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我的错。
当时,只要我说一句:“我是奈津美,是清原奈津美。”整件事就可以一笑置之,如今就不需要这么烦恼了。但我担心会把气氛搞僵,所以只好假装若无其事。我的沉默代表我承认自己是葛见百合子。当时,我原本打算在咖啡馆时找个机会纠正他,然而我却错过好几次原本可以澄清谈会的机会,直到最后都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只约定下次再见,就和他分道扬镳了。
我想,我应该是害怕一旦说出我的真实身份,二宫的态度会有所改变,可见他对我有多好。如果他对我的态度冷淡,我应该会毫不犹豫地纠正他。其实他并没有表现出很热络的样子!相反地,反而算是沉默寡言,但每一句话都流露出真诚的亲切——如果不是我自作多情的话——
他似乎为了能和我偶然重逢感到喜悦。他的这种态度足以让一直在我内心冬眠的种子悄悄萌生恋爱的新芽。
我们喝了一个小时的咖啡,他说他目前是文学院的研究生,正在研究德国一位名叫施莱格尔的浪漫派学者,我也告诉他毕业后的事情和近况。虽然我们并没有深谈,不过事后我才发现,这一个小时比高中时同班一年所说的话还要多。其实应该再多聊一些的,我有好多话想要告诉二宫,但幸福的时光转眼就过去,道别之后,内心只留下难以自处的自我厌恶和疏离感——

【三月十四日(四)】

我是骗子吗?
我也不知道。
我骗了二宫,假装自己是百合子,如果我告诉他真相,他还会用那种态度对待我吗?想到这里,原本的兴奋心情立刻泄了气。虽然最后变成这样的结局,但其实我根本无意骗他。只是稍微一丁点的阴错阳差,让我莫名其妙地变得有点胆怯,难道这样就该受到指责吗?
我在二宫面前没有说任何一句谎言,无论毕业后的情况、目前的工作,还有今天来京都的理由,除了名字以外,我都据实以告,只是隐瞒了几件必须要澄清的事而已。
就这样——就这样而已,难道就必须把星期天所发生的一切当成是骗局,全盘否定吗?
应该不至于吧!绝对不应该是这样的。因为,从我嘴里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千真万确。他对我说的话、害羞的微笑、在人群中认出我的眼神——能够这样相遇也是一种缘分,你下次来这里时,可不可以和我联络?说完,他告诉我他的电话号码(075-761-50xx,我已经把这个数字背下来了),这些都是千真万确的。只是当我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叫错了我的名字。

【三月十九日(二)】

上个周末开始,为了赶《VISAGE》五月号的内容,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有时间写日记。这三天的平均睡眠时间只有两个小时左右。这种生活每个月都得经历一次,连我都很佩服自己的能干。昨天一回到家倒头就睡。事隔五天,今天才又提笔写日记。
前面那一页没有写完,因为写到一半时,突然听到敲门声。我慌忙把日记本藏进抽屉,换上龙胆老师的一校稿。百合子身穿睡衣走了进来。
“你这一阵子都很晚睡,工作很忙吗?”
“对啊!因为星期一才刚截稿呢!”
“不要太累了,小心累坏身体。”
“谢谢,你也一样,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嘿嘿!其实我一直在和达也聊天,结果睡不着,所以跑过来看你。我可以和你聊一下吗?”
她得到我的同意后,便闲聊了一阵子。话题当然围绕着三木前辈,我几乎担任倾听者的角色。约定等我完全出清稿件的星期三(也就是明天),三个人再一起去吃饭,说完,百合子便向我道晚安后回房了。我对京都发生的事只字未提,因为内心很愧疚,所以不想继续写日记。周末时也埋头工作,努力不去想二宫的事。
我特地写下这些事情,是因为觉得有朝一日,百合子可能会看到这本日记。不过,刚才看了自己之前写的内容之后,觉得情绪特别低落。十四号写的内容根本是在自我辩护,感觉简直糟透了。其实我并不想写这些事,因为我的这份日记是写给百合子——当然还有二宫,但最主要是写给我的闺中密友,我是为了向百合子道歉而写的。
平时无论遇到任何事,我都可以放心地找百合子商量。我们认识十年的这段期间一直都是这样。如果没有百合子,就没有现在的我。只有这次的事不同,我根本不敢告诉她,我竟然在相隔六年重逢的二宫面前假冒成她。
我不敢告诉她是有原因的。那天,在我假装自己是百合子的同时,内心也对好友产生了嫉妒。在咖啡馆聊天时,我们曾经聊到高中时的事,二宫一次也没有提到我的名字。我更因为怯懦而不敢提清原奈津美这个名字。不,那是因为我期待他会因为某个契机而想起我的名字。然而,清原奈津美这个名字似乎完全没有在他的记忆中留下任何痕迹。
这件事令我感到很难过。因为太难过了,我不顾自己的怯懦,反而嫉妒起百合子,因为二宫忘了我的名字,却记得百合子的名字——

