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悦生的脸色也未必有多好看,他几乎是有点狼狈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朝小灿的方向走了一步,忽然又停住。

我本来还没反应过来,这时候突然明白过来。猛得就像五雷轰顶,耳朵里嗡嗡直响,一口气堵在胸口,连血脉跳动的声音都在脑海中无限放大。我觉得自己哮喘都要发了,好半晌缓过一口气来,耳朵里却还在嗡嗡作响。

小灿狐疑的看了看我,又望向苏悦生:“爸爸,她是谁?”

他竟然有个孩子!

即使是亲眼目睹亲耳听到,但我不能相信!

我不能相信苏悦生会凭空多出个孩子来!

我觉得自己脑壳坏掉了,因为我现在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完全无法思考,也无法想像,我就像是被雷劈了一百遍,哦不!一千遍!我呆呆站在那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连冷都不觉得了,就觉得天和地都在旋转,眼前的一切晃来晃去,整个人就像坐在海盗船上,重心不稳。似乎我的车祸后遗症又要发作。我浑身发抖,看着眼前的小人儿,他竟然是真的,活的,会动的,会说话的。这竟然不是幻觉,这里真有一个孩子,叫苏悦生“爸爸”。

我脸涨得生疼,我想一定是所有的血都涌进我的脑子里了,我一定快要脑血栓了。

“她是赵叔叔的朋友邹小姐。”苏悦生语气已经冷淡而镇定,就像他一惯的样子:“你见过她一次,忘了吗?”

小灿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脸上,他似乎凝视了我一会儿,然后垂下长长的睫毛,几乎是低不可闻的“哦”了一声。

“你的保姆和护士呢?”

小灿紧闭了嘴唇不说话,这时候我才发现他和苏悦生十分相像,尤其是生气的时候,简直是一模一样。当时我真是瞎了眼才认为小灿是赵昀的孩子,苏悦生有个私生子这事完完全全震到我了,什么都比不上这件事更令我觉得不可思议,我瞠目结舌,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就像被施了魔法似的,定定的站在雪地里,眼睁睁看着苏悦生牵着小灿的手,一直将他送进医院大楼。

玻璃门打开,小灿还回头看了我一眼,目光中满是审视,好像在猜测我的身份。

我真是不应该到加拿大来,驼鸟把头埋在沙子里,这世界就是安然无恙。在马尔代夫的时候,苏悦生都还肯给我一点点面子,我为什么要脑子发晕跑到加拿大来?

苏悦生一定会跟我翻脸,我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这次真的连会怎么死都不知道。

我浑浑噩噩回到酒店,倒在床上就睡死过去。大约是太疲倦,我一直睡了十几个钟头,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时差倒不成为问题。我叫了送餐服务,硬撑着吃了些东西,然后打电话订回国的机票。

我没想到小灿会打电话给我,更想不出来他是怎么找到酒店的电话,打到房间来,他在电话里讲很流利的中文,语气彬彬有礼:“邹小姐你好,我想跟你见面谈一谈。”

我张口结舌,苏悦生已经明白跟我翻脸了,我如何还敢招惹这位小少爷,我连忙说:“不好意思啊小灿,我已经订了机票,马上要去机场了。”

“我爸爸不知道我打电话来。”小灿说了这句话,很不自然的顿了一顿,声音很轻:“阿姨,我想吃鸡丝粥。”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一软,可是马上又想起来这孩子的身份,我要是敢跟这位小少爷打交道,苏悦生没准会剥了我的皮。我说:“你的保姆应该负责这些事,阿姨得挂电话了。”

“我爸爸病了,他在发烧。”小灿的声音更轻了,他又强调了一遍:“他不会知道我打电话来。”

我在心底叹了口气,这孩子年纪虽小,但真是十足十的苏家人,脾气执拗。我说:“你爸爸不会高兴我跟你说话的。”

“我知道。”小灿的声音却微微提高了些,虽是孩子,语气却不容置疑:“阿姨,我爸爸病了,他需要人照顾。”

“会有医生和护士照顾他。”

小灿听我这样说,他沉默了一小会儿,我正打算挂断电话,他突然又说:“邹阿姨,你能来看看我吗?”

我下意识回答:“你爸爸不会高兴我们见面。”

“邹阿姨,您见过我妈妈吗?”

