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那样。但是,星期一说不会自杀,并不表示星期二就一定不会自杀吧!啊,我不是在强词夺理,只是你们一直在说的日记、日记呢?在找到那么重要的日记之前,我们仍然一点办法也没有,不是吗?”
这样的反驳之词连奥田本身也觉得牵强吧?因为他说到最后时,声音显得有点含糊不清。久能耸耸肩,不再说什么。纶太郎再度问葛见义隆:
“星期一的晚上,百合子有说到日记的事情吗?”
“没有,一个字也没有。”
“关于奈津美的日记或日记的影本,您知道些什么吗?”
“什么也不知道。”他想帮忙,但是却使不上力气似的摇摇头。


* * *

 

和葛见义隆的谈话绝对不是毫无收获,只是仍然无法消除对这个案子的棘手感。纶太郎和久能带着焦急的心情回到川端署,立刻就得到警视厅打电话来的消息。川端署的署员拿了一张留言纸条给他们,纸条上写着:回来后请马上与法月警视联络。紧急!“紧急”的字还被圆圆地圈起来。
纶太郎借了电话,打了搜查一课的直拨电话,电话立刻接到父亲的办公室。
“是你呀!”法月警视说:“我刚刚才打电话去你那里。”
“我看到留言了。您说有‘紧急’的事,东京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吗?”
“非常大的事,而且是会让你跳起来、你绝对想知道的事情。不过,我要先听听你那边的情形。”
“爸爸,您这样说分明就是要让我着急嘛!请不要这样对我。”
“让人着急不正好是你的小说里常用的手法吗?而且,我也非常想知道京都的案情进展,心里急得不得了。如果你嫌麻烦的话,就请久能来跟我说吧!”
纶太郎想像父亲拿着听筒,得意地露出微笑的模样,忍不住“啧”了一声。
“我自己说。”
于是他便把中午以后发生的新事证,重点式地快速说给父亲听。但警视一一提出疑问,不让纶太郎的报告有偷工减料的情况,仿佛警视早就知道这边的一举一动了。纶太郎更加心急了。
“我知道那件事情。”当纶太郎说出解剖葛见百合子的遗体后所发现的情形时,警视满不在乎地说。“她堕胎所拿掉的孩子确实是三木的孩子。那家伙洒泪诉苦,想博取大家的原谅,结果只是更加表现出他没出息的一面。没有比他更无耻的人了。和他身为同样的男性,我真没有脸见已经死去的那两个女人。”
“又在追查三木了吗?”纶太郎觉得奇怪地问。
“不是。我刚才不是说过有你很想听到的消息吗?”警视故意若无其事地说着。“找到清原奈津美的日记了。”
“真的吗?”
“这种事能说谎吗?不过,不是日记本,而是葛见百合子去公司影印的影本。”
“好像找到日记的影印本了。”纶太郎告诉站在旁边正竖着耳朵听的久能。然后又问父亲:“在东京吗?”纶太郎一脸诧异地继续问道:“在哪里找到的?”
“是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在三木达也那里。”
“怎么会在那里呢?”
“今天早上茹贝儿化妆品的出版文化事业部收到了一份快递,收件人的名字是三木达也,寄件人的名字是葛见百合子。”
“原来如此,利用快递——”