算了,整天写这种事,心情只会愈来愈恶劣。愈写自己愈无法自拔,很可能会写下更可怕的事。无论写再多,也只是在怜悯自己,无法改变任何事。最后只会自我厌恶,把气出在别人头上,我不想变成这样。
上次想要写,最后却没有写。即使二宫叫错我的名字,那天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如假包换的清原奈津美,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一点。
我就是我!这样就够了。
我要努力向前看。

【三月二十日(三)】

今天和百合子、三木前辈一起去银座的“西西里”吃饭,之后喝了点酒,现在仍然有点醉意。
每次三个人碰面时,都会让我觉得脸上无光。三木前辈虽然很照顾我,但是该怎么说呢——他总是不得要领,不过,我并不是那么在意。百合子和前辈在一起时总是显得神采飞扬,这虽然令我很羡慕,但看到他们幸福的样子,还是很高兴。
每次看到他们,就觉得自己是白操心。我当然是指二宫的事。我深深觉得,我目前的烦恼对百合子来说就根本是无足轻重的事,即使我告诉她我在京都巧遇二宫,她应该也只会回“喔,是吗?”而已,因为百合子的心里只有三木前辈。
不过,我并不能因为这样就把这件事告诉百合子。在此之前,应该把真相告诉二宫,并请他不要透露我曾经假装百合子这件事,然后再把他的事告诉百合子,这样就没有问题了。
没错,这是最佳方案。
二十四日,我又要去京都了,然后会在京都住一晚,星期一才回东京。和他见面时,一定要告诉他我的真实姓名。

【三月二十一日(四)】

今天是春分。昨天因为喝了点酒,一觉睡到中午。起床后,我打算和二宫联络,所以没有出门,但在电话前犹豫了一整天,晚上九点多时,终于鼓起勇气拨了电话,他却不在家。电话铃声响了好几次,都没有人接。我不想太晚打电话给他,让他觉得我自以为和他很熟,所以今天晚上就没有再打(他为什么不装答录机嘛)。但是在失望之余,又觉得松了一口气——喂!怎么可以这么胆怯?
百合子今天和前辈约会,回家后聊起他们看的那部电影。
万一电话号码错了怎么办?

【三月二十二日(五)】

今天开了六月号的企划会议。龙胆老师的连载在公司内部也很受好评,我准备下班时,副主编叫住了我,结果只好陪他去酒店喝酒,唱卡拉OK到两点,害我不能打电话去京都。头好痛,我要去睡了。

【三月二十三日(六)】

刚才终于联络上他了,我和二宫聊了天,心头小鹿乱撞。他一听到我的声音就认出了我。虽然我很高兴,却忍不住顺着他的口吻说:“我是东京的葛见。”上次是因为事情的自然发展造成的结果,这次却是故意的。我故意压低嗓门,小声说话,很怕隔壁会听到我讲话。
原本以为在电话里就可以轻易说出口,看来是我太天真了。一听到他的声音,我的脑袋就一片空白,只告诉他要去京都的事,其他的话根本说不出口。我心慌意乱,匆匆挂了电话。可能是打电话时看不到对方的脸,反而更加紧张吧!
我还是觉得这么重要的事应该当面好好解释清楚,否则,二宫突然在电话里听到这种事,也会觉得莫名其妙,根本无法释怀。也许我是因为想掩饰自己的胆小,才会这么想吧!
不过,这都无所谓。因为听到他的声音就让我产生了勇气,不再情绪低落。我们约好二十五号一点在上次的咖啡馆见面。对我来说,这已经是一项大工程,不需要一次完成所有的事,只要按部就班地完成目前力所能及的事就好了。如果我找百合子商量,她一定会这么鼓励我。
我要预先练习一下后天要怎么向二宫说出真相。

