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晚一点的时候,太后竟然过来看我,还带了一堆补品药材。
我实在有点受宠若惊,要让茉莉扶起我起来谢礼,被太后制止了,和颜悦色道:“伤还没好呢,躺着吧。”
我连忙道了谢,茉莉拿了个锦墩让我靠着,旁边自有人为太后端了椅子过来。太后坐在那里跟我说话,桂公公就垂手站在她身侧,表情也没有什么不对。
我心头有些不安,拿不准桂公公那天到底有没有看清是我,太后今天过来和那天的事情到底有没有关系。只能勉强维持着表面上的镇静,跟太后回话。
太后大概也看出来了,过了一会便让桂公公将宫人们都带下去。
诺大的房间里只余我们两人,我越加不安。
章三二 大难不死5
太后却轻轻笑了笑,道:“原来你也会怕的。”
“当然会啊。”我道,“人心都是肉长的,谁真有铁打的胆啊?”
太后淡淡笑道:“即是怕,为什么不懂得收手?这样三番几次,难道你还没受够教训?”
她这么说出口,我反而不敢确定这些事情到底是不是她找人做的。那些人显然是要我的命,并不只是想教训一下我而已。
我也笑了笑,道:“我没办法啊。我这种平民百姓,命如草芥,不管怎么决定左右也是个死,还是把命卖给出价比较合意的人我心里比较平衡。”
太后道:“陛下许了什么价给你?”
事实上,严格说来,让我为昶昼卖命的不是昶昼本人,而是瑞莲姑婆。养育之恩又怎么能够拿什么来比较衡量?
我又笑了一声,道:“总之值得让我为他去死。”
太后打量了我很久,然后伸出手来,轻轻拉过我的手,拍了拍,道:“在这宫里,最难得的,就是一片真心。但是最容易变的,也是人心。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希望你都能记得今天你这句话。”
我点了点头:“我会记得。”
太后道:“小桂子怎么了?”
她这句话问得很突然,我一时反应不过来,不由得怔在那里,“哈?”
太后又笑了笑,道:“你不是一个很会演戏的人。你刚刚看他的眼神分明就不对劲。”
好吧,我知道我比起你们来的确还差很远。但也不可能直接跟她讲我在永寿宫听到的事情,毕竟就那么几句话来说,也不敢说桂公公就是背着太后在跟别人勾结。要是贸然说出来,也不知会有什么后果,至少也让我先问过昶昼再说。
于是我讪讪笑了笑,道:“我出宫的时候,认识一个人,人家都说他是桂公公的干儿子,所以我看到桂公公就觉得有点怪怪的。”
“你是说澹台凛?”太后直接就这么问,像是并没有对我这解释生疑。
“咦,太后你连这个都知道啊。”我道,“他救过我的命。”
太后道:“这个人的背景有点复杂,你最好不要跟他走得太近,也要提醒一下陛下。”
我点头应声,心里却忍不住在想,她这算什么?单纯的忠告么?
太后之后又随意说了几句话,嘱咐我好好养伤,然后便起身走了。
我看着她出去才松了口气,发现自己紧张得连手心里都沁了汗。
她今天来是真的认可了我帮昶昼的事情?是想考验我对昶昼的忠心?还是为了那天永寿宫的事情来试探我?
我完全想不明白。
她说得没错,跟他们这些人比起来,我不光只是不会演戏,其它的方面也还有得学。
章三二 大难不死6
晚上昶昼过来的时候,我把太后来过的事情告诉他,顺便也将太后寿宴那天我在后花园听到的事情跟他讲了。
昶昼皱着眉沉吟良久才轻轻道:“怪不得一直查不到于士玮后面的人是谁,原来竟是和桂喜有勾结的。”
看起来他也怀疑那天和桂公公说话的人就是送我进宫的真正主谋了?我也皱了眉,努力回忆那个人的声音,明明觉得有些耳熟的,但却完全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听过。我不由得叹了口气,道:“那天没看到那个人的脸真是可惜…”
“还好你没看到。”昶昼打断我,握紧了我的手,神色煞是凝重,“不然还能不能躺在这里就很难说了。以后不要做这种冒险的事情。”
我有些不以为然,其实我看没看到那个人的脸结果还不是一样?之所以没死完全只是运气好而已吧。
昶昼看着我,像是看出我的心思,手又握紧了一下,补充道:“连想都别想。”
我翻了个白眼,“拜托,你真是喜欢强人所难,我怎么知道我想做的事情到底是不是在冒险啊?就好像这次,真的只是去方便顺便透个气而已啊。人家想对付我,不会管我想做什么吧?”