“三木中午前因为外出不在公司,等回到公司时已经超过中午了。他看到寄件人的姓名时吓了一大跳,完全没有检查内容,就立刻向北泽署通报。他不敢拆封查看的理由,大概是不愿被误以为是共犯吧!不过,如果他先看过内容,就有可能不把快递送来的物件送交警方了。被北泽署扣留下来的那个物件,是一个方形的五号信封,信封上印着百合子工作的公司名,里面装着一叠对摺的A4影印纸。那是被百合子杀死的清原奈津美从三月十日开始,断断续续所写的日记。开头三月十日的部分叙述,与在北洋社找到的印坏的——被裁碎后再黏合起来的那张日记影本一样,笔迹也一致。你看过那张影本了吗?”
“嗯,在新干线上看过了。” 棒槌学堂·出品
“根据发货单上的纪录,百合子把文件送到快递公司的时间是十五日的晚上,收货地点是京都市冈崎的便利商店。但是,因为赶不上当天发送货品的时间,所以业者附上的签收单日期是翌日的日期。意思就是那个物品到达收件地点的时间是十六日,也就是今天中午以前。时间上是吻合的。当你在京都找日记的时候,日记却在那个时间出现在这里,这实在是很讽刺的事情。”
“十五日的晚上,也就是百合子死亡的晚上。”纶太郎说。那也是久保寺容子为纶太郎庆生的晚上。“一定是她从投宿的饭店前往蹴上现场的途中时,顺路在附近的便利商店寄那份日记影本的。店家给她的单据大概被她随手丢掉了。当然了,只要发货单上有写寄件人的姓名,就可以从收货的地方知道她出现的地点了。所以,反过来想,她那个时候已经没有想要逃亡的念头了。寄了日记的影本后,百合子便立刻前往蹴上和某个人见面 那个人应该就是奈津美在京都的男朋友吧百合子杀死奈律美之后藏匿起来的原因,并不是害怕被警察逮捕,而是想在还没有被逮捕之前,找出那个人,并且和那个人见面吧刚才百合子的父亲已经证实这件事情了。因为和那个人见面的目的即将达成,所以她会把手边的日记影本寄给三木达也。如果太早把日记的影印本寄给三木的话,那么警察很快就会找到她的藏身之处,她也就见不到那个人了。”
“我认为百合子一开始就想让三木达也看到奈津美的日记,所以才会拿着奈津美的日记去公司影印。”警视说。“我稍微看了日记影本的最后一个部分。三木如果看了奈津美写的那一部分,大概会羞愧得无地自容吧!日记里不仅写了百合子为了三木堕胎的事情,也把三木在公司的茶水间对她表自的事情,用相当严厉的语气作了批评。而百合子对于背叛自己的男人所做的报复行动,就是把日记的影本寄给他。我能感受到死者的遗愿,真想叫他在我眼前把日记的内容念出来。”
“不必管三木了。重点是奈津美的男朋友。日记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还有,龙胆直巳和这个事件的关系是什么?”
“与其听我在这里讲,你还不如自己看日记的内窖比较快!现在正在传真奈津美的日记去你那里。因为张数相当多,你或许要花一点时间才能全部收到。不过,传真过去的文字应该都很清楚才对。你看完日记后再打电话和我联络,那时我们再来讨论。我有事要找久能警部商量,叫他来听电话。”
“好,我等一下再打给您。”纶太郎对久能眨眨眼,然后把听筒交给他,接着便不客气地以严厉的口气对奥田说:“警视厅那里应该传了很多张的文件来吧?”

