像个粽子了,还有什么好扭扭捏捏的?纱布是新换的,并没透着血,所以虽然我说想看一眼他伤得怎么样,但其实什么也没能看出来。沈骥衡说是不碍事的皮肉伤,我也只能姑且相信,毕竟也不能直接去把他的纱布拆了来确认。
章三四 顺水人情2
但沈骥衡的伤的确是好得比我快。我还在喝骨碎补续断苡米粥的时候,他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日常生活不说,连我带轮椅一起提过门槛也毫不费力。
于是我开始琢磨着出宫的事,自昶昼给我那块通行令牌开始,我总共只出去了两次,实在太浪费了。何况上个月“百家戏”那样的热闹我没看到,心里始终是有点不太甘心。
结果我才一开始说,茉莉就叫起来:“那怎么可以?姑娘你腿还没好,上次的凶手又没抓到,万一再出什么事情怎么办?”
沈骥衡也不太赞同的样子,昶昼更是想都没想直接就是“不准”两个字硬梆梆扔过来。
既然皇帝陛下这么说了,宫自然也就出不去了。我很郁闷,第二天就忍不住跟昶昊抱怨。
昶昊倒是依然云淡风清地笑道:“木樨姑娘你也太心急了一点。不用说医书,民间也有‘伤筋动骨一百天’的说法,在宫里转转也就是了,何必一定要出宫呢?”
他的语气虽然温和,但在这件事上,显然也没有通融的余地。
我白了他一眼,道:“这次你也站在昶昼那边啊。”
他笑了笑,道:“这不是站在哪边的问题,而是我要对自己的病人负责的问题。”
我抿了抿唇没说话,昶昊又道:“如今外面跟几个月前已大不相同,渲河水患,京里涌进不少难民,治安已不如以前。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保证不了。”
我知道他说得没错,但却还是忍不住分辩道:“我又不会去惹事,而且还有沈大人在嘛。”
昶昊转过头去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沈骥衡,静了一两秒才仍回过头来对我笑道:“好啦,重伤初愈的,就不要想这些事情了。我明天再给你找几本书来,再好好静养一个月吧。”
不知为什么,我似乎觉得他说那句“重伤初愈”并不是指我。难道他看出来沈骥衡受过伤?
不太可能吧?我微微侧过头,看向门口站得笔挺的修长男子。沈骥衡平常完全没有表现得像一个受伤的人,若不是我那天因为差点摔倒抓住他的肩,只怕到他伤好也不会发现什么。昶昊跟沈骥衡几乎一句话也没说过,连照面都很少打,怎么会看出来?
我轻轻叹了口气,希望自己只是多心了。
章三四 顺水人情3
昶昼真的过了一个月才批准我出宫。其实我还是得靠人搀扶或者是拐杖才能走,但昶昼大概是禁不住我每次见面都求他让我出去,索性又加派了一些侍卫给我,准我出宫。结果这次就完全不像是微服出宫,侍卫宫女,车马轮椅,浩浩荡荡一群人。
我虽然有些不满,但是因为想出宫的迫切心情,加上自己的确也还是有些行动不便,也就忍了。
当然,这么一大群人,也别想体验什么民情了。
结果我只是去了趟弘愿寺。
昶昊说得没错,大街上虽然还是熙熙攘攘热热闹闹,但跟我上次出来的时候,还是有些不一样。街角多了瑟缩的乞丐,路边也有头上插着草标等待买家的人,大概都是因为水患而无家可归的人。
弘愿寺开了善堂,在门口搭了棚子,一日两次舍粥。
我看着那些端着碗等着领粥的难民,突然很想笑,你说昶昼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每天争权夺利,到底是为了什么?人人都盯着那把龙椅,但是就算抢到手,全国的百姓都变成了这样,又能安稳地坐几天?
