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脸被迫仰起,眸光与他相对:

“奴婢只是不想去……”

“你似乎忘记宫女的身份。”

“奴婢没有忘记自己是卑微的宫女,但,奴婢……”

我看着他,第一次,没有掩饰地说出心里的话。

我不想去,真的不想去,看着那些秀女,尤其当我看到澹台姮时,我怕,我会掩饰不住情绪,更怕,欺负君之罪的殃及。

他凝视着我,突然话题变转:

“你真的喜欢朕?”

问出这句话,他的眸华蓦地柔和起来。

那瞬间,似乎,他不是一个帝王,仅是民间普通的男子,问出这句看似平常无奇的话语。

我的脸不知道是被他捏住下颔,抑或是心底起了那一点点的波澜,在烫灼之外,更多了一份悸动。

他的脸,宛如谪神般俊美,万树的桃之夭夭,也莫过于他眼底的灼灼其华。

其实,桃花,真的是很适合他的一种花,我从来没有想到,花,也可以用在男子的身上。

但,也只是他,配得上这占尽春光的桃花。

他的气息暖暖的拂在我的脸上,让我不禁敛低眸子,不再与他对视。

此时,他突然逼近我,我意识到不太对劲时,他的手已揽住我的身子,阻住我后退的路,然后,他的唇,温柔地落在我的唇上。

玄忆柔柔地吻过我的唇,他点漆般深邃的眸底,湮过一丝我无法辨清的情愫,我顺着他的浅吻向后仰去,他随之向前俯贴,不容我退离半分。

再温柔缠绵的吻,原来也会让人窒息,而我,在短短的两日,被景王和他,以两种完全不同的姿态掠夺去属于我最初的青涩。

和景王的吻不同,我在这个悱测的吻中品到一种名为“情愫”的味道,那味道纵然清浅,却使我这两年来冷漠淡泊的心志也无法控制地随之开始起了一丝丝的波澜。

直到我的脸因憋气憋到绯红,他才离开我的唇畔,微微一笑:

“竟连回吻都不会,你又怎能取悦朕?”

我拥着锦被,他的手仍旧揽着我,我后退不得分毫,脸却愈红。

“换上裙装,朕到殿外等你。”

他不容我再言语,松开揽住我的手,起身,往殿外行去。

纤手执过那裙装,款式简洁,与倾霁宫那晚我曾穿过的素白裙衫相似,唯一不同的,是这衣裙的摺皱间点缀了星星点点晶莹璀灿的珍珠,那珍珠颗颗硕大,我知道,这是价值不菲的东珠。

一颗已是难求,当几十颗东珠仅做为装饰,缀于裙摆时,这条裙装意味的,就绝非是普通的裙子。

换上裙装,纱轻薄如冰绡,人翩然若飞仙,莲步轻移间,闪烁摇曳。

走至铜镜前,镜里的我,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所谓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亦不过如此吧。

一边的医女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双手奉上一景泰蓝盒:

“这是皇上赏与姑娘的。”

我示意她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枚翠钿。

比之寻常后妃用的花钿更是精致,由各种翠鸟羽毛制成,莹光闪闪,典雅别致。

他该是看到我额间的那抹因叩于砖地导致的新伤,虽不碍事,毕竟,是损了些许的容颜。

我对镜贴好翠钿,果是将那淡淡的伤痕悉数遮掩,更添了娇艳。

但,我却不能,就这样,走出殿外。

第九章 意微婉(3)

步出殿外时,他已坐在明黄的御辇中。

朝阳洒下片片金晖,亦衬得那御辇耀眼夺目。

“来。”他端坐辇中,修掌伸出。

我的脸蒙于一色的白纱后面,他,并不惊讶。

绫罗为帷,锦褥为垫,他坐于其间,明媚的眸子却凝住我,我缓缓向他走去,微福了身,道:

“贤圣之君皆有名臣在侧,三代末主乃有嬖女。”

他闻言,却不恼,笑得愈发灿烂:

“你是要朕也夸你古有班婕妤,今有墨瞳不成?”

他博览群书,怎会不知道,这‘却辇’典故,而我,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倒是没了分寸。

试想,盐商之女,怎会读这么多书?