 

 

 


第四部 清原奈津美的日记

 

摇曳的垂柳,
仿佛在向我们娓娓诉说,
曾经走过柳树下的那条路,
如今只能从电车上远眺。

 

 

 


第十六章

 

【一九九一年三月十日(日)】

我绝对不会忘记今天这个日子。我要重新开始写日记。
此时此刻,我怀着激动而又热切的心情,翻开新日记本(在东京车站的地下街,找到还在营业的文具店买的)空白的第一页。
我羞红了脸颊,简直就像十八岁的时候。
那是令人怀念的福井高中时代,那是七年前的我。那时候,我每天都情不自禁地详细记录下伊人的一举一动。
也许,如今振笔疾书的不是那个编辑生涯迈入第二年、最近终于适应工作的清原奈津美,而是一下子倒退了六年的岁月,回到当年那个内向纯朴、完全没有长大的我。
这种写法感觉充满了少女情怀,如果在工作时写出这么感伤的文章,一定会被退稿。为什么会写出这样的文字呢?可能是没有用电脑,而用手写的关系吧!对了,好久没有用这枝笔写字了,笔尖稍微有点卡的感觉写起来心情特别愉快。之前每次写长信时,我都会用这枝笔,最近则都用电脑。
信?没错,也许我想要写信。
写给那个人。
一定是的。然而,现在的我还没有勇气写信给他,连一丁点的勇气也没有,所以,才想到像以前那样写日记。也就是说,这本日记是用来磨练勇气的吗?虽然有点奇怪,但姑且就当作是这么一回事吧!
日记。没错,遥想当年,我每天都写日记。每天都迫不及待地写完功课(乡下的公立高中竟然有那么多功课,除了预习、复习以外,还有很多功课),根本没时间为联考做准备。上床前换好睡衣,安顿好当天的事,调低深夜广播的音量,像现在一样心跳耳热地把自己的心情写在白纸上。不知道有多少次,当我回过神时,发现窗外已经天色大亮,一看时钟才发现已经早上了!让我吓了一大跳。
当时的日记到底写了什么?我已经不记得细节,以前的日记全都放在老家,现在也不能回味了。如果现在重看以前的日记,可能会羞于见人、难过伤心、泪流不已或坐立难安吧!绝对会看到一半就看不下去了。以前的日记充满了各种回忆,也有许多令人莞尔的失败经验,但应该还有很多其他的事。
回想当年,内心不禁怅然。因为所有都是关于那个人的回忆。虽然是七年前的事,却好像昨天才发生,每每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对往事不只怀念之情而已。从老家的高中毕业后,我和百合子一起来到东京,在这个房子住了六年的生活乍长还短,充满喜怒哀乐。此刻再次翻开日记本,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乌有,坐在这里的仍然是当年纯情的自己。昨天之前的我活在沉睡的梦里,在某一天早晨突然清醒,结果发现自己完全没有改变。难道今天的一切都是梦境,我至今仍然身处于虚无缥缈的梦境中吗?
不过,这种事根本无关紧要,即使是梦,我也无所谓。因为,此刻的心情、此刻的激动、此刻的心动感觉和隐约的不安(那是伴随着期待而又兴奋的美妙心情)是千真万确的。
罗哩罗唆是我与生俱来的性格。握着笔的这只手明明雀跃不已地想要写下今天下午发生的、难以置信的事,明明是为了写下那犹如梦境般的邂逅,才特地去买这本日记的,但为什么都写一些言不及义的事?我到底在磨蹭什么?
今天,我在京都遇见了那个人。
那个人——高三时和我同班的二宫同学。二宫良明,相隔六年重逢的初恋情人。
啊!我终于写出来了。
光是一笔一画地写下这个名字,我就心跳加速,脸颊泛红。写“初恋”这两个字也好害羞。我太害羞了,很想合起日记本,藏到看不到的地方——

【三月十一日(一)】

昨天我写完那自话后,真的把日记本合起来,藏进书桌抽屉了,但我还是必须写下那个人的事。夸天在公司时也心不在焉、魂不守舍,根本无一作。已经过了整整一天,和昨天相比,心情已经渐渐平静,如果不赶快用文字记录下来,我很担心那会变成梦境,不留下一点痕迹。对,这是为了写信而做的练习,是为了激励勇气的预演。今天,我一边写,一边这么告诉自己。
“奈津美,你已经是独当一面的二十四岁粉领族,不是十几岁的小毛头了,要振作起来!”
我仿佛听到百合子这么鼓励我。