我进寺里烧了柱香,本来想捐点钱给善堂,但是显然大家都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身上都没带多少,于是我顺手将自己手上戴的那对玉镯取下来交给弘愿寺的方丈。
方丈连忙道谢,茉莉却又急躁又无奈地拖住我,皱了眉,压低声音埋怨道:“姑娘,那可是陛下亲手赐给你的。你这样就送出去,万一陛下怪罪下来…”
“我就是在帮他积德!”我打断她,示意沈骥衡推我出去。
刚一出正殿就听到山门那边一阵骚动,我才想叫人去看一眼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个骚动的源头已跑到了我面前。
骆子嘉鲜衣怒马直接从山门冲上来,一直到我面前一丈才勒住马缰,他胯下骏马长嘶一声,高高扬起了前蹄。沈骥衡忙将我往后拖,一边一扬手,另外几个侍卫便直接仗剑拦在我身前。
但马蹄落下之后,骆子嘉并没有什么后续的动作,只是带着马缰,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修长的眉微微挑起,嚣张得不可一世。
章三四 顺水人情4
我抬起着,看着那张虽然漂亮但无疑是我完全不想再看到的面孔之一的脸,皱了一下眉,道:“骆世子公然在佛门净地跑马,到底想做什么?”
骆子嘉嗤笑了一声,满脸不屑道:“你还真当你是什么娘娘,一开口就是兴师问罪。”
我也笑了一声道:“是非对错,天下人皆可论断,跟身份有什么关系?”
他微微偏过头看着我的腿,哼了一声,道:“本世子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一个瘸子来说长道短。”
我依然笑道:“如果不是找骂的话,你特意跑来挡我的道又是为了什么?”
骆子嘉抬起下巴,眼睛都看到天上去了,又哼一声道:“今天本世子心情好,特意来送份礼给你。”
送礼?为什么他会想给我送礼?说他想杀我就能想到一万个理由,但是无亲无故,又不是逢年过节,送什么礼?
我不由得皱了一下眉,问道:“什么?”
骆子嘉道:“你跟我去看便知。”
跟他去?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我在考虑的时候,骆子嘉脸上轻蔑的笑容就更浓,挑衅般扬眉看着我,道:“怎么?不敢?”
啧,激将法。
我轻笑了一声,道:“无功不受禄,何况来历不明的东西我向来不收,世子的好意心领了。”说完转向沈骥衡道,“我饿了,找地方吃饭。”
沈骥衡应了声,推着我的轮椅向前走,侍卫们连忙跟上。
骆子嘉倒也没追,只是掉转了马头,道:“你不想知道害你的是什么人吗?”
我不由得一怔,连沈骥衡的脚步也停了一下。
我扭过头去看了他一眼,骆子嘉显出胜利的得意笑容来,道:“还是你怕到连这个都不敢知道?那就一辈子缩在昶昼身后躲着别出来好了。但是昶昼那喜新厌旧的小子还会保护你多久,就很难说了。”
我皱起眉来,其实骆子嘉说得没错,就算昶昼说这件事暂时最好不要追究,他会处理,但我还是会忍不住要想。想要我的命的,只是荀骆两家,还是根本另有其人?骆子嘉今天来找我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如果他真的要害我,也不用亲自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张扬的打马冲进弘愿寺,派几个刺客简单得多,就像前几次那样。何况今天我身边这么多人,骆子嘉又不笨,怎么可能选这种时机动手?何况他也知道我现在快“失宠”了,也没有多少可以利用的价值,应该不会搞什么绑架之类的名堂。但是…难不成他这样跑过来,真的只是为了送我什么礼物?
见我犹豫,茉莉伸手过来握住我的手,小声道:“姑娘你别听他胡说。谁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本来你的伤就还没好,要是再出什么事可怎么办哪?”
“不会有事的,别紧张。”我安慰地拍了拍茉莉的手,又吸了口气才抬头看向骆子嘉,“世子想带我去哪里?”
