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心腹闻言笑了笑,道:“大公子,夫人可不是想多了?只是夫人觉得,这年纪的女孩子居然会跟着家里长辈出门游历,十成十是没有许配人家的!否则忙着在家里预备嫁妆都来不及呢,哪里有这功夫抛头露面?”
闻羡云说道:“我瞧那位小姐很是天真无邪,八成得宠非常,如此有些胡闹也是人之常情。”
“得宠就成了。”心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道,“如此只要那位小姐看上大公子,还怕这门婚事成就不了吗?”
“咱们家之所以会发现那一行人的踪迹,就是族里的纨绔冒犯了那位小姐。”闻羡云说道,“就算咱们应变及时,上赶着陪了好些日子的不是…他们到底还是有点余怒未消的。”
“这会儿那位小姐即使没有对我还在迁怒,又怎么可能看上我?”
心腹道:“大公子何必妄自菲薄?论才论貌,大公子自来怕过谁了?就算那位小姐是从应天府那边过来的,眼高于顶,看不上别人,还看不上大公子你吗?”
闻羡云只是笑,瞥了眼面前的墓碑,慢条斯理的转过身,整理了下衣袍,淡声道:“这话不要乱说!那位贵人不是咱们闻家得罪的起的,之前已经得罪了他们,此事方才平息,这会儿若是再叫他们听到什么风声…那不是闹着玩的。”
心腹闻言连忙噤了声,恭敬道:“大公子说的是。”
“还有,郗浮薇…真的没了?”闻羡云朝自己的坐骑走去,走到一半,忽然毫无征兆的问,“毕竟尸骨无存,这女孩子也不是全没城府的人…郗宗旺才不好了,她就跟侄子葬身火海,这也忒巧了吧?”
心腹道:“这事儿之前夫人也怀疑过,专门派人过去查探。说是当时那场火很大,将人烧的尸骨无存是很有可能的;还有就是郗家小姐虽然有些城府,到底年岁搁那,没了郗宗旺跟郗浮璀的撑腰,她就算起了诈死脱身的心思,带着郗矫那么个小孩子,怎么可能不露行迹?毕竟郗家的底细搁这儿,哪里有瞒过咱们家耳目的能耐?”
“…”闻羡云点了点头没说话,只道,“我知道了。”
他这时候大步走在前面,心腹看不到他面容,遂错过了闻羡云眼底骤然腾起的阴鸷。
…这些郗浮薇自不知道,她揣测了一番傅绰仙之后,心思就放在了如何教导邹琼若几个女孩子上面了。
毕竟沈窃蓝交给她的任务,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完成?
要是一进门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尚夫人不赶人才怪!
到那时候,谁知道沈窃蓝会给什么脸色她看?
只是给脸色也还罢了,怕就怕他大怒之下翻脸,将郗家姑侄交给闻家什么的,那可真的是欲哭无泪了!
她这么想着,差不多将自己小时候郗宗旺还有郗浮璀的开蒙功课给努力的回忆了一番,又在这基础上删删改改,最后熬到夜半,才定下来要怎么做这个女先生。
次日一早,傅绰仙就亲自过来敲门,提醒郗浮薇早点起身,免得邹琼若几个都在学堂里等久了,做先生的还不出现,叫人诟病。
其实这时候郗浮薇已经快收拾好了,闻声过来开了门,见是傅绰仙,就邀她入内说话。
“等下就要去学堂,我就不进去了。”傅绰仙闻言朝她点了点头,说道,“我就是过来瞧瞧你,免得你昨晚上太担心,以至于心力损耗,这会儿起不来,误了时辰…你既然弄好了,不若就下去用造反,回头咱们一起过去?”
郗浮薇自然答应下来,如此两人联袂到了学堂里,傅绰仙怕她紧张,专门在外面低声叮嘱了一番做女先生的经验,又安慰鼓励了好一番,才目送她踏入教室。
这时候郗浮薇的心情总体其实还是很平静的…
只是当她微带笑容的走进教室后,目光随意一瞥,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邹一昂…他怎么又来了?!”
正文 第十八章 什么仇什么怨
“是这人本来就没什么信用,昨儿个才答应了不再干涉学堂的事情,今儿个就来毁约了,还是有人从中作梗,故意挑拨?”郗浮薇心中转着念头,暗道,“按说这邹一昂既是邹家这一代迄今唯一的男嗣,就算顽劣不堪,邹家门楣摆这儿,即使要食言,也不至于转天就这么不要脸吧?他要是当真是没脸没皮的,昨儿个被我拿话将住之后,却何必立刻下台,而不是胡搅蛮缠呢?”
