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国立车站北侧越过南武线,与立川通交会时已经过了十一点。我依照绑匪指示北上立川通,穿过中央本线的桥下,接着在JR立川车站北口左转。这里是商业大楼林立的大街。开了五百公尺左右,电话又响了。我根本没算这到底是第几通电话。
“左手边应该看得到结婚典礼的会场。”绑匪说。我仔细一看,那是“平安阁”。
“看到了。”
“在下一个交叉口右转。”他的语气中蕴含着之前所没有的急迫性,“一百公尺前方有个昭和纪念公园的立川口栅门。一分钟后,我会打到栅门内的公共电话。如果响十次都没人接,交涉就到此为止。赶快!”
我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绑匪已经挂了电话。
一分钟?仅仅六十秒的时间!前方号志灯正开始变成黄灯。我猛力踩下油门加速,闯红灯强行右转。在各方喇叭声的炮轰中,我立刻发现了纪念公园的栅门。我连把车停在停车场的时间都没有就直接将车开上人行道,在栅门前踩煞车。我犹豫着要不要拿手提箱,最后认为它会碍事,而将它留在前座,锁上车门后便冲向栅门。
栅门已经关闭,但我强行爬了进去,没有警卫出面制止。进去后左手边有个电话亭,我打开门,铃声已经在响,我毫不犹豫便拿起话筒。
“第八次铃声。辛苦!”
“为什么选这种地方?你在耍我吗?”
“什么叫为什么?你违反约定,还敢说这种话啊?”
“约定?你说我违反什么?”
“我不是一再叮咛你别报警?你竟然打110。”
我吓得差点大叫,但硬是忍住了。
“怎么可能?你搞错了,我没报警。”
“装傻也没用。山仓先生,有人跟踪你的车。我为了确认这一点,才会拖着你到处跑。”
看来装儍已经没用了。
我明明叫他们不要跟踪的。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语气更加严厉,“十分钟后,到东大和市狭山公园的村山下入口,停车场有个电话亭。十一点半,我会准时打电话。铃声限定十次,不能再多。”
“你说狭山公园吗?我不知道在哪。”
“你应该有地图吧!路线很简单。还有,打回家叫他们停止跟踪。别告诉他们你要去哪。我告诉你,你们家的电话已经被我窃听了。如果你透露交付地点,或讲出什么馊主意,孩子就没命了。”
我终于发现我们被暗算了。他之所以打到车用电话,难道是为了展开这样的突袭吗?绑匪似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会侦查电话来源。看来绑匪比我们高明,我也只好乖乖顺从他了
“好、好的。”
“很好,那就快。时间不多了。”
我回到车上。惊慌失措地拿出地图确认狭山公园的位置,但手却抖个不停。总之只要北上立川通即可。我好比逃离看不见的魔掌般猛力催油门。
我用单手操控方向盘,另一只手拨车用电话到家里。妻子接起,我要竹内警部补听电话。
“喂?”竹内的声音,“绑匪说什么?”
“他发现你们在跟踪。” 棒槌学堂·出品
“怎么可能?”他的反应明显很狼狈,“不可能被发现的。”
“你果然跟踪我。我不是一再要求别跟踪吗?”
“可是他们不可能笨到让绑匪发现。我们窃听你的车用电话,照理说应该不会接近到可发现的距离,该不会是凶手吓唬你吧?”
“不管他是不是吓唬我,我立刻要求停止跟踪。现在马上下令他们撤退。”
“我了解了。”沉默片刻后,竹内妥协了,听来似乎心有不甘,“那么山仓先生,绑匪应该会在公共电话指定下一个地点。交付地点在哪里?”
“我不能说。”
“绑匪说他正在窃听我们家的电话。如果我说出地点,孩子会被杀害。”
“怎么可能?”竹内错愕,“技术上是不可能的,这是他乱讲的。山仓先生,你现在可别上当啊!”
