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步子立刻停了下来,回身,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神情,只有漠寒的意味——
他,到底怎么了?
她有些怯缩地停下步子,他径直走回她跟前,蹲下身子,第一次,他以帝王之尊,半蹲在她的面前,而她还站着。
她一惊,但,抱着奕鸣,她根本动不了分毫。
“别动。”他的声音低沉。
她低下螓首,隔着奕鸣,她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只觉得,他退去她的丝履,把她的足置在他温暖的掌心,轻轻地操着,不一会,她威到的脚跟就在他的手心,渐渐地恢复。
这样的他,怎能不让她心动呢?
他觉到她的脚踩不再僵硬,才细心地帮她穿上丝履,做完这一切,他并不望向她,转而,继续向前行去,只是这一次,他走得更加慢。
他是照顾她受伤的脚跟吧。
她的唇边依旧漾满淡淡的笑意,跟着前面的他,这迷苑的路,原来,并不难走,或者应该说,他认路的本事可真好,若换成她一人,估计还得摸上半天,才出得去。
这怀里的奕鸣,虽没继承他父皇认路的本事,爬着进出的招式,倒也堪成是一“绝”。
她抱着奕鸣,好不容易随他走到迷苑外,旦听得一众嫔妃跪地请安的声音。
“怎地都在此处?”玄忆甫启唇,语意未辨。
为首一名着淡紫色宫装的女子柔声禀道:
“回皇上的话,嫔妾与三位妹妹见今晚月色着实明媚动人,故相携一同游苑,未曾想到,竟在此处,不期遇到皇上……”
“想不到七夕虽过,诸位爱妃对赏月仍颇具兴致。”
玄忆的声音漠然,没有往日对待众妃惯有的温柔。
她透过奕鸣的身子向外再望去,却是四名宫装打扮的女子,此时,皆执着纨扇,含羞地瞧着君王。
原来,是特意候在此,等着玄忆。
她的鼻子轻轻皱了一下,复抱着奕鸣,眸华凝住依旧滞立在一旁的果嬷嬷,轻声道:
“果嬷嬷,速替太子殿下去寻回小白。”
果嬷嬷原本滞愣的目光,触到她的眸华时,即刻恢复炯炯的神气,躬身领命:
“是,皇贵妃娘娘!”
这一语出,四名后妃皆是惊愕莫名。
今晚,她们可是耗了不少银子,才于晚膳时突然分别得知,皇上会独往迷苑,却不想来迷苑的途中,她们不仅发现,得到这则消息的,还有其余的三人。这也就罢了,她们方到迷苑,远远就瞧见皇上独自一人进得苑中,御仗又停在苑外,她们仅能站在原地等着,好容易等到皇上出来,未料到,他身后跟的那个抱着娃娃的女子,竟然是新册的皇贵妃。
而彼时,乍一瞧那被娃娃挡住脸的女子时,她们还以为不过是御前的宫女。
如此,哪里还有她们的位置,不过是自讨没趣罢了
“皇贵妃娘娘,什么是小白?”果嬷嬷方要吩咐值苑的宫人去寻,突然想起
什么,复问道。
“小白——”
绯颜看着怀里睡得正酣的奕鸣,眉一颦间,早有一名伺立在旁的内侍禀道:
“回皇贵妃娘娘,小白是太子殿下养的一只波斯猫。通体雪白,蓝绿双瞳。”
“奴婢明白,即刻吩咐人去寻。”果嬷嬷退下。
这时,旦听得玄忆冷冷地对那四名嫔妃道:
“见了皇贵妃,也不知行礼么?”
四名嫔妃哪里听过皇上这种口气,惊骇莫名时,忙纷纷福身行礼:
“嫔妾参见皇贵妃娘娘!”
