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禧与卫沨刚走进门,穿着宝蓝色袍子的苏柏羽便松开苏礼的手,跑了过来,一把抓住苏禧的手。他脸蛋平静,倘若不是搦着苏禧的手紧紧的,苏禧几乎要以为她出嫁那天哭得昏天暗地的小家伙是别人。
苏禧弯腰摸摸苏柏羽的头,笑着道:“柏哥儿这两天在家乖不乖?”
苏柏羽仰头看着她,答非所问:“姑姑回来还走吗?”
苏禧微愣。苏柏羽何等聪明,她一迟疑,他就猜出来答案了,顿时眼里的光芒一黯,看向她身旁的卫沨,脸上满是埋怨和忿忿,活脱脱这人拆散了他和姑姑一般。
那头苏礼看不过去了,叫了他一声道:“柏哥儿,快回来,不许胡闹。”
老太太拄着拐杖站起来,招呼道:“卫世子,幼幼,快到跟前来。”
苏禧和卫沨一同上前,向老祖宗和爹娘行了礼。殷氏这几日一直挂念着女儿,想知道她在晋王府过得如何,说了两句话后,便带着她去了西厢房,卫沨则留下与岳父苏振和两位大舅子说话。
西厢房,苏禧坐在殷氏身边,好几日不见娘亲,她依赖地在殷氏怀里腻腻歪歪。殷氏推开她的头道:“别闹,娘有正事与你说。这几日你在晋王府过得如何?”
苏禧认真想了一下,暂时没什么糟心事,除了卫沨过于不知节制了一些。她点点头,“挺好的。”
听女儿这么说,殷氏稍稍放心了一些。不过她从小就心肠软,容易受人欺负,是以又问:“幼幼,你与晋王妃相处得如何?”
苏禧迟疑一下,不知该怎么描述,便把自己的感觉说了出来:“晋王妃似乎不大喜欢我。”
殷氏问她为何,她摇摇头说不知道。“娘,你知道为什么吗?”
殷氏想了一想,宽慰她道:“婆媳相处之道本就如此,只要你做好分内的事,不惹是生非,日后关系便会好转的。”
苏禧应了一声。许是娘亲的怀抱太舒服,她趴着趴着就有点瞌睡,快睡着时,殷氏又把她叫起来了,斟酌片刻问道:“幼幼,卫世子对你,房事上是否过于频繁?”
苏禧立即睁圆了眼睛,磕磕巴巴道:“娘…你,你怎么…”怎么知道的?
殷氏一见她这个反应,便晓得自己猜对了。苏禧刚才进门时眼睛底下有一圈浅青色,加之走路的姿势也有些别扭,殷氏自己是经历过的,是以知道怎么回事。况且她的幼幼又是这般容貌,哪个男人能经受得住?只不过她担心苏禧身子稚嫩,而卫沨又正值精力充沛的年纪,时间长了,伤了根本,对苏禧的身子不好。
殷氏道:“你别害羞,听娘说。这夫妻行房本就是常事,你们小两口新婚燕尔,原本我不该管这么多。只不过凡事要有个节制,过度了,伤了身子可不好…”
话虽如此,但是听娘亲说自己和卫沨的房事,苏禧的脑袋还是快埋进胸口里了。
殷氏又道:“卫世子不懂得节制,你却不能由着他胡来。如今你身子还年轻,房事上不宜太过频繁,最好两三日行一次房,这样既对你的身子有好处,将来有身孕也不至于吃太多苦头。”
苏禧声音轻得如同蚊子:“可是,他不听我的…”
她向卫沨抗议过几次了,卫沨若是听她的,她这两日至于连床都下不了嘛?
殷氏想了想道:“成亲前我给你的那本小册子,你是不是没翻过?”
苏禧点点头。若不是殷氏提起,她几乎都要忘记有这么一个东西了。
殷氏道:“那里头有几个法子,下回他若再强要你,你照着上头的法子试试。”说着,又告诉苏禧那本小册子在什么地方。
苏禧颔首记住了。
傍晚,苏禧和卫沨回到晋王府。
卫沨见她一路心不在焉,问道:“岳母与你说了什么?”

第89章 麻油茭白

“没…没什么。”苏禧闪烁其词,心虚地走进内室,佯装出一副镇定模样。
卫沨盯着她的背影,少顷,转移话题道:“岳父倒是与我说了许多。”
苏禧回身看他,好奇道:“爹爹跟你说了什么?”