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我识得这些许的书,也是幼时,偷偷在私孰外听先生授课于澹台谨唯一的儿子澹台珉才知道的。

为此,没少挨澹台谨的戒尺。

思绪间,忽然,身子一轻,我竟被他伸出手臂,捞揽到他的座侧。

顺公公伺立在一旁,似乎也完全没有料到玄忆会如此为之,脸色更见震惊。

“啊……”我低低惊唤了一声,他揽紧我,恢复君王威仪:“起辇。”

明黄的帷幔落下,遮去我脸上的愕然。

在明黄的围拥间,他愈紧地揽住我:

“朕不是昏君,你何必却辇?”

他究竟要做什么?

他真的洞悉了一切不成?

念及此,我的身子猛然如坠冰窟中,他揽住我的手心,却很暖,很暖。

朱雀台位于禁宫的北隅。

台高十丈,九阶为一层,分十层叠次而上,台下则引京河水经暗道穿朱雀台流入御池,波光潋滟,水影迷离间,越烘衬出十丈高台的气势非凡。

文奉殿与朝凰殿分前后建在台上,周朝历届的选秀均在朝凰殿进行。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朱雀台,平素这里无谕是不得擅入的。

前朝有一妃子跳台自尽后,这里更是守卫森严,每十步一岗,滴水不漏。

辇停,帏幔掀,德公公放上鎏金矮凳,顺公公上前忙一搭手,玄忆松开揽住我的手,缓缓下辇,甫站定,回身,递手予我,我窘红脸,手放在他的手心,他掌心合拢,轻轻一拉,我人已顺着那凳子下到地上,与他并肩而立。

“万岁爷——”顺公公欲言又止,仿佛洞悉了玄忆的所想,使他明知有违礼规,也不得不噤声。

“起驾。”玄忆握紧我的手,并不松开,牵着我,一路,往朱雀台上行去。

“皇——”

未待我说完,就被他打断:

“记住,朕不是昏君。”

‘却辇’典故:

汉成帝为了能够时刻与宠妃班婕妤形影不离,特别命人制作了一辆较大的辇车,以便同车出游,但却遭到班婕妤的拒绝,她说:“贤圣之君皆有名臣在侧,三代末主乃有嬖女。”

汉成帝认为她言之成理,同辇出游的意念只好暂时作罢。

当太后听到班婕妤以理制情,不与皇帝同车出游,非常欣赏,对左右亲近的人说:“古有樊姬,今有班婕妤。”

第九章 意微婉(4)

华盖升,旌旗飘,我看到,一路侍立的内侍均随着他的步子,跪迎圣驾。

这是我第一次,走在一个帝王的身侧,他的手很紧的握住我,我素来镇静自若,此刻,还是有些心悸。

朱雀台台阶很长,每一步,我却走得有些战兢,他牵着我的手,一步一步,慢慢登到台顶。

他的气息均匀,我因着心慌,倒有些微微发喘。

巍峨的文奉殿跃入眼帘时,四周,齐整划一的,响起三呼万岁的声音。

穹宇是一种接近透明的蓝,偶有几丝浮云飘过,却是不蔽日的。

日曜华辉间,他的姿容愈发宛如谪神般俊美。

他微微笑着,气宇轩昂地走上早铺好的红毯,顺公公在前迎着他,经文奉殿,直往朝凰殿行去。

朝凰殿前,衣香环绕,今届的秀女身着粉色的宫装伺立在白玉甬道的两侧,御驾行经时,分两排纵列依次跪下叩迎。

而殿前,着正红华服的文哲皇后并浅绿锦裳的沐淑妃一起姗姗福身。

文哲皇后见玄忆牵着我时,微怔了一怔,但还是没有疏忽于礼数,款款下拜:

“臣妾参见皇上!”

文哲皇后身后的沐淑妃也一并俯身行礼。

今日,她们皆是按品正妆,雍容华贵间,却让人慨叹红颜的易逝。

她们至多不过双十年华,可,在这宫中,比之那些秀女,终是添了几许的岁月痕迹。

“平身。”玄忆淡淡道,径直走上三层金阶。

金阶尽处,俨然是极尽奢华气派的雕龙金椅。

金椅的左侧已长身玉立着一青衫男子,正是摄政王。

摄政王并不望向玄忆,而是睨向我,眼神里分明带着浓浓的阴霾,这层阴霾,忽然,让我心中拂过一丝清明,但,稍纵,依旧陷入浑沌中。

玄忆仍牵紧我的手,走近那象征帝王至尊的雕龙金椅,但,这一次,我死死地站定在原地,不愿上前。

不仅因为摄政王的眼神,更是因为,倘若我真的随他走到那位置,我将再无后路可退。

身后所凝聚的,必是嗜骨噬魂的风刀霜剑。

他见我执意不肯再往前挪一步,稍停步子,用只有我和他可以听到的声音,道:

“要朕抱你吗?”

