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男子,他封我做舞阳公主。

我觉到他的视线终于移向我,因我刚刚那句话,他终于凝向了我。

可是,我却不能看他。

不仅因为,他身边的那个她,那个他深深挚爱的她。

更是源于,我怕自己眼中的神情泄露心中所想。

“既然,皇——妹开口,朕就免了顺命候今日之罪,但死罪可恕,活罪难饶。三年内,顺命候无谕不得入宫,罚俸禄半年。”

‘皇妹’这二字,他还是念得不甚顺口。

“微臣谢皇上不杀之恩!”青阳慎远重重叩首,然后,转向我,俯低着身却并不叩首,语音里含着一缕难以辨别的情绪, “谢舞阳公主!”

“退下吧。”玄忆的声音里,分明带了些许的厌恶。

他不是会将情绪外露的君王,可,今晚

在青阳慎远躬身退下时,我不禁抬起螓首,不想错过此刻他的神情。

惟有他的神情,才能让我稍许接近他的心。

“皇上,夜深露重,您是回昭阳宫歇息,还是——”吴侬软语轻轻响起,正是珍妃,林蓁。

她微侧螓首,宫灯洒在她绝美的脸上,也映出她眉心一朵仿若桃花的淡红印记。

那并不是花钿,而该是天生的胎记。

淡淡的红,呈着桃瓣形状的花纹。

一瞬间,心中清明。

所以,他爱碧桃。

所以,他赐我翠钿。

所以,没有人会将我真的当成她!

原来如此

不过如此……

“朕——今日略觉疲惫,就不去珍儿宫中了。”

玄忆语音略低,但仍清晰地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刻进我的心底。

珍妃的圣宠果真是如此之隆。

除皇后之外,皇上是不得宿于任何后妃的宫中,这是周朝的宫规,可,玄忆显是对此置若罔闻。

而,珍妃似乎也乐得他这般不加掩饰的盛宠。

曾被废冷宫的她,恐怕比宫中任何人都清楚,圣恩的重要。

哪怕,集宠于一身,必是集怨于一身。

握得住朝夕,又何必去惧日后的种种呢?

我福身行礼,水袖稍扬间,纤手已将眉心的翠钿取下,紧攥于手心,翠钿柔软,纵攥得再紧,都不会痛。

“皇兄,瞳儿告退。”

至始至终,我没有向珍妃请安。

或许是我的清高使然,我不愿意向她福身,即便,这是不合规矩的。

可,明日,凤台择婿后,我即将与夫婿回到封邑,又何必再顾虑这些呢?

今晚一舞,是景王最后的条件。

舞完,我便该离去。

哪怕,景王认为这舞能唤回谁的心,结果,却不会如他意。

“臣妾先行告退。”珍妃柔柔地福身, “皇上,早些安置。”

我的声音,一定是没有她温柔。

她仿佛水做的人儿一般,柔软、纯净。

我,就如这染了污浊的丝履吧。

纵然曾经柔软、纯净,如今,也早僵硬、污浊了。

“珍儿,用朕的御辇回宫。”他没有准我的告退,只把温柔的语音皆向着那个女子。

“皇上,难道忘了,臣妾有肩辇代步,何须用您的御辇?”她娇俏地笑出声“朕怎会忘,只是,夜深露重,肩辇是没有帐帷的,你怀着龙嗣,万一着凉如何是好?”他伸手,轻轻替她拢了一下丝披。

那样的温柔,他的眼里,必定也溢满看柔情蜜意吧。

涩意微微地转酸,我吸了一口气,继续俯着身子,只是,再不去看他们。

“那明儿个,后宫又要添了臣妾新的是非。”她笑意盈盈。

“是非随她们去说,有朕在,定不会让你再受一丝的委屈。”

“臣妾晓得皇上对臣妾的好,那,臣妾谢皇上赐辇,臣妾告退。”

她,是极聪明的女子,既是玄忆把御辇予她,定是希望她先行离去,所以她并未问不该问的话,仅是淡淡然的离去。

对于我这样一个容貌似她的女子,她有她的自信和骄傲。

和我的自卑是相映成对的。

莲步声渐远时,他吩咐一边的随侍:

“都退下。”

随驾的内侍宫女纷纷退后十丈远。

涧溪边,只留我和他。

我仍是俯看身子,直到,他的声音飘来,有刹那的不真实:“何必演得如此辛苦?”