卫沨坐在临窗榻上,慢悠悠道:“说你小时候贪吃嘴馋,周岁时抓阄,把桌上的金丝玉当成窝丝糖非吃不可…”
苏禧小脸一窘,赶紧扑过去伸出捂住他的嘴,急急道:“不许说。”
这件事苏禧根本没有印象,是每逢过年一家人团聚时大老爷苏振总会提起的。苏振说她小时候十分馋嘴,旁的小姑娘上街喜欢看衣裳看饰品,只有她喜欢看吃的。倘若路过一个吹糖人的小摊子,不给她买一个糖人,她是站在摊前不会走的。
苏禧以为爹爹在自家人面前说说就算了,没想到他竟然还跟卫沨说这些?
她竖着黛眉,凶巴巴道:“你快忘掉。”
卫沨拿开她的手,将她每个手指都吻了一遍,道:“岳父担心我照顾不好你,让我看着你多吃些东西。幼幼,日后我好好养你,把你养回小时候那样可爱好么?”
苏禧连连摇头,惊惶道:“不好,不好。”
她好不容易把自己瘦下来了,他再把自己养回去,那不是功亏一篑么?
卫沨搂住她的小蛮腰,把她往怀里一带道:“你现在太瘦了,你看看你的腰,每回我抱你时都担心会把它折断。”
这能怪得了她吗?还不是他自己手劲太大,尤其是弄那事的时候,大掌紧紧地箍着她,让她动弹不得。完事后苏禧再看自己的腰,全是他的手印子,有几处红痕现在都没有消下去。她想起这个就憋闷,扭了扭身子道:“那你不抱我不就成了。”
卫沨下巴搁在她的肩窝,面不改色道:“不行。”
苏禧扁扁嘴,不再搭理他。
下午无事,苏禧睡了一觉,醒来时间卫沨坐在临窗榻上看书。她凑过去一看,卫沨看的是沈先生著作的《梦溪笔谈》,里头讲了许多有趣的现象,她揉揉眼睛,“庭舟表哥也喜欢看这本书?”
卫沨顺手将她捞进怀里,一手拿书,一手环着她的腰道:“从你箱笼里拿的。”
苏禧没听出任何不妥,她从家里带的书都归置在一个箱笼里,卫沨若是想看,她没有理由不让他看。大婚之后,昭元帝放了卫沨三天假,他这三日哪儿也没去,除了陪她就是练拳看书,倒是把自己放松得很彻底。
许是苏禧前两日被卫沨折腾得太累,这才刚醒,就忍不住又泛起困意来。她枕着卫沨的胸膛,眼皮子慢慢下垂,不消一会便又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苏禧身上披了一条红缎织金毯子,屋里燃着盏油灯,她把听雁叫来问道:“卫沨呢?”
雪晴屈膝道:“回夫人,世子爷去净房洗浴了。”
苏禧慢吞吞地“哦”一声,没再多问,挥挥手便让雪晴下去了。她坐在榻上,脑子迟钝地转了转,想起今日回门娘亲殷氏说的话,赶忙趿着绣鞋走进内室里面,找到其中一个浮雕彩绘的箱笼。她见箱笼的锁是开的,便以为是听雁几人打开的,没有多想,从里面找出一本封皮泛黄的小册子。
她做贼心虚地看了一眼四周,见屋里没人,才躲进红漆大床里翻开册子阅览。
前半本几乎都是那些乱七八糟、不堪入目的姿势,苏禧根本不敢多看,匆匆翻了过去。然而还是有一些不慎入了眼,好几个姿势颇为熟悉,她仔细想了一想,好像卫沨都对自己用过…她脸颊一红,赶紧翻到后半部分,这才找到想找的东西。
虽则后半本没有图画了,可上头讲的内容,却比图画还更容易让人脸红心跳。
苏禧盯着上头的字,仿佛打开了一道新的门,颠覆了她对男女之事的所有认知。原来她和卫沨做的事不算什么…原来女子的手和嘴也可以…她脸红心跳,好像做了什么坏事一般,正准备把这本小册子放回箱笼里,抬头见卫沨一身墨袍从净房走了出来,问自己道:“醒了?在看什么。”
她情急之中把册子飞快地塞进枕头底下,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什么都没看。”
漂亮的小脸明晃晃地写着“我很心虚”。
卫沨看了她一眼,没有多问。眼里却掠过一丝笑意。
苏禧尚未因自己瞒过了卫沨而高兴多久。当天晚上便被卫沨罩在身下,他从枕头底下慢慢地取出那本小册子,问道:“幼幼,你今日从这上面学会了什么?”
苏禧大惊失色,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怎么知道…”
卫沨俯身咬着她的耳垂,低低沉沉地诱哄:“嗯?学会怎么用你的小嘴了么?”