我整个人一震,像是被针戳了一下,打死我也不敢牵涉到这对父子的恩怨中去,连这个电话我都不该接,我连忙撇清自己:“我不认识你妈妈。”

小灿的语气淡淡的,有一种超乎年龄的冷静:“我猜就是这样,我妈妈很早就去世了,我爸爸的朋友,都没有见过她。”

我觉得这番对话十分诡异,可是诡异在哪里,又说不上来。

“我想吃鸡丝粥。”小灿的声音却又绵软起来,像个真正的孩子般,带着一腔委屈:“我胳膊疼,保姆不让护士给我止疼药,我想吃鸡丝粥。”

我硬着心肠拒绝他:“我马上就得去机场了。”

我没想到小灿会在电话里哭起来,我完全没有应付这个年龄孩子的经验,他哭得抽抽答答,是那种小声的啜泣,听着让人格外难受。再矜贵的孩子,毕竟也只是个孩子。我想到自己的小时候,我没有爹,这孩子没有妈,比较起来更可怜。我没爹倒罢了,反正还有亲妈,总没有太吃亏。可没妈的孩子像根草,那不是锦衣玉食可以弥补的。

我最终还是做了个错误决定:“如果我送鸡丝粥给赵叔叔吃,你能去他那里吃到吗?”

他抽泣着说:“谢谢阿姨。”

调料什么的各种东西都是赵昀列的单子,我带的很全,又打电话给赵昀的助理,他冲风冒雪的开车去华人超市买了大米,借了当地一个朋友的厨房给我用,我守着炉子把粥给做得了,让助理送到医院去给赵昀。

我才不会亲自送粥去医院。

苏悦生的心机太可怕了,他竟然藏着一个孩子。我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连丝风声都不曾听见。这次我撞破他的秘密,他一定非常非常痛恨我,在他的怒火烧毁一切之前,三十六计,还是走为上策。

晚上有一班航班回国,我已经订好票。拿着行李就去机场。

路上雪很大,车子绑了防滑链还打滑,好容易到了机场,我傻眼了,受到暴风雪影响,机场关闭,所有航班取消。

我只好折返酒店。

路上雪下得更大了,开出租车的司机是华侨,操着广东话跟我聊天,我能说一点点广东话,他告诉我说这是近十年来最大的暴风雪,这几天让我不要出门,就待在酒店房间里。

天黑路滑,雪又大,出租车一直开得小心翼翼,好久才回到酒店。门童替我开门拿行李,我走进温暖明亮的大堂才松了口气,没想到办理入住的前台一脸为难的告诉我说,已经客满没有房间了。

我顿时傻掉。

暴风雪太大,部分地区断电,交通也受到很严重的影响,旅客纷纷折返,酒店人满为患。

我看看时间已经是半夜,没想到会无处可去。

我硬着头皮给赵昀的助理打电话,电话关机。

我咬咬牙,大不了就是在酒店大堂沙发上坐一晚上。

我刚刚在酒店沙发上坐下来,电话就突然响起来,我看了看手机,竟然是苏悦生的号码。

第二十九章

他说:“你在机场吗?”

我老实交待:“暴风雪,机场关闭,航班取消。”

“我马上过来。”

他说了这句话就把电话挂断,我不知道他如何能够知晓此时我身在何处,我在那里坐了没二十分钟,他就穿过大堂径直朝我走来。

小灿说过苏悦生病了正在发烧,我也觉得他有几分病容,尤其是双眼,几乎是血丝密布,他也不似平时那样冷淡,而是抓住我的手,近乎粗鲁的将我拉起来:“走。”

我被他 一辆车里,寒气被车门关闭带进来,冻得我直哆嗦。

他掌心灼热,小灿没说错,他在发烧。

我有几分忐忑不安,系上安全带就缩在座椅里,仿佛这样就能有一层薄薄的蛋壳,隔绝我所恐惧的一切。

他坐在驾驶座,没有启动车子,我正有点困惑,他突然转过身来,扬手就给我一耳光。

苏悦生从来不打人,我被这一下子打懵了,火辣辣的疼痛带来更可惧的羞耻感,我愣了好久,都没想明白发生什么事情,只是本能捂着脸颊,看着他。

他脸上有不正常的 ,呼吸急促,额角有青筋在缓慢跳跃,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苏悦生,他几乎狰狞的像换了一个人,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他的声音喑哑,带着令人恐惧的愤怒:“邹七巧,你不要做得太过份了!”

