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被骂得哑口无言,只得哭泣道:“母亲,媳妇知道错了。”
“震郎也不像话!”见她认了错,班氏到底也要给她圆一圆脸面,不然三房里一直闹得鸡飞狗跳也实在不像话,就吩咐珊瑚,“去叫他来!”
见这情景,三夫人暗松了口气,知道班氏是不计较刚才自己求去的话,要帮着自己大事化小了。
第三十五章 匕首风波(下)
游震过来时还带了游炽、游煊,进门后看到三夫人已经被扶在一旁坐着,向自己得意的看了一眼,当即就冷哼了一声,行过礼后,也不等班氏开口,就直言道:“母亲寻我来可是为了这不知好歹的妇人?”
见他当着三个晚辈的面开口竟然一点颜面也不给自己留,三夫人原本略含得意的笑顷刻之间冻结——就听班氏冷冷的道:“连氏知道不知道好歹且先不提,我问你,是谁给你的教养,当着晚辈下人的面,居然敢对发妻动起了手?!”
“母亲不知,连氏她…”游震在珊瑚过去叫自己时就知道是三夫人告状了,所以才特意将游炽和游煊叫了过来,此刻一指他们,就待让他们来证明三夫人方才说的话做的事。
只是他才开了个口,就被班氏喝住:“如今我问的是你!”
游震无奈,只得道:“这…儿子当时是冲动了。”
“冲动?”班氏冷冷的道,“妻者齐也,你却将发妻当成了什么?还是平常打小厮骂奴婢的习惯了,连发妻也不当回事?说起来连氏当初是我做主给你聘过门的,怎么你很不满意吗?是不满意她还是不满意我?”
“母亲这话儿子怎么敢当?”游震见班氏是一定要迫着自己给三夫人搭出下台的梯子,心头暗恨,但班氏连孝道都抬出来了,他又是个好享受没能力靠着家里供给的,自然不敢得罪了虽然不管家却能当家的班氏,当下只能放弃为自己辩白,顺着班氏的意思认了错,又心不甘情不愿的对三夫人赔了礼。
三夫人方才被踩到脚底的面子总算恢复了些,班氏实在不耐烦多管这样的琐事,看着事情也平息了,就借口乏了,将人都打发出来。
几人一起出了端颐苑,游震自觉被三夫人借班氏逼着当着晚辈的面给她赔礼,实在是颜面扫地,心中恼火,因此一出苑门,把袖子一甩,也不回三房了,却向大门走去。
三夫人脸上的掌印还没消除,走路时就拿一只袖子掩着,一面走一面琢磨着班氏方才的话,此刻见游震不回三房竟要出去,心中顿急,忙快走几步,空出的那只手去扯游震的袖子,口中嗔道:“夫君这是要往哪里去?”
游震此刻心里正厌她,就不耐烦的甩开道:“我自出去,关你何事?!”
“你!”此刻边氏领着游煊、卓昭节也都走开段路了,但游炽还跟在身边,游震说话声音又不小,附近下人都听得清楚,三夫人又气又委屈,但想到班氏刚才的意思很有让自己和软些、以柔克刚,她倒也想试试,就生生将这口气咽了下去,紧跟几步,柔声下气的劝说道,“如今晌午已过,过会就天晚了,夫君有什么事不如明日再去办,这会就先回去罢?”
“有你这愚蠢、贪婪、嫉妒、无德之妇在家中,我如何待得住?”哪知游震见她做低伏小,又忆起她每每跑到班氏跟前哭诉来逼自己低头赔礼,心里的怨恨越发翻腾,冷笑不屑着道!
三夫人听着他的话,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终于按捺不住,大哭着上前揪住游震的衣襟:“我跟你拼了!”
“你这个泼妇!”游震没想到她忽然发作,被她抓个正着,越发恼怒,他是男子,力气自然比三夫人大,当下用力将她一推,推得往后跌去,却是游炽见父母争吵不敢插话,此刻大惊道:“母亲!”赶上去一把扶住了三夫人。
游震见三夫人目中几欲喷火的瞪着自己,思忖现在就在端颐苑门前,若是继续闹下去,自己倒不怕三夫人能把自己怎么样,但再惊动班氏,估计班氏不会放过自己,当下就哼了一声:“走了!”
趁游炽扶着三夫人的光景大步离去!
三夫人呆呆看着他的背影,忽然一把抱住游炽,嚎啕大哭起来!