我又羞又急地抬起眼眸,正对上他带着哂笑意味的目光。

他的手松开我的手,旋即移到我纤细的腰上,我的手忙去推他,顺势他却再攥紧我的手,把我带到那雕龙金椅旁。

“王父。”

“参见皇上。”摄政王的语气极冷,眼神仍睨着我,我在他的逼视下,稍稍往玄忆身后躲去,而摄政王的手已向我伸出,“今日本是皇上选秀的日子,多谢皇上将墨姑娘赐予本王为妃。”

摄政王的这句话语音并不大,充其量,至多我们三人可闻,但他的动作,必然落入台下诸人的眼中。

而,我的心骤然随着他的语音变冷。

冰冷的手不知是想要汲取更多的暖意,还是,仅因玄忆是我最后的倚靠,我第一次,反攥紧他牵着我的手。

第九章 意微婉(5)

玄忆语音含笑,牵住我的手,却并未再紧一分:

“王父,今日选秀,实则是朕希望王父能于诸位秀女中另择一王妃,至于墨瞳,朕实在没有办法把她赐于王父。”

玄忆的声音同样很低,皇后和淑妃在他未入座前,是不会迈上最后一层金阶的,所以,他所说的话,仅有近身的人才听得到,包括我。

摄政王再启唇时,眼底的阴霾深浓了几许:

“皇上要宠任何一名女子,本王都不会反对,可她却是本王要定的王妃。”

我的脸埋得更低,我不知道,为什么,摄政王铁定要我做王妃,我和他不过一面之缘,忆及,南越时,他曾让景王去寻找丽妃,但,当时景王的搪塞也犹在耳,最后是怎样复命,我并不知道。

莫非,他已识别我的真实身份是丽妃?

念及此,我的手,微微颤了一下,终于,玄忆握住我的手,稍稍加了些许的力。

“王父,朕已割舍了蓁儿,倘若,连她都留不住,朕即便拥有这片一统的江山,难道注定只能做孤家寡人?”

摄政王未再言语,周遭的空气瞬间变得凝结起来,凝结处,分明,还是有什么是流动的,那就是,他和他,这两个周朝最尊贵男人之间的目光凝着。

不可否认的是,当玄忆说出那句话时,我的心,还是微微地,停滞了一下,不管这句话中,有几分的真,哪怕,都是审时度势的虚假,但,却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拥有的,一种关于感情的流露。

手,安然地放在他的掌心,这一刻,我仅仅是那个蒙得君王恩宠的宫女墨瞳。

金阶下,一众秀女仍匍着身子静候君王坐定后的免礼,金阶上,皇后和淑妃亦在等待君王的入坐。

但,此时,她们的君王却与摄政王僵持着。

而我,可笑地成为了这僵持的始作甬者。

“皇上,本王并非要与你争这一个女子!”摄政王甫开口,语音低沉。

“朕一直敬重王父,那晚王父提出要纳墨瞳为妃,若换了别人,朕一定应允,可,王父,惟独她,朕无法应允!她已是朕的女人,也是与众不同的一个,你自幼待朕如父,这次,就算是朕求王父割爱!”

一个‘求’字,从君王口中说出,又是何等的千鼎之重。

这一番话,任是最无情的人,听了,都会动容。

我微微仰起脸,凝视着身边的他。

他的侧面,同样,俊美无双。

倘若说,景王对我仅有利用,那么,他对我,是否,真的会有一丝情份呢?

这个念头才出现在脑海时,就立刻被我生生遏制住,我真是蠢了,如果我忘记青阳慎远最终关头对皇后的绝情,那么我该还记得沐淑妃的眼泪,以及他对‘蓁儿’的那份用情!

我怎么,竟还存了这种侥幸的念头呢?

我于景王是棋子,我于他,又何尝不是?

