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瑾给文翰做了个鬼脸,文翰瘪了瘪嘴:“服了你了。”
文瑾早料到钱文才不会善罢甘休的,文翰还不信,现在,赌输了。
赌注没什么,就是要给文瑾讲几天书,可文翰这面子,依然有些挂不住。谁愿意输了呢?
钱文才最没出息了,又想贪嘴,还想端他大房嫡枝的派头,刚才那哭,未必是文翰教训的,文瑾在一边,十分鄙视的眼神让他无地自容,恼羞成怒还差不多。
钱文才最爱哭了,他知道,自己只要张嘴一“哇哇”不管有没有眼泪,他娘就一定冲出来护着,而祖母随即也会出来,以前,他没少这么欺负文瑾,焦氏也没少和贺氏吵架。
贺氏不是焦氏姑侄两人的对手,经常事后把文瑾打一顿,时间长了,钱文瑾就成了没锯嘴的葫芦,从早到晚闷声不响,有时问一声,都不怎么回答。
钱先诚和韦氏带着文瑾和文翰,去镇上一些长辈和朋友家拜年,他俩也没几个朋友,不到一个时辰便走完了,然后,一家人转回山窝村。
这里的里长、耆老以及邻近的几户,也要例行拜年呢。
回到家时,已经巳时末,文瑾帮着韦氏,张罗了几个菜,敬献神仙祖宗之后,一家人便坐在饭桌前,香香甜甜吃起来。
分家之后,文翰还没过过这么畅意的年节,以前,过年都和大房一起吃饭,桌上的好菜不少,可都摆在离很远的地方,想吃一口,他得站起来,不然得等大人帮忙夹菜,可母亲和父亲是不会这么做的,而伯祖母也只夹一两次,还虚声假气,说很多表功的话,似乎她多爱文翰,害的父母不停地道谢,等他们说完那些话,桌上的好吃的,几乎都进了大房一家人的肚皮,他空落了个名声,没有一点儿实惠,从大房那边回到家,韦氏还得再做一次饭,其实一家人都没吃饱。
吃完饭,文瑾帮伯母洗碗,被韦氏赶出了厨房:“去玩吧,正月里小孩子不兴干活儿。”
文翰跑过来,拉着文瑾:“走吧,走吧,咱放炮去。”
出了家门,文翰看着外面晴朗的天空,笑眯眯地给文瑾说了一声:“幸好听了你的话,搬来还是好。”
文瑾莞尔:“真正的好处还没到来呢。”
“还能有多好?这就不错了,我又不能去考试。”看来,他曾经立下远大的志向,希望通过科举来改变命运。
哼,若是让二伯和二伯母教成了包子,学得越好,被剥削被奴役得越厉害。
“不管能不能考,学习可不能放下呀。”文瑾暗想,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文翰先要学好再说。
转眼就是初二,嫁出去的女儿回娘家的日子,韦氏和文翰收拾了一下,便出发了。
文翰的外公外婆都去世了,韦家就剩舅舅一家。韦家舅子,倒是个不错的,见姐夫无能,使姐姐过得十分恓惶,每次见面,都要出言教训。
钱先诚觉得自己是大的,被小的教训于理不合,虽然有气,刚开始还能勉强忍住,老丈人去世后,他便不高兴地反驳了几句,韦家舅舅怒了,两人吵起来,后来,一见面就吵,他便不去了。
贺氏嫁人,文瑾也没舅舅家可走,韦氏本想让文瑾跟她,文瑾拒绝了:“二伯在家也没人做饭,我还是留下吧。”
韦氏别提多感动了,本来夫妻还想教育文瑾,不该做得那么过分,最后实在不忍心,那件事情最后不了了之,再也没人提起。
钱先诚没有多少朋友,也没有为家里做点什么的意识,这个人,空有满腔的善意,却不知道如何发挥,反而还让酸腐之气,带累的更加窝囊。韦氏母子走了之后,他便钻房子里看书去了。春节前,菜都洗好了,做饭并不费工夫,文瑾便跑到地里看了一遍。春打六九头,立春已经过去两天,眼看繁忙的春耕就要开始,她的发家计划,也要实施了,一想到这里,文瑾就忍不住充满期待。
她拿着地契,对杨家转过来的土地详细勘察了一番,难怪杨柄娃和钱串串想要换地,他们的好地,也不过十二亩,现在几乎都淹着呢,杨柄娃说,用他家的荒地做补偿,荒地数量倒是不小,地契上写着四十五亩,可那里,现在却是一片荒芜,经过冬天的冰霜雨雪,已经发黑腐烂的荒草和裸露的沙土碎石,一看就难以耕种啊。
而镇上钱家二房名下的那十几亩地,可是实实在在一年数千斤粮食的良田呀,难怪这一回,镇上的人异口同声骂钱家大房做事太缺德。
文瑾用小锄头刨开看了看,开春只能试着种些苜蓿了,她又想养羊,又想养猪,有地方总是好事,哪怕是荒地,有也好过没有。
荒地往东,有一条小溪,冬天水量小,只有两丈来宽,据说夏天雨水多,小溪足有十几丈的水面,水流还挺大的。
这个文瑾不能不信,这么大一座山,汇聚些雨水,还不很容易?