“免礼。”
她愈觉得今晚的玄忆真的很奇怪,他,究竟是怎么了。她不自禁地略侧螓首,望向他,他却走至她的身边,紧紧地把她拥进怀里,宣道:
“启驾! ”
顺公公喏声,甫宣启驾,却见一众宫女拥着一宫装丽人姗姗前来。
那宫装丽人着一袭雪色纱裙,行至跟前,福身,行礼:
“臣妾参见皇上。”
顿了一顿,她轻垂水眸,复向绯颜:
“嫔妾参见皇贵妃娘娘。”
这一语起时,绯颜抱着奕鸣的手轻轻颤了一下,甚至忘记,免她的礼,幸好玄忆的声音,波澜不惊地在耳边响起:
“珍儿不必多礼。”
“谢皇上。”林蓁抬起眸子,瞧见奕鸣被抱于绯颜的手中,脸上盈满笑意,缓缓走至绯颜跟前,将手里的纨扇帝给一旁的莫水,方柔声道,“有劳皇贵妃娘娘,太子殿下,由嫔妾抱着即可。”
绯颜的唇借着奕鸣,轻轻地哆嗦了一下,不过须臾,淡然地道:
“也好。”
她才想把手掀开,未料,奕鸣丝毫不肯松却勾住她的手,甚至,还拉了一下身子表示拒绝林蓁抱他。
林蓁的手伸到一半,不自然地有些僵持在那。
“既然奕鸣睡得正熟,不愿挪身,明日待他醒后,珍儿再到合欢殿把他带回去吧。”
林蓁依旧笑得动人,只有她知道,这笑里,蕴了几分的真实,几分的虚假。
“是,臣妾谨遵圣谕。”
“启驾回宫 !”
玄忆并不愿再多语,手紧紧地将绯颜揽住,往御辇行去。
林蓁静立于原地,瞧着圣驾远去,眸底掠过一丝阴霾,但这丝阴霾,她不会有任何人看到:
“你们也跪安吧。”
四名躬立在一旁的嫔妃忙不禁地跪安离去。
这里,留着她们也没有用处,本来想着,让她们代她做个见证,也好让皇上不得护短。
却未料,匆匆步下的这谋算,竟让奕鸣搅了局。
即便她不愿承认,今晚的安排是个错误,如今看来,真真象是自己打了自己一个巴掌。
“小碌子,本宫让你好好跟着太子殿下,怎会让太子来到这迷苑?”
“回娘娘的话,太子殿下,执意要找小白,奴才跟着太子殿下,却没有想到还是跟丢了,但小李子还是跟着的。”刚刚回答小白是什么的内侍带着骇意地禀着。
“小李子在哪?还不去寻他来。”林蓁冷声道。
本以为,俩个内侍,总能拦住奕鸣往迷苑寻去,未曾想,都些不中用的奴才.
用奕鸣引来皇上,却还他又破坏了这原本完美的计划。
“奴才知道 !”那内侍忙不竭地返身寻小李子而去。
林蓁看着御仗的明黄色消失在夜幕里,唇边勾起一抹笑意,明日,正好,她该去会会这位皇贵妃。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皇贵妃,不过也是正一品的妃位,名号只是比她的贵妃多了一字罢了。
从冷宫出来的那石一日开始,她,林蓁,不会怕任何人,在这宫里,谁, 她都斗得起!
合欢殿。
一路上,奕鸣依旧死死勾住她,幸好,御辇一直行到合欢殿前才停下,这样,绯颜抱着他,总算没再多走几步路。
她把怀里的奕鸣放到软榻上,这娃娃的手还是不肯松开,死死勾住她的颈部,好不容易让他掀了手,她的左手酸麻得让她不禁有些怀疑,是不是要断了,揉着手臂,甫转身,恰对上玄忆冷冷望向她的眸子。
他冷冷地凝着她,没有丝毫的温度。
殿内,除了睡着的奕鸣,就他和她二人,一应的内侍,都被他摒于殿外。
此时,绯色的纱幔皆垂落,掩去殿外的月华,只映得殿内,鲛烛燃灼的余烬。
四周置放的冰盆,让她觉得更冷,她避开他冷冽的目光,径直走到衣架前,取了披风,才要拢于身上,忽然她的身子,猛地被他一扮,扮得那么重,让她手中的披风旋出一个弧度时,人也差点踉跄地栽进他的怀内。
可,现在她不要栽进那一处的温暖。
今晚他的举止,太冷。
所以那一处的温暖,必定也太冷。
眸华瞥到几案上置着的那张纸,依旧原封不动地置着。
原来他还未瞧。
所以他的生气,应该不是由于她去迷苑。
是太皇太后吧。
定是太皇太后说了什么,让他这样。
本来她想解释今晚为何去迷苑,但,冲着他莫名其妙的冰冷,她倦怠去说。
她低敛眸华,依旧不望向他:
“皇上弄疼臣妾了。”
是的,他弄疼她了,她的脚踝因着骤然的扮转,又开始隐隐抽痛。
她有些委屈,难道,太皇太后的话,对他真那么重要么?