昶昼很久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乌黑的眸子里神色复杂,深沉不舍又无奈。
我被他看得有点发毛,轻咳了一声,试图说点什么来分散注意力,道:“你说太后到底在想什么?突然叫我去她的寿宴,又来探伤。”
“我想母后对你应该已经没有恶意了才对。”昶昼道,“你是不是真心向着我,我看得出来,她也一样。”
难不成太后叫我去寿宴只是为了观察我看到昶昼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是什么反应?我咧了咧嘴,那我中途退席倒还真是恰到好处的歪打正着。
昶昼道:“母后现在虽然依然大权在握,又偏向荀家,但是我毕竟是她唯一的儿子。有些事情,她不会做绝。”
希望如此才好,我叹了口气。
章三二 大难不死7
昶昼自己虽然这样说,但是神色间却一点也没有放松的样子,看了我一会,也跟着叹了口气,道:“但是,你要更加小心才好。”
“为什么?”如果太后不会继续针对我,我难道不应该会更安全吗?
昶昼又迟疑了一会才道:“你受伤这件事情,眼下已被母后压下来了。”
我一怔,原来她来看我,也有这个原因啊?我轻笑了声道:“原来她是想大家各退一步,互不追究吗?”
“也不全是这个意思吧。”昶昼道,“我现在怀疑是有人想用你在永寿宫遇刺这件事情来做文章,所以母后的意思是先压一压,我也想先看看再说。”
我皱了一下眉,道:“这件事还有什么特别的文章可做么?”
昶昼沉着脸道:“单单你带了袖箭去赴母后的寿宴就会有很多文章可以做。”
我一时语塞,轻咳了声,还是忍不住低低分辩道:“我又没想做什么,不过是防身而已。”
昶昼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母后也没有想要追究这件事。”
所以我收了这个人情,就必需要有所表示吧?我叹了口气,问:“那天想杀我的到底是什么人?我根本没能看清是什么人就昏过去了。”
昶昼摇摇头,道:“不知道。那天在场的人虽然不少,但是并没有人直接看到你们。虽然说敢在那种地方犯案的人屈指可数,也不是没有可以怀疑的对象。但显然不管是谁动的手,他们都想让别人背这个罪名,各自都有一些小动作,反而把线索搞乱了,只怕一时也很难查出来。”
唔,我现在虽然没名没份,但怎么说也是昶昼的“情人”,谋害我的罪责,要追究起来,也是可大可小。就算这次我侥幸没事,但是,除掉我的话,一方面可以巩固他们的女眷在宫里的地位,一方面可以借机打压对方。这种一箭双雕的好事,会不会再发生还真是很难说。
想到这一点,我不由得又笑了声。看,我之前就说过吧,只怕我以后的生活就只是“这样死”跟着“那样死”,鬼门关的守卫估计都会笑着跟我打招呼“哟,你又回来啦。”
听到我笑,昶昼又叹了口气,道:“反正你最近就乖乖呆在这里养伤,不要乱跑。其它的事情,我会安排。”
我现在这个样子,不要说跑了,没一两个月走都别想走吧?除了点头应声,我还能怎么样?
章三三 难兄难弟1
养伤的日子极度无聊。
除了最初几天之外,昶昼大概隔两天会来看我,来也只是随口聊聊天,并不提起朝堂上的事或者这次事故。
昶昊做为我的医生,见面的次数反而更多。
我精神好一点之后,就把之前圈出来的问题都拿来问他,昶昊似乎也对我的“求知精神”有些不能理解,我第一次问的时候,他只是微微皱了眉,道:“这些东西等姑娘好起来再学也不迟,何必急于一时?”