钱家的荒地,说是山洪冲下来许多沙石,才没法耕种了,文瑾看过之后,对这片荒地并不乐观,充其量只能种树,而他们现在守着大山,有的是树,还用费那个力气吗?
接下来几天,文瑾去地里转悠半天,回来在屋里写写画画的盘算,家里也没人问她在做什么。
这一家人,文翰什么也不懂,还有点挣钱意识,两位成年人,一味的发善心,却不知如何规划生活。
初八这天,王明山赶着牛车,载着来林氏来看文瑾。
“文瑾呀,这是大嫂给你做的一双鞋,你试试可合适?”
“哎呀,大嫂,我给你说过不要再为我破费,你做来我也不收了。”
“那怎么办?”来林氏一听,立刻眼泪汪汪的,把文瑾弄得没脾气。
“大嫂,大哥不回来,你成天哭个没完,他好容易才到家,你还这么哭,哪个男人受得了呀。”
“呜呜呜”来林氏本来还说静静地抹眼泪,文瑾这一说,她竟然忍不住大哭起来,把韦氏都惊地从屋里跑出来:
“这是怎么了?”
“呜呜,他,他好容易回到家,可看我和娘忙前忙后,他干坐着帮不上,成天说自己白吃饭,拖累我们,不想活了,这怎么办呀?”
来林氏抹着眼泪:“小秀才,你主意多,帮我想一想呀。”
“这有什么难的。让来大叔学个什么手艺不就是了?”
“学什么呀?”来林氏更哭得厉害,“泥瓦匠、木工、篾匠、磨坊、粉坊,哪一个他能做呢?他没腿呀。”
文瑾想了想:“做鞋,这样,他天天坐在那里就可以。”
“做鞋?就咱镇上几个人买呢?”
“咱镇上当然不行,可以拿到县城卖呀?说不定让王继善帮忙,还能联系到省里的客商,王大哥做好了,放一大箱子,王继善送出去,回头就把钱带回来了。诺,不是做咱普通人穿的这鞋子,而是做城里人的鞋子,回头,让人想办法弄些漂亮样子来,来大叔练习做一做,他主要是心里闷,若是有事情,不就不闹了吗?”
“哦!”来林氏并不怎么乐观。
“大嫂,看到我脚上的皮鞋了吗?这可比布鞋耐穿多了,冬天还不怕冰雪,又特别暖和,就让来大叔学做皮鞋吧,这样,买的人不就多了吗?现在才开春,他先学着,等学好,不刚好冬天就来了?”
“就是,就是,来大婶,你看到我脚上这双了没有?穿了一冬天,还好好的,我每年脚都冻裂呢,就是这一年没事。”
“大嫂,这皮鞋虽然贵,可它真耐穿,尤其是冬天,不光城里人买,说不定咱镇上的人也会买呢,它真的很暖和。”
“好吧!可是,可是…”
“大嫂,我哥会做,这些都是铁山哥做的,回头,你让来大叔去我二叔家,跟我哥学学就行。”
韦氏手里缠着线穗儿,在为织布做准备,眼睛却不停地往这边看,听来林氏不哭了,不好意思拧着帕子给文瑾道谢,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秀才就是聪明,再难的事情,你都有办法,我就知道今天来这一趟,一定不会失望的。”
文瑾却并不乐观,她还不知道来大叔的性子呢,若是个手笨的,怎么也学不会,那才麻烦呢。
七九河开,八九雁来,一出正月十五,微风吹面,已经没了冬天的凛冽和料峭,变得轻柔而温和,小溪上面还飘着冰块,大概是山上的积雪融化,溪流明显大了许多,庄稼地里,已经有了忙碌的人影,有忙着给麦田除草的,也有施肥的,冬天雪多,人们不愁地里干旱。
在文瑾的撺掇下,钱先诚又去了一家商行当账房。

第二十一章 母鸡抱窝养鸭娃

文瑾早就想好了,二伯在家,干活吧,不够有劲,说话却要必然算数。文瑾不用想都知道,钱先诚这样迂腐的人,能做出合理的决策来吗?别把一家人都带进沟里爬不出来了呢。
没了他,文瑾就可以想怎么做,就能怎么做了。
送走了二伯,文瑾便开始创业的第一件大事——种地。杨家的水洼边上,还有两亩多没有被淹,或者水退下,露出了这部分。文瑾请王继善帮忙,买来几十斤稻种,照着书上所讲,开始育秧。
