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茹姐姐,你更该明白为什么皇上会对我这般不同,即便这是幸,对我,却莫过是劫。本是宫女的命,因眉眼与那人相似,才得几许垂怜,难道,姐姐,也认为我是借着这去赌什么,或要去攀什么吗?”

“墨瞳,哪怕你不存这个心,现下,知道这事的人,也必是这么认为,虽只有近身伺候的几名宫内侍知道,但难保不由这几人口里传到后宫诸位娘娘耳中,到那时,你拗着皇上的意,也是把自己推进是非,无人可保之境!”

“大不了就是赔上这一条命,我却不想违了心。”

“赔命?难道你父母把你送进宫来,要的就是一捧白灰出去?”

“我没有父母。”说出这句话,我的神色,竟没有一丝的闪烁。

袭茹未料得我会这么说,她摇了下头,微叹气:

“你倒真是心冷嘴冷的人。”

第七章 生死局(5)

我淡淡一笑,眸华流转间,缓缓道:

“在这,再暖的心,都会逐渐变冷变硬。”

我并不忌讳于她,亦不怕她搬弄是非。

这宫内,需要时刻堤防的人有很多,但,袭茹,她会是个例外。

“只怕不仅寒了自己,也累了别人。”袭茹轻声道,“早些歇息,明日选秀的值我会安排其他人去。这泰然殿,你即进了来,怎么出去,全在你自己一念之间。”

“劳烦姐姐。”

她起身,缓缓往殿外行去,一边早有医女进得殿来,替我的额上的新伤上完药后,守在明黄的帘帐外。

果是怕再寻短见。

我微微笑着望向包扎完好的手腕,她们不会知道,我真的很爱惜自己的命。

景王,我是卑贱的宫女,但,我的命并不卑贱。

他伤我的手,伤我的心,所为的,就是让这‘卑贱’的人正视自己,去替他完成所谓的盟约。

那,我不会让他失望。

我把身子蜷缩进温暖的锦被中,才要阖眼,突听,殿里起了脚步声,我掀起榻边明黄的帐幔瞧出去时,却是小德子。

“时辰差不多了,你去把煎好的药端上来。”他把那医女支开,然后,一脸谄笑的走至我身边,问:

“姑娘可好些了?”

“德公公以为呢?”

“必是无碍。我给姑娘端了些血燕来,趁热,赶紧用了吧。”

他手中端着一碗洁白的乳汁似的盅,里面是晶莹红润,薄处,略带点黄红的血燕,丝缕地盘在那边,没来由,让我颦了眉。

血燕的腥气即便用乳汁做掩,还是让我无法下咽。我推了手,道:

“有劳德公公,我受不起这血燕盅。”

“这是景王特意吩咐让我准备的,姑娘才失了血,若不加以调补,身子怎会大安?”

他?

若不是他,我又何必陷进这生死局中,再无可避呢?

我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我身份卑微,若用这等大补,反倒承不住,不如德公公代劳,也好回了景王的交代。”

“姑娘,眼见着就是大富大贵之人,又怎会卑微呢?”他笑得愈发让人有些心悚,端着盘子凑近我,“皇上已有几日未曾翻牌,姑娘又被皇上亲自抱回泰然殿,成为主子之日必定指日可待。”

“是景王让你这么来与我说的?”

“这——”小德子眼睛骨碌碌一转,压低声音道,“姑娘是明白人,景王费尽心思,要的,不就是姑娘出人投地吗?”

“我自会记得景王的嘱托,德公公,若无事,你也早点歇着吧。”

“姑娘明白就好。皇上明日选完秀后,就会增加新的小主入宫,姑娘,可得珍惜啊。”小德子收了笑意,端起血燕粥,慢慢躬身退下。

珍惜?我该珍惜的是什么呢?