不过,是枚,他试图转移感情的棋子,如此罢了。

“冤孽!”摄政王吐出这两字,身子稍稍往边上让去,玄忆牵起我的手,终于在雕龙金椅上入座。

第十章 选秀台(1)

我回过神来时,他已轻声道:

“站到朕边上。”

我会意,忙从他的手中抽出手来,伺立在一边。

而,摄政王,也已在右侧入坐。

皇后,淑妃这才姗姗拾阶上得前来,坐于玄忆的左侧。

“平身。”

玄忆甫坐定,语音宏亮,帝王威仪尽显。

大殿空广,他的声音,引起回音的迭荡处,分立两侧的十名秀女这才直立身子,依旧垂首而立。

玄忆向顺公公微微颔首,顺公公宣:

“选秀开始。”

从殿的一侧,一着深色官衣的男子手捧名册上前,叩拜道:

“微臣宗正寺宗正范巽参见皇上。”

“平身。”

一边顺公公走下金阶,从他手中接过名册,范巽随即退至一边,待顺公公返回金阶第二层时,宣:

“苏州织造纪赦之女纪嫣然,年十四。”

“陇西知府冯念祖之妹冯妙,年十五。”

念到的两名秀女即刻出列,手中各执一香囊,上面已绣有图案。

“臣女纪嫣然(冯妙)参见皇上,皇后娘娘,淑妃娘娘。皇上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小德子接过香囊,转予顺公公,顺公公再呈于圣驾前。

因她们皆低着脸,没有恩允,是不得擅自抬起头来。

所以,自然不会见到站于帝王身侧的我,而我,也难寻到低着螓首的那人。

但,总归是要抬头的,当皇后吩咐她们二人抬起头来时,我看到,其中一人的目光移到我的位置时有些许的惊讶,另一名,仍是淡然不惊。

我的眸华本在搜寻澹台姮,却被这次淡然不惊的女子所吸引。

那女子,梨涡透出红晕,如芍药拢烟,朱唇似笑非颦,恰芙蓉映月,风韵天琢,淡淡地站在那,宛如宫里太液池边的一株清柳。

我稍稍看了一眼玄忆,他只是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那两个香囊。

“皇上,今年秀女的女红倒十分精湛。”皇后在一边提醒道。

“嗯。”

玄忆不置可否,略略望一眼台下的两人,手微微一点,顺公公忙会意,从托盘中取出一支如意,小德子接了,双手奉到我之前留意的那名秀女面前,那名秀女反是滞了一滞,随后才拜道:

“臣女谢主隆恩。”

“记下名字留用。”皇后吩咐一边的范巽。

“纪嫣然留!”

范巽高声宣着,原来,她叫纪嫣然。

十名秀女俩俩上前,玄忆皆是漫不经心的样子。

每批一人落选,一人留牌,至此,先前的八名秀女,共留下四名。

直到最后两名秀女被喊出列,我的心,倒比他提了起来,澹台姮必是在其中无疑。

微微回眸看他的表情,他似有所察觉,侧过脸来瞧我,我的脸一红,幸得有薄纱遮掩,忙仓促的低下头,他的手,在大庭广众之下,轻轻地握住我白袖下的手,幸得袖笼的宽大,旁人,并不能见到,但,足以让我窘得粉脸羞红,兀自低下螓首,以掩去面对澹台姮的不便。

“大理寺廷尉莫青延之长女莫莹莹,年十四。”

“清远候澹台谨之次女澹台姮,年十四。”

“臣妾素闻,南邦多出佳人,今日一见,果是名不虚传。”文哲皇后笑着启唇。

玄忆未置可否。

一边顺公公早把那两只香囊呈了上来,甫到跟前,我就闻到一股桃花的香味,目光往那香囊上移去时,玄忆手中已拿起一只香囊,上面,并无任何图案,仅用丝线绣了几行小楷,正是澹台姮所擅长的苏绣。

第十章 选秀台(2)

“碧桃催春晓霁开,乐鼓迎新倩影徊。绮华未博天颜喜,花貌自羞向鸾台。”

他轻轻吟出香囊上这四句诗,其意喻桃于人。

澹台姮为脱颖而出,入宫为妃,显见是下了番功夫的。

但,这般大胆,殊不知,实是玄忆的禁忌。

可,玄忆的反映却出人意料,他松开牵住我的手,击掌笑道:

“好一个花貌自羞向鸾台,朕今日便赐你向鸾台!”

“臣女叩谢隆恩!”她叩首谢恩,音色呖呖楚楚,宛如新莺雏凤。

我抬起眸华,只这一瞥,我就明白,为何,玄忆会说出这句话。

今日的她,淡敷薄粉,目光清澈,意态流动间,若清永涓溪,透着钟灵秀气,绝无半点矫揉之态,恰是后宫女子皆不可得的天然之美。

“皇上!”