树丛后,卓昭节蹑手蹑脚的离开,走了一段路,明吟才悄悄的安慰道:“女郎莫要伤心,这事儿…便是女郎方才不开口,老夫人也会弄清楚的,何况也怨不得女郎…本是三夫人…”
“话是这么说,但三舅母本来对八哥过来就有点…如今怕是更加怨恨我们了。”卓昭节苦笑了一下,“亏得刚才三表哥扶住了…三舅舅…唉…”
她倒不是故意藏起来看戏的,是之前听见游震责骂三夫人,担心他再次动手,这才折了回来,若是情况不对也好出来劝阻,只是没想到游震和三夫人之间芥蒂如此之深,才离了班氏眼前,居然就闹得更厉害了。
本来因为卓昭粹南下拜师的事情,三夫人就很替游炽抱不平了,如今赶上游煊匕首之事,自己不但撞上了,还多了句嘴…如今三夫人怎么能不怨怼自己呢?
卓昭节深深叹了口气,她现在烦心的可不是三夫人——照班氏所言,游家已经算是家风清白阴私不多的大户人家了,卓家…敏平侯一个爵位就足够让上下两代儿孙都卯足了劲的拼命!
更别说卓家从开国起累世公卿至今,放在冠盖如云的长安也是赫赫门楣了,身家哪里是游家几代读书、全靠一个翰林支撑家望能比的?如今,不是连游若珩这么古板的人都被拉下水了吗?
她并不怪三夫人迁怒,也不怕三夫人迁怒,三夫人有再多怨怼,有班氏和卓家在,也不能将他们兄妹怎么样,只是从游家推测卓家,那千里之外的她真正的家…实在让人有些望而却步啊!
明吟好声好气道:“女郎放心罢,今儿这样公然闹起来也是偶尔的事情,再说三房的郎主总是要回来的,不过是一时觉得失了面子出去散散心罢了。”
卓昭节抿了抿嘴,道:“先回去吧。”
看出她现在连听安慰的心情也没有,明吟不敢再多嘴,陪着她回了缤蔚院。
只是今儿这事情却还没完——班氏只顾逼着游震和三夫人和睦,却忘记还有个游煊——边氏带他回了四房,以她以夫为天的性.子当然是不顾游煊反对,源源本本的将经过告诉了游霄。
游霄听后,二话不说放下书,让小厮即刻到门外砍了根细竹去了枝叶,勒令游煊脱了裤子趴在凳子上,亲自抄着竹枝抽得他痛哭流涕、发誓终生不再贪旁人东西,又打了十几下让他长记性,这才让人搜出那柄匕首,打发人送到衙门里去。
一把捡来的匕首闹得三房、四房兵荒马乱不得安宁,三房里游震故意气三夫人,连着两天宿在青楼里,到第三天还是畏惧游若珩和班氏,才回了家,只是回来后也不去理三夫人,径自住到了侍妾的房里,三夫人又气又委屈又觉得没面子,索性躺到榻上开始称病,就是这样游震也没肯低头,只叫人请大夫,自己却不肯去看一看,三夫人一口气难以咽下,越发恨着不肯说好了。
三夫人是称病,游煊却是当真病了,他从小得宠,游若珩和班氏因为他是幼孙,都特别偏爱点,以前虽然也淘气,因为不肯读书没少挨打,但这次他觉得自己答应过卓昭节会把匕首交到衙门的…只不过晚了几日罢了,很不该受这么重的打,并且挨打后跑去向游若珩和班氏诉说委屈,祖父祖母竟然没有一个帮他的,都说游霄打得好,游若珩甚至还说若以后再这样贪心,出门都不带他了。
长辈这是怕他年纪小不懂事,走了歪路,因此刻意纠正,但游煊却是越想越委屈,委屈着委屈着,连被打伤带生气,次日就发了风寒。
知道此事后,游若珩和班氏私下里都埋怨起了游霄:“是该打,可也要有分寸呀!煊郎毕竟还小呢!”
当然这话是不会告诉游煊的,为了避免游煊恃病生骄,两个人虽然担心,却都没亲自去看,只将大夫请到端颐苑问了问,知道没什么事情,也就不管他了。
游煊一向身子骨强健,虽然心头委屈,但喝了两天药就好了起来,只不过他心头有气,好了之后,就记恨起游若珩和班氏来,待在四房里不肯到端颐苑,又因为听下人兜兜转转的说起,道是当日班氏本来也不知道匕首是怎么回事,是卓昭节在旁边说的,就认为卓昭节言而无信,出卖了自己,卓昭节去看他他也不理,边氏说他几句,他竟索性忍着伤痛钻到床底下去躲避,闹得卓昭节和一起过去的游灿都哭笑不得。
这件事情传到游霄耳朵里,又听说游若珩两次打发小厮去叫游煊他都不肯过去祖父跟前,一怒之下又将才好的他打了一顿。
这样游煊拗不过严父,倒是过来祖父、祖母跟前了,但那嘴撅得挂两个油瓶都够了,班氏看着又好气又好笑,道:“你小小年纪的气性倒真大啊!”