苏禧脸红的要命,拼命地推搡他,“我才没学,你快下去。”
卫沨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拇指在她的唇上缓缓婆娑,“那你打算用什么?”
幔帐垂落,他的嗓音低醇暧昧,仿佛故意为了让她害臊,薄唇蹭着她红红的耳朵,感受她的娇躯在自己怀中轻颤。小姑娘的心思太明显,便是她什么都没说,他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自从苏府回来后她的眼睛便一直往那个箱笼上瞟,何况她的心虚又那么明显,一整晚都在留意身下的枕头,便是傻子也能看出是怎么回事。
苏禧咬住他的指腹,又羞又愤地道:“还不是你太不知节制,我娘都笑话我了…”
卫沨薄唇微微掀起,食指探入她口中,轻轻翻搅,“想让我今天放过你也可以。”
苏禧正要惊喜,他便转了语气,改口道:“不过…”
接下来,苏禧便没工夫说话了。

事后她泪眼汪汪,想从卫沨身上爬下床,吐掉他的东西。他却抬起她的下巴,亲了亲她的嘴角。她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咽了下去,僵在原处,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苏禧是个爱干净的姑娘,平日里什么都打理得精精细细,甚至有一点小洁癖。眼下竟然被迫…她瞧着卫沨含笑的眼睛,顾不得与他算账,匆匆下床走到盥盂旁,一遍又一遍地喝茶漱口,想冲掉嘴里那股奇怪的味儿。
她再也不想搭理卫沨了!
*
次日苏禧要去寄安堂请安,她特意起早了一些。出门时卫沨正在院子里打拳,她假装没看见他,提着裙襕气呼呼地从他面前走过,一副余怒未消的模样。
卫沨今日假期结束,一会也要出门。他握住苏禧的手腕,亲了亲她的小脸道:“幼幼乖,在家等我回来。”
苏禧推开他,举起袖子擦了擦脸颊,赌气道:“就不等。”
说着三步并作两步走远了。
坏胚子。她心道,才不等他呢。
到了寄安堂,廖氏已经到了,晋王妃袁氏坐在中间的紫檀玫瑰椅中,见苏禧进来,放下手中的茶杯曼声道:“新妇子来向长辈请安,竟然还要我坐这儿等她。”
其实苏禧来得不晚,距离辰正还有一盏茶的时间。只不过屋里的人都到齐了,也就显得她来得最晚。苏禧抿抿唇,上前道:“儿媳不知母亲起得早,明日定会早些过来的。”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本来就不是她的错,她依照时间来了,不早也不晚。可晋王妃却皱了皱眉道:“你是怪我起得太早了?”
苏禧垂眸,“儿媳不敢。”
晋王妃袁氏看了看她,正要再说什么,侧妃董氏撑着伞从外面走进来道:“好好的天儿,怎么说下雨就下起雨了,难怪昨儿傍晚天色便阴沉沉的。”她进了屋,见到苏禧笑了笑道:“庭舟媳妇也来了,你带伞了么?一会回去可别淋湿了身子。”
苏禧刚要回答,那头晋王妃看了董氏一眼,不悦道:“来得晚就算了,话还这么多,赶紧坐下。”
侧妃董氏好脾气地一笑,把伞交给身后的丫鬟,坐在苏禧对面的紫檀椅子中。
之后倒也没什么事,喝过茶后便一道用了早膳。廖氏站在一旁伺候晋王妃袁氏用膳,用不着苏禧,苏禧便坐下与袁氏同桌用饭。
只不过袁氏的口味偏重,桌上的菜大都添了花椒大料。苏禧一大早喜欢吃些清淡的粥汤一类,眼下面对满桌的菜竟不知从何下口,却又不好直接撂筷子走人。唯有一碟麻油茭白勉强能够入口,却越吃越辣。就见她一顿早饭东西没吃多少,茶水反倒喝了好几杯。
侧妃董氏见状道:“庭舟媳妇好像吃不惯府上的饭菜?苏家不是京城人么?”
苏禧笑了笑,只回答了第二个问题,“祖父原是吴郡吴县人。”
董氏恍悟,道:“这也难怪…”
晋王妃袁氏看了苏禧一眼,却没有说一句话,更没有问苏禧喜欢吃什么饭菜。用过早饭后,便打发屋里的人都回去了。
外头雨仍在下,且雨势不小,苏禧出来时没有拿伞,廖氏和侧妃董氏都打着伞各自回去了,她仍站在廊下。
听雁道:“姑娘在这里等奴婢一会,奴婢回去拿伞来吧?”