我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他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十分陌生,又十分熟悉,我觉得这种情形好像是在哪里经历过一般,风卷着雪扑打着车窗,我有点恍惚,就像是在梦里,我使劲甩了一下头,脸上火辣的疼痛在提醒我,这不是梦,这是真的。

我努力心平气和的解释:“我不该到加拿大来,我是打算马上走,但航班取消了。”

苏悦生就那样看着我,他的表情我说不上来,总之是十分古怪的一种表情。

我只好努力解释:“雪一停我就走,我真是不是故意跑来捣乱,我就觉得你…电话里你好像很累,我只是来看看你…”

我没有说完,因为苏悦生已经启动了车子,车子咆哮着冲出老远,这是一部大排量越野四驱车,但是苏悦生的速度太快了,快得我觉得心惊,我本能抓着安全带,视野里白茫茫一片全是雪,无数雪花沿着灯柱直撞过来,就像是无数飞蛾,白晃晃什么也看不清,我不知道我们在往哪里去,也不知道车子开了有多久,总之没等我反应过来,“轰”一声,整个车身已经倾斜。

我们不知道撞到什么东西上,惯性让我被安全带勒得痛极,苏悦生却打开车门,拉开安全带,将我拖下来,我们俩跌倒在雪地里,我正想爬起来,却被他按进雪堆,冰冷的雪块涌上来,我的脸被埋在雪里,几乎窒息。

他将我按在雪里,一字一顿的说:“离我的孩子远一点!”

我吓得浑身发抖,整个人几乎已经被雪埋住,他看也不看我一眼,站起来就去拉车门,没走两步他就滑了一跤,可是很快又爬起来,打开了车门。

我眼睁睁看着他开车离去。

我被抛弃在雪原中,四周没有建筑,也没有灯光,风卷着雪花朝我身上扑来,我又冷又怕。我的手机在随身的包里,而包在他的车上。

我急得差点哭起来,天气预报说整晚暴风雪,气温零下二十多度,最多半个小时,我就会被冻僵在这里。

我不愿意得罪苏悦生,就是明白他得罪不起。可是也没想到他会恨我恨到要杀死我。

我拭去脸上的热泪,裹紧了衣服,努力辩识方向,我要朝哪边走,才可以返回城中呼救?

我拼命迈动快要冻僵的腿,雪大,风更大,我身上薄薄的大衣压根就抵扛不住这样寒冷,我在雪地里摔了无数跤,每次爬起来我都觉得自己快要冻死了,可是我不能死在这里。

我连滚带爬也不知道走了多远,更不知道自己方向是否正确,到最后我绝望了,再一次栽倒之后,我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雪花轻柔的包围着我,其实,雪是很温暖的,我依恋的将脸埋进雪里,真冷啊,如果雪再深一点,会不会更暖和?

我迷迷糊糊就要睡过去了,却觉得有人在拼命拍打我的脸,有灯光刺目,我实在懒得睁开眼睛,可是那人不依不饶,一直使劲掐着我的虎口,痛得我眼泪都流出来了,被风一吹,立刻就冻在了脸上。

我被抱进车里,大团的雪擦着我的脸,暖气烘得我脸上潮乎乎的,我终于能睁开眼睛,看到苏悦生,他的眼睛还是那样红,全是血丝,他把雪团扔出车窗外,然后,几乎用颤抖的手指,又摸了 颈中的脉搏。

我嘴角动了动,终于能够说话:“我…我…”

我觉得脸上有热热的东西,我想不出来那是什么落在我脸上,苏悦生迅速的转开脸。

我四肢麻木,脑子因为缺氧而特别晕,舌头也打结,我努力把话说清楚:“有飞机,我就走。”

我被他抱起来了,但我还是没力气,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但他似乎是在很仔细看我的眼睛,苏悦生的眉心有浅浅的纹路,这几乎是我无法想像的事情,我想他太生气了才会做出那样激愤的事情,把我扔在雪地里。

我知道他的逆鳞,这次是我犯了大错。

我说:“我以后,再不烦你了。”

他的眼睛里有薄薄的水雾,我被冻得太久,思维很迟钝,所以目不转睛看着他,事实上我几乎连转动眼珠都很吃力,我诧异的看着眼泪从他脸上流下来,苏悦生会哭,这是我不能想像的事情。

