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着傻笑了一会儿,眼珠子咕噜一转,给文瑾道,“下午我没事,到乡下跑一跑,看看还能不能买到下水。”
“别!”文瑾赶紧阻拦,“人可不是机器,下午清洗、切开、明天炒出来,这么连轴转,我可受不了。”说完,文瑾才想到明山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机器。
“小秀才,这样吧,你负责洗、炒,其余都我来,这可以不?”他可是正有劲没处使的年纪,不像文瑾,十岁的小姑娘,胳膊细得跟麻杆一样。
“行!”
谁不想多挣钱呀?文瑾高兴地咧嘴笑起来。
明山拿起三大串,往胳膊上一套:“这是我的。”然后,又拿起三百三十文,“这个,我再去买料。”
给文瑾留下了四大串。
“这个分开,说好一人一半,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就给你吧,你功劳比我大。”
“不要这么说,昨天说的一人一半,就要按那说好的来做,不然,合伙生意做久了,就把咱哥们情意做没了。”
“没事,这回你多,下回我多。”
“好!”文瑾很爽快地点头。
明山拿着钱串,哗啦哗啦抖擞了几下,把地上的给文瑾:“你的,收好。”
文瑾胳膊酸的都抬不起来了,她点点头:“你帮我。”
明山看了文瑾一眼,忽然想明白了,不好意思地道:“要不,明天歇一天吧。”
“还是继续吧,过上三五天,习惯就好了。”
文瑾明年的发家计划,必须得有启动资金呢。她一冬天尽琢磨皮鞋了,到现在还没弄好。却没想到竟然在餐饮业攒第一笔钱。
有心栽花,却收获绿柳的事情,还真多呀。
出门,文瑾掏了三文钱,坐着去山窝的驴车回家。
“你怎么面生呀,谁家的孩子?”对面坐的老太太问她。
“村西头刚搬去的。”文瑾见人很慈祥,身上穿戴也整齐,便笑着恭敬地回答。
“祖母,她身上怎么一股炒大肠的味儿?咦,刚才就是她在卖呢。”
“你这丫头,光知道吃。那个卖的是个小伙,祖母看得清楚。”
文瑾一惊,赶紧低下头,心里埋怨着:这老太太年纪这么大,怎么眼睛还不花呢,竟然看出我是个女孩子,这可怎么办?
她现在还不想恢复女儿身,那样就太不方便了。
幸好车上的人,说起别的事情,岔开了话题,文瑾才稍稍安心。
文瑾把钱交给韦氏,她惊讶坏了:“你哪里来的?”
“我和明山在镇上,把收的大肠炒着卖了。”
“哦。”韦氏即喜且悲,脸上的表情一时怔怔的。
第十八章 混吃
文瑾以为她会高兴呢,看到这个表情,刚开始还想不明白,随即哭笑不得。
二伯母这是看不起经商,士农工商,读书第一,其次是务农,做工都比经商好,自己以前还读书呢,现在直接滑到了最末的行商上,韦氏心理不平衡。
“二伯母,虽然圣人说过,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那是说君子能够在贫穷的时候,也能坚守自己纯洁的操守,不做下流无赖的事情,经商也是正经的职业呀,经商的人,并不是作奸犯科、穷凶极恶之徒。若没有经商,商品就无法流通,百姓的日子就没法过下去了,因而,经商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的。”
“哪有?经商的人追本逐利,利欲熏心,完全违背了君子的本心…”一想侄子现在就是小商人,韦氏说不下去了。
“二伯母,商人,有奸商,也有好人,就像咱镇上的人,有淳朴厚道的像大山伯的,不也有斤斤计较像宋老四那样的吗?”
韦氏表情,一副不敢苟同的样子。
“二伯母,咱镇上的王继善,为何人称‘王善人’呢?他可是一个商人呀?若不是他,咱们赶山的货物卖给谁去?又从哪里换来粮食衣物油盐酱醋?他起早贪黑,一家人都跟着忙碌不停,用汗水换来衣食无忧,这和务农的人有何区别?凭什么不能得到人们的尊重?”
