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泠保持着他一贯淡淡的声音,在电话那端道:
“辰星?”
“是我。”
“汤米刚告诉我,你发邮件通知他,泰兴将再次获得三期工程的竞标机会?”
“是。”
“辰星,谢谢你!”
“没什么,我只是公事公办。”
“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想谢谢你,今晚下班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顺便,也想请教一下,关于这次竞标的一些事宜。”
“今晚——宇文总,很抱歉,我可能会加班,而且,家里的事最近也比较多。”
“辰星,不管以前,我们之间有多少误会,但这一次,我请你能答应,好吗?无论你加班多晚,我都等你,如果你家里有事,等你处理完了,我请你夜宵。”
“——好吧。”
这次的邀约,如果她不答应,看来,他不会停止邀请。
而,既将开始的事宜中,她也并不能完全回避宇文泠。
挂断手机,她走进西餐厅,露露没有继续在享用美食,而是低头编着信息,看到她来,忙放下手机,笑得有些尴尬:
“果然是大忙人哦。”
“都是瞎忙。”
“瞎忙都比我好啊,你请我吃了这么顿丰盛午餐,我无以为报,今晚,我去你家,给你做一顿好的,顺便看看可爱的天天,怎样?”
“今晚——行啊,我可能会加班,你先去我家,我把地址给你。”
“又加班中,那也行,我自己先去,你早点回来哦。”
辰星欣然点头。
露露就是这样一个朋友,在她最艰难的时候,给予她无私帮助的朋友,也因为有这样的朋友,在那段日子里,她才能时常觉到温暖的包围。
七点的时候,辰星终于走出念雪集团。
路灯下,宇文泠的专车停在那,没等她走近,司机便下车,恭敬地为她打开车门。
她坐进车内,旁边是那个伟岸的男子。
“想去哪吃?”宇文泠温文尔雅地问。
“都可以。”
宇文泠没有继续问,只用目光示意司机,车子径直按照他的意思驰去。
宇文泠选的地方,是幽静的。
这份幽静,配上精致的装饰,昭告这顿晚餐的不菲。
而,对他点的不菲菜式,辰星并没有表现出很好的食欲。
“不合胃口?”
如果不是经历过一年前的种种,这个男子无论在何种场合出现,都是完美无比的。
一如此刻。
带着恰到好处的关怀,又不会太过。
可,这份关怀,只让如今的辰星摇了下头,干脆拿纸巾擦拭嘴唇:
“宇文总,你说,有些关于三期竞标的事要和我谈,不知道是哪些?”
“这只是怕你不肯来,我临时找的借口。”
这一次,宇文泠回答得倒是干脆。
“呵呵,宇文总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辰星,我一直很欣赏你,只是过去,我们有太多的误会。”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倘若你获得三期的标书,我们之间会有新的合作。”辰星巧妙地绕开他的话,道。
“我也这么希望。”
“但有一点,希望宇文总有心理准备,即便泰兴能取得三期的标书,但是介于之前的芥蒂,可能董事会也会加相关的制约条件,到时候希望泰兴也能够接受。”
“制约条件?”宇文泠若有所思地复述出这四个字。
“是,但,董事会空间最后做什么决议,我并不知道。”
“我明白,不管是什么制约条件,只要是合理的,泰兴会接受。”
“那就好。谢谢宇文总的款待,我用完了,家里还有事,我先告辞。”
“辰星——”这当口,宇文泠却唤住了辰星。
也因为这声唤,辰星不能立刻起身离去:
“还有什么事吗?”
