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说的,该就是此时的我。

我断断没有想到,他会恩准,更隐隐有丝不暗席卷而来,他所说的会妥善替我安排的意思,难道是——

我不能问,他是君,我是奴,我什么都不能问,我只能带着疑问退下。

此时,顺公公疾疾从殿外小跑而入,气势惴急,俨然发生了什么大事。

“万岁爷,景王妃两个时辰前自尽于王府!”

我的脚步再挪不开,震惊地回首,他的眼底,没有丝毫波澜,竟分明湮出一丝笑意。

“秦御史如何?”

“御史大人已至景王府。”

“嗯。”

“万岁爷,景王妃自尽是在您要赐侧妃于景王之后,此事难免不会让别有用心之人引着御史大人往这方面想。”

顺公公并不忌讳我尚未离开,说出这句话。

我顿时明了,顺公公心中所急的,并不仅为了区区一王妃的生死。

“是吗?”他的唇边都勾起了一抹哂笑,“嫁于景王五年内不曾有所出,又用自己的命去阻夫君纳妾,这本就违背了太祖皇后颁下的女诫,朕倒要看看秦御史,如何谏言。”

“万岁爷,话虽如此,但,毕竟是您下的口谕,让景王在选秀前一日给您一个答复。眼下,青矜宫那边,怕已是知晓,皇上您看?”

“替朕传旨,准秦昭仪出宫代朕悼念景王妃。”

“奴才遵旨。”

“至于景王,替朕另传口谕于他,节哀,保重——他的母妃还倚赖他的照拂。”

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说出这句话时,我骤然会有一丝严寒从手心蔓延到心口,仓促匆忙地走出殿外。

第六章 若相惜(3)

当晚,嬴玄忆没有翻牌子,而是一直在御书房批阅奏折。

我未卸值,只能随侍一旁,安静地替他研墨。

纵发生那件事,他批得仍十分专注,直到,殿外,传来内侍的通传:

“景王求见!”

他搁下紫毫,淡淡一笑,道:

“宣。”

紫毫笔尖犹有朱砂红墨,一点点的蕴积于毫尖,不过须臾,随着景王步入殿内,轻轻颤了一颤,终是滴在墨池中,泛起一道轻弧。

“微臣参见皇上。”景王一袭玄衣,他的声音在玄色的映衬下,也显得份外落寞。

“平身。”

“皇上,微臣今晚面圣,实是恳请皇上,容微臣暂免朝一月,以便能陪王妃的灵枢回济明家乡。”

“皇弟果然是重情之人。”

“微臣枉负圣恩,日前皇上让微臣思考之事,恕微臣断难从命。”

“皇弟,如今王妃虽殁了,你为周朝唯一的近支王爷,理应续娶,方为皇族根本,也好慰你母妃在宫中的孤寂。”

“皇上,恕微臣斗胆,摄政王迄今未纳王妃,如此,方能全心助皇上一统山河,是以,微臣愿效仿摄政王,再无心于儿女情事。”

“难道皇弟以为,可媲及朕的王父?”

嬴玄忆,第一次让我觉得,有着拒人千里的冷漠,竟是他对景王所说的话。

他们毕竟是先帝留下的唯一骨血,为什么,彼此之间的关系,却是如此的微妙呢?

“皇上恕罪,微臣不敢妄念可以企及摄政王对周朝的建树,仅求效仿,如此而已。”

“你不敢最好,若你敢,朕也明确地告诉你,周朝,只会有一位摄政王,而他,就是朕的王父!”

“是,微臣谨记。”

看着,平素显赫,倨傲的景王,在玄忆的句句厉言下,身子俯得更低,我的心,忽然,就有些没有办法做到平静。

“身为景王,你该谨记的,还有天子之命莫敢相违。这点,似乎,从朕登基以来,你就屡屡有所僭越。朕念你是朕唯一的皇弟,才不与你计较,但,倘若你在选妃这件事上,再不遵上谕——”顿了一顿,玄忆眸光如炬,凝住俯低身的景王,“休怪朕不念手足亲情。”

“皇上!请莫逼微臣。”

“逼?朕今日所为,比之当日,实是当不起这一个逼字。”他从案后缓缓走至景王面前,一手虚扶,使景王直起身子,与他平视,“好,想必你是嫌弃澹台姮为降臣之女,那么,朕再给你一个选择,朕以天子之尊,命你纳——她为侧妃!”他的袍袖一挥,手竟是直指向我。