到头,或许,亦不过是那镜中花,水中月,徒付了卿卿年华,仍盼不到自己所想要的。

其实,我素是不喜这小德子,纵然他也是替景王办事,可,他每每讨好,我总会有几分心神不宁,想来,我实是受不住别人的好。

慢慢依在软垫之上,这一季的春,终是要过了吧。

不知觉,竟又到了莺愁蝶倦的晚芳时,隔了年期,也隔了旧时的心……

第八章 惑君颜(1)

殿内拢了苏合香,睡意渐起,那名医女倒也不进殿来伺候着。

我睡在绵软的榻上,仿佛又回到南越的后宫,唯一不同的是,我可以睡得很安稳,不必为了明日忧心忡忡,更不必为了被弃耿耿于怀。

拢紧锦被,朦胧间,颈部一凉,似乎有人掀开锦被,突然揽住我的身子。

我素来睡得很浅,立刻被惊醒,浑身僵硬得才要转身,颈后传来他低低的声音:

“别动。”

这一声把我的睡意顷刻惊散,僵硬的身子稍稍一颤:

“皇上——”

他身上有微醺的酒香,该是宫中御酿——梅花酿,此酒是取了冬日的梅蕊并瓣上雪露,按着制曲、渍料、蒸煮一系列工序成酒后,再用玉瓷坛盛了埋于地下,待过五年,方可取用,故性温,且养颜,为御用之酒。

即便如此,自我当值来,却从未见他饮过酒。

这一次,是为了我的不驯吗?还是源于其他呢?

不管因为什么,现在的处境,让我没有心力去思考这个疑问。

他的手臂份外灼热,却只揽着我,并无逾矩的动作。

“你不用呼吸吗?”

他淡淡问出这句话,我才发现,摒住呼吸已有许久,忙深吁出一口气,赫然觉得因着这口深吁,身子反贴紧了他。

脸上的红晕如他的手臂一样的灼烫,我强定心神,道:

“皇上,您这般,于礼不合!”

“朕告诉过你,普天之下,没有朕要不得的人。”

“得到人,却并非心。”

定是因为刚刚摒息时间过长,导致头脑发晕,所以我才会昏了似的说出这句话。

“朕不需要任何人的心!”

他更紧的钳住我,似乎要把我揉进他的怀里,他的怀抱很温暖,可,我的心,丝毫感觉不到这份温暖。

“别动,朕要安置了。”

他的手移滑到我不盈一握的纤腰,隔着薄薄的中衣,他掌心的温度,一分一分愠贴于我的肌肤之上。

然后,他渐渐入睡,均匀的呼吸声传进我耳中,我更加不敢擅动。

不知道怎样熬到了卯时,只知道,顺公公在帐帘外启禀的声音时,是带着一丝异样的:

“万岁爷,该起了。”

“嗯。”他仍旧淡淡地应了一声,原来早已醒来。

我惟有装睡,身子纹丝不动,他揽住我腰际的手却并不松开。

顺公公竟也知晓他宿在偏殿,那么,昨晚的事,必会当成我有意媚主,抑或是帝王临时起意,临幸一名宫女?

“进。”玄忆复拥住我半晌,陡然手臂松开,我觉到可以真正吁出一口气,已听得宫女内侍鱼贯进入。

他将薄被盖住我的身子,起身下榻。

即便他离开锦衾,可,那里的余温,却仍是让我觉到暖意未曾消散。

或许,他不过是汲求温暖,和我一样,被寒冷冻心的人。

但,我没有任何的温度可以温暖他,温暖我自己。

可,我终是太天真,他亲自抱我进泰然殿开始,就注定,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终将墨瞳这个名字,这个人,刻进他的生命里。

第八章 惑君颜(2)

“皇上,那墨姑娘留还是不留?”顺公公的声音里,还是带着异样,或许,这样的事,让伺候三代帝王的他都没有办法启齿。

除皇后,三妃之外,其余嫔妃侍寝于承欢殿,子时必须离开,而我,以宫女之身,竟伴驾到了卯时,纵然不是承欢殿,但,泰然殿也隶属昭阳宫,是以,顺公公亦无法揣测圣意。

玄忆虽是少年天子,但却一统三国,这分君威,使得他昨晚的出格之举,连顺公公都不敢去违,或许,也是怕应了之前那句狠话吧。

“不留。”

玄忆淡淡说出这两个字,我听得有人细碎的脚步声向我靠近,浑身又开始僵硬起来,却听得玄忆喝止:

“福如,谁准你过来的?”

“皇上,您不是说不留吗?”

“不必记档而已!”

“是,皇上!”福如的声音里更带着诧异。

御前当值时,袭茹曾和我提过这‘不留’二字的含义,一是不用记档,二是需敬事房总管太监在嫔妃腰股之间某处穴位,微微揉之,则龙精尽流出矣。

顺公公却似松了一口气般,立刻唤宫女内侍:

“都杵在那干啥事呢,还不赶紧伺候万岁爷更衣!误了早朝,你们担当得起吗?”