韦氏无语,但从小养成的观念,也不是文瑾两句话就能改变的。
文瑾不想让她难过,便改口道:“我这么小打小闹做几天买卖,也不能就算是商人了,等明年,把咱家的地整治好,我就不用做这个了,你别难过呀。”
韦氏见侄子反过来安慰她,颇为感动,她抚摸了一个文瑾的头:“让你吃苦了。”
“不苦,二伯母,只要咱家日子能好过,我不觉得苦。”
“好孩子,难为你了。”
文瑾能感觉到,韦氏不是嫌自己丢人,而是觉得是她们夫妇没本事,才逼迫得自己去经商,她伤心了。
“二伯母,你和二伯,为了瑾儿吃了那么多的苦,瑾儿都记在心里,拿这一辈子来报答都不为过,你要活得开开心心,瑾儿才高兴。”
“好孩子!”韦氏有些哽咽。
屋外传来抽鼻子的声音,文瑾和韦氏抬头去看,只见文翰一脸羞惭地进来:“文瑾,我,我…”
“哥哥,你去读书吧,那才是正经事,今后,咱家的经济问题,就不劳你担心了。”
“不,还是咱俩一起分担吧。”
文翰还满带稚气的脸上,十分的认真诚恳,文瑾心里感动,连连点头:“好的,哥哥。”
韦氏见儿子侄子手足情深,十分欣慰,刚才的难受也消散了不少。
明山是第二天下午才收到货,在溪水边刷干净,拿到山窝来,文瑾清理好,切了,两人第三天才又出摊。
腊月里,越到年前,杀猪的越多,明山又是心重的,接下来,他收到的下水越来越多,文瑾有一阵几乎天天出摊,胳膊刚开始酸软痛楚,最厉害的时候,简直都抬不起来,但文瑾咬着牙熬过去了。
文瑾在后面炒菜,不太露头,镇上的人知道她的不多,明山可一下子就家喻户晓了。
“王家大房的小儿子,卖的炒肥肠,好吃得不得了,价格也不贵。”
“再怎么着,能好吃过大肥肉?”
“真比大肥肉好吃,好吃多了,哎呀,没法比。”
这消息传到钱文才的耳朵里,他问焦氏要了十个铜币,拿着盘子去卖。
确实好吃啊,可惜就是太少,他很不过瘾。
焦氏对这唯一的儿子十分溺爱,可家里的钱,多数掌握在婆婆手里,她这一天十文一天十文的,没几天就受不了了。
“文才,尝一尝就行了,哪里可以天天吃呢?今天,就不买了。”
“哇——”文才拿出杀手锏。
焦氏没办法,只好继续掏钱:“文才呀,娘这钱是要给你做新衣服的,你这么吃下去,过年就不能穿绸子棉袄了。”
“不,我才不要跟那些穷酸一样穿布衣服。”
“那你就不能天天这么吃呀,祖母给娘的钱,是让买衣服的。”
“让祖母多给些呀。”
“可是,娘没那么大的面子呀…”
焦氏想让儿子直接向婆婆张口,可惜她的儿子,窝里横,见了老焦氏说话都不利落。
这天,钱文才去上最后一天学,和他关系不错的李大同从后面拢住他的肩:“这几天,你可过足馋瘾了。”
“你什么意思?”钱文才一肚子的鬼火没地发泄呢,不高兴地推搡了李大同一下。
“钱文瑾在街上炒肥肠卖,你还不吃个够呀?”
“你——”钱文才刹住要说的话,若是同学发现自己竟然不知这回事,肯定会笑话他的。以前钱文瑾上学时,胆小怕事,谁都敢欺负,可不能让人知道自己连她都压不住。
放学了,钱文才两步恨不能并作一步走,一进家门,就看到娘手里拿着个盘子:“文才,那炒肥肠是钱文瑾做的,去端一大盘回来,都说好吃的很,咱家人也尝尝。”
“你也知道了?”
“娘刚才看见了,你快去。”
钱文才腰板比前几天挺得直多了,每天才十文,他觉得特别没面子,今天,哼,虽然不拿钱,可他坚信,肯定能吃个饱。
钱文瑾,虽然上一次敢顶撞祖母,不给狼皮,但几口吃食,也这么小气的话,还真让人瞧不起了呢。
买炒肥肠的人很多,钱文才费力挤进去,才发现一个大问题:他根本见不到文瑾的面。
王明山用一张桌子,挡住了去路,文瑾的前面,还挡了个布帘。
“钱文瑾!”钱文才扯开嗓子叫了一声,就看到王明山的大眼睛鄙视地瞟了一下,他吓得一缩脖子。
“若是这么大喊大叫,肯定全镇的人都知道钱文瑾没给他家送了,让他狠狠丢丢人。”钱文才这个想法刚冒出来,还没张嘴呢,王明山的大眼珠子又瞪过来,还隔着桌子搡了他一把:“后面排队!”