古代先哲,关于如何种水稻的文章,还是不少的,文翰拿着书,逐字逐句给文瑾讲解,再请了村里的匠人在一边参详,竟然真的做出了育秧床。文瑾忽然想通了,忍不住笑起来:这不就是炕吗?至少和炕的原理是一样的。
文瑾每天晚上在育秧床点一把火,用麦衣把火苗盖上,让它慢慢燃烧,袅袅白烟,顺着砌出的烟道,在育秧床里游走,从另一头的烟囱里排出,整个育苗床便达到了合适的温度,种子浸泡后又用了草木灰和砒霜水灭虫灭菌,在蓬松的土和树叶在一起腐朽制出的肥沃土壤,渐渐发芽生长。
文翰每天都过来看看,有时拿着书对照,看文瑾的操作是否正确,同时,他也感慨:“书中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须躬行呀。”
这次试验的成功,也让韦氏对文瑾动不动说是书中写的话,绝对信服了:“难怪说秀才不出门,觉知天下事,书上所言,并不虚妄。”
“我还不是秀才呢,等哥哥再多读些书,咱们懂得可就更多了。”
“嗯,是啊。”韦氏对文翰读书的态度,更加的支持。
文瑾开始了第二步的计划。她仔细询问过,这里若是再屋外养猪,除了怕狼、熊等祸害,村民是没人偷盗的,她放下心来,在水塘边的荒地上,建起了三个猪圈。圈里有供猪晚上睡觉的小房子,还有白天在外面活动的露天地,石头垒墙,防止猪拱塌圈墙,光这一项就花去文瑾一千多铜板,把她心疼的。接下来,文瑾便要买猪仔了,她当然没有这方面的经营,大山伯自告奋勇来帮忙,刚开始,文瑾也不敢贪多,才买了三头,先试一试。
韦氏见文瑾很会安排,倒是欣然接受了养猪的任务。
池塘的冰完全消融,可鸭子呢?这里虽然有卖鸭蛋的,但却因为饲养人少,很少有卖鸭子的,把文瑾难住了。
“文瑾,不会让老母鸡抱窝,孵鸭子吗?”韦氏毕竟还是农村人,并不是完全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她给文瑾建议道。
“哎呀,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文瑾猛拍脑门,“鸡是个笨蛋呀,并不认识自己的蛋,给它什么它就会孵什么的,我都忘了这茬了。”
她高兴地出门,跑到镇上转了一圈,卖鸡倒是有,可抱窝的鸡却没有。
原来不是给鸡几个蛋,它都会抱窝的,还要鸡身上发热才行呀。白忙了半天,文瑾垂头丧气地往回走,就在山窝村外,那个认出她是女子的老太太,正提着个篮子,里面放着一只老母鸡,溪水边上走,一副准备给鸡洗澡的样子。
“哎,大娘,等等,等一下,你这是干吗呀?”
“呀,是你。钱家小哥,我这只鸡,不爱下蛋,光是抱窝,我要把它放在凉水里浸一浸,它身上不热了,就不抱窝了。好容易天气暖和,本想让它下蛋,好换点钱零花呢,瞧,这个懒鬼。”
“大娘,我正想孵蛋的鸡呢,不如,你做个价,卖给我可好?”
“这…”
“要不,我给你些钱,你把这鸡租给我几个月,等它替我抱一窝鸭子,再还你。”
“哈哈哈,抱鸭子?这孩子,真会说笑话。”
“大娘,我不是说笑话,你看,这池塘就是我家的地,不养点鸭子,难道让它就这么空着?”
那大娘扭头看了来,脸上严肃起来,略略顿了一下说:“这娃,给什么钱呢,你抱去孵蛋吧。”
“这可不行,大娘你看,这鸡呢,一个月按下二十个鸡蛋,两文钱一个蛋,就是四十文钱,我这段时间还不用你喂食,可行?”
老太太不好意思了,不过,很认真地想了想,点头:“行!”
文瑾干脆把篮子借过来,提着回家了。
山窝村不过四五十户人家,不到两天,就有人知道文瑾拿钱租抱窝老母鸡的事情,有人背后笑话她呆子,还有人找上门来:“钱小哥,我家也有一只抱窝鸡,你租不租?”