他瞧出什么了吗?

我强让自己镇静:

“皇兄.瞳儿不明白您说的意思。”

“你都明白!你唤朕这一声皇兄,就是为了和朕彻底划清界限。对么?”

他指的演戏原是指这,并非是方才关于青阳慎远的,如此,倒让我稍稍松了一口气。

“瞳儿愚钝,是皇兄封瞳儿为舞阳公主,赐瞳儿明日凤台择婿,怎么反成瞳儿的不是呢?”

说出这句话,心底的酸意,愈发清楚。

他伸出手扶住我略显单薄的身子,在初秋的夜风萧瑟中,有些孑然影孤的味道。

“伤还未痊愈,怎穿这么单薄。”

他不再接我那句话,将话题绕开时,已解下他的明黄团龙大氅披于我身上本来不冷的身子,固他这一披,反是哆嗉了一下。

“瞳儿不冷。”我阻住他替我系上绸带子,却不慎与他的手指相触,我一缩手,他已将带子系好。

“瞳儿……”他念这两个字,不过一瞬,于我仿佛已是隔了许久,“你肯自称瞳儿,原来,是在成为朕的皇妹之时。”

“皇兄,瞳儿明日还要凤台择婿,先行告退。”

我有些慌乱,我怕继续沉陷,反将自己推进尴尬的境界。

他的手在此时,却牢牢抓住我的手,不容我退去分毫:“即是要凤台择婿,为何会在这里出现?”

“瞳儿——”我颦了一下眉,手一挣,他反是握得更牢, “今晚,是皇兄的千秋节,瞳儿虽不能与宴道贺,也实是想替皇兄祈福,所以,才会在这起舞为贺,潜心祈福。”

眉松时,我的唇边,漾起甜美的笑靥。

对上他的目光,我不再逃避。

他不容我逃,那我,就不逃。

果然,他握我的手,因我这一笑,反是松了一松,略松间,我把纤手抽回。

“朕已命太常寺择选朝中重臣的适龄子孙,定让瞳儿明日凤台择一佳婿。”

这句话,他说得平缓自然,没有一丝的费力,仿佛默念于心,如今说来,熟稔自如。

“若是皇兄所愿,那,也就是瞳儿的心愿。”

这句话,我说得极其费力,每一字,如同从心里抠出来一样,每一抠,都带着一种铭心的疼痛。

“朕——送你回宫。”他复执起我的手,毅然向前走去。

执子手,与子老。

脑海中晃过这两句时,步子,不自禁地跟着他。

穿花拂蔓地行去,这禁宫的夜渐深沉。

身上,有他披风的温暖。

手心,有他相牵的暖融。

可,这一切,在明天凤台择婿时,终将宣告终止。

所以,这一次,是我最后可以牵住他的手吧。

稍稍用力地反握住他的手,他更加紧地牵住我。

一路无语。

偶尔有提着宫灯的宫人经过,均纷纷下跪行礼。

原来,这就是握得最高权势者享有的人上人之滋味。

但,在此刻,我仅觉得一种莫名悲凉。

这种悲凉顺着他牵住我的手,一丝丝,一缕缕,传递至我的心中。

退思涧离未央宫相去并不远。

不过一盏茶功夫.也就到了。

一路,我一直低垂螓首,数着,走过的步子。

一……二……三……

三百四十三步后,那朱红色的漆门出现在眼前。

我的脚步开始滞怔。

因为,那意味着,他将松开我的手。

当朱漆宫门关闺时,我和他,就真的了断了所有的牵缠。

明日,凤台之上,他是我的皇兄,我是舞阳公主。

而,不论我的脚步如何延缓,还是走到了宫门处。

他停住步子,轻声:

“到了。”

“嗯”

我低声应着,声音低到,连自己都几乎听不见。

“瞳儿,朕只能再为你做这么多。记着,你欠朕的,如今还是两条命。”他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说出这句其实凝重的话。

“是,瞳儿欠您还是两条命,怕是不能还您了。”我抬起一直低着螓首。

“那就不用还,为朕好好活下去,明日,朕会亲自看你择一佳婿,许你幸福! ”

幸福?

我能拥有吗?