那眼神,鄙夷中带着不屑和威胁,钱文才一下子便没了勇气。
好容易排队到了他,明山见钱文才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掏出钱来,气哼哼地给他的盘子里铲了几片,比十文买到的还要少。便把他推到一边,喊道:“下一个!”
钱文才在家横的很,出门却是个软蛋,明山本来就是家里骄纵坏了的,现在大了些,不怎么和人打架,可镇上的孩子,怕他的可不少。
钱文才气哼哼回到家,把事情给焦氏说了:“娘,你去吧。”
这不是要饭吗?焦氏哪有那个脸。
自从老焦氏吃了文瑾的亏,大房的人,知道轻易不在人前惹她,再加上钱先贵把二房的地背着人偷偷更换了,林津镇的人没少指着钱家大房议论,现在,为了几口吃的,焦氏肯定就更不会出面了。
可她,哪有占不到便宜就善罢甘休的?焦氏眼珠子转了转,来到隔壁。
“嫂子,这破屋连个火盆都不能生,根本没法住嘛,你说收拾两间屋暂时借给我们,收拾好了没有?”钱串串一见到大嫂,立刻从床上的被窝里钻出来,“我冷死了,都不敢出来一下。”
焦氏见钱串串蓬头垢面,早上起来说不定连脸都没洗,忍不住皱紧眉头,她怎可能让这样的人,和她共住一个屋檐下?
“串串呀,嫂子没法收拾出来呀,文艳和文才都大了,要一人一个屋吧?咱娘连住带会客,两个屋,我一个,厨房一个,再加上杂物间,家里那里还要空房子?”
“别和我叫屈,当年老二和老三一家是如何住下的?”
焦氏像被踩了尾巴的狗,一下子跳了起来:“那时候孩子都小,文才跟我住,家里来人,也没有见面的地方,现在好容易收拾出了一间宴客室,你总不能住那里吧?这个我可拿不了主意,得问咱娘呢。”
钱串串闭了嘴,老焦氏怎可能允许她一家,住在自己卧室的外间?
焦氏见情形不对,想要算计文瑾的话没法说出来,只好转身往外走。
“哎,嫂子,你到我家干什么来了?”
搬家过来,杨家的被褥肮脏不堪,被里上厚厚一层黑油,焦氏帮忙铺床时,恶心地吐了,老焦氏知道后,把钱串串骂了一顿,逼着她把被子全部拆洗了一遍。
钱串串今儿说腰疼,明儿又是肚子疼,最后,焦氏不得不帮把手,替她缝了好几个被子。
老焦氏还让钱串串在年前,把一家上下的棉衣都拆洗了重新缝好呢,钱串串到现在,也才做了自己身上的,男人和儿子穿的,不知道几年没拆洗,走到人前,一股怪味。
钱串串以为嫂子来检查她是不是在偷懒,没想到这么一问,倒给了焦氏说话的机会。
“串串,老三家的文瑾,在街口卖吃食,你知道不?”
“哎呀,不知道,卖什么呢?”钱串串立刻来了精神,两只大走风眼,简直能冒出火星来。
第十九章 拜年
“炒肥肠。哎呀你不知道,那好吃的——”
焦氏的话还没说完,钱串串就特别不高兴地一挥手:“有什么好吃!臭烘烘的。”
“这你可说错了,人家不知怎么清洗的,一点臭味也没有。”
“没有也臭,别拿那个恶心我,我不吃!”
“不吃就不吃,谁还买来求你不成?”焦氏气哼哼地走了。
钱串串蹲在地上,差点没呕出来。那年她生二儿子黑丑,杨柄娃拿着钱,说是要给她买只老母鸡炖汤喝,结果去了镇上耍钱,输的只七八文,他异想天开,买了点儿猪大肠,回家洗了给钱串串炖汤。
钱串串最馋肉了,就算有臭味,她也能吃下去。
谁知,越吃越臭,最后终于忍不住,全吐了出来,从那以后,钱串串就闻不得猪大肠的味儿。焦氏不明就里,被钱串串抢白一顿,气恼地回到家,一时无计可施。
钱文才还是每天拿着盘子去白吃,明山做事也并不那么绝,每次多少都给点儿,把他打发了了事。
文瑾看到过钱文才弯起食指在脸上刮了一下,意思是钱文才不要脸,钱文才又羞又恼,瞪了文瑾一眼,看到旁边人都向这边望,脸色通红地钻人群里走了。
转眼腊月就过完了,到了二十九这天,竟然还有三副猪肠没卖掉。
“怎么办?卖不完了。”明山十分沮丧,前两天文瑾让他进货不要一味贪便宜,一定做好安排,他虽然嘴上答应,可真的面对便宜货,头脑发热,把文瑾的话便撂一边去了。
“今天还没卖呢,再说卖不完就做成酱猪肠,咱两家过了年还能吃。”文瑾安慰道。
“那能存放很久吗?”