章三四 顺水人情5
骆子嘉带着我们去了他的府邸。
没有埋伏,没有陷阱,但也完全谈不上是什么友好的接待,连茶也没有一杯。骆子嘉只是领着我们一行人直接往宅院深处走去。
这里对于永乐侯来说不过是一座别苑,但雍容气派已非寻常人家能及。亭台楼阁,廊回路转,环山衔水,花草衬映,布局精妙,移步换景。不知是为了照顾坐轮椅的我还是有意想炫耀自己的花园,骆子嘉在前面,走得很慢,也不说话,偶尔回头来看我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一声。
老实说虽然是下定决心才跟他来的,但他这样子,我心里还是有些发毛,哪里还有什么看景致的心情,一路只是不停在想他想让我看的礼物到底是什么。
茉莉走在我旁边,紧张地盯着前面的骆子嘉,还不时碰碰我的手。
沈骥衡推着我的轮椅,虽然脸上并没有多少表情,但是握着轮椅把手的手却显然比平常更用力,青筋虬起。
其它的侍卫们也完全是一副警备状态,只要稍有异变,马上就会刀剑出鞘。
骆子嘉像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也没有要求他们留在外面,甚至都没有解除他们的武器。也不知是为了表示自己完全没有恶意,还是早有办法对付他们。后一个猜测让我开始有点后悔,万一真有什么事,我死也就死了,岂不是还连累了这些人?
就在我这种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心情里,骆子嘉带着我们七弯八拐,来到一处地牢。
以前在小说和电视上看过这种东西,这还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石级下完,就闻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恶臭,夹杂着潮湿的霉气与浓厚的血腥气。我不由得一皱眉,骆子嘉已沿着阴暗的通道向前走去。
我忍不住叫了声:“骆子嘉,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回头来笑了笑,道:“都到了这里,难道最后一步你反而怕了么?”
我咬了咬牙,皱着眉令沈骥衡跟上去。
骆子嘉在一扇牢门前停下来。
章三四 顺水人情6
这里的血腥气更重,混合着什么东西腐烂的臭气,以及屎尿的臊臭,令我皱着眉头掩起了鼻子。骆子嘉竟然像完全没事一般,伸手向那牢房里一指,道:“这个就是我送你的礼物。”
我抬眼看过去,见牢房的墙上有个人呈大字型吊在那里。事实上这个已经不知道还能不能算是一个人了,他身上没有一块完整的肌肤,到处都是溃烂化脓的伤口,从伤口流出的血和脓汁将他整个人,甚至身下的地面都弄得污秽不堪。但这人竟然还活着,胸口微微起伏,不时发出虚弱而痛苦的呻吟。
茉莉看了一眼便已侧身弯腰干呕起来,我强压着涌上喉头的恶心感,转向骆子嘉,咬牙道:“骆子嘉。你私设地牢滥用私刑,眼里到底还有没有王法?天理昭昭,你就不怕报应?”
骆子嘉一副“谁奈我何”的嚣张态度,轻哼了一声,答非所问,道:“这个就是当日在猎场抽了你的马一鞭子那个人。”
我一时怔在那里,后面准备骂他的话也噎住了。
我还以为他说想害我的人是指这次把我扔在井里的人,原来是指狩猎时那次?我忍不住皱了眉道:“但那时不是你——”
骆子嘉打断我,道:“我并没有说是我做的!”
老实说那次实在算不上什么愉快的会面,所以我已经不太记得他当时具体说过些什么,有没有承认过是他做的,现在这种情况,他是在试图为自己澄清脱罪吗?我不由得嗤笑了一声,道:“那是谁主使的?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害我?”
骆子嘉斜过眼来看着我,道:“我说你会信吗?”
我道:“看来世子对自己的诚信也有相当的认识嘛。”
他皱了一下眉,像是努力在压制自己的怒气一般,过了一会才道:“我不知道。”
“什么?”我反而吃了一惊,“你把人抓来这里,打成这样,居然什么也没问出来吗?”
“不错。”骆子嘉竟然坦然承认,“所以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交给你自己处理了。”
…这算什么顺水人情?