“可是你自己也说窃听车用电话轻而易举。绑匪现在势必也在窃听这段对话,我不能说下一个地点。”
“山仓先生,你完全中计了。如果不能用这个电话,那找个地方停车,从公共电话——”
“我没空浪费时间了!”我语气粗鲁,我也豁出去了,“听好,非得停止跟踪不可。我一个人去就够了。如果你违反指示导致孩子被杀,那全是你害的。这一切都是警察的责任。”
我关掉开关,擅自中断对话。
后来回想,我的判断果然是错误的。就如竹内所说,我完全中了绑匪的计。然而对当时的我而言,那是不得已的选择。
我独自在夜晚的道路上,往狭山公园前进。
【注】“国立”指东京都国立市,位于东京的西方。
4
才在想曲曲折折的上坡终于变平坦了,没想到却又出现一个向左的大转弯。狭山公园停车场就在路旁。一整排水泥柱分隔车道与停车场,我从柱子尽头驶入,没有看见其他车子。
从车道进去后,我立刻发现绑匪指定的电话亭。现在是十一点二十九分,勉强赶上了。我停车后下车。和刚才一样,手提箱依旧留在前座,但有锁上车门。
虽说是停车场,其实十分简陋,不过是在砂地上铺了砂砾罢了。四周除了拉下铁门的破旧小店和形状诡异的厕所之外,什么也没有。我在黑暗中小心翼翼走向电话亭。周围没有别人的气息。
在打开门的瞬间,铃声响起。明知它会响,但还是令人不舒服。我拿起话筒。
“我是山仓。”
“赶上啦!”熟悉的声音迎接我,“警察还在跟踪吗?”
“应该甩开了,我想。”
“如果骗我,孩子就没命。”
“我知道,这里只有我。别再玩幼稚的捉迷藏了。”
“我勉强相信你。”他的口气透露着优越感,“赎金带来了吧?”
“在车上。”
“好,我告诉你交付地点。听好我说的每一个字,我不会说第二遍。”
“快说。”
“拿着钱走到公园里,一路往北走五十公尺就是村山蓄水池的堤防,在堤防之前向右离开步道。”
“堤防之前向右转,是吧?”
“堤防尾端是个坡地,应该不会看错。离开步道后不要改变前进方向。沿着堤防走,没多久就会碰上栅栏,从那里走下石阶。”
“栅栏?” 棒槌学堂·出品
“涂了蓝色的东西。接下来沿着栅栏,走下坡地到堤防下面。到下面之后,有个四百公尺左右的直线跑道,再沿着跑道往北走,终点是冰川神社里面。到了之后,用手电筒打暗号。”
“打了暗号会怎样?”
“到时候就揭晓了。从现在开始十分钟,不,五分钟以内到达神社。”
“不可能,至少需要七分钟。”
“你可没那些闲工夫罗嗦。来吧!父亲的最后一搏。别搞错路喔!”
对方挂断电话。他妈的!我边骂边摔下话筒。
我跑回车旁打开门,身体探进车内,打开储物箱取出手电筒,将开关打开。我左手抱着手提箱,锁上门后离开车。
我以跨栏的姿势越过高达膝盖的铁门,那是为了防止车辆进入而设的。着地的同时,脚底的感觉转变为柏油路。五十公尺,不,更远的左方出现铁栅栏,高度约两公尺。可能因为是不常跑,跑没多久就气喘吁吁的。我放慢步伐,调整呼吸,让手电筒的灯光沿着栅栏照。我看到“东京都水道局村山下蓄水池”的招牌,招牌后方有个圆顶的建筑物,看似水塔。我照亮了周围,发现道路前端变成用水泥铺上止滑的圆石坡道,这条路似乎连接到堤防。我把灯光朝右照,接着离开步道。不用看手表,我凭直觉认为已经过了一分钟。
地面变回砂地。那里犹如一小片空地,大约是闹区的儿童公园那么大。没有游乐器材,但树影环绕四周。我依照指示直直往前走,左手边的柏油路护栏立刻高出我的头。接着路越来越窄,走过水泥长椅旁时,手电筒的灯光照出了倾斜的蓝色栅栏。
平坦的地面只到眼前的直角处。再过去,坡道就成了陡峭的坡地。栅栏那头必定是绵延好几百公尺用来支撑水压的堤防。
一分二十秒。
