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妃?”我疑惑地问,宫内仅有正一品三妃,从一品妃位是空悬无人的。

她端着盘子,放到我榻前的几案上:

“就是昔日,被贬于繁逝宫的珍妃娘娘。”

她从盘中端起面碗给我,是上好的薄瓷万寿碗,我伸手接时,手,还是无法抑制地,略略颤了一下。

“外面的焰火,是为贺珍妃的寿辰所燃?”

这句话,有些明知故问的味道,是让自己死了期待的心吗?

应该是吧。

放不下的人,才会难受,才会痛,当看淡一切,则,心自静然无波。

“是,皇上在朱雀台,燃特制的烟火,一为贺珍妃娘娘的寿辰,二为庆珍妃娘娘五个月的身孕。”

她——怀孕了?

玄忆亲自接她出冷宫的缘由,此时,清明于心。

她被废入繁逝宫已有两载,这番怀孕,可见,即便废黜,玄忆还是和她……

拿起银箸,我夹起碗中的面,细细的品着,面里的温度让我的心,在此刻并不觉得冰冷,一口一口,我吃得很慢,但,再慢,也会有吃完的时候。

空荡荡的面碗,一如,骤然空落的心。

依然不冷,但,很空,很空。

云纱收了空碗,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也是她月余来第一次对我说的话不再是形式上的恭谨:

“姑娘,凡事还是想开些,景王说了,姑娘的福在姑娘自己手里拽着,皇上不是薄情之人,姑娘于他有恩,指不定,今晚前面宴席散了,就过来了。”

作者题外话:蓁蓁怀孕了哦。。。息肌丸为啥对她无效呢?

第八章 望帝心(5)

皇上不是薄情之人?

是,玄忆并不薄情。

所以,才会念念不忘于冷宫中的那人。

所以,才会在煎熬两年后得偿所愿地把那人接出。

而我,于玄忆有的,不过是恩,却并非情,若有情,也是基于那人身上,这点,我明白,景王,定也明白。

如今,景王之所以迫不及待把我接回宫中,无非是不想让玄忆淡忘,因着我救他的恩,赐我一个位分,这样,在珍妃怀孕不能承恩期间,做为他棋子的我,仍有着他要的功用。

纵然,我并不知道,他到底要的是什么,图的是什么。

可,即便不知道他和玄忆的过往,我所知的事中,他王妃的死,却是间接与玄忆有着关系,面对深爱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妻子自杀,尚能如此隐忍的景王,实是一般人所不能为之的。

亦因此,我知道,他最终让我效力的事,也必不会简单。

一如,曾经试想过,要不了玄忆的命,却实是会要了我的命。

命?

我还欠着玄忆一条命。

右肩又开始疼起来,其实,它一直是疼着,不过,我未将注意力放在那上面罢了。

“你也早点歇息去罢。”

云纱见我不语,默默端起盘子,转身欲待离开前,我轻声道。

她停了步子,略偏着头:

“姑娘,自个的身体,只有自个才能保重。”

说罢,她径直掀了帘子出去。

我斜斜地倚在软锦上,闭阖上眸子。

一个替身和她的正主,连生日都如此相象,冥冥中,仿佛真有一股牵引力,让人逆不得分毫。

微微觉到肩上有些冷时,似有人把锦被轻轻替盖上。

云纱,还未去休息?

“你还不去歇着……”

我并不睁开眸子,复换了一个姿势,让自己睡得有些僵硬的身体,稍稍缓解一下。

那人却并不离开,反在榻边坐下。

难道——

我的心,骤然怦怦跳得紧,睁开的眼睛,对上的,却是深黝暗沉的眼睛。

“王爷——”

他冷冽的薄唇扬起一抹淡笑,看着我先是失望,继而有些惊愕的眸华,道:

“两次,你想见的都是皇上。想不到本王扶灵回去不过月余,你的心交得倒十分之快。”

“王爷吃味了?”