我大惊。

研着墨的手,随着他这一句话,一软,墨池中的朱砂红染上白玉无暇的手边,宛如,那片片飘零于风中的桃花,美艳,带着一抹凄绝。

“她——”景王的语音冷冽,我知道,他看向我的眼神更为寒冷。

我不过是他的棋子,他又怎会让一枚失去价值的棋子做他的侧妃。

是,倘若玄忆不要我,我对景王而言,就不再有任何价值。

他对我的关怀驻留,不过,是为了让这枚棋子更好的完成他的正和博弈,此刻,却因玄忆的一句话,转瞬变成了负和博弈。

这是他所不希望看到的,更让他觉得是种侮辱吧。

“皇上!”我的声音不受自己控制地从口中迸出,更带着一份难以言喻的悲凉,只有我知道,这份悲凉是因为什么。

但,落进玄忆的耳中,不过是别样的意味。

第六章 若相惜(4)

我将脸俯低,似乎这样,就能逃避眼前即将发生的不堪,可,景王的声音,继续响起时,带着不屑的味道。

“若皇上执意要微臣续娶,恳请皇上恩准微臣择娶名门之女。”

“几日前,皇弟方对朕说许过王妃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原来,当得起此誓言的女子,却需是名门之女四字。”玄忆的话里不无哂意。

“周朝宗亲联姻,最重要的是门当户对,而,这一生一世一双人,也仅代表微臣只愿娶一位王妃。是以,微臣恳请皇上恩准微臣在六个月之后,迎娶太尉之女林愔为王妃。”

“皇弟是认为朕的御前宫女辱没了你的身份。”玄忆骤然回身,执过我的手,语音转对我,“抬起头来。”

我怔怔地抬起脸,苍白的神色,正对上景王的冷若冰霜的视线。

他看着我,更象是看着一个低等卑贱的奴才,那样的眼神,剐得我的眼底,刺痛生生。

“微臣不敢,仅是微臣无意娶侧妃罢了。”

“是吗?”玄忆冷冷地掷出这句话,景王却依然容色不变,“你可知道,她虽是朕的御前宫女,但,连王父都想要纳她为王妃,既然,皇弟推托,那朕惟有把她转赐于王父。”他一气说完,握住我的手却愈紧,“可惜,你终是不领朕的恩情。”

我没有去辨别玄忆最后那句话的双重含义,仅为着,前一句话,莫名惊战。

摄政王要纳我为妃?!

我的手不自禁地瑟瑟发抖,皆传至玄忆紧握的手心。

而他,置若罔闻,手上的力道也未加一分。

他,应该早已看破景王的用心。

他和景王的较量,远不是我一介女子所能揣测的。

而我,不过是他们之间随时可以舍弃的。

不过,还应了那个“弃”字。

“摄政王竭力扶佐三代帝王,迄今未纳王妃,微臣怎可夺摄政王之所爱,惟有辜负圣恩,请皇上恕罪!”

景王一捋袍角,跪于地,低俯着脸,让我没有办法看清他的神色。

不过,即便看清又如何,他的神色,永远与他心中所想,是背道而驰的。

那是任何女子,都无法猜透的深邃,除非,那女子,是他所爱之人吧。

我的手不再瑟瑟发抖,转瞬变得僵硬。

嫁与谁,对我而言,没有多少不同。

从来,我的命,都不是由自己做主。

就象是一件的物品,纵然再精致,都任人转来送往。

转送间,我的真心,却早已遗失。

即便还有尚存的真心,也被他人所弃。

所以,人无心,一如,物品无心,才是最好的。

“皇弟如此大义,实是出朕所料。好!朕就准你扶灵归乡,六个月后,朕亲自为你主持大婚。”

“微臣叩谢圣恩,吾皇万岁万万岁!”他跪拜,随后,毅然转身,没有丝毫的留恋。

我看着景王的身影消逝在一层一层明黄色的帐幔后,刹那间,旦觉那抹明黄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让我有窒息的感觉。

“王父虽年界不惑,但,迄今未有所娶,既然他已向朕讨要你,朕把你赐给他,也算成全你想离宫的愿望,亦不必在宫外无所倚靠。”

我想离宫的愿望?

我嚼着这七个字,是,自从两年前开始,离宫,恢复自由,对我而言,难道不是最大的祈愿吗?