“我已经和晚来离婚了——”
宇文泠声音略低地说出这句:
“一年前,有些她错误的所为,一年后,我希望能有所弥补。”
“譬如——”
她没想到宇文泠会主动提出所谓的弥补,即便她不指望眼前这个男子能真出什么弥补,还是装作饶有兴致地问出这两个字。
“只要你愿意,辰氏的资产,我可以慢慢转回你的名下。”
这个条件,听起来真是丰厚,可,像宇文泠这样的人,不会只付出,不求得的。
他给出越丰厚的条件,要求回报的,就会越多。
辰星不语,静等着宇文泠继续往下说,果然——

【68】
“但,因为董事会的原因,恐怕转移速度不会很快,我只能保证,会在工程结束前,移交完大部分。”
“宇文总,谢谢你的慷慨,不管辰氏的资产是否转回我的名下,其实,对工程不会产生任何影响,我现在是念雪的员工,不会公私不分。”
“辰星——”宇文泠有些欲言又止,此时,外面下起淅淅沥沥的秋雨来。
江南的天气,总是这样多雨,这样的多雨季节,有时候会把人心都弄得潮潮的,这份潮湿,让辰星一直游移在窗外的目光收回,凝视在宇文泠的脸上,这个男人,有着最完美的外壳,但是,内在却是让我无法用完美二字来形容。
他和凌阗两人,外表和内在,都会给人以误觉。
也是这份误觉,让一年前的过往演变成了她人生最大的坎坷。
而现在,这些坎坷不会再有。
也因为宇文泠说出这番说,她更不会后悔早前所做的决定。
即便,彼时,她是觉得自己太过狠了。
“时间不早了,我真要走了,宇文总,这次的竞标时间只有两天,希望后天在念雪,能看到你新一期的标书。”
这次的标书策划,依旧回到标的形式,少了凌氏的参与,谁都看得出,实际最后赢家,仅会是泰兴集团。
宇文泠这一次没有再说阻止的话,而是跟辰星起身:
“下雨了,我送你。”
辰星本想拒绝,但,话临到唇边,宇文泠已转身朝外面走去。
就让他送一次,又如何呢?
反正,最坏的都经历过了。
一味的回避,后面也总归是要面对的。
坐在车内,有轻音乐在空气中流淌,就这样沉默下去,其实也不错。
但,宇文泠显然并不准备让这份沉默保持下去。
“辰星,不管你把我想成怎样十恶不赦的人,请你相信,我对你是真的有愧疚。”
猫把老鼠吃了,然后流泪忏悔,这样的情形看上去是不是很可笑呢?
一如,此刻,辰星听到宇文泠这么说,也同样感到一种可笑。
纵然,没有被吃了那样惨烈,只是,彼时,那种欺瞒带来的无助,是很容易逼疯一个人的。
倘若没有辰天,在那时,她根本撑不下来。
然而,纵使心底这么想着,她面上的表情和说出的话,却和心底的冷笑无关:
“我说了,过去的事,算了再去想对错,只会对现在乃至将来造成困扰。”
“辰星——”宇文泠说着,他的手指触到辰星的手指旁,辰星却敏锐地避开,让他的手尴尬地停在那,“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
“如果真要这个机会,我希望,接下来,泰兴能顺利接手三期的话,前期工作会进展得顺利点,这样,我就有一份对上面交代的好业绩。”辰星轻笑。
随着她这句话,宇文泠没有再开口说话。
直到汽车抵达别墅门口,宇文泠主动下车,为她撑开伞,她却是轻巧避开,径直走到门庭外,从保安那接过伞:
“宇文总,早点回去吧,今晚,谢谢你的款待。”
雨幕在二人中形成一道隔阂,这道隔阂,让宇文泠终究再没说什么,转身走进车内。
他的背影,在这一刻,竟带了些许落寞的味道。
而当辰星走进花园,在小径的亭子那,同样看到一个略显落寞的身影。
那身影,纵然只一眼,她都知道是谁。
凌阗站在那,似乎在看着她,又似乎仅是在亭子中看着那漫天的细雨绵绵。
她的脚步踌躇,继续沿着小径朝家的方向走了几步,还是停在那,看向凌阗。
这一望,凌阗的目光分明也是在她的身上,这层目光,因为那份协议的存在,更变得不同起来。
她不敢再看他的目光,低下头,慢慢走到亭子那端:
“避雨吗?”
这在个字问出,真是十足的愚蠢。
可,这样的时刻,她不知道还能问什么。
“嗯。”
她的问话愚蠢,他却应了她的话。
她深吸一口气:
“天天还没睡——”
“我方便看一下他吗?”这一次没有等她说完,他主动问。
“当然可以。”
她讪讪地撑起伞,他从亭子中走进她的伞内。
雨虽然是细细绵绵的,可,随风还是有不少飘了进来,她下意识地把伞大部分挪到他那端,使得她自己半个肩膀在走到家门口时,已湿了大半。
“呀,你总算回来了!”露露的声音率先响起,她走到门口,“我可做了好多吃的哦——咦,这位是?”