我并不如之前般疏冷,巧笑嫣然地凝着他,细语婉转间带着几分戏谑。愈是心底脆弱到不堪,我愈是会伪装出另一种表相。

哈,我真的很虚伪。

他一手咻地捏住我的下颔,因我倚卧的姿势,他整个人,仿佛压于我的身上。

但,我们至今,仍是有着一些距离,他另一只手撑住床榻,使这份距离,永是这么保持,并不贴近,可,即便如此,我仍觉到一丝的压抑。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我,我并不回避他犀冷的目光,与他对视中,我只觉到,眼前这个男子,为什么,他的眸底,竟有一丝深浓的悲伤?那层悲伤,他掩饰得那么好,却在此刻的对视中,还是悉数落进我的眸底。

距离,真的很近。

那么,我眸底,关于那种期盼的神情,他,必然也是看到的。

“替本王办事,事成之后,本王会放你出宫。”他说出这几字,捏住我下颔的手,并不用力。

第八章 望帝心(6)

“您——放我出宫?”这句话的背后?

他不是说不要玄忆的命吗?可,他这么说,分明,要的还是他的命,然后——篡位!

“别用这种眼光看着本王,本王说过,不会要他的命。你——大可放心。”

“究竟是什么事?为什么您现在还是不肯说?”

“因为,你今时今日还没有能力替本王办成这件事。而本王要的是万无一失!”

我眉心微颦了一下,他立刻将手臂又撑起些,但,仍是这样俯视着我。

他怕压到我的伤口?他竟对我还有一丝怜惜?

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假象。

我依旧笑着,妩媚婉约:

“何时奴婢才有这能力呢?”

“待他正式封你为嫔妃,专宠六宫之后。”

“王爷,难道一点都不怀疑,这月余,奴婢仍是宫女的身份?”

他的眉尖蹙了一下,旋即道:

“是你不愿?”

他确实很聪明,能一眼识破人心。

但,我最擅长的,恐怕就是掩饰,就是说假成真。

“不。”

我敛低眸华,纤纤素手半褪一侧中衣,臂端,那颗鲜红明艳的守宫痣赫然在目。

纵然,女子的发肤只能给夫君相看,但,早在国破那日,我的手臂就被他所看,今日,又有何妨呢?

这颗朱砂痣,是清白的证明,亦是玄忆根本不曾临幸我的证明。

可,他又怎么知道,玄忆对我所说的那句话呢。不过一句话的缘由,意味全然相反。

景王明显一怔,甚至这一怔中,还有着其他的味道,他稍稍移过视线,不再看我的赛雪欺霜的手臂。

“皇上,并不要奴婢。”

我的手扶着榻边的缨络,那些络子从指间滑过时,仿佛,有些什么,也握不住一样,在逐渐流失。

他的眸底,有不解,更有疑惑。

“王爷,究竟皇上和珍妃之间有什么过往?您可以告诉奴婢吗?如果奴婢不知道这其间的利害关系,任奴婢再怎么努力,都近不了皇上的心,哪怕奴婢这次为了能让他有一丝的感动,不惜以命相博,可,结果,您也见到了,皇上,仍是视珍妃重于一切。您若不说,奴婢也不会再问,只是,奴婢的这步棋,将是您的败着。”

女人,真是奇怪,而且善变的动物。

想当初,为了要在景王心底的位置不一样,我才另有目的地去接近过玄忆,可,时至今日,我说出的这句话,目的,却已截然不同。

我讨厌每次说假话的自己,但,每次,我偏要装成无比真诚的样子,这样,才能骗了别人,也暂时地连自己一并骗了。

他深瞳愈发黝暗,许久,他收起撑在一边的手,另一只手也离开我的下颔,淡淡道: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本王就告诉你——”他顿了一顿,才缓缓继续道,“珍妃是当朝太尉的女儿,因后宫倾讹,即便有圣恩隆宠、家世显赫做傍,仍被废于繁逝宫。墨瞳,本王不希望你继续愚钝下去,否则,你不配再为本王的——”

“棋子,是吗?”我打断他的话,手陡然从缨络缠绕中抽出,有些牵扯也一并地了断,“后宫倾讹,连珍妃都不能善其身,王爷,对奴婢的期望真是很大。”

原来,她是太尉的女儿,也就是景王即将迎娶王妃的姐妹。

这般都会被废黜,玄忆,哪怕有着对她的眷爱深沉,都不能保她一丝一毫?