一直不曾启唇的沐淑妃突然唤道,这一唤,皇后立刻会过意来,轻声:

“皇上,请赐下这最后一支如意。”

大理寺是掌刑狱案件审理的重要机关,廷尉又为大理寺总管,而,澹台谨不过是昔日南越的降臣,又岂可与廷尉同日相语。

这剩下一支如意自该赐于廷尉之女莫莹莹,并非是澹台姮。

微微松了一口气,但见玄忆轻轻一笑:

“五名可留?这有何难?宣顺命候青阳慎远。”

只这一句话,我的身子几近不稳,指尖刹那变得冰冷,但,我没有低下螓首,仅是,将眸光投向殿外,一袭深褐的影子出现在日照的辉煌处时,徒添的,竟是一份他的年龄本不该有的沧桑。

自古,胜者王,败者寇。

莫过如此,他几步走至殿内,一直低俯着他曾经高贵的头。

我就这样望着他,望着我曾经的夫君。

直到他,屈膝跪于地,三呼万岁,这瞬间,我心里,涌起的,仅是一种怜悯。

却并非恨。

长久以来,我就发现,自己,少了一种感情,恨。

仿佛,在那年以后,我就再没有恨了。

“平身。”玄忆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的笑意,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哂笑,“顺命候,朕念你归顺周朝以来,妻妾均无,特准你在朕已选中的六名秀女中,择一为妻。”

一个帝王,亡国之时,无力护得自己的妃嫔,这本身是种耻辱。

一句妻妾均无,又将他昔日的帝王之尊尽数抹煞。

淡淡一句话,宛如利刀剐心,可,他是青阳慎远,他的懦弱,他的自大,在此时,可以发挥出极强的功效,让他将这些讥讽全部消化怠尽。

“微臣谢主隆恩!”青阳慎远长揖及地,我看着他束发的青玉冠映着地上的金砖石,明晃晃地如同一抹利剑,刺进眼底,却并不疼痛。

原来,曾几何时,我对青阳慎远的心,早已死了。

“顺命候——”玄忆再启唇,刻意将这三字的称谓念得抑扬顿挫,他本是少年天子,一统三国,所以,他可以将抑扬顿挫于他的话语间,演绎成意气风发,“倒是朕忘记了,其实,该是五名秀女。王父,是吗?”

“回禀皇上,虽本王在接管南越后宫之时,曾命一干将领,务必寻访到丽妃,可,丽妃却与淑华公主一样,选择*。而,今番留下的六名的秀女中,其中一人为丽妃的妹妹,故顺命候所能择选的范围,仅为五名秀女。”

作者题外话:写得雪两眼冒花花了,各位,你们的留言到哪里去了?还有票票是否还藏着不给雪雪呢?哈哈。

晚上还有一更:-)

第十章 选秀台(3)

“自/焚……”玄忆玩味地念着这两字,“倘若,丽妃之妹愿意,也可纳进择选范围之内。”

听着,他们口中的丽妃,惟有我自己知道,其间的滋味是如何。

恰原来,昔日,摄政王寻访我,不过是为了青阳慎远!

皇后*,南越后宫中,除皇后外,位份最高之人,便是我。

也就是说,在那时,摄政王就已准备放弃皇后。

所以,他才会急于找寻到我。

也算对那亡国之君,是种告慰。

只是这告慰,不过多了一份侮辱的味道。

因为,我可能也同其他的嫔妃一般,遭受到西周将士的凌辱。

“臣女澹台姮容为昔日南邦丽妃之妹,但,臣女实不愿委身于顺命候为妻!”澹台姮骤然启唇,语音泠泠。

她怎会甘愿嫁于亡国君呢?

她今日出现在这秀台上,所想要的,所要得的,岂是那亡国君能给的。

我眯起眼睛,看着台下的这俩人,他们却都不能冒然将目光投往台上。

或者,即便他们看到了我,也不能凭着一双眼睛,认出是我。

他们对我的熟悉,其实,或许,还不如仅有数面之缘的摄政王。

纵然,我并不清楚,摄政王,为何会如此记得我。

“看来,你姐姐的自/焚对你的影响还是颇深。”

“是,臣女自幼与姐姐相伴,手足情深,但,姐姐入宫两年,最终却是这么一个下场,恕臣女无法坦然接受皇上的安排。”

“朕当然知道,你的鸾台绝非是一介王候所能给的,普天之下,也惟有朕,才能赐得起你这鸾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