“祖母教训的是。”游煊不冷不热的道。
班氏又道:“这回的事情,你自己说说你错了不曾?”
“祖母教训的是。”游煊眼也不眨一下,又道。
班氏哭笑不得:“你这样是认错?”
“祖母教训的是!”游煊抬头看着屋顶,大声应道。
珊瑚等人都掩唇轻笑出声。
“这小子!”班氏摇了摇头,“倒把他给宠坏了。”
珊瑚正要接话,哪知游煊居然低下头来,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只不过他说的还是:“祖母教训的是!”
班氏见他琢磨了这个法子来发泄,也不和他计较,只道:“原本你表姐这次迫不得已说出你们玩着玩着忘记将匕首的事情告诉长辈,虽然她没做错,但也觉得对你不住,打算趁着今儿下雨,带你去青草湖玩一玩,如今看来你是不想去的了?”
就对珊瑚使个眼色,“去告诉昭节,她想赔罪却是难了,这笔银钱还是省了吧。”
珊瑚会意,抿嘴笑道:“哎哟,七娘为着六郎喜欢,可是托了二郎专门去淘了柄上好的匕首,今儿包了大船又请了杂耍…包船和杂耍也还罢了,那柄匕首闻说二郎花了几十金才买下来,若非人家不给退,阿公都要七娘去退了的…七娘拿那匕首也没用…”
班氏叹道:“这也没办法,如今连我都被埋怨上了,又怎么帮七娘说话呢?就叫七娘自己收着那柄匕首罢。”
游煊顿时十分的坐不住了,终于没再说“祖母教训的是”,而是小声道:“表姐当真给我买了匕首?”
“你说呢?”班氏见他终于接话了,却板起脸,哼道,“亏你还好意思!自己拿了东西到处炫耀,把事情闹大,你表姐那天是在这儿,可她说与不说,你自己不都说出来了吗?也有脸迁怒她呢…亏得你表姐好.性.子,还置办了这许多东西哄你高兴,若非都是退不掉的,我才不依她!”
“哎呀!”游煊转嗔为喜,凑到班氏跟前就撒了起娇,“表姐在哪里?我去寻她赔罪!”
班氏不客气道:“你是寻她要匕首罢?不务正业!咱们是,拿那个干什么?”
正说着,就见屏风后卓昭节穿着鸭黄春衫、系银泥霜绶藕丝裙,绾着双螺,执着柄团扇转出来,笑吟吟的拿扇子对他一指:“快点赔罪!我就给你匕首,带你去游湖!”
游煊眼都不眨一下,立刻大声道:“表姐,我一时糊涂听了下人的话误会表姐,实在对表姐不住——东西呢?”
第三十六章 雨中游湖
马车上,游煊爱不释手的摸着匕首,卓昭节特意托游炬淘来的这柄匕首比他拾到的那柄要小一些,鞘上也没有华贵的东珠装饰,倒是刻了“梅魄”二字似为匕首名,拔出一寸,就觉锋刃逼人——论锋利,至少游煊看不出来比原本那柄差。
得到一柄可以公然使用和炫耀的匕首已经让他把之前的记恨抛到九霄云外了,更别说卓昭节还记着他上次被林鹤望等人送回来时说的要趁雨游湖,不但包了湖上一艘大船,还请了几个杂耍技人上船表演百戏。
游煊如今对着卓昭节笑得合不拢嘴,只觉得天下再也没有比这位表姐更可爱的人了。
游灿撇着嘴角对卓昭节道:“其实咱们一起不理他,过上几日还不是他要低头?”
