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祸起欢宴(二)
未央宫是宫中内宴与后宫晋升等大礼之地,往日这里并不常有人来,只待各节令与好日子才会华美异常。前两天柳贵妃突去,这里年时置办的各种锦样还在,来不及大张旗鼓的搬了去,便用了白布去蒙上,而今日里忽然传旨皇上要为贤妃迁宫而设宴,也让宫人们再度措手不及,思及这沉了十年的贤妃都能说翻身就翻身,自然是赶紧的卸了那些白布,讨好这位贤妃,毕竟柳贵妃已经是个死人,而且又不是董贵妃那般众人皆明的受宠程度,自然大家把她就丢到一边,全心全意的讨好贤妃了。
贤妃和德妃下了轿,看到这等锦华之色,不由的微微失神,十年都在玉茗院,能躲就躲,能避就避,即便出去,也是见见人,大小的宴会都是躲闪了的,她可不想被皇后寻了麻烦。结果她今日里看到这等锦华之色,一时竟有些内心澎湃起来,毕竟当年的她,对这等锦华习以为常到毫不在意。
“姐姐,我们进去吧!”德妃轻声说着,提醒着贤妃不要再次太过激动,免得被人看见,私下里嗤笑。贤妃回神的冲她点点头,也就入了殿。
殿内此刻席面陈列,金银玉瓷的碗筷按照等级摆的分明,所有宫妃个个躬身在席面之后,十分谦礼。贤妃和德妃相识一笑,便上了高台相邻而坐,此时帝位与后位上空,显然人还未到。
大殿内这般净空,只会叫人觉得有些尴尬,贤妃正觉得是不是要说点什么,就看到台下首座的韩婕妤冲帘后的乐师比划了一下,那些乐师们也就弹奏起了音乐。
不快而嬉闹,不绵而悲忧,只是些轻轻静静的丝竹声,似学着山中林地那般的令人悠然。贤妃听着曲乐,特意瞧了一眼那人,而后扯了德妃而问:“她是谁?”
“韩婕妤。”
“哦,昔日跟在钱贵嫔后面那个?”
“她总是转来转去的,谁跟前都跟过,除了我。”德妃轻声说着,一语已经道破了韩婕妤是怎样的人。
“这样的人好,不会像我一样被人挤兑…”
“那也不见得,她似乎总是次次站错了队伍。”德妃说着整理衣袖道:“姐姐觉得她这次又站到了谁的后面?”
“听那乐声,只能断定她有心,至于靠谁,只怕是皇后,毕竟我是一个才出来的人,谁又会真把我当事…”贤妃说着自嘲的笑笑,也就干脆听乐了。
柳玉蝉游魂站在她们两个身后,听的如此,便紧皱了眉。她对这韩婕妤没什么好感,加之知道这宴会是她操办的,更是有所担心,但她一时还摸不清楚姐姐到底玩的什么把戏,也只能是自己站在一边四处看着那些嫔妃。
看着看着,她发现了一些异样。
以往的宴会,宫妃们从来都是花枝招展,简直就是使出浑身解数在千娇百媚,深怕不能因此而被帝王侧目。可今日里,宫妃们个个服装淡雅脱俗,虽不是白灰之色,却也多为藕荷,青绿,水蓝这等淡色,看起来都是没了斗艳之心。
柳玉蝉心中好奇便挨个的走到她们的身边去看,越看越觉得内心有了些顿悟的感觉,因为她发现,这些宫妃的装扮也有异。起先因着大家都是简单毫无奢华,她只以为是陪衬衣服,可逐个看来却发现,竟个个只带了银饰或玉件!
越看她越觉得心里在透亮,忽然她明白了过来:宫中有制,若遇妃丧吊唁期间,全宫上下女子只可佩银或玉的饰物,下等可配荆钗木簪,不可有镶宝,异彩之物,更不可锦衣华服!