即便拥有,老天也会很快收回吧。

老天,一直是如此的吝啬,吝啬得,不会让我拥有一丝一点的幸福太久。

所以,在我心里,没有任何关于幸福的期盼。

抬起螓首,深深地凝着他。

他真的很高啊,我只到他的下颔。

这样仰望着他,他的样子更如谪神一般的丰美俊逸。

稍稍掂起脚尖,手,微微扶住他的手臂,隔着手心拽紧的翠钿,借着力,我第一次,主动,吻到他的唇上。

轻轻浅浅的吻,我的吻技,应该还是不能取悦他的。

可,我明白,今晚,如果不主动,以后,怕真的是种遗憾。

我的初吻给不了他。

我想把我第一次主动的吻给他。

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哪怕,身后的内侍宫女们会看到,但,我不惧怕。

我只要这一刻.一刻就好。

眸底热热的,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

不行,我不能让它流出来。

迅速地离开他的唇,深深的吸进一口气,咬紧贝齿,才把那热热的东西抑制下去。

我真的不愿,他为了我,去背负前朝的非议。

墨,这个姓,是我当时选择的。

所以,不能有悔。

然后,不等他启唇,我抢在他的前面开口:

“皇兄,瞳儿的吻技可有长进?这样,明日您替我择选的夫婿,该会满意吧? ”

努力让笑容绽在自己的脸上,我不知道,此时的笑,逼会好看多少。

但,我想让他记住这个笑,一并记住方才的那个吻。

“瞳儿!”他却没有我这样的笑,相反,神色,愈渐凝重,“倘若——你不愿.朕可以——”

我用手捂住他的唇,堵住接下去的话:

“皇兄,您告诉过瞳儿,君无戏言。”

说出这句话,我分明看到他眼中,有一种我不熟悉的光芒闪烁。

闪烁间,他的眼睛璀灿光华。

比天上星星更为夺目。

他的手覆上我捂住他薄唇的手,然后,将我的手执起,放于唇边,深深地烙下他的痕迹。

那痕迹,这样的深,深到,连我的欣心底,都一并将这烙印埋下。

我怆惶地将手抽回。

害怕,在下刻,我便会没有办法控制住情绪,会恳求他收回成命。

因为,到了今时今日,我才能真的去面对自己的心,原来,心底,密密地都驻满他的影子。

手心柔软的翠钿,此时‘,棱角坚硬地戳进肤中,终是让我觉到了疼痛。

再柔软的东西,也是会让人疼痛的。

可惜,我明白的,却是太晚了。

“君无戏言——朕——”还有半句,他没有说出口,只是用手捧起我的脸深深地凝视着。

他在看什么?

我的眉心早无翠钿。

虽然,我的眼底还有他。

“瞳儿,朕只问你最后一句,你愿留在朕的身边吗?”

他还是问出这句话。

玄忆,你让我怎么回答你呢?

做一个祸国的妖女吗?

那样,恰是如了景王的意。

那样,更是冷了一心扶佐你之人的心。

我不愿

况且,你的本意,是不愿悖皇后的意,不愿拂朝臣的心,所以才会有明日的凤台择婿。

“皇兄,瞳儿要的是自由。”

说出这句话,我明白,不过又是一句自欺欺人。

曾经.我想要自由。

如今,我宁愿被他束缚。

但,我亦明白,我的身份,不论是现在还是以前,都将为周朝的群臣所不容。

闭上眼,挣离他的手,回身,径直走进那扇朱漆宫门。

没有跪安,没有其他的繁文缛节。

在跨进高高的门槛的刹那,泪,终于落下。

一颗……两颗……落在地,再无痕迹。

我的心痛,原来是为他,因为,我放不下

可,我必须要放。

离开他的视线,步子开始踉跄,有宫女上前要扶我,我挥开她相扶的手,最后,只一路近乎奔着,奔回最后属于自己的偏殿。

紧闭上殿门,颓荽地瘫软于地,手中紧捏的翠钿也一并滑落于地。

手捧住颤抖的膝,将脸埋在那里,泪,渍流而下。

有一两声没有抑制住的哽咽声,传进我的耳中,带着楚楚生怜的味道。

我实际是讨厌这种味道。

可,此时,泪水的涩苦,让我无法辨清其他的味道。

我的心,真的好痛

谁的手,轻轻地扶住我的肩,那么暖和、那么温柔。

我抬起泪眼婆娑的眼睛,甚至带着一些的欣喜。

他,没有走,还跟着我来到这殿内?