“这是Steven。”辰星没有介绍凌阗的身份,示意张姐,“张姐,把天天抱下来。”
张姐应声,辰星先行进门,然后放下一双男式拖鞋,这双拖鞋上次穿了后,她还是放在原来的位置,这个细微的发现,让她不禁更低下头,不去看凌阗。
而很快,凌阗换上拖鞋,朝辰天走去时,露露已缠着她的胳膊,把她拉到一旁,用干毛巾给她擦着被淋湿大半的肩膀:
“Steven是谁啊,你神色好像有些不对哦,还林得这么湿,啧啧。”
“是一个朋友,我哪有神色不对——我饿了,做了什么好吃的?”辰星搪塞地说。
“哈哈,你也会饿啊,过来。”露露拖着辰星的手朝餐厅走去,然后望了一眼和天天逗着玩的凌阗,拱了一下辰星,“不叫他一起?”
“不用了。”
“辰天倒不怕陌生呢,和他在一起,感觉比和我的感情都好,这么看过去,他们还真像父子——”露露意识有些说错话,忙打哈哈说,“Star,别见怪哦,我是有啥说啥,说实话,这个Steven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我看他人挺不错的。”
辰星不说话,只坐在餐桌前,吃了一筷露露做的肉酱面。
卖相和味道都上佳的肉酱面,此时在她的唇中,有些食不知味的感觉。
“好了,不说了。”露露看辰星不接她的话题,也在辰星跟前坐了下来,“好吃吧,我可是等到你现在哦,不过看你回来了,我也该回去了。”
“这么早就走?”
“哪早啊,小姐,都九点半了,反正你没回来前,我和天天玩得很开心,明天再来看你们。”
露露笑着,朝辰星挥挥手,并没有打扰客厅中正在兜天天玩的凌阗,径直收拾了下,从餐厅的侧门走了出去,连辰星要去送她,都被她挡了回来,并挤眉弄眼地冲她笑。
这样的笑容,落进辰星的眼中,以及从玻璃门上,反射出凌阗抱着辰天,不经意间同样露出的笑容,有些难耐。
她抿了下唇,和露露道别,转身,回到客厅。
她没有打扰父子间的玩乐,而是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默默地削着苹果,很快削完了一个苹果,神奇的是,这个苹果的皮都没有断开。
有人说,苹果皮倘若没有削断,许下的愿望便会成真。
可,此刻,她竟是不知道,该许什么愿望。
或许,是有愿望的,让他们父子一直能这样开心地在一起,便是她的心愿。
思忖间,她把苹果切成小块的,再配了火龙果,然后,一起放到茶几上。
此时,在玩乐的天天倒是注意到了她的动作,看着水果,吱吱呀呀地表示要吃。
“天天乖,不能吃哦。”出乎意料,凌阗的声音温柔地响起。
接着,凌阗从张姐手里接过米糊,仔细吹了,一勺勺喂天天吃下。
看着父子的侧面,辰星突然觉得视线有些模糊,她转过脸,用手稍稍擦拭了下眼角,然后,起身,把水果盘放在离辰天更远的位置。
也在这里,在张姐回去餐厅收拾的刹那,凌阗的声音悠悠传了过来:
“离宇文泠远点——”
她放好苹果的手僵持在半空,他都看到了?
她转身,望向他,他的目光看着辰天,再启唇,声音却仍旧是对她说的。

【69】
辰星看着凌阗,凌阗已用挤压勺喂完天天米糊,然后用擦嘴巾轻拭辰天嘟起的小嘴,一边手势略显生疏地做着这一切,一边又道:
“他太危险,不会是一个好的合作伙伴。”
他看到了今晚宇文泠送她回来,所以,此刻,是在提醒她吗?