那两滴眼泪从他脸颊上滑落,一直滑到下巴,无声无息就不见了。他的神情里有一种我说不出的悲伤,我从来无法想像这样的表情出现在苏悦生脸上。

他几乎是梦呓一般在喃喃自语:“你以前就说过,你再不来烦我了。可是你没有做到。”

我胆怯的看着他。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冻僵的手指终于可以动弹,我这才发现他仍旧抱着我,像抱着一个婴儿。我十分不安,胆怯的轻轻用食指拂过他的手背。

这一下子如同电击一般,他立刻松手,我差点跌到座位底下去。

他没有看我,又过了好一会儿,才语气平静的说:“我送你回酒店。”

我没有告诉他酒店没房间,机场还不知道关闭多少天。我自生自灭惯了,哪怕天天坐在大堂里一直等到有航班回国,也不愿意再向他求助。

那一耳光打得我脸都肿了,我虽然不要脸,心里多少还有点底线。

到了酒店门口,刚把车子停下,他突然明白过来:“你半夜坐在大堂,是不是酒店客满了?”

我强颜欢笑:“没有,是我想在底下坐坐。”

他看了我一眼,重新启动车子。

我被带到郊区的一幢别墅,邻居之间隔得很远,几乎完全看不到其它房子,到处都是巨大的乔木。松树上积满了雪,半夜更显得静谧。

屋子里静悄悄,一个人也没有。苏悦生开了灯,灯光明亮温暖,我几乎有一种劫后余生重返人间的恍惚感。屋子里暖气很足,我身上的雪早就化了,衣服湿了一层,这时候才觉得冷。

苏悦生没再理我,他自顾自去倒了两杯酒,很烈的洋酒,我抱着酒杯喝了一口,火辣辣的洋酒一直从食道烧进胃里,我恶心得直泛酸水,连忙问洗手间,冲进去就吐。

我吐得连胆汁都快呕出来了,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像噩梦,到现在我都无法确认自己是否清醒。我努力将自己弄干净,一抬头,却从镜中看到苏悦生。

他站在不远的地方,有些莫测的看着我。

我抓起纸巾,擦干净嘴角的水珠。

他忽然问:“你是不是怀孕了?”

我差点没跳起来,脸上的肿痛更让我难堪,我说:“没有,昨天是晕机,今天是冻着胃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的目光挺冷的,好像如果我真的怀孕,就十恶不赦似的。

我说:“你放心我没那么蠢,再说我为什么要跟你生孩子,怀孕又威胁不到你。我知道你的脾气,你要是不想要孩子,全天下哪个女人都不敢偷偷生。”

他十分讥诮的冷笑了一声,说:“是啊。”

我闭上嘴,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没准小灿就是被某个女人偷偷生下来的。万一真是那样,我这不是打他的脸么?