我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他想我拿这人怎么样?我不可能把这样一个人带回宫去,也不能就这么继续将他放在这里,就算是放了他,估计也很难活命了吧?何况他打成这样都没问出什么来,我还能怎么样?
章三四 顺水人情7
骆子嘉又道:“你也不用太担心,我问不出来,未必就没有人能问出来。在严刑逼供这方面,自有比我内行十倍百倍的人才。”他顿了一下,目光越过我看向我身后,哼了一声才继续道,“你说是不是呢?澹台大人?”
我又是一惊,跟着扭过头去,果然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正缓缓从转角处走出来。身上虽然是一身侯府侍卫的装束,头发也都藏在头巾里,但的确是澹台凛无疑。
不知为什么,看到他出现,我竟然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澹台凛走上前来,先扫了一眼牢房里的人,懒洋洋笑道:“我说怎么一直找不到这个人,原来是世子你捷足先登金屋藏娇了。”
骆子嘉显然对这个男人又怕又恨,也不答话,只重重哼了一声。
澹台凛也不再理会他,向我道:“若金兄不介意的话,这个人就交给我来处理好了。”
我点了点头,澹台凛又转向骆子嘉道:“那就有劳世子,叫人来开锁吧。”
骆子嘉拍了两下掌,立刻就有两个人过来开了牢门,将那个人放下来。这时澹台凛又道:“这里的气味真是难闻,世子的礼也算送完了,大家都移步上去喝杯茶如何?”
说完也不等骆子嘉答话,便示意沈骥衡推我往外走,骆子嘉也没说什么,随后跟上来。
我抬头看着澹台凛,问道:“澹台兄怎么会在这里?”
他笑了笑,道:“我只是听说骆世子纵马独闯弘愿寺,一时好奇,过来看个热闹。”
骆子嘉冲上弘愿寺只跟我说了几句话,立刻就到了这边,一路上并没有停留,而这边话没说完,澹台凛已经在这里,不论是消息的传递,还是澹台凛本人的动作都太快了一点吧?
我打量着这个男人,想着太后的警告,不由得皱起了眉。
澹台凛扫了我一眼,道:“怎么了?”
我摇摇头,笑了笑,道:“只是觉得澹台兄这身衣裳实在是太不合身了。”
他打量着自己,也笑了笑,道:“没办法,急着想看骆世子这样大张旗鼓要送的是什么礼,也没顾上仔细挑。让金兄见笑了。”
也就是说他真的是临时赶来的?我没再回话,却忍不住在想,为什么我每次碰上什么事情,这个男人都能恰逢其时的出现?
章三四 顺水人情8
回宫见了昶昼之后,将今天的见闻和骆子嘉的事情都跟他讲了,末了问:“你说骆子嘉抽什么疯?为什么要卖这个人情给我?”
昶昼却似乎在想什么,沉吟了好一会才听到我的问题一般,随口答道:“自然是为了洗涮他自己的嫌疑。”
“那也没必要用这么夸张的方式吧?”我撇了撇唇道,“你是没看到他今天冲上弘愿寺的气势。”
昶昼道:“他一向都喜欢张扬嘛。”
我不作评价地耸了耸肩,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才发现昶昼的目光落在我手上,我自己跟着看了一眼,知道他是发现那对镯子不见了,连忙解释道:“镯子我捐给弘愿寺的善堂了。我想多几个人吃饱总比搁我这里磕磕碰碰有价值。”
昶昼应了声,静了很久才问:“真的很多难民?”
我点点头,“粥厂前面排队都快排到山下了。听说还有人在往城里来。”
昶昼叹了口气,道:“好歹栾华有澹台凛在,还没人敢哄抬米价。”
“澹台凛?”我不由得重复了一遍,“为什么米价也跟他有关?”
澹台凛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物?太后说他背景复杂,骆子嘉说他是桂公公的狗,他自己曾经自称过地头蛇,连沈骥衡也对他敬重有加。消息灵通,行动迅捷,如果连京城物价也能掌控,这个人到底得神通广大到什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