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先诚先拿出一份字据,上面大概写了两家换地的过程,意思一看就是大房怂恿,杨柄娃和钱串串自愿,二房是被逼无奈。
“二弟这是什么意思?”钱先诚非常不高兴。
“没有什么,既然地都换了,今晚的证人有没有也无所谓,你们两家愿意,就在上面画押按手印,不愿意,咱们什么也不说。”
虽然在朝廷律法上,地是已经换过了,可那名不正言不顺,若是能请人作证,可就另当别论了。
但这个前提,竟然是让事情大白于天下,钱先贵很生气,非常不乐意,可杨柄娃却跃跃欲试,还不停地“大哥,大哥,这没有什么。”的劝解。
最后,钱先贵被拗不过,在上面按下了手印,二伯才在两家更换土地和宅子的字据上,按下了手印。
镇长和耆老看钱先诚的目光,都带着几分同情,但别人家的事情,他们也不好插手,最后,纷纷在证人字样后面,写了名字,按下手印。
事情到此,算是告一段落了。文瑾很奇怪,以大房人的刻薄,为何会花这么大的力气,帮杨柄娃和钱串串呢?难道,老焦氏真的顾念她和钱串串那份姨甥之情吗?
事情反常必为妖,可大房到底为何这样,文瑾还真想不出来。
二伯想趁他请假回来的两天,把家搬了,杨柄娃不愿意,他才不想住草屋呢。
“你们想换就换,想不搬就不搬?世上哪有这样的理儿?不搬,地就干脆别换了。”
文瑾从来没见过二伯还会发飙,还能把话讲得这么利索。
她忽然想起二伯昨晚嘴里念念叨叨,大概是在背这个吧。
“哎呀,二兄弟,你想怎样?把老姐往死里逼吗?”钱串串妖妖孽孽地走上前。
据说钱串串小时候,长得特别好,皮肤白眼睛大,老焦氏去姐姐家,一眼就看上了,她嫁来一直没孩子,便哭着闹着,最后,终于让外甥女做了养女。
钱串串原本姓李,这里人喜欢把女儿起个串儿连儿的,就是希望儿女连成串,多子多福。没想到这个寓意吉祥的名字,到了钱家,却充满了铜臭之气。
钱串串眼睛是够大的,就像一对大汤圆,眼仁小,眼白多,让人看着心里发瘆,皮肤白得没有血色,嘴唇很红,只是偏大,露出发黑的龅牙来,她装模做样摆出娇滴滴的神情,还捏着兰花指,文瑾差点没有恶心死。
见二弟被压住,钱串串得意洋洋地笑了一下。
“姑姑,姑父,你们怎的这么笨?有没看过黄历呀?明年是寡妇年,不宜搬家婚娶,后年是光棍年,搬家更不好,难不成,你想每天跑六里路来种田?”
“什么?”钱串串从来没听过此事。
“这都不懂,腊月二十九立春呢,明年一年,是无春之年,搬家死男人,还要受穷受苦一辈子。”
腊月二十九立春,钱串串倒是知道,她见文瑾说得一本正经,心里也忍不住犯嘀咕。她之所以想搬到镇上,就是算卦的说她不宜住在山窝村,把她“窝”着,翻不了身,发不了财。
带着满腹疑虑,钱串串又去打听了一下,谁也说不清,没有立春的年头,是不是不宜搬家,但肯定不宜婚娶,又有人说诸事不宜,众说纷纭,但没有一个人敢保证说是个好年头,杨柄娃最后下定决心:“搬家!”
腊月也不是适宜搬家的月份,冬月只剩几天了,两家那个匆忙。关键是杨家特别匆忙,钱串串是个懒人,家里的衣服、被褥、家具,放得十分散乱,这要搬家,自然得收拾到一起,两天时间,根本顾不过来。
“黑蛋他爹,把他姑姑叫来帮忙吧。”
“我妹子前一次回娘家,被你骂得哭回去了,能来吗?”
钱串串无奈:“那怎么办?”
“把你嫂子叫来呀。”
“嗯,我怎么忘了,二弟妹好说话。”
“你弟妹就不搬家了?叫你嫂子来。”
钱串串无奈地低下头,她的嫂子,是个卖嘴的,并不是干活的人。可,现在没办法,也只能这样。
焦氏一听请她去干活儿,第一想到的就是妯娌韦氏,她给小姑子道:“我前几天上大柜给娘取皮袄,闪了腰了,叫老二家的去呀。”
“可是二弟也搬家呀,难道没事吗?”
“她拿什么和你比?家里穷得叮当响,有什么可收拾的?”