“他小孩子么总要哄一哄的。”卓昭节碰了她一下,好在游煊光顾着看着手里的匕首,倒没注意堂姐的话,
“只怕越哄越胡闹越不懂事!”游灿瞪着马车对面的游煊撇嘴道,同辈里,游灿最不喜欢游煊,倒不是嫉妒他受到游若珩、班氏的偏爱,而是恨他明明读书天赋极好,却死活不肯用功,八岁的人了,开蒙也两年了,字还写得歪歪扭扭、看个杂记都要旁人读与他听…而游灿的胞兄游炬,打小用功,盛夏的时候挥汗如雨也不肯停了习字温书,偏偏天赋有限…怎么学都没什么成色…
游灿所以讨厌游煊,离了长辈跟前,对这个堂弟她一向就没好话。
卓昭节对她这样的心思自然很清楚,对于游煊的贪玩不肯好生念书,她也觉得很遗憾,只是游煊就这个性.子,改也改不了,再说游煊才八岁,现在忽然开窍也不是来不及…何况她到底姓卓,对这个一起玩大的表弟她还是很纵容的,就暗捏了把游灿,笑着岔开话题:“好像到了呢。”
一路沉默的游炬先揭开车帘跳下去,今儿和上次一样烟雨蒙蒙,只是如今出来踏青的人不少,烟雨里望出去倒也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使女、小厮打着伞依次扶了人下车,马车正停在了青草湖一个简单的渡口,就见渡口所泊的几只待客的小舟里,正有一艘两层的画舫【注】,比上次林鹤望一行所乘的还要大点,这在青草湖里已经算最大的一种船了,毕竟如今的青草湖正逢莲叶田田的时候,且江南水草丰茂,水边茭白芦苇,水中菱角芡实,这么艘船开起来已经须得小心,免得被水植挤住动不了了,不远处正向湖深处驶去的好几艘都只是寻常小舟。
游煊瞥见那船,问:“表姐包的就是这艘船?”
“这得问二表哥,我托了二表哥的。”卓昭节轻轻提了提裙裾,免得被地上的泥水弄脏了,道。
游炬往湖边走了几步,点头道:“正是这艘。”
这时候船家也发现他们了,有个戴着斗笠的妇人在甲板招手,唤道:“游郎君!”
一行人上了船,那妇人殷勤的迎着,道:“知道游家郎君是带着小娘子们游湖的,郎君、娘子们请放心,奴家这船,昨儿个就拿水上上下下擦洗过的,里头桌椅茶具都换了新的,都是干净的。”
一面说,一面过去揭起船舱的帘子让众人看,游炬打头看了眼里面,果然是焕然一新,就点头道:“有劳朱娘子了。”
那朱娘子笑着道:“游郎君好生客气,那些百戏技人方才就到了,奴家怕他们弄脏了里头,请他们先在后舱歇息,郎君和娘子不如先进舱里歇着喝口水,等船离了岸,再着他们来表演?到时候将两边竹帘卷了,衬着外头烟雨、莲花莲叶,看着更有意思。”
“就按朱娘子说的。”游炬随手丢了一串铜钱过去当是船资以外的赏,朱娘子笑眯眯的谢了,将众人让进去,这朱娘子不愧是在湖上靠载游人讨生活的,口齿十分的伶俐,也知道规矩,虽然殷勤却主动距离碰游家自己带的茶具点心远远的,只是巧妙的恭维着游灿与卓昭节的容貌,又赞游炬和游煊面相非凡云云,虽然知道她讨巧,但听着入耳,片刻光景就说得众人都是满面春风。
这船虽然在湖上算大的了,但拔船起行却迅速的很,都没用朱娘子出去指挥,三下两下就滑离了岸,这时候朱娘子才赞完游煊,就笑着道:“奴家先将这不打雨的一面竹帘卷起,这去叫百戏的人过来。”当下卷了一面的竹帘,游炬叫小厮帮手把那边的陈设移了去,供百戏表演用,自己这边也换了个坐的位置——这样百戏的人就是衬着满湖莲雨表演了,的确看着心旷神怡。
重新坐好了,游灿问左右:“备好铜钱不曾?”
她一问,卓昭节也才想起来,哎哟道:“忘了!”
两人一起看向游炬,游炬笑着让身边小厮拿出两袋子特别备了的铜钱——百戏若是耍得好,时兴中间另外赏钱的,这钱当然只能是铜钱——原本雇这么一队百戏也花不了多少银子,总不能砸银子下去,纵然也许有人这么败家,他们可不是那等哗众取宠的纨绔。
众人才分好铜钱,先听船舱外一声锣鼓响,跟着花团锦簇的一闪,仿佛一颗大大的跳丸蹦了进来,未等几人反应,那跳丸在半空一折复一开,落在地上,轻巧无声,却是一个着红衣、描长眉的少女,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身量却窈窕得紧——她落地刹那,即手按腰间,同时抽出一柄软剑来,合着外头锣鼓声,刷刷几下舞得满室生寒,衬托着她彩衣飘飘,窈窕身量,又有身后大片莲叶衬着她红衣胜火,连附近几艘经过的游船里都有人叫了一声好。
卓昭节这些人虽然喜欢看百戏,但也没到痴迷的地步,并不懂什么门道,无非是看个热闹,见这少女舞得好看,应着一声惊鼓,骤然一停摆个一手拈剑决一手抖直长剑金鸡独立的姿势,努力一扬眉——她本来就刻意描了一双长眉入鬓,这么一扬顿时显得英气勃勃,风姿飒爽,端得是卖相极佳!连向来不多话的游炬都喊了声好,游煊二话不说抓了把铜钱撒过去,笑着道:“好看好看,还有旁的呢?”