作者题外话:三更。。。

第八章 望帝心(7)

“本王相信你的聪明,也相信,你缚住君心,不会太难。”

他的手蓦地把我褪至一半的衣裳拉上,这一拉,仿佛蕴着些许其他的情愫。

不过是我的幻觉。

他本就是无心冷情之人。

他的手骤然抚过我的脸颊,我下意识地避了一避,这细微的动作,让他手底的力度愈渐加大,不容我避开分毫:

“本王在天长节后,就会迎娶太尉的次女林愔为王妃。”

我不知道,他为何要告诉我这个,难道还以为我会动容,会失态吗?

我不再躲开他的手,可我的眼底,也不再有一丝的感情。

“任何人,即便是皇族,都有不可违抗之命,于你,更是如此。”

他说完接下来的半句话,我淡淡应道:

“奴婢记着了。”

“本王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活得比以往都要好,这是在南越后宫,本王应允你的。”

“奴婢拜谢王爷当初的不杀之恩!”

他所谓的活,是有着交换的条件。

所以,不会纯粹。

可,我仍是在他当初给的温暖中,有过无悔,但,再多的无悔,随着那日体内血液流逝,都一并消逝了吧?

我微俯螓首,唇边泠泠地笑意,终让他抚着我的手,颤了一下。

“你手腕的伤,不是本王所愿的。”

“却是那伤,又一次救了奴婢。所以,奴婢铭谢于王爷,恭贺王爷和王妃琴瑟相合。”

低下的螓首,一并掩去眸底不过刹那的失落。

女人,真是太奇怪,或许,连我自己都无法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为什么经历那些事之后,再面对景王,仍不能豁然呢?

“时辰不早,你歇着吧,记住本王今晚和你说过的话。”

他起身,下榻,月白的帘子拂动间,室内仅有清冷的月华满地。

我放下帐帏,沉默无声。

我的生辰,即将过去,原来还是我一人独自守岁。

除了母亲之外,无人,会陪着我守岁。

一如,没有人会知道,今晚是我的生辰。

过了今晚,我便是十六岁。

十六岁,韶华之年,心思谁予?

“这——给你。”景王,忽止住步子,转身,掀起帐子,隔着那层朦胧,把一件物什置于我的掌心。

我定睛看时,却是一鎏金掐丝的蝶舞华阳钗,以景泰蓝的工艺做出的蝴蝶造型,正中是镂空的暗格纹,确是颇为精致。

这种钗的款式,在南越,并不算少见,我翻转钗子,底部果然刻有‘沁意坊’的字样,正是南越最名胜赫赫的首饰坊。

“王爷?”

他的身影已往殿外行去,一句话悠悠扬扬飘来:

“皇上天长节时,权做你的添妆。”

玄忆的天长节是九月十九日,距离今日,不过十天的光景,但,那是宫内后妃所需计较的事。

回到宫中已有一日,他未来。我还能怎么去想呢?

拉下漫天的月白帐帏,在这一色的白中,我不知道是心境的苍白,还是这后宫的天与地,褪去所有的华彩之后,苍白,是唯一的内在。

手心攥着景王赠与的钗,这可以算是我的生辰贺礼吗?

纵然,玄忆,在今日也曾让内侍赏下贵重之物,可,那不过是另外的意味。

复沉沉睡去,恍惚中,似有人拥住我的身子,那么温暖,我陡然醒转,仍,只是那方锦被轻压。

窗外的月色,更见清冷。

若人心,亦如这禁宫真实的本质。

第九章 谁可语(1)

清晨,起身时,云纱早端着漱洗用具进得殿来,因我伤势还未大好,所以只倚在榻上,并未下榻。

她眼角瞥见枕边的那支钗,略怔了一下,不过,也只是刹那的怔滞。

用洗颜粉轻拭粉脸,甫停,云纱的托盘内,又端了那枚翠钿。

我没有伸手接过,淡淡地挥了挥手:

“既是不出去,何必多费功夫?”

“姑娘,伤势痊愈后也只愿待在这未央宫中吗?”

我不语,我并不喜欢别人来揣测我的心思,何况,此时除了待在这宫里,不让更多人看到我的脸之外,我实在不知道还能如何?

即便,我知道,这也瞒不了多长时间。

“昨晚皇上歇在倾霁宫,今日又是免朝的日子,听说连珍妃娘娘的定省也一并免了。”

正梳理青丝的手,停了一下,但,旋即恢复如常:

“主子们的事,与我们有何相干?昨晚你的主子,必也对你吩咐了什么,怎今日还说这些?”