我笑了笑道:“反正现在只能躺在这里,没事做也很无聊啊。”
昶昊看着我,迟疑了一下才道:“我直说一句话,你不要怪我唐突。”
“嗯?你说。”
昶昊叹了口气,道:“以你现在的处境,说朝不保夕都不为过,还想着学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
真是一针见血。
以他那种温和的个性来说,会说这种话还真是少见。
我笑了笑,道:“既然要这样说的话,反正也是要死,那你这样费心医治我又有什么意义?”
昶昊像是一时语塞,看着我好久都没说话,末了才轻笑了一声,轻轻道:“你刚刚问什么?”
“嗯。”我连忙把书递过去。
昶昊没再说别的,只是就我的问题细细讲解。我忙着听和记笔记,连昶昼进来也没发现。到昶昊突然停下,站起来行礼的时候,才觉得有些不对,放了笔,抬起头来,才看到昶昼已站到床前。
“哟~”我正抬起手打招呼,就看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一袭天青长衫,身材修长,面容冷峻,不是沈骥衡又是谁?
“咦?你回来了?”我一时喜出望外,本来是靠在床头的,手一撑就要起来,但因为腿还上着夹板的关系,人没能起来,本来放在身边的笔记却散落了一地。
昶昼连忙伸手扶住我,笑道:“慢点慢点。我这几天事情多了一点,所以没能过来陪你,等心急了?”
我说的又不是他!我回眸看着他,还没说话,他已悄悄捏了一下我的手臂。于是我把话咽了回去。现在这里只有我们、茉莉、沈骥衡和昶昊,有演戏的必要么?
章三三 难兄难弟2
昶昊微笑着看了看我们,放下了手里的医书,向昶昼告辞。
昶昼握着我的手问他我的伤好得怎么样了,昶昊据实回答。
我靠在床头,让茉莉把那些笔记捡给我,一面看他们拘谨而疏离的一问一答,突然觉得有些悲哀。这哪里像是一对兄弟?
昶昊出去的时候与沈骥衡擦肩而过,然后回头看了他一眼,但是并没有多说什么,温和地笑了笑便离开了。
我看着昶昊的背影,叹了口气,轻轻道:“你有几个兄弟?”
昶昼坐在床沿上,握着我的手,沉默良久,方才也轻轻道:“自古天家无父子,何况兄弟?”
昶昼这样说话,似有一种说不出的无奈与悲凉,但我听在耳里,只觉得心头一寒。也不想再与他纠缠这种问题,抬头去看沈骥衡,问:“沈大人你最近怎么样?幽禁的生活感觉如何?”
沈骥衡依然没什么表情,垂首回话:“微臣一切安好,多谢娘娘过问。”
昶昼道:“沈骥衡从今天开始便官复原职,全权负责你的安全。”
我笑了笑,向沈骥衡道,“唔,那以后就继续有劳沈大人了。”
沈骥衡应了声,行了礼,便退了出去,依然站在门外他的老位置,标枪般挺得笔直。
我看着他被阳光拉得老长的影子,不由得松了口气。
昶昼笑了声,道:“是有他守着你才安心,还是你一直在担心他?”
我回过头来斜了他一眼,坦然道:“两样都有。”
昶昼皱了一下眉,苦笑了一声,“你还真是坦白。”
“那是,陛下您一早说过绝对不能对你说谎的啊。”我翻着自己的笔记,一面道,“若是有沈骥衡在,大概我现在也不用这么躺在这里了。而且你‘幽禁’人家一个月,谁知道会有什么事情,担心也正常吧?毕竟也相处这么久了。”
昶昼拖着我的手道:“我跟你也相处这么久了,怎么不见你担心我?”
“我很担心啊。”我眼也没抬,随口道,“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跟着就只有死路一条,而且死了还没办法过去向姑婆交待,怎么会不担心?”
昶昼很久都没有答话,久到若不是他还牵着我的手,我几乎都要以为他已经走了。
我忍不住将目光从笔记移到他身上。
章三三 难兄难弟3
他坐在床边,微微垂着眼,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又在盘算什么。我不由皱了一下眉。昶昼像是觉察到我在看他,回过神来,竟然笑了笑,道:“待大局定下,我把沈骥衡赏你如何?”