那红衣少女收剑一礼,抿嘴笑道:“谢小郎君赏,正有两个小东西,给小郎君博个乐子?”说着呼哨一声,就见舱外循声奔进两团毛茸茸的物事——众人定睛一看,却是两只小猴,进来之后,先是利落的对着主位的游炬作了个揖,随即满地捡起铜钱来,双爪飞快,捡了几枚拿不下了,就飞快的跑到舱外,许是去交给主人了,交完又跑进来继续,片刻光景就将游煊撒的一把铜钱拾了个干净,复进来作揖…游煊看得好玩,索性又撒了几把,看了个够,才恋恋不舍的问:“拿手的把戏呢?不会就这么两个吧?”
“未知小郎君喜欢看什么?”那红衣少女闻言,朝他嫣然一笑,落落大方道,“吞剑可以么?”
“可以可以!”游煊忙道,“你上来点,我看着你吞!”
游灿却叫道:“慢着!我想看飞丸!”
飞丸就是抛掷弹丸,有三丸、五丸、七丸,据说大秦国来的技人甚至能抛十二丸——这个把戏也是所有百戏班子都会的,那红衣少女忙道:“小郎君和小娘子请少待!”
说着又耍了一套剑法,一路退出门去,片刻后锣声再起,一个虬髯大汉并一个二十余岁的俏丽少妇一起进来,先行了一礼,少妇扬手就抛出一颗弹丸,不待落下,旋即抛出第二颗,跟着第三颗,片刻光景就抛出了七颗弹丸,这时候第一颗才落下来,她轻松一接,飞丸就开始表演起来。
那大汉则取出一柄长剑,却是双手捧着,递到游炬跟前,恭敬道:“请郎君过目。”
这是让观者查看吞剑用的乃是真钢铸造的真剑,绝非掩人耳目的东西,游炬举手在剑身一敲,听得声音并敲下触感,点了点头,对弟弟妹妹道:“是真剑。”
那大汉憨厚一笑,退后几步,到了不碍那少妇表演飞丸的地方,并直身体,举剑过头,张嘴就慢慢吞了起来。
游煊和游灿一会看这边,一会看那边,游煊见那大汉果然慢慢将整柄剑都吞了,连声叫好,连撒了三大把铜钱,卓昭节和游炬也都撒了,那少妇见状,忽然双手一扬,将七丸全部接住又一起抛上去,游灿哎呀一声——这船上表演不比平地或台子上,船舱就那么高——果然七丸全部撞上了船板,只是砰砰几声后落回来,那少妇站在原地不动,却双手齐飞,快如闪电般在每个弹丸上一拨,顿时就不住撞上船板又不住反弹起来,游灿看得满意,也让荔枝代自己打赏。
这样又点了几样,进来表演的却是飞刀,乃是将一个人绑在壁上,另一人蒙眼射出飞刀,稍有不慎,便要出人命的,极是扣人心弦,游煊只听了个名目就迫不及待的要看,游灿也说这百戏班子找的好,众人兴致勃勃的等进了一对十一二岁的双生小娘,一个穿着浅色短打,一个穿着黑色劲装,都是一副干脆利落的模样,进门齐齐学男子抱拳一礼,那着浅色短打的小娘又招进先前表演过剑技的红衣少女和表演过飞丸的少妇帮着将她捆到了一个可以移动的木壁上。
这时候那着黑色劲装的小娘也双手奉上蒙眼的黑布让众人过目,那红衣少女嫣然笑道:“未知哪位能帮忙蒙一下眼睛?”
让观者的随从来蒙表演飞刀之人的眼睛,便是表示绝对不能偷看,且有极大的信心。
看这两个小娘这么点儿年纪,众人都格外感兴趣,荔枝笑着挽起袖子道:“婢子来罢。”
荔枝接过黑布将那劲装小娘的眼睛蒙了个结实,又让她在原地转了几圈,笑着道:“这样成么?”
“宝奴儿不敢不尽力。”那劲装小娘脆生生的答道。
说罢,又转了半圈,面向绑着浅色短打小娘的位置,小手一扬,就听那着浅色短打的小娘哎呀一声——众人还道失了手,赶紧看过去,却不想那飞刀不偏不斜,正正贴着她面颊入木三分,只剩刀柄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