我的心,也在瞬间松了一口气。

这对于现在的我,该是最好的吧。

我听到宫女伺候玄忆更衣漱洗的声音,一边是顺公公叠叠不休地禀着今日的安排,因涉及到选秀,故玄忆在巳时就必须御驾亲临朱雀台。

随御驾选秀的,仅有皇后和淑妃二人。

顺公公将整个流程全部述说了一遍,玄忆却是一句话未应,只在末了,淡淡道:

“上朝。”

“是,万岁爷!”顺公公顿了一顿,还是问道,“那墨姑娘,奴才是否送回她屋子?”

“不,仍在这。”

“这——万岁爷,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休拿着规矩来和朕说,朕是周朝开朝天子,之前那些旧规矩也是时候整改了。”

“万岁爷,您别气,奴才遵旨就是了。”

“没有朕的吩咐,除了医女,任何人不得进泰然殿。”

“是。”

他是要把我囚在这殿中吗?

她,被他废于冷宫,眉眼与她相似的我,被他囚于这偏殿。

我仍侧身向内,佯做熟睡状。

直到听得众人簇拥着他上御辇而去,我才回过身来,空落的殿内,仅余一名医女守在帘幔处,见我起身,忙上得前来,道:

“姑娘,可是要起了?”

我摇摇头,身子僵硬了一晚,此刻倒是酸疼得紧,她见我这副神态,噗哧一笑,道:

“姑娘想必是乏累了,不如我替姑娘松松经络如何?”

我忙摆手,医女眼中的笑意,瞧进眼里,我自是知道什么意味,一张脸顿时羞红起来,这副样子,任谁都会以为我和皇上昨晚有些什么。

我慌慌张张起身,布履才穿,脚底一个踉跄,她扶住我,我侧弯了身子,无意识地一回首,那明黄色的锦褥上,赫然是一滩早已干涸转成紫黑色的血迹。

第八章 惑君颜(3)

那医女想是也已看到,证实了她的猜想,顿时更为殷勤。

而我的眼神掠过手腕,那里,赫然有些许的黑红色渗出,却已凝结,想是昨晚,不慎又触到伤口才导致裂开。

景王,他真的很狠。

那铺上的干涸的血迹,也全然是阴差阳错让昨晚玄忆的‘临幸’更有了‘真实’的意味。

“皇上吩咐,让我伺候姑娘沐浴。”

“嗯。”我淡淡应下一声,望了眼轩窗外,还是黑幕笼着,微微地,有一丝星星点点的白光在如墨的穹空中廓了一圈银边,那层银边若隐若现地,仿佛心内的某处,也愈渐地不清晰。

这泰然殿,分前后两进,前进是一间避暑的纳凉殿,后进,绕过碧意幽幽的竹林,映入眼帘的,是一处深隧的岩洞。

镐京本是温泉之乡,自然,最好的泉眼处,尽在昭阳宫内,是以,宫中另辟有三处温泉池。

岩洞内,别有洞天。

医女带着我往右边走去,一块石碑上,龙飞凤舞的提着三字:‘沐恩池’。

这也是我第一次迈进这温泉池,南越,是没有温泉的。

“姑娘,这可是二品以上侍寝后的娘娘方可有的赏赐,我看,姑娘的好事也快近了呢。”

那医女叠叠不休地开始在我耳边说着,并伺候我褪去衣裙。

我唇边嚼笑,却不去应她的声,她若无趣,也必然不会一个人继续自言自语。

绿纱薄雾,弥漫着馨香袅袅,我褪去布履,赤足,走在上好白玉铺就的地面,一步一步,脚底触到的,皆是冷冽的寒意。

走下玉石台阶,那里,一汪碧水清澈见底,底部,汩汩地冒着些许的气泡,衬着冉冉的蒸气徐升,凤形的泉眼处潺潺泄下泉水,我垂下手臂,雪白的中衣任医女徐徐褪下。

“姑娘,小心!你的手腕,是不能触到水的。”她见我把整个身子埋进水中,立刻提醒道。

她把我受伤的手腕放在一边的玉石阶上,我看着润泽的水珠从手臂处一滴一滴地溅落,终在池上漾起小圈的涟漪后,再觅不到痕迹。

“还是碰了些许水,我去替姑娘拿些伤药,重新包扎。”她说着,站起身来,“姑娘,稍候。”