走在四条通上,偶然在马路对面的人行道上发现他的身影时,我惊讶得无法呼吸,心跳几乎都快停止了。我的心跳当然没有停止,但那一刹那,眼十所有的景象都静止了,也完全没有声音。匆匆一瞥,竟然可以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一眼就认出暌违六年的人。即使已经过了一天的时间,我仍然难以置信。他和我在相同的时间、出现在相同地方的几率只有几百万分只之,这简直就是奇迹。
如果是小说和电影情节,总是会很神奇地出现某些预兆什么的,我却没有这种预感,耶一刻经过那里纯属偶然,只是心血来潮的结果。不,如果这种心血来潮就是预感,那或许我真的对这次的邂逅产生了所谓的预感。我拜访龙胆老师住在鹿之谷的家,拿了连载的稿子,也讨论完下一次的内容——老师因为约好和别人见面,所以这次花的时间比平常短——接着必须在当天赶回东京。平常我都是拦了计程车直奔京都车站,开且在新干线上看稿子,可是昨天却作了不同的选择。
如果要问理由,应该就是天气的关系。离开老师家之后,我走在午后温暖的阳光下,微风带来了嫩叶的清香,全身都感受到春天的气息,心情也忍不住雀跃起来。难得的周日来到京都,既然不赶时间,随意走走也不错。当我站在四条通上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时,突然想起以前曾经采访一家环境优雅的画廊咖啡馆就在附近,于是,搭公车在河原町下车后,凭着模糊的记忆,随着拥挤的人潮走着。我应该庆幸自己没有方向感,所以走路的时候东张西望,否则,根本不可能匆匆瞥到马路对面的情况。
后来听说他也是因为被周日的好天气吸引,所以才会出门散步。这也是巧合。所以最值得感谢的,应该就是昨天的“天公作美”。
“因为春天快来了。”
二宫这么说着。好像春天这个季节有特殊的魔力,我和他都成为春天兴之所至的魔法俘虏,上演了一出重逢的戏码。然而,即使是兴之所至的偶然,只要次数一多,就变成了必然,至少对我来说就是这样。春天的魔法?真的存在吗?六年前的毕业典礼刚好也是这个季节,虽然春天的脚步近了,但那天从早晨开始,天气就阴沉沉的,一整天都带着寒意。我的心情也一样。春天是离别的季节,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即使我停下脚步、即使我在内心默念着咒语,也无法传递出去——你应该不知道吧?那时候的我,期望春天永远不要来。
这种话,我永远也不会说出口。

我还真是毫不犹豫地放声大叫,连我都不禁佩服自己。二宫在大马路上突然听到有人大叫自己的名字,又在对街用力挥手,他应该也被吓到了吧!事后回想起来,我都忍不住感到脸红!万一认错人的话,那可就糗大了。这个世界上长相类似的人太多了,但我当时完全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我不需要思考就知道,我不可能看错人。无论他的外形怎么改变,无论他隐身在多拥挤的人群中,我都可以一眼认出他。虽然暌违六年,但我仍然可以一眼就看到他,这并不是因为春天的魔法。在那一刹那,我根本没有时间瞻前顾后。他在那里,就在只要我大声叫喊便可以听到的地方!就这么简单。我不顾一切,决定豁出去了。我把积压在胸中的那口气一吐为快,在此同时也叫出了他的名字。之后的发展几乎是我不顾一切的结果。
如果是以前的我,绝对不可能这么做。那时候,我只敢远远地用目光追随他的身影,而且光是这样就感到心满意足。每天在同一个教室,坐在他旁边的座位,偷瞄他的侧脸,竖耳倾听他说话的声音。直到毕业,大家各奔东西后,才知道如此平淡无奇的日常生活中,那一幕又一幕是多么弥足珍贵、多么无可取代。即使来到东京,我仍然忘不了他。那时候,曾经有那么多机会可以和他说话,我却什么也没做,如今即使再怎么后悔,也已经为时太晚。不知道有多少次,我翻开毕业纪念册,看着他的照片哭泣到天亮。经过无数个不眠之夜,他的面容愈来愈清晰。虽然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虽然我不知道他是否记得我,然而,直到看不到他的人,我才了解什么是相思之苦。
来到东京那一年的夏天,在我唯一一次参加的同学会上,并没有看到二宫的身影。不光是那一次,无论什么时候回老家,都没有他的消息。我没有勇气向别人打听他,每次都对自己辩称,即使知道他的下落,我也无能为力。这六年来,我一直都在为自己找借口。所以,如果说当年的我和现在的我有什么差别,就是这六年的时光,让我切身体会到看不到自己心爱的人有多么痛苦。除此以外,我完全没有改变。昨天,我之所以能够毫不犹豫地呼喊他的名字,并不是因为我比以前更有勇气,而是累积了六年的后悔一起涌上心头,给了我不顾一切隔着马路呼喊二宫的勇气。
对,也许这就是他提到的春天魔力。这是我现在突然意识到的事,也许是名叫“春天”的魔术师在那一瞬间借给怯懦的我力量、也许是毕业典礼的那一天,我在内心默念的咒语终于奏效了。