以方形石块等距堆积的阶梯画出微微的弧形连接斜面。在树干的阻挡下,我看不到下方,所以看不清那里是什么样子。战战兢兢地踏出一步,比想象中还要陡。步伐不停加速,身体往前倾。我试图用力叉开双脚,却踩不到石阶。不,不是踩不到,是石阶在那里就中断了,露出潮湿的红土。鞋底踩了松树的落叶变得有些湿滑,我失去平衡差点往后仰倒在地上。紧握手提箱的左手不断挥动,我伸出食指勾住栅栏网,勉强支撑身体。
撑住了。
膝盖顿时无力,整个人跌在地上。而难堪的是,我无法立刻起身。我的心跳剧烈,勾在网上的手指则出现撕裂般的疼痛。我猛力甩头激励自己,站起来吧!别再浪费时间了!我总算起身,站稳姿势,深呼吸后再度起步。
我不能再做无谓的冒险,于是弯腰屈身,用单手拿着手电筒和手提箱,空着的另一只左手则抓紧栅栏,谨慎走路以防再次滑倒。红土的斜坡出现犹如平地般的隆起处。灌木遮蔽眼前,而我只能沿着栅栏前进,不得已,只好绕过灌木。由于没有支撑点,我担心失去平衡,所以必须将所有精神集中在脚尖。再这样下去,是不可能在五分钟之内走到下面的。都已经到这里来了,万一来不及怎么办?当我开始感到悲观时,脚尖前方再度出现白色石阶。
已经过了两分钟了。
如果说我没有感到安心,那是骗人的。我祈求别再滑倒,将灯光朝向石阶。幸好这个石阶是直线形,可以看到下方。虽然斜面依旧延续二十公尺左右,但斜面之后是个平坦的草地。我判断自己可以一口气跑下石阶。为了补救刚才浪费的时间,我非得这么做不可。
左手再度拿好手提箱,我不再犹豫,打算冲下石阶。但在第四步时脚上勾到某个东西,我失去了平衡,一切都是在这一秒内发生的。可能是我太松懈了,我连调整姿势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跌了下去。
我只能弯着蜷曲身体,任由自己跌落地面。每弹一次,肩膀、后脑勺、腰、背等地方就会撞上坚硬的石阶角。我已经无法区分自己翻转的速度和跌落的速度了,疼痛已经不算什么,全身的知觉成了速度的奴隶,正常的感觉已经被抛到身体之外。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连上下左右都搞不清楚了。在不知第几次撞击头部之后,我完全失去了意识。
第三章 目击——浮现的男子
1
某处传来水流声,也像是蟋蟀声。睁开眼,却昏暗得什么也看不见。脸颊异常冰冷,潮湿的泥土和青草的味道窜进鼻孔里——我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趴在地上。
双手贴地,试图起身。好几种疼痛从头部到脚尖像电流一样流窜着。上半身勉强撑起来了,但我就像喝醉酒的人,撑不起腰部以下的身体,只好暂时坐在地上,用力晃着头。全身的挫伤阵痛犹如大合唱,仿佛手脚就快解体了。我拍拍手上的泥土,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夜晚的寒风刺骨。环顾四周,发现开着灯的手电筒掉在身后。我护着痛处改变身体方向,以趴着的姿势捡起手电筒。为何自己的手指是红色的?发现了这一点,我再次摸摸额头,发现那里竟然不是汗水,而是血迹。
我感到浑身不舒服,于是坐在地上呕吐。
稍稍镇定后,确认了自己的所在位置。我倒卧的地方在斜面和草地中间的沟槽附近。水声是从那里传来的,额头的裂伤可能是因为撞到水泥的沟槽,伤势并不致命。
利用叶子把沾了血和泥土的手擦拭干净后,我用手电筒照亮自己的左手腕。手表指着十二点二十分。
十二点二十分! 棒槌学堂·出品
想起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后,我顿时毛骨悚然。这表示我昏厥将近一个小时。绑匪要我在五分钟内到达神社,否则孩子就会没命。而我竟然浪费了十倍以上的时间。
现在没空叫痛了,我起身打算走向神社。
