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如此通透的话语,让他最终独自离开了,但此刻回想起这一幕,慕君吾的心里却是满满的悔意与痛楚。
我为什么就答应了?
我若坚持带她出宫,纵使会有千百双眼睛盯着我,至少能把她留在身边,护她周全,何至于…
悲伤,愤怒,令他身子止不住的轻颤,那一双眼更是泛着红。
“你咋了?”虽然没有得到搭理,唐六两早已习惯,但是身边人那明显不对的情绪,他还是感觉到了:“你脸色好难看啊,而且你怎么跟要哭了似的…”
“我…”慕君吾努力地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昨晚没睡好。”
这理由太烂了,烂得唐六两都觉得难以置信,然而此时他们身后围观的弟子发出了惊呼声,立时引得他俩都关注去了场内。
“你们五个出局!”唐斩的宣告声里,被花柔她们仨反手出局的五个人灰溜溜地退出了场地。
转眼间,扑过来了六个弟子将花柔她们仨包围起来,摆明了又要群攻,但就在此时,一直在一旁与人交手,颇有做戏姿态而打得温和无力的唐飞燕却突然怒喊了一声“啊!”开始发力了!
她手里长鞭带着宣泄的怒火,两下抽飞了交手的弟子后,一个转身开始对场上之人尽数攻击,见人就抽!
那些弟子们早已被收买,摆明是来逐出毒房的这三位,谁会防备唐飞燕?
接连几个被错愕的击中击飞失去资格出局后,剩下的几个直接转身加入了包围花柔的队伍里,齐齐冲花柔她们三个出手了。
显然他们认为是他们表现的太差,惹怒了这位大小姐。
没有了毒功震慑,也没有了演戏的顾虑,他们再一次齐心发力,即使花柔拽着琳琳和玉儿脚下行走阵法闪避,但到底她们掌握的不够熟练,先是琳琳一个步子没跟上,被人指了要害出局,紧跟着玉儿步伐出错中了招,被人直接踢飞了出去。
玉儿摔倒在地,刚要爬起来,凶神恶煞宛如疯了的唐飞燕已经挥舞着鞭子抽了过来!
玉儿赶紧连滚的闪避,她人是躲过了抽打,但衣服却因为被鞭子扫到,愣是给抽破里,露出一块银亮的甲衣。
“诶,怎么穿在玉儿身上?”唐六两惊讶错愕,而慕君吾却转身就走。
“你又干嘛去?”唐六两拽着他的胳膊。
“乏了,回去休息。”慕君吾强撑着精神,甩了甩胳膊。
“你不看了吗?花柔还没赢呢!”
“她输不了。”慕君吾甩开了唐六两的手,迈步就走。
“我也相信她输不了啊!”唐六两嘴里嘟囔看向场中:“但比试这种事谁又能说得清?万一…”
唐六两的话戛然而止,他盯着场中,双眼圆睁,已经看呆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她不会同意的
场中,被围攻的花柔和玉儿,本应该形势极为不妙。
但当花柔上前将玉儿拽起来后,一切却像是变了。
她们明明是两个人,但脚下走步却好似一个人,步伐开合一致,出招攻守互补,这配合流畅完美,简直无懈可击。
余下的那些人根本找不到机会攻击,反而还在落空中被花柔和玉儿逐个击中要害,倒清出场地。
转眼见,场内只剩下花柔、玉儿、唐飞燕,还有另外两个弟子。
混战自然结束了。
“比斗结束,恭喜你们五位获得试炼资格。”
花柔立刻收招,一面气喘吁吁,一面同玉儿相视一笑,而后兴奋地看向台下,可是那里只有张着嘴巴的唐六两。
慕君吾又不见了。
花柔立刻拉着玉儿往场下跑,与此同时唐箫看到花柔获胜,赶紧朝她们走过来道喜。
“好厉害啊!看不出你们还藏着这么一手。”唐六两迎着花柔她们走了过去,由衷赞叹:“说,是不是慕君吾教你们的?”
“嗯”花柔点了头,关切道:“慕大哥呢?他刚才不是还在这里吗?”
“哦,他说乏了,回去睡了。”
“怎么了?他不舒服吗?”
“我看着好像是有点不舒服。”
花柔闻言转身就跑,唐六两扯着嗓子大喊:“哎哎,你干嘛去?”