如果邹一昂不是自己反悔的话…郗浮薇难免要怀疑有人在幕后做了什么,故意给自己使绊子了!
她初来乍到的,这会儿还没正式开馆,按说也碍不着邹家什么人,唯一可能得罪的,大概就是傅绰仙了?
毕竟傅绰仙跟她都是邹府新聘请的女先生,虽然一个教乐器,一个教诗书,看似在课业上没有冲突,但同为女先生,往后不可能不被比较的。
本来,傅绰仙年纪大一点,又先进邹府,对于后来的郗浮薇,自然而然的摆出了一些前辈的姿态。
郗浮薇因为过来做女先生的目的并不单纯,对此也没什么异议…可是架不住邹一昂要搞事情。
昨儿个他好几次贬低傅绰仙却称赞了郗浮薇,虽然郗浮薇事后立刻跟傅绰仙解释,说了这人是在存心挑拨,傅绰仙也表示了理解…但这种事情,她到底是真的理解了,还是只是掩饰的说法,又或者明白邹一昂居心不良,却还是压不住嫉妒之心,也是难说。
郗浮薇心念电转,一面跟邹琼若几个女孩子打着招呼,一面就走到邹一昂跟前,说道:“邹公子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了?”
“我在家里哪天不空?”邹一昂看出她心思,似笑非笑,朝后靠了靠,曼声说道,“左右闲着无事,听说你今日开馆,就过来瞧瞧…怎么,不欢迎吗?”
难道是昨儿个当着傅绰仙的面被自己拿话堵住,心里不爽快,这会儿专门过来找麻烦吗?
郗浮薇这么想着,微笑道:“邹公子说笑了,我只是担心诸位小姐年幼,给她们讲的功课自然简单浅显,邹公子会听着觉得无趣,平白扫了您的兴致。”
邹一昂闻言,要笑不笑道:“本公子昨儿个就说你奸诈狡黠,你还死不承认!这会儿可是露了马脚了?这是生怕露了怯,提前找好理由么?”
“公子慎言。”郗浮薇心说这小子跟自己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好好一个富家公子,闲的没事做,你干什么不好,不说杀人放火吧,你领俩狗腿子上大街调戏良家姑娘不好吗?
干什么跑过来学堂听课!
还字字句句的说中自己心思!
她暗自嘀咕着,面上却笑容愈盛,道,“只是担心公子学问精深,对于这种启蒙的课程会觉得无趣而已。”
邹一昂漫不经心的挥手:“我学问一点儿也不精深!不然我娘也不会为我这课业操心到现在了!你道我娘做什么要给妹妹们聘请女师?就是觉得族学的先生指点我一个就够疲于奔命的了,要是再带着看着点妹妹们,只怕会吃不消!所以还不如专门给妹妹们聘请老师!”
郗浮薇很想跟他说,既然你这么有自知之明…你就不能回族学里去,好好的进学,勤以补拙吗?
“邹公子说笑了!”她不想跟这纨绔继续啰嗦,假笑了一下,就走了开去。
出到外面,略走几步,估计里头的人看不到自己了,立马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后头…这后头是一排三间的屋子,一明两暗,正中的一间辟作茶水房,供女先生讲课中间休憩用。
郗浮薇这会儿进去,就见傅绰仙正坐在上头喝着茶,见到她便笑,说道:“你去里头看了?怎么样?几位小姐性.子都很好吧?尚夫人蕙质兰心,将她们教养的很是懂事体贴。”
这话说了,忽然想起来几位小姐被邹一昂一带就有学坏的趋势,嘴角笑意稍稍僵硬,又继续说,“虽然偶尔也有淘气的时候,但毕竟小孩子么!教教也就好了。”
“几位小姐当然都是乖巧的。”郗浮薇就叹气,诉苦道,“只是…姐姐您猜谁也在里头?邹公子!我跟他说了几句,他只说过来瞧瞧情况,顺带称量下我的能耐…我不好要他走,可又怕我任凭他在那儿,等下讲课的时候,他一个劲的给我捣乱,那…”
“你说什么?邹公子又在学堂了?!”傅绰仙闻言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他昨儿个不是才信誓旦旦的保证,不会再将诸位小姐诓骗出去玩耍了吗?!这才几个时辰过去,竟然就若无其事的旧病复发了?!”