不,不对,我停下脚步问自己。赎金呢?我在原地绕了一圈,寻找地面上的物品。找不到手提箱,我急忙冲回石阶。
我发现它掉在石阶中间,盖子并没打开。
战战兢兢地打开箱子。六千万,完好如初。
什么叫完好如初?我怒斥自己。钱没事又如何?我反倒希望钱在绑匪手上。只要赎金在我身上,人质的安全便不能获得保障,也就是说,孩子正陷于比以往更加不利的情况。
我关上手提箱,抱在左手臂中,将“为时已晚”这句话从脑中挥开,照亮周围,重新确认自己的位置。左前方是广阔的堤防斜面。转回正面,平坦的草地延伸到黑暗的深夜中。我深呼吸后往前冲。
我就像野兽般怒吼,疾奔于黑夜中。激烈的肌肉运动增加了身上的疼痛。我不顾那犹如皮鞭打在身上、撕裂所有感觉般的剧痛,毫不停歇地奔驰在四百公尺的直线上。
被松林围绕的冰川神社内寂静无声。我的急促呼吸声打破了宁静。我选了一个视野广阔的地点,带着祈祷般的心情高举右手,闪烁手电筒的灯光。二十次、三十次,不断改变手腕的方向,持续按着开关。闪过七十次、八十次之后,心想不能只待在同一个地点,于是跑进神社内留下灯光的信号。一百次、一百五十次,手臂开始痉挛,我固执地换另一只手不断闪烁灯光。超过三百次以后,我不再数下去了。
没有任何回应。
即便如此,我仍然不停操作手电筒。除此之外,我完全不知该怎么办。绑匪啊,求求你,别遗弃我啊!
最后灯光慢慢变暗,接着忽然失去光芒。无止尽的愤怒附身,我将手电筒摔在地上。此时发出玻璃破碎的声音,我独自被遗留在黑夜中。
事到如今,已经无计可施。绑匪放弃和我接触了。
手提箱里的六千万元化为毫无意义的一堆废纸。这一切都怪我不注意,没看清楚脚边。我犯下了无法挽回的错误。
山仓史郎是个愚蠢的窝囊废!
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么问自己也没用。好比脑袋里吹起旋风,我完全失去了自我。讽刺的是,贯穿全身的疼痛是我残存的意识。
我拿起手提箱摇摇晃晃地走向前,却无处可去。好比彷徨在黑夜的蛾,被朦胧的灯光吸引。
不知不觉间,我走到了柏油路上。
西武线的西武游园地车站就在眼前,路旁有个电话亭。看到它,我总算回过神来。我走进里面,按下家里的号码。
“这里是山仓家。”妻子接电话,“老公吗?”
“是啊……”这声音简直不是自己的,是疲惫不堪的呻吟声。
“你都没有联络,我好担心呢!不过还好你没事,赎金顺利交出去了吗?”
苦涩的情绪涌上喉头。
“麻烦叫竹内警部补听电话。”
“我是竹内。”竹内听来相当气愤,这也无可奈何,“你现在在哪里?”
“在狭山公园附近,我在西武线的电话亭。”
“狭山公园……啊!多摩湖那个。为什么没有和我们联络?”
“抱歉。”
“总之先说明状况吧!顺利交付赎金了吗?”
“——没有,因为——”
“因为?因为什么?”
“非常抱歉,我没能见到绑匪。”
“可恶!”竹内很清楚说出这句话,我听见话筒摔向什么东西的声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简短说明事情的原由。
“搞什么鬼啊!”竹内一阵哑口无言,接着直接把气出在我身上,“跌倒、撞到头,然后昏过去了?又不是叫孩子去买菜,根本不成理由!你以为绑匪会相信这种解释吗?我就知道会有这种后果,所以那时候不是叫你把地点告诉我吗?看吧!已经超过一个小时了。如果人质发生什么万一,这全是你害的!”
竹内的话,正是我一个半小时前对他说过的话。不用他说,我自己已经够清楚了。
“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事到如今,只能等候绑匪的通知了。山仓先生,你待在那里也没用,马上回来吧!还是需要我们去接你?”