钱串串来的隔壁,看到钱先诚和韦氏,正头上包着帕子,浑身是土地打包几个草墩子。
“哎呀二弟,你可真抠门,几个草墩子都要拿走,给老姐留着,还能穷了你?”
钱先诚直起腰苦笑了一下:“姐姐,我家没凳子,难不成搬家过去,成天站着呀?”
钱串串这才理解大嫂所言的穷得叮当,到底什么意思了,这家里,果然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连吃饭的桌子,都是藤编的,一看就是自己动手的结果,粗糙不堪,圆不圆方不方的,送给她她也看不上。
钱串串哂笑了一声,又返回隔壁:“不行,大嫂,老二家正收拾,明天就开始搬了,你和大哥今天无论如何都得去帮我。”
焦氏气哼哼的还想推辞,扭头看到婆婆站在门口看她,吓得缩缩脖子,乖乖答应。
钱串串是老焦氏的亲外甥女,也是焦氏的姑表妹,她若连这个忙都不伸手,还真说不过去呢。无可奈何上了路,焦氏嘟嘟囔囔不停地骂韦氏,为何要把时间赶这么紧呢。
看到焦氏、钱先贵、钱串串坐着驴车出了镇子,文瑾一溜烟跑回来:“没事了,咱们各忙各的吧。”
“这孩子!”韦氏哭笑不得,“昨天说什么也不许收拾,非要我晒着太阳打络子,刚才急急火火让咱收拾,现在又不着急了。”
文翰看出了端倪,对着文瑾嘿嘿地笑,把两个大人笑得一头雾水。
第二天搬家,王家兄弟不请自到,来寡妇也到了,不过远远看到很多人,便又回去了。她自认是不祥之人,搬家嫁娶都不会去,怕妨害了主家。
本来打算租两辆驴车,王大山给制止了,他家的牛车跑两趟就行,没必要那么麻烦,结果镇上给人赶脚的宋老四,自己跑过来,要帮忙搬家,本来就没什么东西,两辆车足够了,钱先诚夫妇还在草屋前留恋地看了一眼,这才决然地扭头离开。
到了山窝村,杨柄娃和钱串串还是满身灰土,家里更是乱七八糟,该打包的没打包,该折叠拆开的也没弄。

第十六章 来家喜事

见这边过去的东西没地方放,王家兄弟一声吆喝,不管不顾地抱着杨家的东西往外拿,大门外堆得乱七八糟,总算腾空了屋子。
屋里脏的没法说,墙上开的灯窝,上面熏得黑黢黢,下面灯油流出黑道道,屋顶的蜘蛛网横七竖八,地面上厚厚一层尘土,房间里还有股怪味儿。
镇子上的草屋虽然简陋,文瑾也不觉得难以接受,可这边的肮脏。让她站在门口,死活也迈不进脚去。
韦氏把布帕往头上一扎,问钱串串要了把扫帚就进了屋,文瑾跑到隔壁人家,想问问哪里有白土。
隔壁的大娘厌烦地皱起眉头:“出了村往东,那里前几天有人烧石灰,你去捡几块吧。”
怎可能烧好的石灰不拿走?无非是让去扫地上的残渣。文瑾叹口气,好歹刷一遍墙,干净些能进去人再说。
钱串串本想让二弟帮忙给她搬家,一看弟弟夫妇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就说不出来了。最后,求到帮忙搬家的人身上。
王家兄弟也都帮着打扫着,只有宋老四坐在驴车上抽旱烟,钱串串让帮忙的话一出口,宋老四就笑眯眯连声答应,钱串串还没来得及高兴,后一句话就让她立刻笑不出来了:“跑一趟十文钱,我连带帮你装、卸。”
宋老四的名声,不是什么厚道的,大冬天的,镇上没什么要出门的,驴车的生意很清淡。他能来搬家,主要是想混一顿饭。
看看太阳,钱串串无可奈何地答应了。搬家有个讲究,必须赶在午时前,把灶爷安置妥当,不然,一家人缺吃少喝,日子不顺。
看着宋家的牛车闲着,钱串串还想让人帮忙,谁想宋老四唯恐王家人说他不仗义,赶紧把价钱说了出来。王大山兄弟几个,本来就为文瑾一家抱屈,听说有钱拿,哪里还肯白干活?钱串串没办法,只好拿出二十文,两边的齐动手,杨家搬家的队伍也出发了。
杨家是个三间的小四合院,上房三间,钱先诚夫妇住西次间,文翰住东次间,厢房是一间,西厢文瑾住,东厢做厨房,南边的倒座房放杂物。
家具都搬出去了,刚好来个大清扫,除了王大山去赶牛车,王家其他几个兄弟,都帮忙打扫,很快就干完了,铁山还细心地用铲子把墙上灯油痕迹铲下去。
文瑾果然找到了烧石灰的底子,小心翼翼地扫出一些白土,拿回来泡进水里,大家各端一盆,用扫帚蘸了白水,把土墙刷了一遍。