“臣妾?”他骤然松开扮住她的手,用力地捏起她尖尖的下颔,迫使她不再回避他的目光,“好一句臣妾!”
第十七章 醋意
绯颜随着他这一句话,抬起眸华凝向他,眼底隐隐湮出些许的雾气,她用力反咬着唇,把这些雾气悉数地逼退回去。
瞧见她这样的神情,玄忆捏住她下颔的手,力道终是轻柔了下来。
这一轻柔间,她立刻挣脱他的束缚,松开樱唇,唇上,俨然留下丝丝的血痕,他凝着她的血痕,竭力抑制住翻腾的思绪。
她低下螓首,他再看不清她的神情,只听得幽幽的话语声,从她的口中溢出:
“皇上,臣妾知错了。”
“你知错了?”
他的语音里冷冽之气散去些许。
但,她并没有留意到这些。
她的心底,满满地,充斥的,是另外的情绪。
太后的几句话,他就对她这样,方才在迷苑,还左一句“爱妃,”又一句“珍儿”。
真的以为她是木头人吗?
真的以为她不会吃味吗?
她的手有些许的疼痛,她看到血色沁出了绷带,稍稍移了手垂下的位置,她不要自己手腕的伤痕落进他的眼底。
她不要在他的面前,要靠这一点点的柔弱,去换来他的疼惜。
是赌气吧,或许还有心里的不舒服。
是的,听着他喊那些女子的称谓,尤其,仍唤出那一句“珍儿”她心里,真的是不舒服的。
“是。臣妾错在惹您不悦,所以,还请皇上移驾别处。”
她俯身跪下,语音里只有清冷。
一语落时,他仍站在她面前,并不离开,许久许久,久到仿佛空气都停滞了一般,殿内萦绕开令人窒息的氖围。
“你,赶我走?”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扶她起来,许久的沉默后,终于,他问出这一句话,带着一种深浓的窒痛,这份窒痛把他话语里残留的冷冽悉数地淡去。
“臣妾不敢。”
她的心,随他的这句话,一并的疼痛,但,她有什么资格留下他呢?
太皇太后日间对她所说的话,如今想来,其实也是怕她摊薄了六宫的雨露吧。
彼时,她怎么就没领悟过来呢?
现在领悟,还不算太迟。
而他今晚突然对她这么冷漠,定是与此有关。既然,这也是他所要的,那么,她成全他。
“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也罢是我许你越发没了天!”
他的话语里带着明显的愠意,拂袖就要离去,离去前,目先掠到几案上镇纸压住的那张纸上,他的步子稍缓了一缓。
“是,皇上许得臣妾没有天,上一次是暴室,这一次,皇上是准备把臣妾贬入冷宫,对么?”
绯颜的身子瑟瑟地发抖,抬起眼眸,不管不顾地道。
因念着榻上还有那混小子,心里再堵着,她说出的话,终究压低了声音。
“你想去冷宫,我偏就不容你去!”
他发狠地说出这句话,几步走至案旁,才要拿起那张纸,绊颜径直站起身来,小碎跑着,先于他到几案前,伸手就把那张纸从镇纸上抽出来,死拽在手里,并不给他瞧到。
凭什么,每次都是她给他交代,他对她呢?又有哪一次是给过交代,如果有,也是在事后。
包括,林蓁陷害她那一次,难道,睿智如他,真的瞧不出来?
还有莲妃,一句兄妹之情,就抵过所有。
她心底愈气,再次反咬着唇,抑制自己的瑟瑟发抖。
他凝着她,眸先深黝,手却递向她:
“把纸给朕!”
他不再称“我”,恢复高高在上的称谓。
太皇太后再怎样说他,他都默默认下,确实他也是做得这么荒诞,可惟独对她,一点点的小出错,如今都让他不能忍。
他的心里,从没有这样失去镇静,望着眼前,这个娇小的身子,看着她气到发白的脸,他没有办法让自己镇静。
那是张什么纸?瞧她的样子 ,必定是十分重要,却又不能给他看到的纸。
既不能给他瞧,却又压在几案上, 是临时出去,匆匆忘记收么?还是,她出去前,心底存着的,就是这张纸呢?