“不用。”
“那就尽快回来吧!详细经过等你回来再说。在你回来之前,如果我们有接到什么新消息,我会打电话到你的车用电话。”最后的语气十分冷淡。
我沮丧地挂上话筒。
我必须在没有手电筒的灯光下走回到停车场。疼痛再度袭来,我只好边休息边走路,花了二十分钟以上才走到。爬石阶时,几乎是用趴着的姿势在走。装着赎金的手提箱除了碍事之外毫无用处。如果现在有人出现在我眼前,要我交出手提箱,我会欣然交给他。
停在停车场的奥迪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静静等待我的归来。打开车门,丢入手提箱,启动引擎驶离这里。后照镜里的男子,表情如同路旁的幽灵一样可怕。
回去的路上到处都空空荡荡的,虽然我让奥迪不停加速,然而我的心情却近乎谷底。到家时,我该拿什么脸去面对富泽夫妇?我边开车,满脑子只想着这件事。
抵达久我山时已经超过深夜两点。我把车停进车库,拿着没有派上用场的手提箱走到玄关。
和美一听见车声便跑出来迎接我。一见到我,她的双眼睁得大大的,在屋檐灯光照耀下的脸渐趋苍白。
“天啊!”她颤抖着声音,“老公,你伤得很严重呢!”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是说与成了人质的富泽茂相比。
和美扶着我走进玄关。
见到我的惨况,竹内丝毫没露出同情的眼神。他的表情好比在告诉我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连句安慰的话也没有。他这样的态度反倒让我自在一些。
“绑匪还没有联络吗?”
“没有。”竹内回答。
“你觉得有没有希望?”
竹内看着客厅,压低音量说:“从最后一次接触到现在距离太久了,要考虑最坏的结果。”
“——这都是我的错。” 棒槌学堂·出品
竹内没回应,背对着我,仿佛将斥责的话预留到最惨的那一刻。
“趁现在赶快处理伤口吧!”和美说。现在只有妻子站在我这边。
我在浴室脱下脏衣服。脱下内衣后,发现身体各处都肿胀成紫色。
“好惨啊!”和美捂住嘴巴,却没有移开视线。她用沾了温水的毛巾轻轻擦拭我的身体,在挫伤严重的部位贴了药布后,身体便犹如裹了破布一样。额头的裂伤已经止血,喷上消毒药水时再度隐隐作痛。
我换好衣服走向客厅。
“你骗人!”
路子的叫骂声像是等待我开门这一刻立刻飞了过来。她靠在沙发上,以充满血丝的恐怖眼神瞪着我。我被她的怒气吓傻了,停下脚步。我们俩之间燃起了旁人看不见的感情火花。
“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路子挥动双手。
“别闹了,”富泽耕一压制她的手,硬是让她坐在沙发上,“山仓先生,请你别放在心上。我内人刚刚才听到消息,正在气头上。”
“你不是说你会带茂回来吗?”
“路子!”
我弯下双膝,把头贴在地板上,就像出门前富泽对我那样。
“非常抱歉,这都是我的错。”
“山仓先生,请别这样说,你不需要道歉啊!”
“可是——”
“不,现在还不能确定茂已经发生意外,我们还是只能仰赖你的帮忙。你这么做,我反而不知所措呢!请你抬起头吧!”
我抬起头,富泽的双眼就在眼前。我们必须抱持希望直到最后——他的眼神诉说着这句话。
“能不能详细告诉我们,你在立川停止联络后到底做了什么?你太太说可以使用隔壁的和室。”
“好的。”
富泽耕一像要激励我似的轻轻拍了拍我的手。现在绝不是能够抱持乐观想法的情势,也因为如此,我相信这个男子对我的体贴绝对出自真心。
我边回答竹内的问题,边感激这里是自家的和室,而不是杉并署的侦讯室。他要求每分每秒的详细供词,令我感觉自己简直就是绑匪的共犯。不,这个假设应该和竹内的想法相去不远。
说完狭山公园发生的事情后,他摇摇头,长长叹了一口气。
“如果肯让我们跟踪,你也不会在那里昏倒五十分钟。我当初应该拒绝你的要求,继续跟踪你的。”
“可是当时除了按照绑匪的指示以外别无他法。你现在所说的都是结果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