“租,租!”文瑾高兴地连声答应,消息传出,很快就租下了五只鸡。
为了能买到新鲜鸭蛋,明山带着文瑾,跑到他舅母的大姑家的邻居那里。这家养了八只鸭子,并且,还有一只是公?鸭,文瑾用比市面略高的价钱买了一百个。条件是,必须新鲜,而且,允许她挑拣。鸭蛋在母鸭的肚子里就开始发育了,光线好时,是能看到里面是否有胚胎,文瑾一个一个对着阳光挑拣,令卖蛋的人好奇不已。
母鸭不受精,一样能产蛋,吃起来没问题,可要是孵蛋,只能最后变成一颗臭蛋,造成浪费。
看着文瑾在后院垒出鸡窝,让五个老母鸡每只孵化二十个鸭蛋,韦氏和文翰,又好奇又好笑,文瑾才不管他们什么态度呢,天天给母鸡喂食、喂水,打扫鸡窝,有个老母鸡是个生手,文瑾还抓着它的爪子,让它学着定期在蛋里搅一搅,让鸭蛋受热均匀呢。
荒地上的草,文瑾一把火烧了,请人把地翻了一遍,洒进苜蓿种子。这是一种蛋白质含量高,对土地要求却比较低的优质牧草,文瑾真心希望地里能有好收成,让她后续的养殖计划能顺利完成。
大山是个宝,秋天人们可以进山采摘,春天那里也不是没有贡献,最大一条,就是山野菜。
刚开春,二月兰、荠菜长得到处都是,文瑾和文翰每天大早,就在山前忙碌,都不用上山,就可以采摘一大背篓,除了摘出人吃的,剩下喂猪又喂鸡,配上文瑾冬天存的山鼠肉干磨成的粉末以及玉米面,三头小猪长得飞快,比同期买的猪,快了不止一倍。
闲暇时间,文瑾的精力都投入到池塘里。鸭子还没孵出来,猪粪先放进去了,这叫养水,水里的水肥,微生物才容易生长,鸭子孵出来,才有食吃。
除了这个,文瑾还大量挖掘蕨菜,蕨菜根洗净了,磨成糊状,加水滤去渣子,沉淀,下面褐色的淀粉,可以做蕨根粉,不管凉拌还是加汤,都是营养又美味的食品。而渣子和滤液,加碱土煮了之后加入玉米面、豆皮、麸子,可以做猪食。
她捣鼓的这一套,连韦氏都觉得好笑:“文瑾呀,你哪里学来的?”
“二伯母,听说那一年津河发大水,大家都躲到山上避难,实在饿得没法子,不就煮蕨根吃树叶吗?既然蕨根能养活人,咱为何不利用一把?再说,漫山遍野的,你前脚拔了,后脚它就又长出来,也不怕挖完了。”
“这孩子,山上的树啊草呀,还有完的时候?”韦氏心疼地看了文瑾一眼,“天气转暖,走路先拿棍敲敲,小心草里有大虫。”
“哎!知道啦。”
转眼鸭蛋孵化半个多月,文瑾虽然听人说了,鸡蛋得二十一天,鸭蛋则需要二十八天,可她还是心里挺急,恨不得地下立刻冒出一群小鸭子来。这天,她又和文翰挖了一背篓野菜,刚走到家门口,就看到一个男孩边走边哭,迎面而来。
隔壁的大娘看到文瑾,点点头算是答礼,然后对着小男孩摇头叹息了一声。
“大娘,他怎么了?”
“唉,苦命呀,他娘早就没了,和爹、祖父一天做豆腐卖豆腐,谁想他爹去冬得了伤寒,也去了,昨晚和祖父磨豆腐,老头摔倒,腿折了,他去请大夫呢。”
“唉,真是船破偏遇顶头风。”文瑾叹息一声,刚才欢欣的笑容也消失了,默默地把背篓拿回到屋里。
“文瑾,你说的荠菜饺子,怎么做的?”韦氏还在忙着织布,头也不抬地问道。
“二伯母,我和翰哥哥来做,你只管今天织完这匹布啦。”文瑾摒去心头的悲伤情绪,尽量语气欢快地道。
韦氏前一天晚上,非常高兴地宣布,她这一匹布今天就可以完工,文瑾便笑嘻嘻地说:“那咱们就吃饺子庆祝一下吧?”