她气的将茶碗一推,“不行!我要去找夫人!哪怕可能得罪老夫人也管不上了!本来几位小姐这年纪就很容易分心,叫他这么一折腾,日后谁还有那心思坐下来,定定心心的听课跟学着做?回头人家不知道的,不说他邹公子糊涂,坏了妹妹们的学问,反倒是怪咱们教授不力,耽搁了他们家小姐的前途…这锅扣的也忒冤枉了!!!”
“凭咱们的才学,去其他人家做女先生也不是不行,何苦为这纨绔坏了声名!”
“姐姐您等等!”仔细观察之下,虽然一时间还吃不准傅绰仙此举是装模作样,还是真的怒了,但郗浮薇还是立刻上前阻拦,柔声说道,“姐姐您听我说!我方才也委婉的问了他的来意,然而他只说这会儿恰好有闲暇,便过来旁听下…我怀疑,是我昨儿个拿话挤兑他之后,他碍着面子没发作,心里却十分的不痛快,以至于此刻专门上门来找麻烦了!”
“毕竟我初来乍到的,他对我也没什么了解的!”
“既然是爱面子的,自然不会平白无故挑衅,总要寻个理由…这不,马上我要去授课,字字句句的那么多,他还怕自己找不到报复的机会?”
她这么说的时候,目光略带忧虑但不失冷静的看住了傅绰仙,希望能够捕捉到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却见傅绰仙怔了一怔,就是皱眉,忧心道:“那这可怎么办?本来他在邹府的身份,就不是咱们能够得罪的!要不是他做的太过分,让咱们没法子在邹府混下去,咱们也不至于被逼的去跟他理论…实在没想到这位公子是这样的小心眼,这才转天就报复上了!”
“他这是不把咱们赶走不高兴吗?!”
傅绰仙有点气急败坏,思忖了一回,就跟郗浮薇说,“依我看,这事儿还是禀告给夫人的好!不然的话,说不得就是后患无穷!甚至他要是恶人先告状的说服了夫人,妹妹你将来只怕不好在这府里站住脚…为今之计,只有让夫人知道,邹公子针对咱们、针对你的种种举动,都是为了报复!否则几位小姐如今年纪还小,哪里知道先生的本事大不大、好不好?回头叫他教唆了,一块儿在夫人面前说你的不是…次数多了,哪怕夫人是明理的人,说不得也要同你计较了!到那时候,你说你要怎么办?”
郗浮薇心说她这番话倒是跟自己的考虑不谋而合了,就点头道:“他如今口口声声是来听课的,我也不好这就去跟夫人说!毕竟邹家之前说的是给几位小姐请女先生,这些日子对咱们很是厚道,比预料的待遇还要好很多,他们家公子打算过来听一听,还是开馆之课,岂非理所当然?咱们这就闹到夫人跟前要求赶他走的话,哪怕夫人好涵养,允了咱们,也肯定心里不快,甚至怀疑咱们的功底的!”
她沉吟了下,“所以不若这样:等下就让他听课!要是他当真鸡蛋里挑骨头的话,我再去请示夫人?”
傅绰仙点了点头,又提醒她:“你要这么做的话,等下他没事找事的时候,哪怕胡说八道,也必须先镇住他!否则在几位小姐跟前失了威严,日后不好调教!”
郗浮薇自忖邹一昂虽然是邹府的公子,作为唯一男嗣,也是铁板钉钉的继承人,到底年纪比自己要小三岁呢,口舌之争,自己还怕他?
她压根就没想过自己会输,所以对此不以为然,闻言只笑着说了句:“多谢傅姐姐提醒…我理会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主要是傅绰仙给初次做先生的郗浮薇传授了一些吸引邹琼若等学生的小技巧,郗浮薇听着很是佩服,忍不住道:“傅姐姐,您可真聪明!才来了几天,就会了这么多东西,要是换了我,可是不行!真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福气,才会遇见您!”
“可不是这几天学会的。”傅绰仙闻言谦逊道,“我之前在家里的时候,也常给我几个侄子侄女做先生来着。当然我家里如今已经中落,对于子弟的课业也有点有心无力了…我给他们讲学,也不过讲点皮毛,算不得什么的。”
郗浮薇注意到,她提到“侄子侄女”时,脸色有点黯淡下来,似乎触及了什么伤心事。
“总之,多谢姐姐倾囊相授了!”郗浮薇不动声色的将这点记下来,说道,“时间不早,我先过去…且看看那位邹公子,有什么目的?”