我吓了一跳,完全愣在那里,不明白他的态度为什么突然一百八十度大逆转,又或者只是在试探我?只能皱着眉叹了口气,道:“跟你说过我对他没那种意思,何况人家是个人,又不是什么东西,怎么可以拿来赏人?有没有人权啊?”
昶昼也没有生气,只道:“我又不是瞎子,你是不是真的担心哪个人,难道看不出来?”
我越发不明白,扭过身子来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昶昼按住我的手,问:“怎么了?”
“你没事吧?有没有吃错药啊?”我问,“乱点鸳鸯也不是这种点法,这种玩笑不能随便乱开的。”
昶昼拉下我的手,一脸正经道:“我没有开玩笑,你既然真的不肯接受我,我再不甘心也没办法,强扭的瓜不甜,倒不如成人之美。”
我看看他,又看看门口沈骥衡的影子,突然笑了笑,问:“你是真想成人之美,还是要收卖人心?”
昶昼握着我的手一紧,并没有直接答话。
我笑道:“但我对沈骥衡没那种念头,他也未必会想要我。彼此都没有好处的事情,算什么成人之美,又能收卖到什么?其实你就算不这么做,我也不会背叛你…”
“原来你觉得我是连种事情都想利用的人吗?”昶昼咬着牙打断我。
我抬眼看着他,很平静地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比我清楚。”
昶昼微微眯起眼睛来盯着我,呼吸也变得粗重,胸膛起伏着,像是下一秒就会直接发火。我靠在枕头上等着。
昶昼乌黑的眸子里像有千万暗潮汹涌,末了却只是闭了眼轻叹了声,拍了拍我的手交待我好好休息,然后便起身走了。
但是我看着他走出去,心情却平静不下来。
前几天还一副连我多看别的男人一眼都不许的态度,今天就突然说把沈骥衡赏我,昶昼到底在想什么?他有什么新的计划么?如果真是的收买人心的话,想必也不是想收卖我。
我看着门口那抹修长的人影,不由得又笑了声。
他到底是想把谁赏给谁?
章三三 难兄难弟4
第二天昶昼没过来,我靠在床头看书,看一会便靠在那里睡了。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帮我拉了拉被子,并抽走了我手里的书。这些天白天晚上都躺在床上睡,睡眠本来就浅,稍微被惊动也就醒了。
我随口问了声:“茉莉,什么时候了?”一面缓缓睁开眼,视线由模糊变得清楚那一瞬间便怔在那里。
在我床前的人,并不是茉莉,而是沈骥衡。
见我醒过来,他像是吓了一跳,也怔在那里。手里还拿着我的书,一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的无措模样。
我笑了笑,伸手接过来,又问:“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现在快申时了。”沈骥衡退后了一步,微微侧过身,低了头回答。
从我的角度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看到他微微泛红的耳根。我不由得又笑了笑,顺手将书放在枕边,伸了个懒腰,“天天睡在这里,人都要生锈了。茉莉呢?”
“不知道,娘娘睡下就出去了。”沈骥衡回答,顿了一下,又问,“要找她回来呢?”
想来这些天小丫头一直守在这里照顾我,也已经闷坏了。大概是看我最近伤势没什么变化又睡着了跑出去偷个懒串个门吧。随她好了。我摇了摇头,“不用了,你叫人把躺椅搬到院子里,我想出去吹吹风晒晒太阳。”
沈骥衡看了看我的腿,皱了一下眉。
“没什么,我自己又不走,叫人抱我出去坐会就好了。闷在屋子里半个月,都快长霉了。”为了加强说服力,我顿了一下,补充道,“医生也说多呼吸新鲜空气会有好处。”
沈骥衡这才应了声,出去吩咐人做事。云娘和另外一个宫女进来服侍我穿衣梳头,我有点郁闷,道:“不过是在院子里坐一会,不用这样吧?”
云娘很坚持,道:“这些天在病床上,倒也罢了,现在要到外面,总不能衣冠不整蓬头垢面呀。”
我看了一眼自己,好吧,是没怎么打扮,但是衣服穿得很妥当,头发也没有乱得像鸡窝,哪里就算什么衣冠不整蓬头垢面了?