墙是砖垒起来的,可这个社会,那里有乳胶漆呢?自然用泥土抹平,里面用石灰水刷白。
“一会儿干了,墙就白了。”文瑾终于松口气,韦氏见侄子如此聪敏,十分欣慰。
把身上的土拍干净,又打来水,擦洗了手脸以及头上的灰土,一家人恭恭敬敬摆上灶爷的牌位,然后,在大门口放了一挂鞭炮,钱先诚端着一簸箕杂粮,寓意五谷丰登,韦氏端着一摞衣服,几个饼子,这叫衣食无忧,文翰抱着一摞书,就是诗书传家,文瑾最后,抱着一抱柴禾,这叫恭喜发财,一家人喜气洋洋走进大门,搬家的仪式,算是进行完了。
安上锅灶,韦氏赶紧烧了热水,让王家兄弟都好好洗洗,钱先诚去请了山窝村的里长、耆老以及邻居,在上房的客厅里摆了一桌。
王家兄弟坐在文翰住的西次间。
草墩子、交凳当然上不了台面,请客用的桌凳都是从邻居家借的。
那父子俩忙着招待客人,文瑾和韦氏则在厨房忙乎,昨晚就从雪窝里扒拉出来冻的野猪肉、兔子肉以及猪肚猪肝、肥肠等,一到山窝,就在水盆里泡着,现在基本化开了,她要好好做几个菜,款待帮忙的王家兄弟,招待新邻居,也让自己的家人,好好打打牙祭。
来到山窝村,不怕老焦氏来索要,文瑾可以放开手脚了。
辣炒竹笋肥肠,麻辣豆腐,红烧野兔,凉拌灰灰菜,酸辣白菜,干山菜扣肉,黄芪、山药狼肋排骨汤,外加烤的黄橙橙的二合面贴饼子。
大山刚好赶了回来,他绝对不会去杨家吃饭,这不是饭的问题,人情最重要,何况就钱串串那脏,让人想着都没了胃口。
山窝的人,早让钱串串得罪光了,听说搬来的是她亲戚,里长和耆老都不愿意来,这也是文瑾去邻居家,人家冷冰冰的原因。
可出面请客人的,是钱先诚,他对人,那是百分百的诚恳有礼,对方一时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不过,看他们连一桌一凳都得借人,想着是个穷家,也吃不上什么好的,等他们坐定,菜品一盘一盘端上来,几个人都禁不住瞪大了眼睛。
家穷,请客菜品还好,证明这人,是个诚恳热心好客的,里长和耆老以及邻居家的两人,脸上禁不住涌出笑容,对钱先诚的态度,立刻热情了起来。
第一天见面,吃饭的人起先都很矜持,忍着不敢放开吃,可那菜的美味,竟然是毕生闻也没闻过,更是吃也没吃过,到了最后,每个盘子里勉强留下一两口菜,算是客人给自己留那么一丁点面子,吃的盆干碗净的,显得他们太贪嘴了。
山窝村的人告辞离去,王家兄弟才敢大声说话,刚才,两桌坐邻居,把他们憋屈的。
“这是不是文瑾做的?她上回送我家的溜肥肠,那个好吃啊,我差点把舌头都咬下来了。”说话的是大山的亲弟弟明山,他才十五,因为是老生子,被爹娘娇惯,跟大山稳重的性格完全不同,敢说敢当,性子直爽。
“你说说,这文瑾怎么做什么像什么呀,炒菜都恁好吃呢?”铁山就想不通了,他是巧手,经常得人夸赞,可和文瑾比起来,那逊色就不止一点两点,这让他很受打击。
被夸赞的厨子,这时候正吃酸汤面呢,在锅边熏了半天油烟,文瑾对油腻的东西,一口也吃不下去,韦氏心疼不已,给他做了碗面条。
房子是老房子,墙已经干透了,刚才刷的白水,都渗了进去,王家兄弟又帮着刷了第二遍,然后才告辞离开。
送走客人,钱家这才把床支起来,铺上,家具也都搬进屋,搬家工作这才圆满完成。
送还凳子桌子时,作为答谢,顺道给邻居送了些野猪肉,虽然都只有一小块,那也是心意呀。
钱先诚第二天便去了县城,文瑾和文翰,继续跟着韦氏收拾家务。
钱家的院儿是砖铺的,可现在,砖面上厚厚地积了一层灰土,文翰只好用铁锨铲下来,韦氏打扫,文瑾一筐一筐装了,提到后院的菜地,当肥料。
屋里刷过,干了白白净净,可屋外还是灰头土脸,等收拾了院子,他们又把外墙扫了,重新粉刷,三个人忙了七八天,新家里里外外终于干干净净,看着都舒心畅意了。
见他们一家,和杨柄娃钱串串的行为完全不同,这几天他们出门,碰上门口的人,就有主动打招呼的,还有人热情地表示,愿意帮他们刷墙,韦氏笑着谢绝,心里十分愉快,不得不搬家到山窝村的憋屈,终于消散了。
文翰又开始钻在屋里看书。好吧,不能叫偷偷看了,难道这么久,韦氏不知道儿子在干吗吗?看来,她虽然反对儿子考试,却不反对儿子读书了。