正文 第十九章 昏厥
再次走进学堂里,就见本来好好儿的坐在位子上的邹琼若几个,全部围在了邹一昂身边,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
因为太入神了,甚至根本没发现郗浮薇的前来。
还是邹一昂察觉到门口光线的变化,抬头一看,就是露齿一笑,摸了摸身边一个妹妹的脑袋,说道:“好了好了,先生过来了,快点回去坐好,免得先生怀疑我说话不算话,又过来打扰!”
邹琼若几个闻言,慌忙还座,神情很是忐忑。
郗浮薇见这情况暗自皱眉,心道:“虽然说几位小姐如今看着还是很温驯的,对我这新来的女先生,亦有着畏惧,但从方才这一幕看来,她们却很有些唯邹一昂马首是瞻的意思…”
这对于做先生的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本来邹家门楣放在这里,哪怕尚夫人不是那种不问青红皂白偏袒自家女儿的女主人,由于身份地位上的差距,无论傅绰仙还是郗浮薇,对学生们也都不敢轻易责罚管束的。
如果邹琼若她们几个再被邹一昂煽动,时不时的搞点事情出来…女先生们日后的日子还能好过吗?
郗浮薇心里转着要怎么解决这事儿的念头,面上却是一派沉静,走上前去,按照傅绰仙传授的技巧,来了一番不卑不亢又暗藏诙谐的开场白…她这天讲课的过程里一直防着邹一昂捣乱。
谁知道整个过程邹一昂居然都坐在那里静静听着,只是他边听边打量郗浮薇,那似笑非笑的目光怎么看怎么透着古怪,叫郗浮薇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半晌后,她下了课,去后头歇,顺便跟傅绰仙交流情况:“邹公子一直安分守己的坐在那儿,竟没开过口!”
“这可真是奇怪了!”傅绰仙闻言很是不解,迷惘道,“这位公子虽然被老夫人护着,传闻里很有点不学无术的意思,但毕竟是邹府这一代唯一的男嗣,邹府的未来可全部系在他身上呢!都这么大了,再贪玩,有夫人在,肯定不会让他这么闲的!怎么会好端端的跑咱们学堂这边来听这么久,还没点儿动静?”
因为邹家几位小姐年纪还小,虽然尚夫人是希望女先生们认认真真教导她们的,到底没有考状元的压力,所以如今这课程不算很严格。
郗浮薇这天接下来就没课了,倒是傅绰仙,还要过去讲一场。
这会儿郗浮薇就提醒她:“姐姐,这邹公子不是一直自承学业不精吗?是不是他想找事来着,只是学业太凄惨了,竟然找不出什么能够将咱们将死的理由,故而正思索着?如果这样的话,姐姐可要小心了!万一他迄今没想到什么理由找茬,等会儿姐姐开讲的时候却想到了,这?”
傅绰仙闻言脸色一白,暗道晦气,定了定神才说:“他要当真这么小气,我也不是好惹的!咱们进府谁不是夫人亲自面试过,认为上佳才聘了进来?他再精明还精明得过夫人吗?夫人都没开口要解聘,他在这里上蹿下跳个什么?”
她这番话说的硬气,实际上就透露出担忧来了。
郗浮薇故作不觉,笑道:“姐姐有把握,那我就放心了!”
她这会儿还是很期待邹一昂能够找一找傅绰仙的麻烦的,因为说不定就能逼得傅绰仙自乱阵脚,又或者露出什么破绽之类,方便她确认这人的跟脚。
然后片刻后,邹一昂也确实找傅绰仙的麻烦了!
但他找麻烦的方式,却让郗浮薇想打死他:他当着邹琼若几个学生的面,直截了当的说傅绰仙水平一塌糊涂,根本不配做女先生,末了一句“比起沈先生简直就是天差地别”,说的邹琼若几个都是哗然。
因为这几位小姐如今年纪还小,缺乏辨认先生水准的能力,由于信任兄长,邹一昂这么说了,她们也就这么信了,顿时看这位傅先生的眼神都满是怀疑。
傅绰仙被这情况气的差点当场大哭,死死咬住嘴唇才忍住,用微微颤抖的嗓音说道:“邹公子若是不喜我,想要解雇我,原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当初我原本也是揭了贵府的榜文,堂堂皇皇的通过夫人的考核才进来做女先生的!邹公子因为一己喜恶,轻易判断我的水准,岂非过于刻薄了?毕竟自从家父去后,我为了家里人,不得不出来抛头露面。一个弱女子,全靠当初家父还在时,请人教授的一些音律技艺讨饭吃,邹公子空口白牙的坏我招牌,难道是想存心逼死我么?却也不知道,我来贵府这几日,自认为循规蹈矩,没有做任何冒犯贵府的事情,何以就这样被邹公子厌烦?”