倘若一年前,她真的需要这份提醒,可,时间不早了,她也不同了。
而一年前,宇文泠辰氏的倾轧,凌阗必也是知道的。
可,一年前,他终究是没说。
或许,也是来不及说。
毕竟,宇文泠的倾轧带着最温柔的面纱,在这层面纱下,才是赤裸裸的狠厉手段。
“至少,对念雪集团来说,他是三期工程目前最适合的合作伙伴,而我负责三期工程的前期事宜,处在这个角度,他目前是不错的。”辰星公式化地说。
一句话的功夫,凌阗已替辰天擦完嘴,辰天的小眉头突然有点皱起,似乎在听大人间的谈话。
而,凌阗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个男人,对言辞真的很吝啬。
既然,他不说,她本来也不打算在如今继续这个话题:
“吃点水果吧,我抱天天去洗澡。如果你愿意等他洗完澡下来的话,他会玩一会积木。”
辰星说出这句,走到凌阗身边,准备抱过天天,也在这时,辰天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紧跟着,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特别”的味道。
辰星第一个反应是摸了下辰天的尿不湿,然后发现,辰天拉稀了。
“张姐——”她喊,“今天,天天是不是肠胃不太好啊?”
张姐匆匆从餐厅那边过来,讪讪地说:
“是啊,下午的时候拉过,所以晚上,我想换米糊吃,应该会没问题,但——刚刚,露露小姐似乎喂天天吃了果泥,我想阻拦的时候,天天已经吃下去了。”
露露的热心,在某此时候来说,不得不说,反而会起到一种适得其反的效果,比如此刻。
“啊呀,天天又拉了,要不,送天天去医院吧?”
张姐查看了一下天天的尿不湿,顺带给天天换了一块。
“我开车。”凌阗在辰星没有应答前,率先做出了决定。
“好!”
辰星也立刻反应过来,给辰天拿上病历本,很快,五分钟后,辰星便抱着天天坐在凌阗的车内。
也是这时,她才发现,凌阗驾驶座后,放着一个儿童的安全座椅,这个安全座椅,在她抱辰天上车时,如果说心底没有感慨是假的。
这个男人的表面和内在,是截然相反的特质,在不确定辰天是否会坐他的车时,他显然已经把一切都面面俱到地设想到。
包括这,看似普通,却满带着拳拳关爱的安全座椅。
安全座椅,在大部分家长都忽略的今天,他竟是早早便备下了。
辰星深吸了一口气,将感慨压下,把辰天放在安全座椅上,辰天又开始拉稀,这使得,凌阗的眉头有些皱起,但,他仍保持着很稳的车速,十五分钟后,赶到附近最大的综合医院。
进入医院,他让辰星带着天天去换尿不湿,而他自己亲力亲为地去挂号,再从辰星手中抱过辰天,来到急诊室。
急诊室的医生很快诊断出,辰天是秋季腹泻,又由于辰天已经有脱水迹象,遂开了挂水的药方。
挂水,对辰星来说,是害怕的。
因为,每每看到辰天被针戳,她的心便会战栗到无以复加。
可,眼下,医生说,再不挂水,非但不能控制住病菌,辰天还会有进一步脱水的可能。
脱口对辰天这么大的孩子来主,是危险的。
所以,她只能从凌阗手中接过辰天,看凌阗去配了挂水的药。
接着,一同带着辰天来到VIP挂水间,这是今晚,凌阗唯一选择的与众不同的地方,而在这之前,他就和大部分普通父亲一样。
包括,现在,当护士进来,配好药水,预备给天天额头挂盐水时,他也像一个普通父亲那样,从辰星手中接过辰天,抱着辰天,以便护士挂水。
那一刻,辰星怕听到辰天哭闹的声音,几乎不敢去看,但,下一刻,辰天除了发出轻轻的哭声之后,并没有太多的哭闹。
她忍着心疼,望过去时,看到,辰天的一只小手被凌阗握紧,辰天的目光和凌阗的目光互相对视着,辰天本来咧开要哭的小嘴,在这刹那,竟憋了回去,任由护士把吊针插进他额头,并贴好胶布。
“天天真勇敢!”凌阗柔声说出这句话,换来辰天瘪嘴勉强地一笑。
父子间的互动在这一刻是淋漓尽致的。