柳玉蝉完全愣住了,这些是宫里的教习嬷嬷与她讲过的,可当初她也是亲历过钱贵嫔之丧的,众人不过一天的避讳,还是只简单的穿了素服与带了百花而已,首饰之物丝毫未限。而且前些日子,也没瞧见谁真的这么避讳,就连下午瞧见姐姐,也都依旧凤钗林立,华服在身。
“如今这席间全部都这般,一定是有什么打算吧?”锦衣心里正在嘀咕,就听闻太监唱诺,皇上到了,众人纷纷起身相迎。
龙天舒似乎很高兴,他抱着黑猫一脸的欢笑,大步上了殿之后便免了礼,刚一坐定,就发现皇后之位还空着,便十分诧异的问到:“诶?皇后怎么没到?她不是叫人告诉朕酒宴已经备好了吗?”
贤妃等还未回话,那韩婕妤忽然站了起身,一躬身说到:“皇上,皇后娘娘恐怕今晚是过不来了。”
“嗯?这是为何?”龙天舒挑了眉。
“皇上,臣妾不敢说…”韩婕妤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反倒逗的龙天舒歪了头:“有什么不能说的?说!”
“那要请皇上先恕了臣妾的罪,臣妾才敢说!”韩婕妤说着更是跪下了。
“好好,恕罪,朕恕你无罪,说吧!”龙天舒不当事的摆着手。
“皇上,今日里柳贵妃的头七还未过啊!皇后娘娘心中正在悲痛,如何能操持欢宴?而且宫中是有规矩的,妃薨,礼仪应当周全…”韩婕妤的话一开说,龙天舒就反应了过来,欢宴是他的意思,如今这韩婕妤说了出来岂不是令他脸色难看,正要发作,却又听的韩婕妤转了话头:“不过呢,这是以往的规矩,今日里是贤妃娘娘迁宫的好日子,皇上又是体恤贤妃娘娘这些年的寒苦,特意设宴,故而皇后娘娘的意思,依旧布置,只是她心中伤着柳贵妃,无心无力操持,便要臣妾代劳为贤妃娘娘筹办这次的欢宴,而请贤妃娘娘与陛下欢愉!”
话说到这份上了,听的人怎么都觉得皇后是仁至义尽,识大体的好人,贤妃当下看了一眼皇上,就发现龙天舒已经脸上有了愧色:“说的是,是朕大意了,倒令皇后为难。哎,这等欢宴定是让她难做啊!”
“皇上放心,太后又嘱咐,臣妾已经置办了美酒与佳肴,还有欢舞,只不过…只不过我们都是宫妃,昔日里与柳贵妃又是极为和睦的,今日里有些难以欢颜相对,所以我们便着了素服而来,向皇上求告,请准我们去陪柳贵妃一程。”韩婕妤的话一出,贤妃的眉就竖了起来,当下站了起来道:“不必了!你们都去了,留下我们,不是成了我们与皇上不识大体,不知体恤了?我苏锦衣不是不明是非的人,既然今日的欢宴这么不合时宜,那不如我们都去!
第三十八章 祸起欢宴(三)
“姐姐!”德妃闻言赶紧拉了一下贤妃,这贤妃只顾自己痛快,这话说的岂不是皇上错累了她?当下德妃眼露责怪,出言赶紧圆场:“您也不要动气,皇上好心为我们置办,我们做妃子的不自察觉而提醒皇上,是我们的不对,今日里令皇后为难,令皇上伤心,想来也是我们的错,既然各位宫妃都觉得这个时候更应该祭奠柳贵妃为上,那不如我们就同去吧?只不过请准我们各自回宫换了衣裳服饰,免得再错下去…”
德妃一边说着一边冲贤妃使眼色,贤妃不是笨蛋,只是气盛,如今她已经听的出德妃为自己圆场,也就不出声的选择了默认,只是谁也未曾想到,德妃话都没说完呢,忽然一身孝服的云衣急急忙忙的入了殿。
那一身白如此的扎眼,那跑动的匆匆与脸上的急色相应,都令大家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她。
“皇上!”云衣大叫着扑通一声跪在了殿里:“皇上快去看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悲痛过度,昏厥了过去!”