苏禧舌尖麻麻的,口中全是麻油茭白的辣味,这会只想早点回去用茶水漱口,是以摇摇头道:“罢了,我跟你一起回吧。反正也不远。”
听雁不大赞同道:“雨这么大,万一淋坏了您的身子…”
苏禧眼眶微湿,是被辣的。她顾不得与听雁说那么多,牵着裙襕便往雨里走去,“回去后让听鹤给我煮一碗姜汤就是了。”
听雁叫了一声“姑娘”,忙匆匆跟了上去。
屋里,晋王妃身边的老嬷嬷古氏端上一杯热茶,看了一眼屋外道:“王妃,要不老奴去给世子夫人送一把伞吧?”
晋王妃袁氏接过斗彩小盖钟,拨了拨茶上的浮叶,淡声道:“你没事情做了?”
古嬷嬷道:“外头的盆栽尚未来得及搬进来…”
袁氏看她一眼,“那还不快去?”
古嬷嬷颔首应是。直起身看了看寄安堂外的小路,苏禧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
云津斋。
苏禧回来后忙换了身干净衣裳,又喝了一碗听鹤煮的姜汤,这才感觉好受许多。
卫沨出门时说他傍晚才回来。苏禧清晨起得太早,此时精神有些不济,便去内室的床上补觉。饶是她喝了姜汤,又换了衣服,可是睡到了下午还是发起热来。

第90章 辛温解表
第090章:辛温解表

醒来时天色已晚,室内昏暗。苏禧口干舌燥,加之早上又只吃了辛辣的食物,这会儿嗓子很不舒服。她想张口叫人给自己倒杯水,却发不出什么声音,只得掀开被子走下床。哪知刚站起来,还没站稳,身子一软便倒在了脚踏上。
苏禧轻哼一声,摔疼了屁股。她头疼欲裂,顾不得揉,想扶着床头的三弯腿香几站起来。
屋外,雨势渐小,从倾盆大雨转为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足足下了一天,院子里积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水洼。
卫沨撑着伞从外面回来,他走上廊庑,把双环油纸伞交给身后的李鸿,见苏禧的丫鬟都在外头站着,问道:“夫人呢?为何不进屋里伺候?”
听鹂屈了屈膝道:“回世子爷,夫人在屋里休息,奴婢们不好扰了夫人清静。”
卫沨问道:“什么时候睡的?”
听鹂想了想道:“夫人午时起便歇下了。”
今日是听鹂当值,听鹂到底是年纪轻,考虑事情不如听雁和听鹤考虑得周到。她想着苏禧睡着了,便没有进屋里打扰,便是苏禧一直睡到现在,她也没有多想,只当是苏禧前几日太过疲惫,眼下才睡这么久的。
卫沨眉心微微一蹙,从晌午睡到现在,这都几个时辰了?便是累了也不应该睡这么久。他举步正欲往屋里走,却听屋里忽然传出一个东西摔碎的声音,他神色一凝,大步走进内室。
十二扇紫檀彩绘竹韵常青屏风后,就见苏禧跌坐在一堆碎瓷片中,只穿了一件杏白色薄衫,乌泱泱的头发披在肩头,脸色发白,眼睛水润,一副很是无助无措的模样。她抬眸看见卫沨走进来,张了张口道:“…我不是故意的。”
好像个认错的孩子。
卫沨垂眸,见她左手手心被碎片划破,那一抹血红异常刺目。他脸色变了变,赶紧上前把她从地上抱起,隔着薄衫触碰到她的体温,他皱眉:“你怎么这么烫?”
苏禧一到他怀里就有种莫名的安心,她顾不得手被划伤了,往他怀里钻了钻,额头抵着他的胸口,可怜兮兮道:“难受。庭舟表哥,我想喝水。”
卫沨把她放到床榻上,回身冷着脸道:“夫人烧成这样,你们都干什么去了?”
听鹂早已吓得愣住了。她以为姑娘只是单纯的睡觉而已,哪知竟然差点出了事。她赶忙“扑通”跪在地上,磕头道:“都是奴婢照顾不周,世子爷恕罪…”
卫沨不看她,叫来雪晴与雪竹,一个去倒水,一个去请晋王府的大夫周中贤。
大夫来之前,卫沨执起苏禧被划伤的左手,用帕子轻轻地拭去上面的血珠,再给她上药包扎。他摸摸她的额头,滚烫得要命,脸色愈发不好,问屋里的丫鬟:“夫人今天都去了什么地方?”