“我去找慕大哥。玉儿,你把衣服还给六两师兄吧。”花柔大声喊着人就从唐箫身前跑过,压根儿没注意到唐箫,以及他抬起来的手。
花柔匆匆离开,唐箫一脸惆怅地站在远处,悻悻地放下了手。
追着他一并过来的唐飞燕站在他身后,双手紧紧地攥着鞭子低声道:“第一个该被你道喜的人是我。”
唐箫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恭喜了。”说完他迈步就走,唐飞燕追在他身后:“你干嘛这样冷着脸对我!我可没对她动手。”
“你要是对她动了手,我就不会这么客气了。”唐箫丢下一句话,疾步离去,唐飞燕孤独独地站在原地,一双眼里是委屈又愤恨的泪珠儿。
刚才她之所以发疯一般见人就抽,是因为唐箫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威胁。
这一场混战,她不能输,但让花柔获胜她又咽不下这口气,她能做的就只有“一视同仁”的出手,只是她明明妥协了,让步了,但依然换不来唐箫温柔的眼神。
…
慕君吾说得是回去休息,但他并没有回机关房,反而去了后山上,按照记忆里图纸所绘的标示,寻到了一棵老树。
他左右看了看,绕到老树的背后,拨开浓密的杂草,在地上一抠,竟掀起一块长满野草的盖板。
略一犹豫后,他钻了进去,并将盖板拽回了原位。
风吹过,草儿轻动树叶沙沙做响,这里只有静谧,仿若无人来过。
慕君吾从怀里摸出了火折子,打开后轻吹了两下,这密道便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密道很窄,不过一人宽、五尺高而已,他这个头在其中行走,必须弯腰折身,而随着他的一步步向前,密道壁上那些挖凿的痕迹也越发的清晰。
…
“花柔!”
花柔匆匆奔到机关房院落前,正要向守门弟子招呼,却听见了唐九儿的声音。
花柔立刻回头,就看到唐九儿站在不远处冲她招手,只能赶紧奔了过去。
“师父!”
“赢了不回毒房,跑到机关房来做什么?”
“六两说慕大哥身体不舒服,我想看看他。”
唐九儿立刻拉下了脸,不悦道:“有时间关心别人,还不如好好关心你自己。试炼在即,你还有很多事要做,跟我来!”
唐九儿说完转身就走。
花柔无奈地看了一眼机关房院落,只好跟着唐九儿回了毒房。
一本薄薄的书被唐九儿丢到了花柔面前的桌上。
“明早日出之时,到这里来背给我听。”
花柔惊愕地拿起来翻看:“这么急吗?”
“对,我只能给你这么长的时间,在试炼开始之前,你每天都会很忙。”
花柔将书略略一翻,发现全部都是草药的介绍,便随口嘟囔道:“全是草药啊,还都是些没听过没见过的!”
“所以你必须记住它们的样子、特点、功效和禁忌,要达到看到实物就能辨出并完全掌握才行。”
花柔抬头看向唐九儿:“师父要我记住这些,是试炼里会用得上吗?”
唐九儿眨眨眼睛:“不管用不用得上,这些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
…
“你又来干什么?”暗器房的院门口,唐箫一脸不耐地看着唐飞燕:“我这几日有事要做,没时间陪你。”
“我知道你忙,不敢打扰你。”唐飞燕一脸委屈与小心翼翼:“可至少你得告诉我咱们试炼的队伍里,成员都有谁,我也好有个准备啊。”
唐箫眉头一挑:“咱们?”
“对啊,每支队伍不得六个人嘛,另外四个你打算带谁一起?”
唐箫盯着唐飞燕看了几秒:“抱歉,这次我不会和你一队。”
唐飞燕一愣:“你什么意思?”
“你和我都参加过试炼,分开来各自带队,可以让更多同门获得机会,也更公平。”
唐箫说完转身就要回院,唐飞燕却急了,愤恨道:“说什么假话!你是想和花柔一队吧?”
唐箫顿了一下,迈步向内,唐飞燕立刻冲到唐箫面前伸开双手挡住他的去路:“我说对了,是不是?”
唐箫刚要说话,此时有弟子进院,唐飞燕只好放下手臂,尴尬又羞愤。
进院的两个弟子看到唐箫和唐飞燕那对话的模样,对视一眼,加快脚步地跑入了院中。
“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想好要和谁组队,你不必如此。”
唐箫说完要走,唐飞燕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我允许她进我们的队伍。”
唐箫错愕地看着唐飞燕:“你允许?”