【三月二十五日(一)】

我是笨蛋。
今天也无法把真相说出口。
之前已经下定决心,前一天晚上也练习了好几次,没想到一看到他的脸就畏缩了,根本没有勇气告诉他我的真实姓名。我很担心二宫得知我之前骗他,会怒不可遏,当场拂袖而去。想到这里,就心生畏惧,从头到尾只能假装自己是百合子,虽然我明知道这种行为是卑劣的背叛。
——自我厌恶。
回程搭新干线的两个半小时简直就像严刑拷打般漫长。即使回到家里,也不敢正视百合子,只能推说太累了,逃也似的躲回自己的房间。我不仅背叛了二宫,也背叛了珍贵的密友。至今为止的两个星期到底算什么?写在这本日记上所有的话似乎都褪了色。
我果然是骗子。


* * *

 

这里也有一个深受故事吸引的人。
纶太郎看着从东京传真过来的清原奈津美的日记,不禁这么想到。偶然的重逢、内心的思慕,还有宛如扣错一个纽扣般毫无恶意的误会。虽然写的人并无此意,但前面两个星期的内容,似乎变成了招致半年后悲剧的序章。
听葛见百合子的母亲说,奈津美在高中时是典型的文艺少女,当时就开始投入创作。她个性内向,情绪起伏激烈,对写作有高度的自我意识。从她日记的文体上也可以清楚感受到这种倾向。这就像她在最初的日记中承认的一样,十几岁时多愁善感的“少女情怀”并没有受到世俗的影响,依然保存了下来。东京七年的生活也丝毫没有损及她的这种心态,也许是闺中密友百合子发挥了防波堤的效果。目前无法判断这对奈津美来说是好是坏,然而,在纶太郎被奈津美的字里行间所透露的情感吸引的同时,也对她过度的多愁善感感到心焦。
“至今为止的两个星期到底算什么?写在这本日记上所有的话似乎都褪了色。”正如她的自问自答所写的,接下来的两个星期(三月底到四月上旬)的记述,显示出她对写日记的热忱突然降温了,内容变得乏善可陈,每天只写寥寥几行字,她只记录工作和生活中发生的事,或是看了什么书,几乎没有提及二宫良明这个人。
唯一的例外,就是在四月八日写了“打电话给Y·N[【注】:二宫良明的日语发音为Ninomiya Yoshiaki。]”,以及十日写了两行字(其间有写了几行字,但用笔涂掉了,所以什么都看不到)而已……

“四月十日(三)
——还是无法说出口。
我看还是不要再见他了。”

……四月十日,你清楚记得那一天。这天是你和她第三次见面,你们每次见面,似乎就更了解彼此。那天下午,你们从哲学之道的这一头走到另一头。当时适逢樱花盛开的季节,虽然是非假日,但仍有很多游客。和来往行人擦身而过时,你们的手肘和肩膀碰在一起,每次她都紧张地缩起身体。
“好像到处都是情侣。”不知道在第几次碰触时,她一如往常,有点唐突地打破了沉默。“这样好吗?你和我在一起,你女朋友不会生气吗?”
你回答说,你没有女朋友。
“——骗人。”
你耸了耸肩,她再度陷入了沉默,然后,你们互看一眼,吃吃地笑了起来。她的笑容好像棉花糖,散步道旁两排盛开的樱花美得让人晕眩。
“葛见小姐,你在东京应该有男朋友吧?”
“——呃,”她有时候会露出这种无助的表情,“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
不,没事。你摇摇头,认定她应该有男朋友……