“什么?”龙天舒惊的站起了身子,怀里的黑猫都直接滚落了地。当猫儿喵呜一声叫起,龙天舒才似察觉,一把抱起猫儿便冲着云衣问到:“你说什么?皇后悲痛过度?她今天怎么就…”
“皇上,柳府传来消息,柳贵妃的亲娘柳姨奶奶今天晌午的忽然想不开,自己投了井!消息方才递进来,皇后娘娘一听,人就昏了过去…”
云衣的话,令整个殿里惊异之声乍起,龙天舒一听也是惊了心,当下一跺脚抱着那黑猫欲去,忽然似想到了什么,又把黑猫给了发呆的贤妃,人便急匆匆的带着一帮子,宫妃跟着云衣去了。
贤妃立在殿上,抱着黑猫如尸而僵,德妃见她脸色难看,急忙伸手帮她揉着心口:“姐姐,姐姐!”
“我,我真是傻,我还以为我有了机会,可如今她这一昏,皇上便丢了我而去,她借着悲就能被皇上疼着哄着,过些日子,又有我什么事?咳咳!我,我怎么就这么命苦,柳玉蝉她那个娘怎么就非要这个时候死!”贤妃说着忽然心口憋气难以呼吸,人就似要往下栽。
“姐姐!姐姐!”德妃见状赶紧大呼:“太医!太医!”
银铃此时也已经奔了过来,急忙的从袖袋里翻出药,就着面前的酒水给她灌了下去。
“喵呜!”忽然猫儿似是惊恐的叫了一声,它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那酒杯,此时银铃才去细看,结果发现那杯中竟有些粉末似的残留之物。当下她惊的一个顿坐于地,看向德妃与贤妃:“酒,酒里可能有毒!”
“什么?”德妃惊异的转了身,再看了酒杯之后大声说到:“快去找太医!还有,找侍卫来,上报于皇上!”
“是,是!”银铃踉踉跄跄的跑了出去,她扯着嗓子喊的声音在殿内都听的清楚非常。锦衣本就心中有气,这会听见酒水有毒,便更是气极攻心,当下竟是猛的一阵剧咳,而后脸上就白的彻底没了血色。
德妃看着贤妃一脸白煞煞的样子,吓的不得了,不断的和她说话,于她揉,搓着心窝。
董贵妃在黑猫体内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忽然惊觉殿内的柳玉蝉不见了,当下一愣,便是一脸担心的看向了殿外:她一定很伤心…
柳玉蝉此刻似疯了一样的在跑,她的游魂若能被人看见,定能见到她脸上是泪与惊。她脚下的匆匆,让她穿过重重宫阙城楼,如一颗划过天际的星。
王府大街,繁华天桥,来来往往的人千姿百态着喧嚣,而她却泪眼模糊的无法去感受这再不能见的尘世,她急匆匆的往那条京四胡同而去,那里是她的家。
沿着胡同的墙壁上堆满了幅幅挽联,挽帐,还有黑白的报丧垂练,两盏写着“奠”字的白色灯笼,待着惨觉的光将并未紧闭的大门照出哀色。
柳玉蝉有些愣,她慌张的看着街边的挽联,当看到那上面的字句,才明白这些都是为了追悼自己而被送来的。
不是娘,就好!她心里缓和一下,却听到了府内的哭声,她心中一痛,人便又冲了进去。
大院子里到处是忙碌的人,似乎是在搭着灵堂,她眼扫到大厅里亮着烛光,她赶紧奔了过去。
百花铺就衬于织锦,惨白与素鲜相衬里,夹杂着朵朵白色的绢花,大大的“奠”字被围下,是一身用衣冠拼出的人形。她认得,那是皇贵妃才可以穿的凤雀金围红底罗裙,此刻陪着丹凤雀冠,空空之中,惨淡的讲着那曾得到的荣耀。
是悲?是伤?说不清的滋味涌在她的心头:原来我的命,换的就是如此空空的父母之耀…父母…我的娘…
柳玉蝉想到此处无暇再感伤自己,急忙的冲向娘亲所在的院落,此刻院首处,站着家丁,痛哭似的脸上却分明挂着紧张。柳玉蝉的心拉升到嗓子眼穿墙而过,入了娘的房间。
此刻她的爹背着身子,低头不语的站在桌边,似乎很是忧伤,而她的母亲大人,正坐在床边一脸急色的催促着旁边的下人,柳玉蝉定睛一看,那下人们正在给她的亲娘穿套着一身华服…
娘!柳玉蝉张着嘴大叫,可无人听的到,她急匆匆的扑过去,却是空空坠地,抱不到她的娘。
“夫人,已经穿戴好了。”小小的丫头紧张的说着,换来夫人的摆手:“行了,你们都出去吧!”