我一定是在雪里被冻得太久,都冻傻了。

苏悦生扔了床毯子给我,自己就上楼睡觉去了。

幸好客厅沙发旁就是壁炉,非常暖和。

我总睡不踏实。辗转反侧到天亮,才迷迷糊糊睡着,我好像一直在做梦,梦里发生了很多事情,让我非常非常的伤心,那种难过是没法形容的,就是连哭都哭不出来。

我终于从噩梦中挣扎醒来,没想到一醒,近距离看到一双黑澄澄的大眼睛。

我一吓,几乎以为自己又在做梦,没想到小灿比我反应还激烈,他一下子跳出老远,大约是动作太大牵扯到他伤口,整张小脸都痛得皱起来。

第三十章

我连忙爬起来扶住他:“怎么了?”
他眼泪汪汪的看着我:“胳膊疼。”
我将他安顿在沙发上,这才想起来:“你不是在医院吗?”
“你为什么在我家?”小少爷更理直气壮:“我爸呢?”
我不能告诉他你爸昨天差点把我冻死,就因为他不高兴我跟你打交道。
所以我闭上嘴,赶紧打电话给机场,询问航班。
小灿十分忧郁的看着我打电话,机场仍旧在关闭中,暴风雪一点儿也没小,我还是走不了。
我拢了拢头发,有些犯愁,最后我还是决定问小灿:“你怎么不在医院里?”
“雪太大了,那一区停电了,医院要疏散,我就回家了。赵叔叔也回家了。”
“你的保姆呢?”
“她在厨房。”小灿整张脸都垮下去,“我不喜欢她做的饭。”
为了鸡丝粥我差点没命,当然现在我应该离小少爷越远越好,我站起来找自己的外套,“我得走了。”
“你去哪?”
“你爸要看见我跟你说话非剥了我的皮不可。”我看了看外头的雪,下得真大,这一片不知道能不能叫道出租车,“我得走了。”
小灿抓住我的衣角,几乎是哀求,“阿姨你不要走,我爸爸回来我会跟他说,你不要走。”
我愣了一愣,看着她眼睛里闪烁的水光,不由得觉得…可怜?我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苏家人从来不要别人可怜的,他们都硬气得很,尤其这孩子年纪不大,期初给我的印象也是强调十足。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他眼泪汪汪看着我,简直叫我没法拒绝。
我说:“那你也不要跟我说话了,你上楼去,好吗?”
小灿有看了我一眼,大眼睛里满是眼泪,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似的,他问,“那你不会偷偷地走掉?”
我硬起心肠骗他:“不会。”
他泱泱的上楼去了,我把手机充上电,开始查网页,召出租车公司。最好在苏悦生回来之前我就走掉,省得他看到我和小少爷共处一室,大发雷霆。
我悄悄给出租车公司打了电话,磕磕巴巴用英文说明我的位置,他们说大约四十分钟后可以派车来。
我返回客厅,才发现小灿蹲在二楼走廊上,隔着栏杆看着我。我只好装作若无其事,跑到浴室去洗澡。
等我从浴室回来,小灿仍旧蹲在二楼走廊上,我不由的焦虑起来,也不知道苏悦生去了哪里,他回来看到这一切,会不会又生气。
幸好这时候保姆端了饭菜出来,上楼又哄又劝,把小灿哄走去吃饭去了。
我看了看时间,出租车差不多快到了,我拿了包穿上大衣就悄无声息走出门。
我在门前等了片刻,就看到出租车,手刚刚碰到车门把手,突然听到身后有响动。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小灿终于发现我的行动,他连外套都没有穿,就急急忙忙打开门,穿过院子朝我直冲过来。
我连忙拉开车门上车。小灿在院子里摔了一跤,一定摔得很痛,因为他嚎啕大哭,隔着车窗我听不到他的哭声,保姆从屋子里追了出来,抱起他拂拭着他身上的雪,我催促司机赶紧开车。
小灿还在保姆怀中挣扎,他一条胳膊无法动弹,闲得很孱弱,我从后视镜里也能看见他小小的额头,因为愤怒和用力暴起的青筋。突然心里很难过,这种难过没法形容,我觉得自己是撞邪了。或者是创伤应激反应发作,总之浑身不得劲。
车子进了市区,我还失魂落魄的。
我返回酒店取了行李,然后一家家寻找没有客满的酒店,市区有好多地方停电,有的酒店自备有发电机,很多断点的市民也住进酒店,现在真是一房难求。
我找到第十几家客满的酒店时,苏悦生给我打电话了。
他问我:“你在哪儿?”
我说:“没有航班我走不了,所以还在找酒店。”
我十分心虚,也不知道为什么。
但暴风雪仍在持续,我是真的走不了。
他说:“我来接你,我们谈谈吧。”
在他昨天晚上那样对待我之后,我不知道我们还要谈什么,我是惊弓之鸟,非常恐慌。一直看到他的SUV,我还在发抖,也不指的是站在街头等他的车冻的,还是怕。
我上了车,一直没出息的哆嗦着。他也不说话,就专注开车,一直把车开到了郊外,然后停下来。
我重新恐惧起来,他不会再一次把我抛在这茫茫雪地里吧?虽然是白天,但我只怕也走不回城里去就得被冻死。
他问我:“你为什么要来加拿大?”
我牙齿打战只能努力控制:“赵昀说,我不来,他跟我绝交。”
“你昨天说的话,是真的吗?”
我努力回想昨天自己说过什么,好像一直在解释,解释自己不是故意逗留在这里。
“早上我去医院了,回来你已经走了。”苏悦生似乎很平静:“你见到小灿了?”
我的声音立刻低下去:“我没有跟他说话…”
“这孩子非常非常敏感。”苏悦生仍旧没有看我:“他几乎从来没有见过我的其他女朋友,所以他觉得你是他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