……之后两个月,奈津美似乎不再写日记。然而,这段期间也并非完全空白,有几篇没有标示日期的文章。

* * *

如果可以和百合子商量二宫的事,不知道会多轻松。因为每次遇到这种事,百合子都是我的依靠。
如果我告诉百合子,她一定会对我说:
“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要为这种事伤脑筋?无论自己再怎么烦恼,如果不说出来,对方永远都不可能知道。因为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眼前明明有比中乐透【注】更棒的好事,却只会咬着手指,自以为是悲剧女主角,一点都不值得称赞。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或吃你的醋呢?我已经有达也了,为什么要去破坏你的恋爱?你真笨,我不是常对你说吗?我是你的守护神,请叫我‘守护神百合子’。二宫的电话号码呢?你应该知道吧!现在才十一点,所谓好事不宜迟,奈津美,你真的是什么事都要别人教耶!别害怕,我会先帮你说,如果他敢有什么意见,我帮你好好骂他一顿。骗你的、骗你的啦!不过我把电话转给你时,你要自己道歉,而且要明确地告诉他,你喜欢他。他有没有女朋友?这种事不问怎么会知道?如果你不说喜欢他,我就和你绝交。喂,请问是二宫先生的府上吗?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我是你高三的同学葛见百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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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无数次想像这样的情景,每次都深刻体会到,百合子对我实在太好了。

好想见二宫!
好想看看他的脸。
好想立刻打电话给他,和他聊天。
——但是,我做不到。
因为我知道,在他面前,我一定又会假装是百合子,一切又变成了谎言。
这样下去,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可悲。

我正在看高中毕业纪念册时,百合子走了进来,我来不及藏起来,结果被她发现了。
“你怎么还在看这种东西?奈津美,你还是老样子。”
“才不是呢!上次六月号的杂志印好了,但是照片的位置放错了,和下面的文案对不起来,大家都觉得很失望。因为三木前辈很难过,所以我今天告诉他,这还算是小事,我的高中毕业纪念册更惨。”
“原来是这样,那倒是。”
虽然百合子表示同意,但其实那是我临时想到的藉口,当时我正在看的,并非不小心放错的百合子和我的照片,而是二宫。自从暗自下定决心不再见他那天开始,我每天都会看毕业纪念册。明知道这样未免太不干脆了,却还是忍不住这么做。
“我想起刚来东京那一阵子,我每天晚上都会和奈津美一起看二宫的照片。”
百合子坐在我身旁,心有所感地说。我也在想同一件事。
“对啊!”
“我想起来了,那时候,奈津美每次一提到他就哭,一副好像只有你一个人暗恋他一样,我也只好安慰你。忘了是哪一次,我鼓励你说,既然已经来到东京,就应该忘记他,寻找比他更优秀的男人。要把这分懊恼化为动力,谈一场更美好的恋爱。还记得当时你是怎么说的吗?”
“——我才不会像百合子那么见异思迁呢!是不是?”
“对啊!当时我气得火冒三丈。因为当年我喜欢二宫的程度丝毫不亚于你,却不敢说出口,只能和你一起暗恋他,结果就各奔东西了。当时我并不是感到难过,而是很不耐烦。我不想再后悔了,所以来到东京后,我决定要忘记他,改变自己,努力向前看。每次在鼓励奈津美的同时,我也同时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我以为奈津美一定知道我的想法,没想到你竟然那么说,真是把我气得半死。”
“——那时候你好凶喔!”
“很凶吗?”
“对啊!应该是至今为止最凶的一次,其实我当然知道其中的道理。虽然知道,却不知该怎么办。看到百合子生气时,我终于发现,我不能一直这么依赖你。”
“之后,你还向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哭了。”
“对,我那时候说,虽然无法忘记二宫,但从明天开始,我不会再为他流泪。”
“你做到了。”
“其实没有。事到如今,我才敢说出来,其实我都是背着你偷偷哭泣。”
百合子沉默片刻后,看着照片,然后突然转过头,神情严肃地看着我。
“我有时候在想,我真的不如奈津美你呢!”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理由不重要。奈津美,真对不起,那次对你发了脾气。因为,最终还是你说对了,我真的很快就见异思迁了。”
“没这回事,其实我很羡慕你。”
“你是指达也的事吗?”
“不光是三木前辈,而是你所有的一切。”
“你真的这么想吗?”
“真的。”
“那我也要羡慕你。对了,我还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可以啊!”
“你现在仍然喜欢二宫吗?”
“嗯——”
我应该在那个时候向百合子坦承一切的。因为如果要告诉她实情,那是唯一的机会,我几乎已经快说出口了,没想到脱口而出的竟然是言不由衷的话。
“不是,他已经成为我回忆中最重要的人了。”
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谎了?
我永远都没机会告诉百合子了,绝对没有机会了。
我为什么要这么详细地记录下我们之间的对话?自从决定不再见那个人之后,我已经没有写日记的理由了,即使把为情所困的想法化为文字,也只会徒增心痛而已。
即使如此,我还是不由自主地翻开日记本。为什么?为什么?