众人立刻退了出去,屋内只有夫人与老爷。
“老爷,我知道你怪我,但我不能让女儿功亏一篑。这事是我的主意,你若要罚,只管罚,但我希望你明白,我这么做为的是你的女儿是咱们柳家…”柳夫人的神色有些激动,声音却说的不大。
柳玉蝉听的雾水,便看向她的爹,但见她爹的手一蜷说到:“我没怪你…只是,只是我们对不起她们母女…下一世,还是不要让她们母女投生在我们柳家吧!我们终究负了她们…”刘老爷说着忽然拿着一封书笺递给了柳夫人。
柳玉蝉这才明白她的爹一直背对他们站在桌边,原是在看这个,当下心里一急就凑了过去,而此时柳夫人也拿了那信笺轻声念到:“犹记闹市灯影乱,翩翩公子桃花颜,素手相勾月下盟,真心与君三生缘。陪夫夜读烛泪诉,功成名就却两负,一朝惊梦身是妾,十年空枕泪满屋。寄女厚爱望寻情,却为家名累宫影,朝闻皇妃夕言丧,哀声阵阵痴梦醒。今日去时心已死,可笑今生错爱伊,他日在世为佳人,陌路相逢永不识!”
第三十九章 魍魉梦魇(一)
句句追忆句句诉,字字血泪字字情。柳玉蝉听的心中大惊,原来母亲与爹爹有着这样一份她从不知的情缘…
屋内的柳夫人望着这装满血泪的信笺,脸上并无愧色,反而是渐渐浮现一抹阴冷的笑容,最后竟是动手撕了它。
“你…”
“心痛了?哼,别告诉我你心里还有她!当年你为了得我家扶持,于我爹再三求告,自己还说可以休了她的,要不是我念及她是个顺意的人,也不会留她在柳府做个姨奶奶!生了个女儿还指望能帮上玉蝶,却是无用,如今也就希望她一死能让玉蝶有文章可做,要不然还真是废物一个!”柳夫人说完把那撕碎的信笺一丢。
“可是你也不能逼她吞金自杀啊!”柳老爷忍不住的抱怨了一句。
“哈!你这是怪我了?玉蝶有求的时候,可是你一口答应的,再说了,我逼她还不是替你做的!她女儿死了,她自己就知道哭,我一说了这事,她就应了,都没用着我动手,倒是你,她死前想见你一面,你却不见,哼,要怨的话,她也该怨的是你!”
“我,我没脸见她…”柳老爷全然的低着头。
“行了,少在那里和我说这个!”柳夫人斜眼瞪了柳老爷后说到:“信儿已经报进宫了,只怕过会就要来人,你最好别在一边废话,有功夫就还是去哭诉她们母女情深的好!”柳夫人说完,一扭身就出了屋,留下柳老爷一人颓废似的捡起那几张信笺的碎屑倒地嗟叹。
柳玉蝉看着自己的爹如此,想着母亲大人所说的话,再扭头看她娘亲那张还带着痛苦之色的脸,她慢慢的靠近,却已经心里满是波澜!