她望定他,慢慢松开反咬的唇,唇下,血痕印子渗出丝丝的血来,他的心,有丝的撂紧,但,他不能把手收回,不能!
她越是不想让他知道,他越是要知道。
纵然,他早就知道她方才在迷苑中真正见的是谁。
她闭起眼眸,复睁开,手中拽着那张纸,缓缓递给他。
他伸出的手,在这时,不自禁地往手缩了一缩,他,竟洇出一丝惧意来。
不论面对怎样的阴谋布局,他从没有过丝毫的惧意,可,面对此时的她 ,却让他洇了一丝的惧意。
她的唇边,浮起冰冷的弧度,他以为,她手上的纸是什么呢?从他的眼底,她看得懂那抹惧意,难道,她会傻得把见不得人的东西写在纸上?
但,从他的眼底,他分明就是这么以为的。
她走近他,把纸放进他的手中她的指尖触到他的手心,不复以往的温暖,冰冷冷地,好象她唇边的弧度。
做完这一切,她返身,欲待走出合欢殿。
这座殿宇,看似晶莹剔透人心困于此,始终还是并不能晶莹许久。
纸上,是她娟秀的小字。
原来,是她去迷苑前留给他的。
原来,她并没有打算瞒他。
心底,有释然,更有,愈浓的酸味。
是的,从刚刚开始,他的心就体味得到这种酸味,他试图用冰冷把这酸味冻于一隅,不去触及,可,在看到这张纸上的字后,他再没有办法用冰冷掩饰自己不安的情绪。
他疾走几步,拉住她的手腕,复轻轻一环,从她的身后把她纳进怀里。
这一次,他的力度又恢复以往的轻柔,轻柔到她的身子,再无法僵硬地挣脱他的柔软。
他的下颔依抵在她的髻端 ,他看到,她的发髻里别着几朵小小的合欢花在乌黑的发丝中,隐隐地,现出点点的绯红。
她没有戴让他计较的琉璃簪。
是的,他一直计较,她戴琉璃簪。
今晚,当他在御辇上听到那诺内侍的话时,心里,明白,是有人刻意引着他往迷苑去。
及至,他看到,果嬷嬷被施了摄心未站在迷苑外,更肯定这一念,彼时,他的心底,每随着跨进迷苑一步,就沉落一分。
他摒退所有随侍,只一个人,慢慢地走进迷苑的深处。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步子,他也清楚以那人的功力,定能在很远,就听得出他靠近的声音。
这,也是种逃避的方式吧。
他并不愿意,去窥听得他们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仅是,他要带回属于他的婳婳。
如此而已。
果然,未到跟前,他就辨得有人施展轻功离去,他知道,那人终于发现了他,所以,才会离开。
如是,也算是全了他的面子。
面子,是啊,他的面子,自己最爱的女子,私会他人于迷苑,是对他的不信任,还是对那人的意难舍呢?
他并不去追那人,以他的轻功 ,若要追,也不是不可行。
但,那一刻,他仅想带她离开, 而并非是去追那离去的一人。
过去的四个月,他曾一遍一遍看她留下的衣物和首饰,当然,他没有忽略,有一枚珠花的簪底,刻着一个霄字。
从游街市,到复进宫,每每看到她髻间的琉璃簪。
只让他更加没有办法遏制心底的酸意。
琉璃簪,是北郡特有的圣物。
他不会不清楚。
可,有时,他真的宁愿糊涂。
这样,他至少不用去分清,这种酸意和彼时在无忧谷的酸意,是一样的,
为一个女于吃醋,除了怀里这人,哪怕,当日在繁逝宫,他都不曾有过。
而,刚刚,她竟说让他贬她去冷宫,难道她不知道,只这一句话,让他的心有多难受么?