“是,虽然我不喜欢她,不,我讨厌她,但是,只要是你的意思…”唐飞燕烦闷又无奈道:“我还是同意她和我们一队的。”
唐箫伸手将唐飞燕的手从胳膊上用力抹下:“我想,她不会同意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醉与醒
日头偏斜,天近黄昏。
慕君吾从林地的一处杂草丛里钻出来后,不过向前数步就来到了山头的崖边。
山崖下,江水汤汤,帆影流连,码头上来来往往的挑夫们隐约喊着调子,吆着号子,无不展现着渝州这座城池的生机勃勃。
内心悲凉的慕君吾,越是看着动人的生机越是压不住内心的寒颤,恐慌在他的心底恣意生长,刺激得他迅速向山下跑去,奔向上次遇见彭岚的那间酒楼。
他知道彭岚不会走。
他可以不顾一切的放弃婚约,渴求自由,不做那个被束缚的人,而她,不会。
她唏嘘,她嗟叹,她伤感,但她就是不会走出来,她的灵魂已经被钉在了桎梏里,这样的人在他的眼里死气沉沉,自然得不到他的青睐与关注。
但此刻,他却必须去找她,因为这是他最快确认那消息真假的途径。
酒楼被包下的雅间内,彭岚正在看一封信,她的脸上是灿烂的笑容,那发自内心的喜悦,是因为她知道那根刺,她已经扎进了祈王的心。
“何事让小姐如此开心?”胭脂已经许久没看到这样的笑颜了,此刻她倒是有些好奇。
“陈昭仪死了。”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胭脂一愣,随即道喜:“奴婢恭喜小姐,将得偿所愿。”
彭岚将信一折,就着烛火点燃了:“这下四郎就再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胭脂闻言却眉眼里有些担忧,她张口刚要说话之时,门外传来了护卫统领罗诚的声音:“小姐。”
“进来!”
罗诚入内回禀:“小姐,刚刚得到消息,公子入城了。”
“来得还真快呢!”彭岚冲胭脂笑道:“去给我准备纸笔。”
天色渐暗,入了黄昏,在成衣店买了一身衣裳套在外面的慕君吾赶到了酒楼之下,却没有立刻上楼,而是就站在楼下看着二楼那明亮的灯火,迟疑起来。
上去,自然是与彭家再有联系,他当日的决绝是没打算折回来的,这会儿纵然他不在意什么脸面,可是若消息为真,他当如何?
内心的恐慌,来自于结果未知,更来自于他不能接受母妃的死亡-他怕那是真的。
而楼上那明亮的灯光,却又让他觉得他不该来。
退后两步,他转身欲走,但罗诚挡在了他的身前。
“公子,还是上楼一叙吧!”很轻的声音,带着沉重与凉意,那一瞬间慕君吾的心颤了。
难道…是真的?
压制不住的慌,让他转身上了楼,疾步来到雅间,挑开布帘入内。
他张口欲问,却顿在了那里。
雅间内,彭岚身着白色素衣正跪在一个牌位前持珠念经,头上束扎的唯一饰物乃是白色的发带。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忉利天,为母说法。尔时十方无量世界,不可说一切诸佛,及大菩萨摩诃萨,皆来集会…”
彭岚在诉经,专注的不知身后来者,胭脂见状赶紧上前轻声提醒:“小姐…”
“出去!”彭岚愠怒道:“我诵经超度时,不可中断。”
“是…是公子来了。”胭脂为难地看向早已呆若木鸡的慕君吾。
彭岚闻言回头,立时惊讶起身:“四郎,你…”
慕君吾没有搭理彭岚,他径直走到牌位前,将牌位拿起,牌位上醒目的“昭仪陈氏”刺痛了他的眼。
“看来,是真的了?“
彭岚闻言一脸哀伤地来到慕君吾身边,哽咽道:“四郎,请节哀......”
慕君吾发出一声冷笑,偏头看向彭岚:“她是怎么去的?”
彭岚的面容从哀伤变成了为难,眼中的顾虑重重让慕君吾皱眉:“说!”