安坤宫里,哭声悲痛,柳玉蝶声声呜咽,不时的捶打着床沿,即便帝王在身边,此刻她也全然不顾仪态:“妹妹走了,姨娘便这般去了,她是怨我啊!都是我,是我把妹妹弄进来的,可妹妹却这么着就去了,怨我,怨我啊,为什么我要为避免流言蜚语而不亲查?为什么我要对妹妹说那么苛责的话,如今妹妹含冤而死,我,我对不起她,对不起姨娘,我,我也对不起柳家啊…”
柳玉蝶的哭诉还没说完,便被龙天舒一把抱进了怀里:“别这般说,你是皇后,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你是皇后,你处处为朕想,处处顾及国体,玉蝉不幸只是我们的遗憾,玉蝶别这样,玉蝉若知你无奈也定不会归罪于你…”
“皇上,皇上…”柳玉蝉双臂紧紧的缠上龙天舒的脖子,在他的脖颈处哭的是全身抖动:“臣妾的心好痛啊,好痛。当年董姐姐去了,皇上悲痛欲绝,臣妾陪着皇上也是终日以泪洗面,可我心疼的是皇上而非姐姐。今日里,闻姨娘噩耗,我忽然觉得我为什么要做这个皇后呢!自己的妹妹自己都护不了,我有什么用?玄儿去了,我也保护不到,我没用,我没用啊…”
“玉蝶,您怎么说起混话来了,朕若无你,这些年都不知道怎么过来的,乖,别说傻话…”
“皇上!”柳玉蝶忽然身子退开,一脸泪的抓了龙天舒的手:“皇上,我不做皇后了,不做了…”
“什么?”龙天舒震惊不已。
“皇上,做皇后好累,我也想发脾气,也想任性一回,可是我是国母,我是皇后,我不能使小性,我不能袒护我的妹妹,我甚至想痛快的哭一次都难…”柳玉蝶说着又趴进了龙天舒的怀里。
“玉蝶,朕知道,你受委屈了…”
“我被皇上疼,却遭贤妃妒,我为皇上掌宫,却把自己的妹妹答进去。如今我没了玄儿,没了妹妹,我,我心里好苦啊,皇上,除了您,我什么都没有…皇上,我好怕,要是有一天我连你也没了,我,我还有什么…”柳玉蝶哭的几乎都要呼天抢地了。
“玉蝶,你放心,你有朕,朕绝不会弃你。贤妃的事,你不必操心,她身子弱,这十年里朕也亏了她,朕以后会好好的待你们两个…”
“皇上真是心善,您能原谅贤妃妹妹的错,我真替她高兴,可是…董姐姐那里您却该说上一声,免得她在天上怨您…”
“你怕她怨我负了她吗?”龙天舒的眼微微眯了下。继而摇了下头没说什么。
“姐姐毕竟死于惊吓,那日里又只有…”
“玉蝶,别提了,十年了,朕不想在这上面纠缠了。你放心吧,朕会善待你们两个的…哦,对了,朕的意思,不如也追封你的姨娘为淑人,这等荣耀总能令你柳家宽慰。”
柳玉蝶赶紧直身谢恩,而后一抹泪说到:“哎,臣妾今日里真是放肆了,哭哭啼啼的叫皇上看了笑话…”
“胡说,朕是皇上,也是你的夫,你在我这里悲也是应该…”
“皇上,臣妾谢您的厚爱,不过眼下还有一件大事,要皇上去,操心。”柳玉蝶说着抽泣了下,便轻声说到:“储君之位,到了此时也该定下来了。臣妾思虑很久,还是觉得立下佑儿好,虽然她娘出了差错,但稚子无辜,而且如今佑儿身后并无什么朝廷重力,也免得有结党之兆。今日里的事,三番五次的闹下来,盘儿聪慧可见,但锋芒早露,已有朝臣异动,他们护主是好的,但是…臣妾忧心,盘儿已经长大,再过个几年便是成人,倘若群臣心心向他,只怕…”有些话其实不用说的很清楚,这般暗示果然令龙天舒皱了眉:“你说的有道理…”