“拿什么包饺子呢,这孩子。”
“二伯母,这个你就别发愁了,你只要答应让我动你的麦面就行。”
“行,行,行,让你动。”虽然来到山窝村,文瑾和文翰又是喂猪、又是准备养鸭,韦氏每天专心纺线织布,她做这个是好手,除了能养住自己,还有结余,对将来生活的自信,让韦氏心怀大畅,文瑾偶尔改善一下伙食,她都是笑吟吟地答应。
腰包有余钱,囤里有余粮,这样的日子,对于没有什么野心的韦氏,已经是很满足的了。
荠菜摘净,清洗,然后焯去生味,沥去水分,炒个鸡蛋,和菜一起剁碎,加入油盐花椒粉等调味,就可以开始包了。

第二十二章 春光无限好

文瑾一人做这个就足够了,文翰反正也帮不上忙,就坐在一边,拿着书给文瑾讲课。他发现这个弟弟很聪明,那么晦涩难懂的内容,不仅能听明白,还能和他一起讨论几句,甚至偶然提出的问题,特别犀利,令他张口结舌,答不出来。文翰细心地把问题记下了,等有了机会,再去请教先生。
机杼呀呀地响着,韦氏间或能听见儿子的说话声,偶尔一句听全了,竟然是在讨论学问,这让她又欢欣又难过。儿子上进是好事,可,对家里来说,到底是福还是祸呢?
文瑾和文翰,还不知道那些,两人继续忙碌,说话。
太阳照满小院,文瑾把新做的竹子饭桌搬出屋,文翰帮忙摆上碗筷:“娘,吃饭了,文瑾把饺子都下锅里啦。”
“就来,就来。”韦氏把梭子里剩余的那点儿线织完,解开束在腰上的宽布带子,从织布机上下来,走到大门外拍净身上的棉花毛,回头洗了手脸,饺子已经端上桌了。
“一闻就香喷喷,不尝都知道很好吃。文瑾这手艺,怎么不学都会呢?”韦氏感慨。
“二伯母,你听了我的诀窍,可别骂我哦。”
“说吧,我不骂。”
“我做饺子的诀窍,就是油多料足盐适量。”
“嘻嘻,这孩子,油多就油多,咱们一家好好做活,不愁吃穿。”韦氏说这话的时候,口气又一种自然而然的自豪,她卖了最近织的布,都可以够家人吃一个月的。
文瑾清楚地很,若没有大房盘剥,这一家的日子,怎么也不会过到那种缺衣少穿的境地。
每天和文瑾一块去挖野菜的孩子挺多的,有比她大的,还有比她小的,关于豆腐史家的事情,她越了解,越心里难过。这天,她想了又想,和韦氏商量道:“二伯母,咱家不如把豆腐史家那祖孙俩雇下来,开个豆腐坊,晚上,我帮忙他们磨豆腐,卖了钱两家平分,豆腐渣滤液喂猪,你看行不?”
韦氏脸上露出惊喜,随即又暗淡下来:“好孩子,你的想法是好的,可咱家能养活得了史家祖孙吗?就怕现在做了好事,到时候全都没吃的了,别人还说咱们沽名钓誉、不自量力。”
“二伯母,没事的。我都想好了,史家老爷子也才五十岁,并不是七老八十不能动了,他的腿不是折了,只是筋儿扭了,休养休养就能好。史小峰以前也帮着他爹卖豆腐,每天一个人去咱镇上,也是个能干的,咱们不仅要帮他家渡过难关,还能把两家的最大优势发挥出来。”
“咱们两家,有什么优势?老的老少的少呀。”韦氏好奇地问文瑾。
“二伯母,史小峰得照顾爷爷,不得不停下的豆腐作坊,若是有我和文翰哥帮忙,肯定可以再开起来,咱家想搞养殖,可以充分利用他家的豆腐渣豆腐废水,史大爷也能吃上热乎饭,这不是两家优势互补吗?”
“好是好,就怕累着你俩了,做豆腐可不是轻省活计。”
“二伯母别担心,我有妙招,只要你答应就好。”
“我答应,我答应。”韦氏现在,越发信服这个小侄儿。文瑾无论什么事情,总能比一般人看得远,看得清楚,能从坏事里,发现优势,能从好事里,发现不好的苗头,真不是一般的聪明,是有大智慧的。
文瑾和文翰,当晚就去了史小峰家里:“在我家荒地上,开一间豆腐铺子,我们帮你做豆腐,帮你照顾史爷爷,你每天做豆腐,卖豆腐,挣钱两家分,豆腐渣归我们,可行?”
“这活儿可累了。”史小峰恨不能立刻就答应,现在不得不照顾爷爷,他的豆腐都不能做了,每天坐吃山空,令他很担心。
“我们不怕累,只要你答应,我就吆喝人,先搭起一个棚子给你。”文瑾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目前还不能给你盖出一个很好的新豆腐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