看我不以为然的样子,云娘又道:“陛下最近来得越来越少了,小姐若还是不注意自己的仪容,以后哭都来不及。”
章三三 难兄难弟5
我笑了声,道:“注意又怎么样?我就算去整容也不可能比骆贵妃荀皇后漂亮呀。该怎么样怎么样好了,自己舒服就好。”
云娘瞪了我一眼,还是给我梳好了发髻换好衣裳才让人来扶我下床,由内侍抱出去。结果那个内侍抱着我没走出两三步,脚下不知为什么突然就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就要向前栽倒。
“小心!”
旁边的云娘吓得惊叫了一声。
幸好沈骥衡手快,伸手一把拖住,也不等那个内侍站稳,顺手就将我接了过去。我伸手攀住沈骥衡的肩,松了口气,却听到沈骥衡明显的抽气声。
我抬头看看他,笑了笑,“看起来我真应该要减减肥才行。”
沈骥衡看我一眼,没说话,只是抱着我快步走出去。
有个宫女跟上来,而云娘留下在那训斥那个内侍。我越过沈骥衡的肩看着那个低头跪在那里连声求饶的内侍,不由皱了一下眉,道:“你说他…”只说了两个字就停了下来,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准确的说,是我手底下沈骥衡的肩。
他今天穿的是件靛青色的衣裳,肩头我按住的地方有一小团接近黑色的痕迹,还在慢慢向四周扩展,像是被什么弄湿了一样。
我抬起自己的手,手心里一团鲜红的血迹。
我蓦地抬起眼来看着沈骥衡,“你受伤了?”
“娘娘看错了。”沈骥衡淡淡打断我,抱着我的手却微微一紧。
我怔了一下。是了,众所周知,沈骥衡之前是在被“幽禁”,就算他真的受伤了,只怕也不能张扬。但我还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道:“喂,快点把我放下来。你在出血啊,不赶紧处理的话,也瞒不下来吧?”
沈骥衡没理我,一直走到了院中摆好的躺椅边上才小心地将我放下。这时他肩头那团血渍已更加明显,斜斜向胸口延伸。
应该是这次在外面受的伤没好,刚刚接我的时候伤口又被挣开了。我皱了一下眉,道:“你先回去吧。”
沈骥衡犹豫了一下才点了点头,又叫过两个侍卫交待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开。走的时候,背依然挺得笔直,丝毫看不出受伤的样子。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手心里那一抹血色,皱了眉,上次昶昼到底让他去做什么了?
章三三 难兄难弟6
躺椅放在莲池边的亭子里。
算时令已经入了秋,午后的太阳从树叶间筛下来,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池子里的睡莲虽然已不像前些日子开得那样盛,但却还没有多少衰败的景象,有风吹过时,依水的莲花轻轻颤动,带起一片涟漪。
我深吸了一口带着淡淡花香的空气,靠在躺椅上舒展了身体。真是早就应该每天出来坐坐的,只是怕搬来搬去不方便。或者我可以让他们帮忙做个轮椅?
这样想着,我问身边的宫女:“这里有人会做轮椅吗?”
她一片茫然地盯着我,问:“轮椅是什么?”
“就是带车轮的椅子嘛,可以推着走或者自己转动车轮…”我说着看她还是一脸茫然,索性让她去拿了纸笔过来,画了个大概的图样给她看,让她拿了图纸去找人帮我做。她接过图纸的时候虽然有些犹疑,但还是应声下去了。
她这边才走没多久,沈骥衡便回来了,还是一身靛青长衫,但显然已经换过一件,肩头已看不到有什么痕迹。
他走过来向我行礼。我压低声音问:“没事了?”
沈骥衡点了点头。
我松了口气,道:“抱歉,我刚刚不知道你身上有伤。怎么受的伤?重不重?”
沈骥衡道:“多谢娘娘关心,没什么,不碍事的。”
…随便动一动就血透重衣还叫不碍事?我咧了咧嘴道:“反正我最近也在养伤,你要用什么药就跟他们要好了。算是我用,应该不会被发现的。这是工伤,别给他省。”
沈骥衡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又略一点头。
我看着他,不由笑了笑,道:“我断腿,你伤肩,我们还真是一对难兄难弟!”
他垂下眼来看了看我的腿,皱了眉,神色有些复杂,低低道:“是微臣失职才害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