自古帝王虽很喜欢聪慧的儿子,但对于过于聪慧的儿子却又内心堪忧,深怕这个儿子不为所控,今日龙天舒本是开心盘儿有帝王之才,但适才玉蝶的话,却令他有些担忧,毕竟,群臣已经心心向扶的话,他自己的帝位,到似乎有些不是味了。
柳玉蝶见帝如此,忙是用手轻揉他的胸口:“皇上这几日还是细细想想吧,再过几日这事也就定了吧!咱们不能在这么乱下去了…”
龙天舒点点头:“是该定下了。”
第四十章 魍魉梦魇(二)
安坤宫的正殿内涌着那一群宫妃。闻噩耗,皇上便入侧殿看望皇后,她们倒是揣测着各自心思涌在这正殿内,相互窃窃私语或是彼此飞着眼神。
忽然有太监急急奔来:“不好了,贤妃昏死过去了!”
宫妃一闻皆惊,便有下人去偏殿禀报,而她们则围上那太监问着贤妃怎么会昏死。太监支吾退后,难以应答。正在慌乱里,帝王之影现在正殿前,众人立刻跪迎,纷乱的大殿内倒是忽然安静了。
龙天舒无暇理会,只望着那太监道:“你说什么?昏死?好好的,怎么就昏死?”
“皇上,奴,奴才不清楚,御医已经被传过去了,但,但是,贤妃娘娘好像不行了…”太监的话还没说完,龙天舒就已经出了正殿,那太监急忙起身追跑其后,留下一群宫妃你看我看你的,消化着这个新到的消息。
偏殿内,柳玉蝶身披着锦衣,用热巾擦拭了脸上的泪痕。她站在窗棂前,看着帝王的身影在宫灯下匆匆而去,她的脸上浮现冷冷的笑容:“看吧,看吧,能见一面就见一面吧!”说完她一转身冲着一角伺候的秀芳说到:“去把那身孝服拿出来吧,明日里,又要戴孝了,这次不但要送淑妃上路,连她也送了。”
柳玉蝉的游魂守着她娘的尸体,在黯淡的烛火里,她望着那些假哭的人们,心已经落在无底深渊。
忽然脑海里一阵眩晕之感突袭,紧跟着便耳边全是一个声音:“快回来,快到凤藻宫!”
那是董贵妃的声音,带着焦急与一份无力。她有些迷糊,如今已经不在猫身,如何还能听到她的声音,但脚下已不停,急忙的往宫阙里飞奔。
鬼影飞驰,星碎天坠,当柳玉蝉冲进凤藻宫的时候,她看到了忙碌的太医与医女,看到了黑猫无力的瘫在桌上。
发生了什么事?柳玉蝉大声的问着,黑猫抬了头,看向了她。
“时间不够了,酒宴上被激,锦衣她也已经动了心火,酒里有毒,她偏又喝了,我已经分掉了我一半的气力融入她的体内撑到你回来,还有一半为了寻你,也耗费掉了…”董贵妃的话语声满是虚弱,语句越来越无力…
“什么?”柳玉蝉还在发呆,可在床上似乎奄奄一息的贤妃却看向了她。她冲着柳玉蝉伸手,就似看的到她一样。
“快,快去她的身边,进她的体内,我,我们,把一切都交给你…”桌上的黑猫呜咽的叫出一声,似乎就已经彻底的没了力气,完全趴在了桌上,若不是她的身子还有呼吸之相,柳玉蝉一定认为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