“嗯!”
虽然文瑾这么说,明山还是很难过,这么一大堆呀,两家人估计都得吃腻了。
“明山叔,大不了明天把这些生着卖了呀,人家炒不来我这么香,可洗干净,随便炒炒,也是很好吃的,你别担心了。”进价便宜,现在清洗好了,品质又不差,文瑾很自信。
明山勉强挤出个笑脸。
谁知这天,买的人特别多,文瑾忙得炒都炒不过来,原来有人想在年节利用这个做菜,就等这两天才买呢。
虽然麻辣肥肠听着不好听,可它好吃呀,文瑾炒熟了的价钱,才和大肥肉一个价,好多人盘算了一下,觉得还是这个便宜,有人想得好,回家在炒点山笋,两个兑到一起,一个就能当两个或者三个菜呢,好吃又实惠。
就是把文瑾累坏了,直到太阳都快落山了,她才停下手。
掂着沉沉的钱袋,王明山笑得合不拢嘴,天色已晚,他也不数了,大致分成两堆,用袋子装了,递给文瑾一个,还剩下点儿原料,他也分了文瑾一些,便让哥哥帮着收拾摊子,自己赶着牛车,送文瑾回家。
“累坏了吧?”
“还没第一天累呢,胳膊练出劲儿来了。”
文瑾回家数了一下,这天竟挣了七百多文,加上没有留钱买原料,总数竟然一千零五文。这可值一两银子啊。
自从那天过后,韦氏就不再收文瑾的钱,让她自己存着。她也看出来了,这孩子,绝对不会胡乱花的。
文瑾的手里,竟然有了四千多钱,高兴地抓起一把,在手里搓着,只是不敢弄出很大的声音,唯恐韦氏听见了,唉,这个二伯母,什么都好,就是认为,爱钱的人不好,她担心文瑾变成了奸商。
初一,回镇上给老焦氏拜年,这个坎儿无论如何也饶不过去,文瑾无奈,低着头跟在文翰身后。
“我祖母不许你来我家!”文才站在黑漆大门口,对着文瑾吐了一口唾沫,嚷嚷道。
走在前面的二伯吃惊地停下脚步,二伯母的脸色变得苍白。
“混账!文才,你这些年一直没停下读书,先生就是这么教你待人之道的?”文翰气愤地挡在文瑾前面,小脸从来没有这么威严,也没有这么声色俱厉过,钱文才被吓住了,愣愣地站了几秒,“哇”一声哭着往家跑去。
焦氏立刻从屋里跑出来,钱先贵随后紧跟。
“大伯!文才弟弟怎么可以那样?连起码的待人之礼也不讲了?我虽然只是哥哥,但也有教育弟弟、维护钱家体面的职责。你说对吧?”
钱先贵目瞪口呆,一向唯唯诺诺的侄子,什么时候口才这么好了?令他一时接不上话来。
“文才弟弟今年都十岁了,启蒙读书也有四年,怎么跟个无知妇孺一般,只知道家长里短,却不讲亲戚道义?伯伯你也不教教他。”
钱先贵本来想教训文翰,却被接下来的一串连珠炮打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合着他被侄子教训了?
可文翰说得对,他一句也反驳不上来,还被逼着当着众人面,教训失礼的儿子,钱家大房,什么时候让二房给压住了呢?何况,他还是作为一个长辈,让侄子压得无言以对?
院子里一时静悄悄的,气氛十分紧张。
老焦氏气急败坏地出来,对着钱先诚吼了一句:“大过年的,孩子有什么错不能明天教训?”