不,殿门就在我身后紧闭,他怎么可能进来,那么

朦胧视线里,身着湛蓝袍子俯身扶住我的肩的那人,是景王。

他暗沉深黝的眸子盯着我,我微微向后一缩,我的反映让他的手轻轻地拭到我的脸上。

他在帮我擦去眼泪。

柔柔地,仿佛玄忆一样的温柔。

一点一点,替我把脸上泪渍拭去,但,止不住我眸底愈渐汹涌的泪水。

他修长的手指终于停了下来,因为我的泪水,已把他的手指悉数染湿。

从小到大,我从没这么哭过,哪怕母亲离世,我都没这么恸哭失声过。

我真是不孝。

为了一个男子.竟如此。

哭得有些喘不过气,身子,愈渐强烈的颤抖着。

“盎女人,你真的不算聪明。”

景王开始笑,并不是哂笑,是有着其他意味的笑。

他轻轻揽我入怀,我没有反抗,我需要一个肩膀,让我可以倚靠一下,哪怕只是一下。

原来,女人陷进感情,都会变盎,没人例外。

“为了他,不想明天凤台选婿?”

他的声音很温柔,有那幺瞬间,我把他错以为是玄忆。

因为,景王,索来都是冷酷森寒的。

我该回答是,还是不是呢?

这个问题,不回答,或许才是最好的。

他声音低沉,继续缓缓地道:

“今日晚宴,林丞相提议,北归候不日即将抵达京城,按着惯例,我朝也理应赐下一位公主,以安抚十五年来北归候的忠诚,言下之意,便是要把你赐给北归候,但,皇上当即驳了林丞相,言日,泱泱大周,岂需用和亲来换得疆土的安宁,况且凤台择婿已颁圣旨,断无更改。于是,摄政王提议,不如用凤台抛绣球来择驸马,也算依舞阳公主本意而定,太常寺奉常亦附和此议,皇上才不得不允准。”

抛绣球.定终生?

凤台择婿,是以绣球来定?并非论才所选?

怪不得,玄忆方才并未说‘亲自择选’,而是用了一个‘看’字。

这台下即便是英才济济,于我,又怎看得透呢?

“本王没有想到,你真的会爱上他。”他的手轻轻抚着我的背,轻轻地拍着我胸中憋涨的气,“明日,若你不愿,就将绣球抛于本王。”

这句出人意料的话从他口中徐徐说出时,让我的身子,怔然的一滞。

“王爷说过,我不过是一个卑贱之人,不该妄想成为您的侧妃。”

没有自称奴婢,是的,此时,我是舞阳公主,这个尊位,让我可以和景王平起。

这个尊位,更让如今的我于他,是另一种讽刺。

他的眸底浮过一抹哂笑,虽浅,但,清晰:

“凤台择婿,以抛绣球来定,这在西周也曾有过,甚至,那位择婿的公主是皇上的嫡女,结果,还是用这种方式选择了自己的驸马,下嫁一年后,郁郁寡欢,终芳华早逝于夫家……”

他缓缓地说着,话语里没有任何讥讽我的意味,反是,带着一种我从没有在他身上看到过的忧郁,或者说,是悲伤。

我不知道那位公主和他是否有什么关系?

但,我知道,凤台择婿,用抛绣球来决定,是民间女子才有的做法。

之于皇家,莫过是种轻视。

抽泣渐止,我从他的肩上慢慢将螓首远离。

他的肩膀,不是我可以长久倚靠的地方,只今晚,前一刻,刹那的软弱,让我会安然在他的肩膀流泪。

他揽住我的手也旋即松开,冰冷的手依旧把我脸上最后残留的泪痕拭去:“你不是认命的女子,难道,这一点点的挫败,就让你顺从?既然,让你抛绣球择婿,也就是说,你抛到任何一人,都将是你的夫婿。包括——皇上。”

我的眸华在听到这最后二字,蓦地凝望于他,在他的眼底,我竟看到了另一种无法辨认的情愫。

将这绣球抛于玄忆?