“是刺客。”
“刺客?”慕君吾愣住,此时彭岚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信笺:“这是我爹给我的信。”
慕君吾放下牌位,抓过信便打开阅览。
“昭仪娘娘和丫鬟翠儿遇刺身亡,宫里查了两天草草了事,没了下文,恐怕…这根本就是贼喊抓贼…”
彭岚话未说完,慕君吾已将信掷地,转身就走。
“四郎!”彭岚赶紧出言唤他,可慕君吾充耳不闻出屋后就腾腾地下楼而去。
胭脂担忧地看向彭岚,彭岚眉眼一转俯身在胭脂耳边嘀咕了一句后,立刻也追了出去。
脸色铁青的慕君吾,漫无目的的在渝州城中晃悠,他双眼空洞,失魂落魄地步步向前,在他身后的一丈开外,跟着神情担忧的彭岚。
而彭岚身后不远处,则跟着罗诚和两个随从。
街巷,拱桥,码头,他在前如行尸走肉,他们跟在后面,面有隐忧。
码头的尽处是滚滚江水,那碧波混杂着些许秸秆在昏暗里一荡一荡。
“泸州的碧水,今日新到!酒香清洌,客官要不要来一壶?”
码头酒肆小二的声音夹杂着呼啦啦地风吹过来,慕君吾一转身走进了酒肆。
“客官,我们今日有才从泸州运到的…”
“拿来!”慕君吾做在了小几前,小二立刻去打酒,彭岚跟着进来看了他一眼后,默默地坐在了相邻的桌前。
一壶酒送上,他抓起来倒酒就饮。
清冽的酒辣喉更辣着他的心,他一杯一杯的喝,一壶一壶的喊,而后一坛一坛的要!
“上酒!”一连喝了三坛加三壶酒,酒量并不大的他已醉,眼看倒不出酒就拍桌催促,小二见他那神识不清的样子,自然不敢再给。
“爷,您都喝了这么多了…”
慕君吾一把抓上小二的胳膊将他直接拽到了眼前:“酒!”
一个字,带着戾气,他那双好看的眉眼里居然浮现了杀气。
“给他酒!”彭岚说着起身上前,拿出几枚通宝放进小二手中,冲小二口型说比了个“水”字,又道:“快去!”
“好好好,我这就拿酒来。”
慕君吾松开了小二,小二立刻跑了,彭岚便坐在了他的旁边。
慕君吾瞥她一眼,扭了头。
很快,小二送来了一壶“酒”,刚放到桌上,慕君吾抓起来就仰头倒酒喝,那“酒”水有一部分从壶嘴里淌出来,淌到他身上,分外狼狈,而他浑然不觉。
“喝酒有用吗?”她轻声问着,但慕君吾根本不理她,只管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倒。
“喝醉了不过能一时忘却,但等你醒来呢?就算你醉一辈子,你娘也活不过来了。”
慕君吾猛然放下酒壶,一把抓住彭岚的衣领,扯到自己眼前,此时罗诚带着两个随从立刻冲到了近前。
但是,彭岚伸手制止他们的施救,她看着他,声音平和又带着力量:“你愿意醉,尽管醉,反正我会醒着,醒着才能帮她报仇。”
慕君吾盯着彭岚的双眼,几息之后,他冷笑了一下,松开了彭岚的衣领,丢了手里的酒壶起身就往外走。
罗诚等人不敢阻挡,立时让开,然而慕君吾喝得太多了,他晃晃悠悠偏偏倒倒地不过走了几步,就双眼一闭向下栽去!
罗诚一个箭步上前将人接住,彭岚叹了一口气道:“带他回去。”
第一百六十章 可共眠而不可共生
夏日的夜,透着闷凉。
玉儿一边折着手中的衣裳,一边关注着花柔,但见她眉头不展,手里的书页迟迟不能翻动一篇,终是忍不住地凑到了跟前。
“你今天怎么了?明明赢了获得了资格,可怎么看着好像不开心,且心不在焉的?”
花柔将书册合上,看向玉儿:“不知道,总觉得心里乱乱的。”
“乱?为什么乱?”
花柔摇摇头,心中暗道:也不知道慕大哥怎样了?希望他只是累了,千万别生病啊…
“对了,这次试炼,我能和你一起组队吗?”
“组队?”