也在这一刻,让坐在旁边的她,浑然成了局外人一般。
她想走过去,但,踌躇了半天,还是轻轻退到门外,在自动售卖机那,来回徘徊着,最后选择了矿泉水和咖啡,拿进挂水间。
“两瓶水可能会挂很晚,你先回去休息吧。”她轻轻道。
她知道,他不会回去,说这句话,不过打破此时的沉默。
果然,他摇头,在把天天抱到舒服的小床上后,伸手从她手中接过咖啡,很快开了易拉罐,喝了下去。
她没有再说话,只坐在离父子二人最近的一张座椅上,看着床上的辰天,心底翻腾得厉害。
“协议考虑得怎么样?”在辰天有些昏昏欲睡,凌阗给他盖上小被子后,声音压低得问出这句话。
“我想等忙完这阶段三期工程再说……”她的声音也很轻,脸你廿,这样,谁都不会看到她的神情,而她的神情也不会泄露什么。
对这样一份协议,本不该拒绝的她,却是屡次的推诿,这看上去,不是她太蠢,就是她的所图太多了。
只是,此刻,她并不想多做任何解释,也清楚,那份协议,她是不会签的,如今的推诿,更多的,是想让自己尽快做完最后想做的事。
所幸,他没有继续问下去,仅是轻柔地为辰天抚摸挂盐水额头旁的肌肤,以便让盐水尽快地挂下去。
而从挂水到现在,不知是不是挂水起了作用,辰天不再拉稀,这让她稍稍定下心来。
或许是连日太累,也或许是不敢面对凌阗,让她低下的头,开始用手撑住,接着,神思恍惚,竟打起了瞌睡。
在这份恍惚里,他的思绪浑浑的,隐约间,仿佛,凌阗抱着辰天,对她微笑着站在一座教学前,她朝那走去,蓦地,教堂变成了硬硬的墙壁,她的头磕在那,疼痛顿时让她有惊醒。
惊醒的刹那,她才发现,她磕到的,不是墙壁,反是磕在了凌阗的肩膀上。
是的,他的肩膀。
他挪了位置,然后他的肩膀,正好成了她的倚靠,而他的手仍在轻柔地替辰天轻抚额头的肌肤。
这份依靠,让她和他的距离变得是如此之近,近到,不止彼此的心跳都能听到,或者说,是她的怦怦心跳声是那般明显,还有便是,在她惊醒的瞬间,凌阗的目光是停留在她的脸上。
她不知道,他看了她多久,也不知道,刚刚短暂的梦境中,她是否有梦呓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只是,在他的凝视下,她的脸变得绯红一片,可,她的身子却是僵硬在了原处,甚至忘记了,该保持的距离。
他就这样凝视着她,他的鼻息拂在她的鼻端,鼻息越来越近,她能觉到,他的脸离她也越来越近,在他的鼻子即将碰到她的鼻尖时,他稍稍弯下脸,他的唇,离她的唇,仅剩一分的距离。
这一分的距离,只要她稍稍靠前,便不复存在。
这一分的距离,只要他再次移近,便变成熨帖。
纵然,她没有靠前,他却缓缓地移近,在他的薄唇即将覆到她的唇际,她下意识想后退,但身体的反应确完全不听大脑的指挥,她仍旧一动不动,只有眼睛开始慢慢闭上。
也在此刻,外面的走廊却传来一阵喧哗。
能听到男子的声音大吼:
“医生呢?快来医生!”
这个声音对辰星来说不陌生,对凌阗来说,却让他皱了一下眉,在辰星回神时,他的唇离她又隔了不短的距离。
这一分的距离,咫尺,仿若天涯……

【70】
从挂水间朝外看去,随着那个声音越来越近,能看到,声音的主人赫然是宇文斐,此刻,他正抱着一名女子,一跑飞奔地边喊边朝急诊室奔去。
辰星下意识地想走到门口,而凌阗的目光有片刻望向走廊,不过一会,便收回目光,落在辰天的身上。
因为,就在那一刻,辰天似乎很不舒服地扭了一下身体,让凌阗的注意力再没有分毫留给其他地方。
倒是辰星颦了下眉。
这个女子——
莫名地,她竟会想起一个人。
也因为想起那个人,她下意识看了凌阗一眼,凌阗的手抚着辰天的额头,接着,睨了一眼即将挂完的吊水,按下呼叫铃,很快,在护士到来,给辰天换吊瓶时,他起身,朝外走去。
“嗳——”不知为什么,在这一刻,辰星喊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