我想笑着谢恩,可甫启唇,声音,连自己都听不到。

我凝着玄忆,他的脸在烛烟的照拂下,温润如玉,绝色生姿。

但,我笑不出来,所有的表情随着我的手一并僵硬。

第七章 生死局(1)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卸值,回到屋中,只知道,方进屋,就惊觉屋内有一人,不是云纱,正是景王。

云纱不在屋中,而他为什么在屋里,我已倦怠去想。

我神色漠然地走到梳妆镜前,将自己髻上的珍珠一颗一颗取下。

珍珠于指尖闪烁,尤如眼泪一般,曳曳生辉。

可,我没有眼泪。

眼泪对我,其实一直是奢侈。

除了,那次别有用心在玄忆面前流下泪来,我只在母亲死时流过一次泪。

时间隔得太久,我都快忘记真心流泪是什么滋味了。

但,现在,看着这些珍珠,我知道,那种滋味,是带着凛冽的。

指尖咻地被珍珠后的插针戳到,对,不光凛冽,还有疼痛。

不过,这种疼痛远抵不上那个男子启唇所说的话,带予我的疼痛。

“你不必费劲让皇上做任何决定来得到你想要的,做为一枚棋子,只有听从主人的吩咐,才能活得更好。否则,死局之时,也是弃棋之刻。

我的手紧紧地握起,这样,我方能镇静心神,但,握得紧了,那插针便真的戳进指腹,十指连心,虽疼,可,我不会喊一声疼。

“王爷,奴婢看来是对您没有任何用处了,还请您另辟棋局吧。”

缓缓说出这句话,如我所料地,他走近我,铜镜中,映出他的身影,但,他的脸,却开始模糊。

“你的容貌,他是不会舍得放弃的,除非是你自己不愿意待在他的身边。”

“是吗?可惜,事实就是,当他看到这张脸时,他选择把奴婢赐给任何一个王爷。您的棋,还是差了他一步。”

“不会!”他突然笑了起来,那种笑,带着一种诡异,更多的,是让人战兢的邪气。

“如果你死,他会反悔今天做的这个决定。”他骤然扮回我的身子,修长的手指已遏住我的颈部。

空气,一分一分,被他手指的力度所挤出,生命,似乎,也一点一滴的在远离,而我,没有任何反抗,只是这样望着他。

我所最在意的,不正是我的命吗?

为什么,我竟不反抗呢?

是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这么近地看着他,他才能这样,眼中仅有我吗?

我在他的眸底,看到自己的美貌逐渐被苍白所掩盖,那种苍白,代表着生命的逐次流失。

我的唇边,绽出比蔷薇更妩媚的笑意。

这抹笑,包含的意味,却仅是凄婉。

这份笑落进他的眼眸深处时,他的眼底,骤然,浮过一丝的柔软,我凝住他的眼睛,没有错过这丝柔软的稍纵即逝。

当他的眼神复变得坚硬时,蓦地,他俯低身,狠狠地吻住我的同样苍白的唇。

脑海一片空茫。

他灼热地掠夺过我的唇,包括我的思绪,一并在他的掠夺中沉沦。

我的手推搡着他,可,仿佛所有的力气,在触到他的衣襟时均化为虚无。

他刚刚说过,倘若我死,玄忆就会后悔把我赐给摄政王。

所以,这个吻,是带着决别的意味,那种席卷我四周的气息,也是属于死亡的气息吧。

但,我却在这个吻中沉沦。

这是我第一次被人吻,原来,吻不是甜蜜如想象。

更多,是让我品到莫奈何的辛酸。

以及,逐渐的窒息。

他想,用这个吻来结束我的生命吗?

第七章 生死局(2)

终于,他离开我的唇,也松开钳制我的手,稍稍喘过一口气,他的手却移到我的颈后,扬起,重重击在我的后颈处,我的意识失去前,听到他冷冷地道:

“你不过是一名卑贱的宫女,竟妄想成为本王的侧妃……身为本王的棋子,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若败,便是真的死!”

原来,不过是枚棋子,机会?

所谓的机会又是什么呢?