国王的耳朵是驴耳朵。国王的耳朵是驴耳朵。国王的耳朵是驴耳朵。国王的耳朵是驴耳朵。国王的耳朵是驴耳朵。国王的耳朵——
百合子应该不像她自己想的那么见异思迁。因为并不是只有我才会偶尔想起往事,偷偷地拿出毕业纪念册,看着二宫的照片出神。虽然我没有亲眼看到,但在百合子和三木前辈交往之前,我去她房间时,好几次都发现她的神色很慌张。当然,即使我发现了,也因为觉得对百合子不好意思而没有声张,总是假装不知道。
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没有告诉百合子在京都遇到二宫的事。来东京之后,百合子的确变得积极外向了。离开父母后,她长大了。她看起来不像在勉强自己,也交了不少异性朋友,并且和其中几个人有了深交,即便如此,百合子仍然没有失去高中时代的纯真。她对二宫的心意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改变,正因为这样,她才会和我一样,不时地偷偷回首往事。
当然,这并不是百合子不把三木前辈当一回事,她发自内心地深爱着前辈,如果失去前辈,她一定会发疯,甚至可能会因为绝望而当场死掉。如果没有前辈,百合子就会活不下去,我真的这么认为。然而,二宫以另一种方式依然深植在百合子的内心。
难道是因为我还不够成熟,才会有这种想法吗?不,不是,他在百合子的心目中占有特殊的地位,是珍藏在内心最深处那无可取代的至宝。在京都和二宫重逢之前,他对我来说也具有相同的意义,否则她不可能问我:“你现在仍然喜欢二宫吗?”如同百合子自己曾经透露的,我是一面镜子,反射出百合子内心的想法。

高三的时候,我和百合子交换日记。我们都喜欢二宫,所以好像在比赛谁更喜欢他似的,每天都尽情地写上好几页。我们都很认真,而且天真无邪。那时候,我们迷上了恋爱的感觉,无论多么喜欢他,都不会有任何具体的行动,因为一开始就认定他遥不可及。所以,我们绝不会因为喜欢同一个人就影响彼此之间的感情,也从来不会嫉妒或吃醋。这是一场两人三脚的恋爱,无论缺少百合子或是我都无法成立。
然而,现在却不一样了。记得我长相的二宫不再是七年前的他,不再遥不可及。至少无论我说什么,无论我说的话再无趣,他都会回应。当我打电话给他说想要见他时,他也会不厌其烦地和我见面。
所以,如果百合子知道二宫的事,一定会对我产生强烈的嫉妒心,这和她爱三木前辈是两回事。即使重逢是偶然,但如果百合子知道我隐瞒她,而且假冒她的名字持续和二宫密会,或许会觉得我独占了他,也会觉得我夺走了她的名字,甚至觉得我偷走了她珍藏在内心的回忆。因为事实就是如此。如果换作是我,我也会生气,如果百合子有这种想法,我没有自信可以和她继续当好朋友。
我也差不多,不仅为对好友说谎感到愧疚,也对百合子产生了嫉妒心。我仍然很介意二宫把我的名字记错这件事,之所以决定再也不和他见面,或许也是因为内心的某个角落无法原谅他忘记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