韦氏则忙着给家人做衣服,文瑾和文翰的衣服,都是旧衣服改的,这一冬天下来,都破了,尤其是文瑾的,本来就是钱先诚退下给文翰,文翰又退给他,早就消薄不堪,稍微一用力,就绽开了,吓得文瑾穿上棉袄,连幅度大些的动作都不敢。
现在,手头有点钱,虽然还想得留明年买种子农具的钱,可也不能太委屈了孩子,韦氏扯来细布,给儿子和侄子,好好做了身新衣。
厨房的年货,都是文瑾准备,她还让铁山帮着,为一家人做了皮鞋,韦氏的劳动量大为减少,对文瑾就更看重了。
文瑾刚刚闲了两天,王明山忽然赶着牛车过来。
“钱二婶,来家请客,请你们都去呢。”
“来家?”大家都愣了,有什么喜事吗?
“哎呀,大喜呀,来寡妇不是寡妇了。”
她改嫁?不不,应该叫招赘吧。几个人的脑子里同时冒出的,都是这个念头,这个王明山,肯定猜着了,他仰头哈哈大笑了几声,这才揭盖子:“来松年回来了。”
“啊?他没死?”
“没有,就是没腿了,用手拄着地爬回来的。他说,整整爬了两年才到家,哎呀,那手,烂的不成样子了,真可怜。”王明山哀怜了两声,又继续道,“来家答谢邻居这几年对他家的帮助,特别让我接你们一家人,说是没有你们,就没有来家。”
“我们哪有那么大的功劳。”韦氏谦虚道。
文瑾听说了,十分高兴:“回来就好,没有腿,也好过没有命,这个家,总算有个主心骨了。”
“可不嘛。”王明山道,“来大哥还要我赶车,亲自过来接你们的,是我自作主张,把他留下了,你们不怪我吧?”
“怎么会呢?”韦氏道。

第十七章 炒肥肠

“来大哥现在正治手伤呢,手上胳膊上都上着药,也确实特别不方便。”王明山解释。
“没事,没事,明山叔,我们家是那挑理的吗?”文翰和文瑾异口同声,说完,兄妹还相视一笑,现在,他俩越来越默契了。
坐上牛车到了镇上,来大娘的嘴巴,简直能笑裂了,儿子失而复得,她老怀大慰,人都显得年轻了一大截。
菜品很简单,唯一令人称道的,就是每人一碗芝麻糊,来客纷纷称赞来大娘手艺了得,老太太的脸上笑开了花:“我这手艺,还是钱家小秀才教的,今后,有儿子帮忙,肯定能挣钱养活这一大家子,嘻嘻,我老了老了,有靠山了。”
来松年因为不能走路,手又溃烂未好,不能出来答谢乡邻,只好趴在窗户口,对着屋外的乡亲,磕了几个头。
文瑾看到来寡妇,现在的来大婶来林氏脸上亦喜亦悲,神情复杂,知道她是喜悦之余,对男人的伤残还很心疼。
下午快回家时,文瑾实在忍不住,画了个轮椅的立体图给了来林氏:“你看,跟个驴车一样,下面安轱辘,上面是个椅子,来大叔没有你帮忙,也能屋里屋外的随便走,等你这车做好,他的手也好了。”
“还有这个东西?”来林氏惊喜极了,一个劲地说谢谢。
“来大婶,把你家里所有的台阶,都修出斜坡来,包括大门口都是,来大叔想出门聊天,推着就出去了。”
“哦,好好,这太好了。”
客人就剩文瑾一家,来大娘拿出一双棉的连指手套,送给文瑾,老太太在县城,每月的收入很有限,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她内心的感激。
“娘,小秀才给画了这个图,你看,宝儿他爹今后就能随时出门,你看!”来林氏抑制不住内心的欢欣。
来大娘听了文瑾解释怎么用,心中又欢欣又感激,一时都说不出话来,弯腿就要磕头,把文瑾吓了一跳,连忙扯住:“老太太,你可别折杀我了。”
韦氏过来告别,也急忙拦阻:“她小孩子家,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本该的,老嫂子可别,小心折了她。”
“好,好,我记心里了。”来大娘哭开了。
唉,更年期的女人就这样,情绪化特别重,一点小事,就能让她失控。文瑾心里叹气,好言安慰了一番,才跟着二伯母和文翰告辞离去。
即将过年,杀猪杀羊的多起来,明山心眼多,听到消息,便跑过去把下水买回来,多数的人都不会处理这个,卖价也便宜,他拿到溪水那儿,把脏东西冲干净,便送到山窝文瑾这里。
“这么多,哪里吃的完?马上就要立春,天气暖和,就不好放了。”文瑾看着那冻得硬硬的一大坨。
“晒成干!”