陷入黑暗之前,我仅能苦涩的一笑。

再次醒来,是被手腕的厉痛催醒,我低低吟出声,身子才移动一下,骤然看到,四周的明黄的帐帏,让我有丝惊愕,而,袭茹柔柔的声音进入耳帘时,更让我觉到一丝的彷徨。

“你醒了?怎地就寻这短见?如若不是云纱回屋,这命,怕就没了。”

我的视线移到手腕上,那里,包了一层不算薄的白色纱布。

袭茹见我不语,遂低叹道:

“墨瞳,你是个聪明人,平日虽沉默寡言,我看得出,你的心气甚高,但,我们既是做了奴才,这心气也就要放下,倘为了攀高枝拼掉这命,亦是不值的。”

听她的言辞,应是不知道玄忆将我指给摄政王之事,倒象是我为了玄忆而自尽。

这里并非是我的屋子,倒象是昭阳宫的泰安殿。

泰然殿本是夏日皇上才会移住的纳凉殿,今日,我置身于此,想来,景王的这招,果是见效的——

我手上的伤,必然是景王所赐。

竟用我的生死去做这一赌。

心下思转,顿时清明。

景王,原来,你的棋子,又何止是我一人?

“袭茹姐姐,不必劝我,我自己知道在做什么。”

“你知道在做什么,还寻了短见!若是如此,直接告于朕,朕赐你一死即可!”

冰冷的言语传来,随之是袭茹略略惊惶的声音:

“参见皇上!”

“退下。”

“是,皇上。”袭茹缓缓起身,目光深远地望了我一眼,我仍是淡淡的。

嬴玄忆行至我面前,尚穿着明黄的朝服,该是下朝后直接来此。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我,语意里,不复素日待下人的温文尔雅:

“你竟以死来拒绝嫁与王父,如若朕早先颁下这旨,倒叫天下人笑话!”

他从袖袍中取出一张纸,冷冷掷于我面前。

上面,是娟秀的楷体小字,正是我的笔迹,但我看得出,这所谓的相似的笔迹不过是人刻意的模仿。

因为,我不曾写过这纸上的内容。

‘去去复去去,凄恻门前路。行行重行行,辗转犹含情。悲哉两决绝,从此终天别。别鹤空徘徊,谁念鸣声哀!’

纵不是我所写,但,此时,我只能让他继续以为是我所写。

既然,景王用这种方式逼我,既然,我只是一枚棋子。

那么,这场生死局,我的命,将操纵在我自己的手里。

“皇上,奴婢是想出宫,但奴婢不愿意嫁于摄政王,哪怕他威仪天下,奴婢宁死亦不愿嫁。”

他冷冷一笑,道:

“王父从未纳过王妃,那日却开口向朕讨你为妃。你即不愿为王妃,又不愿为后妃,难道,朕放你这样孑然出宫,才是你所要,抑或,你本来,就事事皆做不得自己的主?”

他后一句话,明显带着试探的意味。

“皇上,您容奴婢这命,又将奴婢安置在这偏殿,吩咐人守着奴婢,无非是怕奴婢再自尽,因为,您看着奴婢,会想到那一人,所以,出于对她的怜惜,让您见不得奴婢死,对吗?”

第七章 生死局(3)

“奴婢虽然只是一名宫女,但奴婢也有自己的心。奴婢的心,没有办法接受,所以,奴婢惟有一死!”

“心……”玄忆低声沉吟这个字,稍许,才继续道,“到底什么才是你所要的?”他的语意渐柔,手,轻轻地抚过我因失血惨淡的容颜上,“你明知道,朕不会容许你死。”

他是问我,还是问她呢?

应该是问她吧。

“奴婢不知道。奴婢只知道,请皇上不要替奴婢指婚。”我低下螓首,手无措地搅弄着被裘的一角,手腕却暗暗用力,觉到一丝厉痛时,我知道,伤口崩裂了。

血极快地濡湿白色的绷带,他迅疾地抓住我的手腕,但力度却是极柔的。

“传太医!”