我颔首,示意她可暂时离去。

倚在雕成牡丹花纹的池边,那汩汩喷涌出的温泉水使得脚微微的发麻,但,水面仍是平静的。

一如这深宫险恶,永是在不为人知的暗处。

表面,仍是太平盛世,锦繁金鎏。

乌黑的青丝掩住臂端那一颗鲜红的朱砂。

昨晚之事,任谁都会以为玄忆临幸了我。

而他晦暗不明的言辞,举止,我却是不愿去多想。

今日,是周朝第一次的选秀,今日过后,便会有五名秀女成为小主,进入这禁宫内。

既然景王并不会纳澹台姮为王妃,以她的姿容,和周朝安抚归降之臣这两点,她脱颖而出,并不算难事。

那么,我终将和她,在这周朝的后宫再次相见吧?

我的手抚上这张脸,眉心愈颦。

欺君之罪,罪当诛杀。

或许,我是该为自己谋算,即便不爱玄忆,又如何?

只要,能争到一分的宠,能活下去,不才是我进宫的目的?

否则,早该在亡国破城那日自尽,也算是全洁。

想至‘全洁’二字,我不禁嗤笑了一下,青阳慎远,他不配我守这‘全洁’。

第八章 惑君颜(4)

心年百转,又将之前的臆想全盘否定。

能争到宠,纵代表,会活得更好,可这样的活,永是建在勾心斗角的基础之上。

活着,亦是种累。

微颦眉间,一双柔滑的手轻轻抚上我的肩,我以为是医女回来,略转螓首,却是袭茹。

“从见到你真实的容貌那天开始,我就知道,你一定不简单,只是,我没有想到,你的复杂远远超过我彼时的揣测。”

她的手心并不温暖,即便是暖意盎然的泉池内,我仍能感到那手心的点点寒意,迫进我的肌肤。

“袭茹姐姐?”

“墨瞳,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如今,你已成功挑起皇上和摄政王第一次的不和!”

“呃?”

“在我面前,你也要装成如此单纯的样子吗?”

“我没有装!”

我确实不知,她口中的不和是指什么,莫非——

恍然间,脑海顿时清明。

“昨日摄政王方提出要纳你为王妃,皇上昨晚却临幸了你,这难道是巧合吗?从你出现在皇上身边,从皇上晋你为御前宫女开始,我就知道,你一定另有所图!除了今日,你没有加封为小主,我略感惊奇之外,其余,都几乎和我揣测的一模一样!”

她的手轻轻移到我的颈边,我浑身起了细细的疙瘩,她觉察到我的反映,语音转冷:

“这是皇上第一次迕逆摄政王,却是因为你。墨瞳,倘若你要做的,是对皇上不利的事,我现在就会结束你的性命!”

她的手擒住我的颈部,但,并不用力。

我不喜欢被人威胁的感觉,一点也不。

“如果你把我杀了,恐怕,一并夺去的,就是皇上的命。你比我更清楚,那人,他永不可得,惟有我,才是那人最完美接近的替身。难道,你认为,皇上会舍得把一个可以带他走出阴影的替身赐于摄政王吗?”

我觉到颈部的力渐渐大了几许,却同时清晰地看到,她的身后,站着一个身影,随着波纹潋滟清晰地映在水中。

而,袭茹那个角度,是看不到的。

那个身影,该是男子,能进入这温泉的男子,亦该只有一人。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接近皇上,到底是什么目的?”

袭茹其实真是不错的一名宫女,不骄不纵。

可,人不错又如何?钻了牛角尖,注定,都要付出代价。

“我喜欢他。”

我平静地说出这句话,静到,仿佛连我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到,‘他’,这个他是谁,只有我清楚。

所以,在说出这句话时,我的眸底,也静到没有一丝的波澜。

袭茹的手松了一松,我听到,那人,终于缓缓启唇:

“袭茹,朕说过,这里,只准许医女伺候,你连朕的话,都要违背吗?”

袭茹的手僵了一僵,缓缓松开。

“皇上,奴婢不想您再一次——”

“朕自有分寸,你伺候朕这么多年,朕可是那忘记分寸的君王?”