听鹂道:“夫人早晨去了寄安堂请安后,便再没去过别的地方。”
正好这时雪晴端着茶水来了。卫沨把苏禧从床上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中,从雪晴手里接过茶杯,亲自喂到她嘴边,低声哄道:“幼幼,来,喝口水。”
苏禧烧得双颊潮红,缓缓掀起浓长的睫毛,就着卫沨的手喝完了一杯水。她不舒服地在他怀里蹭了蹭,呼出的气体又热又闷,嘤咛道:“还想喝。”
卫沨便让雪晴再去倒了一杯水。
苏禧喝完水后,这才感觉好受一些。不多时周中贤大夫过来了,替她把了脉,然后道:“禀世子,世子夫人乃是寒气侵体,加上饮食不当,这才导致风寒发热的。一会老夫给夫人开一副辛温解表的药方,熬煮了让夫人吃上两回便无大碍了。”
卫沨把苏禧的手腕放回被子里,看向周中贤,“饮食不当是怎么回事?”
周中贤沉吟片刻,道:“不知夫人今日都吃过什么东西?”
这头听雁听说苏禧病倒了,赶忙从后罩房里赶了过来。今早是她陪着苏禧的,她自然知道怎么回事,便跪在跟前,将今日的前因后果与卫沨说了一遍。“…夫人回来后便说要休息。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让夫人淋雨,更不该粗心大意,没有照顾好夫人。”
那厢周大夫听罢,道:“倘若夫人平日极少食辛辣的食物,今日不慎食用了,再加上淋了雨,倒是有可能造成病因。”说着命药童拿来纸笔,去一旁写下药方。
半响,卫沨道:“夫人淋雨回来时,寄安堂的人呢?”
听雁低头道:“奴婢没瞧见有人出来。”
卫沨一言不发,面沉如水。袁氏倒也确实做得出这种事,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这才第一天,她便迫不及待地给苏禧下马威了。也只有苏禧这个小傻子,愿意为了他忍受这种委屈。
一开始卫沨便是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才提出让苏禧不必每日去寄安堂晨昏定省。但是苏禧坚持,他便也由着她了。他知道她是不想给人落下话柄,让他为难,她也想做好为人儿媳应做的事,他不想拂了她的一番心意,只是没想到袁氏这本不识好歹。请安第一天,便让他的宝贝疙瘩淋着雨回来。
卫沨面色沉沉,坐在床沿,抬手轻轻碰了碰苏禧的额头,还是跟刚才一样烫。他皱皱眉,去一旁打湿了帕子覆在她的额头上,低声问外面:“药煎好了么?”
不多时雪晴端着药走进来,道:“世子爷,药来了。”
卫沨接过药碗,舀了一勺吹凉后放到苏禧嘴边。
苏禧从小怕苦,不肯乖乖吃药,只喝了一口便不肯再喝了。任凭卫沨怎么劝,她都紧紧闭着嘴巴,摇头哽咽道:“苦…”
卫沨拿她没办法,又不能真放纵她不喝药。只好自己先灌了一口,捏着她的下巴俯身,含住她柔软的唇瓣,将药汁一点点送进她的口中。
床畔的雪晴震惊不已,她还是第一次见世子爷这么体贴入微地照顾一个人的。
苦。苏禧小脸皱得像个包子,烧得神志不清,只觉得口中有个东西讨厌得很,老是不断把药往她嘴里送。她下意识推拒,非但没有推成,反而又被喂了好几口,最后苦得她舌尖都发麻了,那柔软的东西在她口中扫荡一圈,这才放开了她。
过了片刻,卫沨往她口中送了一块饴糖。她咂咂嘴,紧皱的眉头才慢慢舒开。
*
喝过药后,苏禧再次睡了过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次日清晨,额头总算是不烫了,就是身子还有些酸软无力。苏禧从床上坐起,看了看外面天色,已是天光大亮。猛地想起还要去寄安堂请安,不知道这会过了辰正没?
她趿拉着绣鞋站起来,正好卫沨打完拳从屋外进来,见她一脸急忙忙的模样,问道:“怎么了?”
苏禧昨儿的事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只记得自己似乎发了热,接着卫沨回来了,还请了大夫给她喂药。她嗫嚅了一下,有点踟蹰道:“我还没去寄安堂请安…”
卫沨面色不改,走到她跟前探了探她的额头,道:“不必去了,先陪我用早膳。”还有一点烫,说着让雪晴把刚才煎好的药端上来。
不必去了?苏禧不确定地眨眨眼,是她听错了还是卫沨说错了?她想问一问怎么回事,可是卫沨却泰然自若地去净房洗澡换了身衣裳,她不明就里,只好先去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