钱先诚愕然,跟他有什么关系?但这人,竟然立刻低头认错:“伯母教训的是,侄儿知错了。”
文翰见好容易争取来的有利局面,让父亲败坏殆尽。气恼地和文瑾对视一眼,低头无语。
一群人鱼贯进入内堂,老焦氏端坐上位,大房一家,早就行过礼了,现在,二房由钱先诚领头,给她拜年。
“先诚呀,这一年,咱们家事情多,我这做伯母的,不得不说几句…”
“咳咳咳”文瑾咳嗽起来。
老焦氏气得瞪她一眼,扭头继续想说,文瑾的咳嗽更加剧烈,一副气儿都上不来的痛苦模样,韦氏和钱先诚都急了,扭头看着老焦氏,几乎不等发话,就要起来的样子。
老焦氏本来准备好了一肚子教训的话,就等这个时候,罚二房几个人多跪会儿,趁机抖抖威风,让二房的人吃些苦头,可现在这个情况,她的伎俩,还如何实现?
“病得这么重,还要带着来这里,你们是不是想把病气过给我才安心?”老焦氏气恨之极,忍不住说出难听的话来。
“我就是让文才气了一下,吃了凉风才咳嗽,怎是要故意过病气给你?大过年的,我,我,…”文瑾又咳。
“瞧这气儿短的,弟弟就那么一说。”焦氏忍不住发话。
“是是是,我气儿短,心胸窄,文才弟一个月没少白吃我的炒肥肠,见我却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哥哥没叫过,还在年节这一天故意气我,他的气儿长,心胸大。”
“文瑾!”二伯生气了,觉得她是小辈,不该和大人顶嘴。
“呜呜呜”文瑾哭起来。
老焦氏气得脸色铁青,过年谁不图个吉利?她家这一会儿工夫,就有两人哭了,晦气呀,她气哼哼地摆手道:“走吧,走吧,都走吧!”
见老焦氏真气了,钱先诚慌里慌张站起来,拉起文翰往外走,韦氏也扯着文瑾,对老焦氏说了一声:“对不起!”急匆匆出了门。
这年拜的,连一口茶水都没喝,钱先诚和韦氏的脸上都很不好看。
比起他俩心中还不舒服的,是钱家大房一家人。老焦氏听说文瑾卖炒肥肠,竟然连一盘也没送他们品尝,早就气愤了,可她勉强忍着,等钱先诚过来拜年好好训斥呢,却让文瑾给搅和了。
焦氏拉着儿子进了房门,黑着脸训他:“这事儿有你祖母呢,你瞎掺合什么?这钱文瑾,不只是炒肥肠好吃,她还弄了个什么芝麻糊,让来大娘在县城叫卖,听说一个月也能挣二三百文,肯定也很好喝,若是今天把她压服,什么好吃好喝不得乖乖给送来?还用你每天去看王明山那臭脸?”
钱文才此刻却没哭,只是拉着脸,用脚蹭地:“娘,那就没别的办法了?”
“还能有什么办法?你二叔现在对咱们这边,也有意见了,再说,钱文瑾就是个砸不烂的铁核桃,你二叔未必能镇住。”
“我不管,娘,明山给朋友铁锨说,文瑾做菜好吃极了,他们搬家时,就是文瑾掌勺的,他就差没把舌头都咬下来吃了,那味儿,香的没法说。”
钱先贵走进来,听见儿子的话,重重地哼了一声:“别只惦记着吃,这两年你该下功夫读书了,咱镇上的陈五,十五岁就中秀才了。”
钱文才很怕钱先贵,低着头不敢吭声,焦氏看了男人一眼,打发儿子出去玩了,才低声问:“托王主簿的事儿,到底办得怎样了?”
“这事儿急不得,他不是才托别人吗?”
“就怕他把宝贝昧下,不办事儿。”
钱先贵何尝不怕?他想了想道:“大概不会,他还是个举子呢,哪里不想着更进一步?这回,他的座师去了吏部任侍郎,这么好的机会,他肯定不会白白放过的。他若能往上走一步,带挈咱一把还不易如反掌?何必做恶人得罪咱?再说,他还不得有几个得力的人帮着不是?”
“哦,就希望早上那一柱高香,能起作用。”
第二十章 规划
钱先贵和焦氏在屋里盘算不已,钱先诚夫妇却一脸懵懂,还在为早上拜年的不顺心难过呢。
文瑾和文翰很快就笑嘻嘻地谈论起早上谁的炮放得更高,钱先诚这才模模糊糊地想着,文瑾是不是故意的呀?他扭头看向妻子,见韦氏也眼露怀疑,更让他加重了那个猜想。
但是大过年的,孩子有没了父母,跟着他这个当伯伯的,为了不被看低,一天拼命干活,让让他们如何能这时候说出教训的话?,最后,两人都强忍了,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