既然是生死局,我只能这么赌。

“皇上,您就放奴婢去吧。奴婢那晚,在禁宫初见你,是被您的箫音吸引,才会想起吟唱那首曲子,但,若让奴婢再选择一次,奴婢宁愿,那晚,遇到的,不是您,这样,奴婢才能随遇而安地继续活着,可——”我没有继续说下去,话语里含了哽咽,但,眸底,却没有泪。

我努力想让自己湮起一丝的雾气,赫然发现,心,自景王那吻开始,就被冰冻起来,没有办法流出一滴的泪。

所以,这场戏我演的并不算完美,不过,只要他有一丝的触动,就够了。

我不知道,此刻,我为的是活命,还是其他的原因。

我的心,渐渐让我没有办法辨析真实的想法。

他没有说一句话,但我心里明白,这场死局,终于回旋转开,尘埃落定,盘为生局。

眼前的这个男子,虽然温文尔雅,可,毕竟是周朝的帝,也是万民景仰的天。

如果不是倚仗这张脸,我想,我根本不会让他动容,结果,必然是死。

而景王也正是算到这点,才用我的命来逼他继续下这场局。

他们的较量,隐隐让我寒心。

但,我不会永远是个替身,即便如今身份卑微,甚至真实身份一旦被揭穿,我的下场,或许连他都保不住。

可,我相信,我一定会让今后自己的命运完全由自己做主。

而不象今日这样,被人用命去赌这一场博弈。

当太医进入内殿时,他才松开执住我的手。

“传医女包扎。”

太医显然对他的吩咐并不惊讶,身后早有一名医女上得前来,替我揭开绷带,太医仔细瞧了伤口,另从药箱内取药,由医女敷上,并重新包扎。

宫中,只有主子因男女有别,才会有医女进行代为包扎。

若只是宫女,则有专门的太医进行诊治,断断是用不到医女的。

他们显然更加疑惑于我的身份,因为,泰安殿虽是偏殿,却毕竟是昭阳宫的偏殿。

娘娘主子若得幸蒙圣恩,也仅会被送往承欢殿。

所以,我的出现,让太医疑惑,但做为奴才,他的脸上必定要做到纹丝不惊。

而,玄忆将我拘于此,难道,仅仅是怕我再自尽吗?

这个问题,我不想探究真实的答案。

我仅知道,有些事,随着景王说出那句话,在我腕下割下那一刀时,就变了。

手腕渐渐麻木,随着包扎完毕,太医和医女退出殿外,终于,又剩下我和玄忆二人。

他一直没有离开,仅站在一旁,带着漠然望着我。

我抬起眼眸,对上他的。

第七章 生死局(4)

他凝着我,眉心不再蹙紧,却也不说一句话。

我反咬着薄薄的唇,直到下唇咬出血来,腥甜的味道萦绕于齿间时,他方缓缓启唇:

“别再用血,用泪来试探朕的底限,你不是她,朕不会一容再容!”

说完这句话,他猛地转身,欲待离去。

那瞬间,我突然,不想他离开,甫启唇,仍是辨不得真心:

“皇上——奴婢在您心里就是这么不堪吗?奴婢又何尝愿意自己似她一样?如若不然,何必掩饰容貌至今?”

他没有停住步子,依然往殿外行去。

那抹身影,在这刹那,有一丝的落寞和绝决竟牵动了我心内柔软的一角。

可,我的言语之间,并不见丝毫的退让和婉转。

“即是如此,恳请皇上免去奴婢御前宫女之职,奴婢自愿往庭院当值。”

我下榻,重重叩首于地。

金砖地很硬,我的额际很冰。

这句话,并非我的本意,隐约地,有着别样的味道,我是在赌气,还是在筹谋呢?

我不知道。

但,低垂的眼帘却清晰地看到他的脚步因这声响滞了一下,不过,只是刹那,仍径直往殿外行去。

明日,就是六月初六。

而我,终于,借着这一局,可以暂时不用面对澹台姮。

她已不可能成为景王妃,但不管她是否中选,对于我来说,则能避一时是一时,毕竟,我身为南越丽妃的身份,才是我最大的软肋。

心思百转间,袭茹轻轻走至我面前,将我扶起,她看着我额上的新伤,轻叹:

“何苦呢?和皇上去拗这口气?”

我没有说话,她扶着我坐回榻上,静静道:

“昨日云纱急禀于我,说你自尽,我本想就此瞒下,也免增是非,偏巧皇上唤你御书房当值,我才不得不禀明此事,皇上闻听后,立刻放下奏折,亲临你的屋子,你手心攒着一张纸,皇上看了纸上写的字后,竟当着一众近身宫女内侍的面,抱起你,并安置到这泰然殿。那一刻,我知道,你对皇上而言,始终是不同的,但,你要明白,你不过是名宫女,他,却是当今的皇上,不要试图可以赌得回多少,我在这宫中伺候了将近十年的光阴,除了那一人之外,皇上对谁,都是狠得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