“对啊,所有试炼的人,会六人为一组,分成五组后从不同的位置进入试炼之地,大家协作破解关卡来获得令牌,再用令牌换得学习门中秘术的机会。”
花柔好奇地眨眨眼:“那试炼之地是什么样的?关卡又是怎样的?”
“我没进去过,不知道。”玉儿摇了摇脑袋:“不过听说,关卡很厉害,运气不好,是会死伤几个人在里面的!”
“啊?还会死人?”
“会啊,每次都有。所以我更想和你一队,你可以带着我吗?”
“当然啦,我们本来就是一起的。到时候,我们喊上慕大哥、唐六两还有唐寂师兄和我们一队!”
玉儿笑道:“好啊好啊,我们一起!”
玉儿说完看了一眼合上的书册:“行了,你快用心记吧,别明天交不了差!”
她回去了床铺前继续整理衣裳,花柔则深吸一口气再次打开了书册,用心记录。
…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酒楼下就有了走街串巷的叫卖声。
慕君吾醒了。宿醉的遗症除了头痛就是满口苦,他捏了捏眉心坐起身来,就看到了靠在床尾处睡着的彭岚。
慕君吾眨眨眼,看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完整,又扫了一下周遭,而后轻手轻脚下床。
但床板“吱呀”一声响,惊醒了彭岚。
“四郎!你醒了?”
慕君吾低头穿鞋:“打扰你了。”
“别说这么见外的话。”
彭岚说着,迅速地起身给慕君吾倒了一杯水送上,又捧了净口钵伺候在前。
慕君吾也没矫情,由着她伺候了净口,洗漱,一并规整完了,这人多多少少人是清爽了些,只是头疼依然在。
“四郎,家父的信你也看了,不知你是什么打算?”彭岚并没用敬词,这平和的口气,像是两人极为熟稔一般。
慕君吾放下了帕子,整了下衣领:“没有打算。”
彭岚闻言一顿,颇为意外地看着慕君吾:“没有?”
“没有。”慕君吾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站住!”彭岚一脸怒色,挡在了慕君吾的身前:“你想做一个凡夫俗子,我不拦你。可是,昭仪娘娘死了,你娘死了!你居然什么也不做吗?”
慕君吾咬牙不语。
“我知道你无心王权,可是你的置身事外,却并没有换得你母亲的周全!你隐姓埋名、深居山野,她却在宫里遭人毒手!”
“让开!”慕君吾皱眉轻喝一声,那彭岚激动道:“我不!我不会再让你逃避的!”
慕君吾闻言想绕过她,岂料彭岚竟一把抱住了慕君吾的胳膊:“四郎!昭仪娘娘死得不明不白,难道你不为她报仇吗?”
慕君吾咬牙道:“她希望我平安。”
“平安?再不反击,就只有死路一条!”彭岚激动道:
“你是楚王之子,我楚国广袤的山河疆域可都是先王打下的基业。自从新君上位以来,朝政愈渐荒芜,民不聊生,你身为臣子,就这样放任先王的心血毁于一旦吗?你是你父王和母妃的儿子,你永远都不可能真的置身事外!”
慕君吾此时用力地甩开了彭岚的手,警告地看着她:“别再跟着我。”
慕君吾眼神阴鸷地大步离开,彭岚一脸失意无助地站在屋内。
但几息之后,她的脸上没有了失意与无助,她走到了窗前,看着楼下那个熟悉的身影渐行渐远,她的唇角却慢慢勾起一抹笑:“你会回来的。”
…
慕君吾疾步在城中穿行,此刻他眼神骇人,整个人都被阴郁充斥。
他岂会不在乎?岂会不恨?
可是,他没有忘记母妃的话,她要的是他们彼此都好好的,是平平安安地,即使现在母妃已去,他也不敢违逆伤意。
只是他心里有这根本过不去的坎,即使拒绝的义正严辞,但却压得他连呼吸都辛辣无比。
此刻,就在他行走的这条街道巷口,有两个乞丐正懒散地挤在一起。
一枚通宝弹射进了他们跟前的碗里,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这两个人愣了一下,立刻争抢起来。
“你放开!这是我的!”
“上面刻你名字了吗?还你的?这是我的!”
“那也没你的名字啊!”
“可我先看见了!”
“起开!那是我的碗!”
撕扯,争执,两个乞丐争抢的把路都挡住了,引了不少人站在旁边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