“不,皇上是圣明之君!”

“既如此,还不退下。”

“奴婢遵命!”她的手松开我的颈部,无意间拂过我的青丝,玉白晶莹的臂上,那一颗红艳夺目的朱砂定映入她的眼底。

她的手似微微滞一下,但旋即还是躬身退了下去。

我手腕上的伤痕,在玉阶石上搁了这一会,有些许发白,耳听得,有细碎小步进来,该是那名医女。

取药实不需这么多时间,该是先前袭茹吩咐她不得进来。

“参见皇上。”医女看到玄忆,声音怯懦。

第九章 意微婉(1)

玄忆甫启唇,语音冷泠:

“这般磨蹭,你是怎么当的差?”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对宫人他的话语中带了斥责的愠意。

“皇上,奴婢取了药回来,袭茹姑娘让奴婢稍晚点再进。”医女扑通跪在玉石地上,声音里带了惧怕的颤抖。

“把药搁着,下去!”他仍是不悦。

“是,是,奴婢遵旨!”她忙不竭地把药搁于一边的玉石案上,脚步零乱地退了出去。

我的手腕随即被他的手轻轻执过,我反射性地象后一缩,因尤带着水雾蒸气的滑腻,他握不住,倒是让我挣了,我把身子埋进温泉里,连同那手一起,道:

“已结了口子,不碍事。”

昨晚本是裂开过,此刻伤口被温泉一泡,热热的蒸气立即就让虚结的那层疤复裂开,一丝极浓的腥红鲜血从手腕内侧蜿蜒溢出,触到水,便逐渐转淡,但,旋即有更多浓郁的血色湮出。

“你用死来逼朕,目的既已达到,难道,此时,反要寻死不成?”他用力将我的手腕从水里捞出,力度之大,让我轻轻吟了一声。

我颦了眉,他继续道:

“血遇温水,则会加速流动,这道理,还要朕说与你知?”

“奴婢实是不知道……”我的声音愈低,手腕倒疼得密密匝匝的。

我的心思他其实都晓得,却随着我的目的,他并不予以揭穿,反是成全。

对于这样的他,我难道,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感动?

哪怕,他对我如此,完全是因为这张脸。

念及此,眉心愈深地颦起,颦眉间,他手上使的力渐渐轻柔下来,取过绵软的白巾替我拭干水渍,再用瓷瓶中的药均匀地洒在创面上,最后,才用绷带细细包扎完好。

“谢谢……”我嗫嚅着,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玄忆的手突然揽住我*在外的肩膀,我来不及反映间,他已把我从水里捞起。

“啊——”身子离开温泉时的凉意骤然袭来,更多的,是震惊!

他的唇边,浮起一抹哂笑,宛如初见时那般:

“再泡下去,对你的身体没有任何益处。”

“我……我……自己会起来……”

情急中,我又忘记自称‘奴婢’,他却丝毫未曾见怪,只抱着我,向岩洞外行去。

他宽大的袍袖掩于身,又是近夏时分,所以即便未着丝缕,依然是不冷的。

可,这时的窘迫,是无关乎冷的意味。

“放我下来……这样……这样怎么可以出去……”我第一次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该说什么,赤身*地被一个男子抱着,还要走到相连前进和后进的庭院中。

“你的口齿伶俐哪去了?”他的哂笑愈深,我除了将身子尽量贴紧他之外,别无选择。

他的怀里,有好闻的香味,这种香味,竟在某一刻,让我羞怯的心,稍稍有了些许的安静。

“看来只有这时,你才不至于那么疏离朕。”

他的话语悠悠从耳边传来时,我几乎钻进他怀里的脸蓦地抬起,他的眸华没有丝毫投注在我的身上,依然气定神闲地向前走去。

步入殿内,他放我至榻上,我慌乱地滚进锦被中,将自己的身体密密实实地掩好,方才看向他。

他把早置于衣架栏上的崭新衫裙递于我:

“换上!”

我不解地望着他,不明就里。

“今日朕选秀,你,陪朕同去。”

第九章 意微婉(2)

“奴婢的手不方便。”

“朕没要你端置着如意的盘子。”他捏起我的下颔:,“若不速换这裙装,朕考虑陪你继续耗在这泰然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