她这话说的很是讲究,先点明邹一昂就是想赶走她的用意;末了提醒在座之人,自己的水平是实打实的通过了尚夫人的考核的,绝非邹一昂说的不行;跟着提及家境,主动示弱;最后自陈没有任何对不起邹家的地方,暗指邹一昂如此对待自己,实属理亏。
要是换了尚夫人之流,这会儿说不得已经缓和下颜色,要站到她这边帮腔了。
只奈何邹琼若几个年纪太小,因为尚夫人贤惠宽容,小姐们虽然都很有规矩,却没什么心机,此刻哪里听的出来傅绰仙的苦心?
个个面面相觑之余,俱看牢了邹一昂,等待他发话。
邹一昂倒是知道傅绰仙的小心思,但他就是盯着傅绰仙找麻烦,这会儿自然不会给妹妹们解释这位女先生的伶俐之处。
此刻闻言,左右看了眼妹妹们,就笑眯眯的说道:“傅先生何必动这么大的气?您的水准,我也没说教不了妹妹们啊!只不过觉得比沈先生差远了而已!毕竟您也知道,娘要您跟沈先生教导妹妹们,是希望妹妹们能够在两位的调教下,长成才貌双全的女孩子的。沈先生固然博古通今,才学过人,但傅先生么…恕我直言,技法是不错,这底蕴到底欠缺了些?”
傅绰仙暗自咬牙,她功课确实不如郗浮薇,不然当初也不会应聘教导邹琼若她们音律的女先生了,毕竟这时候的风气,还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相比之下,音律之中固然有雅乐,邹琼若她们既然是女孩子,多少也要学点琵琶、古筝什么的作为日后宴饮、交际时的才艺。
而傅绰仙被尚夫人看中的主要原因,就是她很擅长琵琶。
这番内情她自己守口如瓶,尚夫人家教很严,底下人也不敢随便乱说,所以郗浮薇根本不知道。
傅绰仙也不希望郗浮薇知道。
谁想如今却被邹一昂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她差点就按捺不住要哭着跑出去,立刻收拾东西离开邹府,这辈子都不要过来受这样的羞辱了!
可是正要这么做的时候,到底被理智按捺住了,心念电转之下,傅绰仙身子晃了晃,悄没声息的倒了下去!
这下子轮到邹一昂傻眼了,他虽然是邹府的公子,也是目前唯一的继承人,到底还没到当家的时候。
而且尚夫人由于他的不学无术,自来对他很是严厉,这会儿居然没事找事的将尚夫人专门给女孩子们找的女先生给气晕了,这还了得?
邹一昂踌躇片刻,果断选择了不要脸:他指点邹琼若等人去后面找郗浮薇善后,自己则脚底抹油一溜了之,跑去庄老夫人跟前讨好卖乖,以求庇护了!
郗浮薇接到消息之后不敢怠慢,匆匆跑去看,只是才到傅绰仙跟前,就察觉到她是在装晕,挑了挑眉,心里也是有数,只是故作不知,装模作样的摇着喊着,要绿莎赶紧去找大夫,又要红芝去禀告尚夫人。
尚夫人那边闻讯大为惊讶,很快派了管事姑姑过来询问来龙去脉。
郗浮薇一推二六五,揉着帕子,满脸惶恐道:“当时我正在后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是几位小姐忽然过来,说是傅姐姐好像晕倒在学堂上了,我吓了要命,赶紧过去瞧瞧…看这情形,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除了叫人请大夫,就是想到请夫人做主了!”
管事姑姑不置可否的点头,谢了她之后,留话让人好好照顾傅绰仙,就起身告辞,回去复命。
她怎么复命的郗浮薇不知道,却很快听绿莎还有红芝说,尚夫人亲自去给庄老夫人请安,跟老夫人发生了还算克制的冲突,最终还是将邹一昂拖到祠堂里动了家法…邹琼若几个,则被管事姑姑压着,一块儿到傅绰仙跟前赔礼道歉。
尚夫人又派人专门送了一批衣料,以及几件首饰过来,以示安抚。
傅绰仙见好就收,估摸着面子收拾的差不多了,挨打的邹一昂也需要养伤,正是自己重建威严的时候,便起了身,上了层粉,将脸抹的雪白,做出病容来,去尚夫人跟前谢罪,说是自己才疏学浅,没资格教导邹家的小姐们,请尚夫人允许她辞去西席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