他果真一直陪着珍妃,对我,恐怕真的淡忘了吧。

淡淡一笑,笑中,敛去这一瞬的自怨自艾。

“既然姑娘不愿听,云纱不说便是,这钗可要替姑娘戴上?”

我略略凝了一下,望向置在枕畔的钗,还是点了下螓首:

“嗯。”

别人赠予的礼物,哪怕,那人是冷酷无情的景王,我总该戴上几日,也算是种谢恩。况且,若不戴,云纱会怎么回她真正的主子呢?

她替我将青丝简单盘了一个反绾髻,插上那支金钗,又拿来菱花镜给我照着,对镜稍稍打量,还是添了几分的姿容。

那枚翠钿,犹豫了半晌,仍是命她取来,对镜贴在眉心。

虽然,赏和赠的意味不同,但,因着所赏和所赠的人不同,在我的心里,终是难以分出孰轻孰重。

梳洗停当,忽听殿外,内侍尖利的嗓音传来:

“皇后娘娘驾到。”

纵是肩上有伤,我仍下榻,跪伏在榻边,这一跪伏,伤口密密匝匝地作着疼:

“墨瞳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绯色的裙裾出现在我俯低的眼前时,我仅能将螓首俯得更低。

“平身。既身上有伤,还是躺着吧。”文哲皇后径直走到靠着轩窗的紫檀椅上端坐,吩咐一边的云纱将我扶到榻上。

我微倚榻上,仍低垂螓首。我受伤之事,看来六宫已皆知。这恐怕也是玄忆能将我安置此处最好的理由。

文哲皇后是当朝风丞相之女,自玄忆大婚后,就被立为中宫,母仪天下已有十数年,宫中也素有口碑。

而此时她的突然驾临,却让我略有心悸,毕竟,我近前看到她的那次,还是在繁逝宫走水那晚。

当晚的她,始终是比宸妃要淡然。

对于这样淡然的女子,竟在我回宫的第二日来到这未央宫,我实是不知这其中的乾坤。

“墨瞳,抬起头来。”她语音缓缓,自有着六宫之主的气势。

避,无可避。

慢慢抬起脸,迎上文哲皇后探究的目光。

她在看到这张脸上,只有瞬间的失神,不过仅是那么一瞬,随即恢复常态。

“果然很象珍妃,这也是皇上之所以对你独加青睐的原因吧。”

作者题外话:来者是善还是不善?

第九章 谁可语(2)

文哲皇后的话语没有任何的掩饰,我看得到她在说完这句话后,神态里的落寞。

“你们都下去吧。没有本宫传唤,不得擅进。”她吩咐一边侍立的宫女。

“是。”侍立在一边的宫女包括云纱俯身行礼,依次退出殿内。

殿内就剩我和她二人,紫檀椅离床榻很近,但我知道,我们之间其实一直隔得很远。

她目光一直端详着我,许久,方悠悠道:

“宫衣叠后未开箱,梦里承恩入未央。墨瞳,你可知这两句的意思?”

“皇后娘娘,奴婢才疏,实是不懂,请娘娘指教。”

“这未央宫,取长乐未央之意,长乐位东,未央为西,这里又称西宫,为西六宫之首。”她徐徐地说着这宫名的由来,我只摒息听语,“你的容貌,颇似倾霁宫的珍妃,是以,皇上才赐你这宫,虽未封以嫔位,但亦见圣恩之隆。只是,这宫名终是应了那两句诗,若握不住,便是梦。”

“皇后娘娘,奴婢愚钝。”

我不明白她为何说出这番话,话里,藏真针锋犀利。

“墨瞳,你可知,这未央梦注定你无法握住,因为,你姓墨!”文哲皇后骤然语意转冷。

我的身子稍颤了一下,虽是坐于软垫之上,仍是觉到一种道不明的惊愕,而有些什么一直困惑在思绪里的东西,此时也逐渐清晰起来。

“先朝熹宁八年六月,睿清侯弹劾丞相墨飞与四王结党营私,意欲谋反,同年七月,熹宁帝以谋逆之罪将墨氏满门诛杀,牵连十族。墨飞行刑前,曾以血盟誓:吾墨姓子孙虽存一女子,亦必覆西周!”文哲皇后稍顿一顿,继续道,“所以,自熹宁帝开始,均明令不得纳墨姓女子为妃。”

“皇后娘娘,奴婢只是一卑微的宫女,对于这些,奴婢从不曾知晓,也从不存任何非份之心。”

她沉吟了片刻,这片刻中,仿佛下定决心一样,缓缓道:

“你虽为盐商之女,可那盐商,却实是十族之外的墨姓之后。墨瞳,并不是本宫气量狭隘,容不得你。你可明白?”