“那是何必?又不是买不来新鲜的。”
明山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也是犯傻了。”
过了一会儿,他非常遗憾道:“可这东西,有人直接拿着喂狗,也太可惜了。”
文瑾在那里清洗,他在一边帮忙,忽然眼睛一亮:“你说,这能卖不?”
“当然能了,只要够好吃,就是,你愿意去卖吗?”文瑾问。
“愿意呀,过年才给几个零花钱?我若是能自己挣钱,当然好了。”
“那好!”文瑾来了精神,“我负责做,你来卖,然后咱俩分钱,好不?”
“好啊!”
“你说,这一盘该收多少钱?”明山问。
文瑾想了想,按现代社会的定价方法,餐饮的利润是原料的两倍半到三倍算价钱:“一盘五十文。”
“这么贵?谁买呀。”
“你说,好吃不?”
“好吃,好吃的不得了,比那大肥肉片子都好吃。”
“这不结了?大肥肉可是这价钱的两、三倍呢,人们花一样的钱,为何不买更好吃的东西呢?”
见明山不说话,文瑾劝他:“明天,咱们就试试,若是不行,就自己吃。”
“就降价!”明山还是想挣钱,把文瑾逗得扑哧一笑。
“你笨呀,我们可以分开卖!一盘分成五份,一份十文不就便宜了?好多人就是尝一尝,谁还指望吃饱呀?再说,可以买一份夹在馒头里配着吃呀。”
“你呀,你呀,小秀才,你这脑瓜子怎么想的呀?怎么眼睛都没眨的,就有主意了?”明山高兴地一拍巴掌:“就这么定了。”
两人都是热血性子,说干就干,第二天,文瑾和明山把东西带上,来到镇上。明山的二爷爷家,就是保山家,就在街上,明山打了声招呼,在人家门口架起铁锅,文瑾负责炒,文山
吆喝叫卖。
文瑾这性子,抛头露面都无所谓,就是心里特别腻味叫卖,她也说不清那什么感觉,反正不舒服。
明山的嘴巴甜,人活到,镇上没有不认识他的,王家的孩子,又都热情实诚,便有很多人瞧热闹,也有人品尝。
“不尝尝那是你的不是,尝了不买,那是我做的不好!”明山大声吆喝着,听得人都笑,看热闹的更多了。
这词儿,还是文瑾教他的,简单的抄袭,竟然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年节将近,周边村庄多有来办年货的,小镇上摊贩云集,听见这边叫喊的热闹,再加上那香味令人垂涎,过来品尝的很多,几乎一半的人,都掏钱来买,还有人买个大碗,洗干净过来,让整份菜盛起来,准备回家加热一下当招待客人的一道菜呢。
文瑾毕竟年龄小,一上午干下来,胳膊都酸得抬不起来了,给保山家留下一盘菜作为谢礼,她和明山收拾了东西,两人跑到园子里。
“文瑾,你猜,能挣多少钱?”明山把钱一个一个穿在麻绳上,一边干活,一边问。
“六、七百钱。”
“哪有那么多?你抢钱呢。”
“我能不知道有多少吗?一刀一刀切出来,能炒多少锅,一锅多少钱,除去让人品尝和去零添头的,一算还不清楚了?”
“你,你,你也太聪明了。”明山虽然这么说着,其实心里并不认为有这么多。开玩笑,出去赶山,做别的一个月能挣二三百文,都是好的呢,他一天竟然挣这么多?简直是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