“皇上届时的位置虽在太常寺所选的那些官宦子弟之后,但,你要抛过去,也并非是不可能的。本王会亲自替你把绣球做到最好,只须稍稍用力,一定可以抛去,不论皇上接与不接,你若抛到他的身上,那么,连摄政王都将无话可说。

绣球一般材质不重,所抛的距离也会有献努可,如果加重它的份量,那么抛到稍远处,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而,玄忆的御座较为宽敞,四周仅有近身内侍,绣球对准的方位也不会出现多少的误差。

所以,景王所说的,抛到他的身上,同样,是完全可行。

只是,我愿意这样做吗?

文哲皇后的话历历在耳。

他已在乐王的处置上有失偏颇,倘再因我的事,引起更多非议,那么,他这位开朝的明君,在众臣的眼里,和那昏君还有何区别?

为了女子,将祖训宫规置于不顾,这样的玄忆,是我愿意要看到的吗?

我做不成那祸水殃国,我能做的,仅是

一念生时,浑身竟起了战兢。

景王冰冷的手终是收回:

“皇上为了珍妃,只将意图不轨的乐王流放漠北,墨瞳,本王相信,假以时日,你对他的影响力,定不会逊于珍妃。而,明日,当他接住你的绣球,所做的决定,必然,同样震惊后宫,乃至前朝。”

果然,玄忆为了林蓁破例。

哪怕,乐王所犯的是谋逆之罪,并不是李家历代战绩功勋所能抵的罪,不过被处了流放之刑。

君王,最忌的,恰是量刑不公。

原来,景王要的,是玄忆的英名扫地,这,恐怕比要他的命,更是让人难耐口巴。

我,这枚棋子,只是围棋中的一隅。

我甚至不敢去揣测,珍妃对景王来说,是另一枚棋子,包括,即二降嫁于景王为妃的林太尉另一个女儿,是否同样也是一枚棋子。

这一切,我不敢去猜。

景王,他的心机城府这般地深,玄忆的帝王之道,一路走过的,该也是步步坎坷。

谁都看不到帝王脚底的荆棘坎坷,看到的,只是万丈荣光下的,一统四国君临天下。

他见我依旧无声,压低声音,凑近我,声音带了几分蛊惑的味道:“你,也会得到应有的位份,而不仅仅是一个得不到任何尊重,需用抛绣球定终身的公主。”

我略转螓首,对上他的冷冽,没有一丝温度的目光:“王爷,明日就是凤台择婿,我清楚该怎样去做,您也早点回吧,这里毕竟是未央宫,万一传到上头去,徒添是非。”我语音淡淡,宛然没有一丝方才失声痛苦的样子。

他微微一笑,那笑,在冷酷的俊颜下,煞是好看,不过,也蕴着冰寒魄骨。

惟有玄忆的笑,会让人觉得温暖。

“本王自有分寸,能进到这里,也必有出去的法子。明日,本王期待你的表现,你既然懂得控制自己的感情,今晚的事,本王不希望看到发生同样一次,只是,本王真的有些不解,为什么那顺命候会说你象一位故人呢?”

他话外有话地点到这点,在他目光的逼视下,我却容色不惊:“我不知道,顺命候为何会如此失礼,难道,王爷认为,那亡朝之国君会把彼时的宫女视为旧人?”

涧溪边所说的话,竟这么快就传到他耳中,可见,玄忆身边,恐怕遍布的都是他的耳目。

玄忆,是掉不得一个轻心。

“倘你,并非是宫女呢?”他若有所思地睨着我的眼眸,试图从中探究出一丝的端倪。

我莞尔一笑,一笑中,掩去那瞬的酸楚自怜:

“王爷认为,亡国后妃,仍能通过周朝入宫时验身的那关?”

他的眼底终于释然,唇际弧度愈深:

“本王该走了,明日凤台,本王希冀你能真成为那人中之凤。既然,你喜欢那人,难道甘愿把他让予别人吗?”

我甘愿.如何?

不甘愿.又如何呢?

那人,是帝王,坐拥六宫三千粉黛。

永远不可能属于一人。

哪怕,得宠如珍妃,入冷宫、出冷宫这些日子,难道就能让那人不翻牌,独守H召阳宫吗?

原来,我并不适合这后宫,因为,我要的爱,太纯粹、太专一我,并不愿和其他女子分享这一个男人

所以,明日,我知道,该怎样做,才是最正确的。

继续淡淡浅笑,他站起身,我仍坐于地上,裙畔有些污泥,稍稍侧了身子让开殿门,也将那污浊的裙畔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