“墨瞳明白。”

难道,她今日是要让我出宫?抑或是——

我不敢往下深想,毕竟她是中宫皇后,若要我的命,实是轻而易举之事。

“既是明白,这宫里你是再留不得了,本宫身为中宫之主,实不想六宫再次失和,眼见着,皇上对你又放不下心,如此下去,皇上迟早违了那条明令,帝业有损。”

“皇后娘娘可是要放墨瞳出宫?”

问出这句话,心里,怅怅地,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若放我出宫,必会妥善安排,这不是最早我所想要的吗?可以活着,不被任何人要挟。

但,景王,既知我姓墨,还安排我入宫,这其中的乾坤着实让人费解。

再则,景王真会就这么放过我吗?毕竟,虽然我出了宫,但,却也知道了他对当今皇上的二心。

而这所有一切之外,我,放得下这里吗?

文哲皇后的话打断我的思绪,她的语音很柔、很淡,可她的音色里夹带着犀冷的味道:

“若放你出宫,难保皇上还是会命人寻访于你,毕竟,你的容貌长得太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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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谁可语(3)

我从她的话语里闻到了危险的味道,此刻,玄忆应该在倾霁宫陪着珍妃,皇后倘若先斩后奏,又有何不可呢?

毕竟,后宫之主是她!

“皇后娘娘,奴婢不过容貌相似珍妃娘娘,既然珍妃娘娘如今已回到皇上身边,奴婢对于皇上而言,就不会再有任何留恋,娘娘您母仪天下,难道,就容不得区区一名奴婢吗?”

“墨瞳,不是本宫狠心。这次避暑,你救了皇上,皇上并非薄情之人,从他赐你入住这未央宫,封位分之日,实是指日可待的,而本宫不能让皇上成为天下的笑柄,所以,哪怕本宫将你赐死后,皇上废黜本宫,本宫亦不会有丝毫怨言。”

“皇后娘娘!墨姓如此,与奴婢何干?奴婢不过是盐商之女,这先朝的血咒,奴婢不知,奴婢也不会是那祸水亡朝!”

文哲皇后望着我,秀美的脸上,拂过淡淡的笑意,那种笑里,竟含着一种表情,我识得,那叫悲悯,她站起身子,走到我跟前,手轻轻地抚过我有些散乱的额发,语意温柔:

“这深宫,不是你不知道,就可以安然无事。本宫不愿皇上重蹈覆辙,一个珍妃,足矣,足矣!”

她顿了一顿,收回手,似是下定决心,戴着护甲的指尖深深扣在紫檀木椅的床栏上,吩咐:

“容与,赐酒。”

殿门甫开,文哲皇后身边的掌事宫女缓缓步入殿中,手端托盘,上面,置着一精致小巧的杯子。

纵然小巧,可里面装的,却是要人命的鸠酒!

皇后定是料定玄忆今日会相伴珍妃,才会这么急地到未央宫来赐我一死,她怕的,应该是玄忆会在赐宫之后,封我位份,只用在这之前将我除去,方去了她心头的担忧,亦成全玄忆的名声。

只是一个姓氏,就断人生死,何其荒谬!

我不服,我不甘!

我挥开容与的托盘,力度之大牵动了伤口,可,我不会喊疼,我亦不会服这鸠酒!

“皇后娘娘,皇上并未下旨贬去奴婢御前宫女之职,所以,奴婢的命,您做不得住,除非皇上亲下口谕,否则,奴婢不会喝这酒!”

托盘落地,当当有声。

酒盅坠地,脆脆有声。

在这两种声音交杂间,那无比熟悉,漾进心底,徒有心悸的男子声音在殿内响起,话语入耳,铿锵有力:

“墨瞳是朕的御前宫女,除朕之外,无人可以断其生死!也包括你——皇后!”

这一次,他对皇后的言辞间没有春风化雨般的温和。

这一次,他望着我的眼神里是如此坚定不移的柔软。

“臣妾参见皇上!”皇后仓促起身,容与也紧随在她身后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