彼时的他,还以为她宁愿要去冷宫,都不愿面对他,皆源于,今晚见了那人后,她后悔跟着他了。
心底,明明知道,这不过是自己的胡思乱想,却,还是没有办法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看到纸上字,他除了证实,自己的猜测都是莫须有之外,更涌起,愈深浓的酸意.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让其他男子和她单独待一刻,他都再不能容忍。
从来没有这样想独占一个人的念头,他只想把她圈在自己的怀里,让她的傻、她的纯、她的傻气都为他一人绽放。
所以,他会动用护卫帝王的滴血盟彻夜守在合欢殿外,仅为了护得她一人的周全。
这样的破矩,他都没有后悔。
所以,哪怕,他被太皇太后斥责,用治理江山的策略皆用于护得一名女子的身上。
这样的荒诞,他都没有否认。
这一次,为了护得她最安妥的周全,为了不再失去她,他愿意承受一切的指责。
可,刚刚,他明知是有人蓄意引他去看,他还是乱了方寸。
她,真的是他的软肋,作为帝王,最要不得的软肋。
他的手愈紧地扣住她,她的声音幽幽地传来,带着一丝的哽意:
“是我的错,不该去见那人,可我并非是为了自个去见他……”
被他圈住的那瞬,她知道,她 ,让他难受了。
但,她的心,更加难受啊,
为什么,越是深爱,越是在不由自主时,互相折磨呢?
他对她的好,哪怕之前,她还患得患失,一次又一次言语乃至行动的剖白,难道还不够她看得真切吗?
今晚的她,却任由自己使着性子,是他的宠,让她越发没了章法吧,
她真的错了!
私见北归候,是为一错。
言语顶撞他,是为二错,
也惟有他,会这么容忍她。
她真的变了,在他的爱里她变得愈来愈不知道轻重。
这样的她,那里再有能让他爱的地方呢。
深深吸进一口气,她的手,不自禁地覆到他拥住她的手上,他反手把她的手,一并紧紧地握住。
“对不起,是我太在意了… ”
他说出这句话,怀里的身子, 不易察觉地,颤了一下,
“不,是我的错,今晚,我不该就这样去见北归候,”她接住他的话,今晚的事,应该是她道歉,是她的错啊,“我身上曾经中过毒,这点,我没有骗你,我今晚找他,就是担心,这残留的毒素,会影响……会影响……”
她的脸蓦地有一丝的红晕染上,她该怎么启齿呢,说,想替他生一个孩子,
“我信你!”他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她脸上的神情,告诉了他所要的答案,“但,我不希望你今后再单独去见其他任何男子,因为,我真的没有办法做到不在意。”
他直白地说出这句话,他的耳根也随她一并红了起来。
“呃—— ”她一滞,一滞间,心里,彼时对他的气、对他的恼,随着这滞,悉数化为云淡风轻,她的声音愈轻 ,“我担心,会影响孩子,所以——”
余下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他,已然明了。
他轻柔地转过她的身子,她的脸垂得更低,额发齐整地遮去她如蝶翼般的睫毛,她还是青涩未褪的样子。
以往宫妃承恩后,皆会梳高髻时,把额发一并拢后,而她,除了高髻之外,这额发依旧低垂着,犹记起她,不喜他赠她的翠钿,恰也是因为那人罢,今晚,他在她面前唤那人“珍儿”,虽他有他的含义,听进她耳中,难免不生歧义。
所以刚刚的她,才会如此这般地冲撞于他,
只是,彼时的他,心里洇着醋意,又忽略了她这小小的身子里,那颗七窍玲珑心。
“若你的身子还未大好,咱们,先不急着要孩子。”他俯低身子,凝着她,“相信院正一定能将你的身子调理得当。”
她的脸上红晕未散,信口道:
“不,万一哪天,你又宠了别的“爱妃”,我身子纵然大好,岂非—— ”
他狠狠地钳紧她的手臂,她未待唤疼,他的唇堵住她没有说出来的话带着惩罚的意味,他攫取只属于他的芬芳,她的眼眸对上他的,他愈紧地把她的身子嵌进自已的怀里,许久,他才放过她的樱唇,一字一句道:
“除了你之外,我再不会要任何人!”
是的他不会再要除她之外的任何人,
她是他唯一的妻。
夫妻之间,是不会与任何翻牌的侍寝有关,
所以,他不许内务府制她的牌子,
即使太皇太后在今日的晚膳之上,再次提醒他要雨露均泽,否则,不仅不是宠她,更是把她逼进后宫的女子嫉妒的峰尖,
可他顾不得了,
他只要她,除了他之外,他没有办法履行一个帝王作为夫君的职责,
爱上她之前,或许他能不违背泽施六宫的庭训,毕竟,在那十多年中,翻牌对于他来说,更多的,只是履行一种身为帝王该履行的义无反顾,和每日批阅折子,并无多大的区别,
但,爱上她之后,他的心就满满地被她占着,他再不允许,自己的心, 容得下其余的女子,更不允许,自己的身子,背叛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