果真如此的话——

当我看向时钟时,不禁吓了一跳!已经四点多了,我完全忘记了时间的存在。这样真的和以前没什么两样。虽然还有很多事要想,但明天(其实已经是今天了)还要上班,而且,现在的心情也和刚开始写的时候不一样,我舍不得在这两天内一下子就把所有的事都写完,我不想这么匆忙地为如此幸福的心情划上句点。虽然感觉有点贪心,但如果真的这样写下去,恐怕这本日记根本不够写。今天姑且写到这里,续篇留到明天吧(别忘了要去买墨水)!
虽然昨天忘了写,但是今天可不会忘记:晚安,二宫。
PS:对不起,百合子。

【三月十二日(二)】

昨天和前天都乐过头了,只写对自己有利的内容。只顾着写一些不着边际的回忆,却把最重要的事束之高阁,那是因为我害怕面对现实。其实,我根本无法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我其实是有事要写。我不能忘记,当初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开始写日记的。

——继续昨天的内容。
我在高中时比现在内向几百倍,成绩也只有中等程度,在班上是最不引人注目又不起眼的学生。三年级文化祭的时候,我刚好听到班上有一个男生问别人:“清原?我们班上有这个人吗?”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我就在附近。不仅如此,即使快毕业时,他仍然无法把我的名字和长相连在一起。而且,我甚至没有自信说这只是个别的情况,因为我就是这么不起眼。当时就已经是这样了,所以,如果二宫不记得我也是合情合理的。(嘿,小日本一个班大概有几百上千人吧?——批注)
但是,他竟然认得我。虽然这么写很愚蠢,但当他听到我的叫声而转过头,隔着马路四目相望时,我立刻知道二宫认出了我。他立刻挥手向我回应。他的这个动作带给我无限力量。我往四条通的斑马线冲了过去,即使就这样死在车轮下,也了无遗憾。
你好,好久不见了。我太激动了,完全不记得说完这句话之后,到底还说了什么。当他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突然发现自己做了无可挽回的事,全身的血液都冲向脑袋,简直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我只记得他说,他一看到我的脸,立刻就想起我是谁。我记得当时内心“嗯?”了一下,但没有太在意,整个人轻飘飘的,继续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我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却丝毫不以为意。这份天上掉下来的礼物,除了可以抵消六年份的思念,还够我享用一辈子,我兴奋得快要爆炸了。
春天的魔法。我昨天是这么写的,那一瞬间,我的确中了魔法。我是灰姑娘——真正的灰姑娘在半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之前,魔法持续有效,但发生在我身上的魔法只维持不到五分钟。名为春天的魔术师比童话世界的女巫更加坏心眼。
在路上重逢后,我忘了介绍自己的名字。我以为即使不需要特地自我介绍,二宫也会知道。也许我内心深处想要试探他。但是——我一看到你的脸,立刻想起你是谁,二宫这么亲口告诉我。听到他这么说,我松了一口气,更感到欣喜若狂,并没有进一步确认他的记忆。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把我和别人搞混了。

二宫误以为我是百合子。他眼中所看到的不是清原奈津美,而是葛见百合子——

我写不下去了。

【三月十三日(三)】

“葛见,等一下还有事吗?”
听到二宫问我这句话之前,我完全没想到他搞错对象了(不,事后回想起来,似乎隐约记得他之前好像也提过这个名字)。
——葛见?
我觉得脑袋好像破了一个洞,脑筋顿时一片空白。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名字和我本人之间的落差令我不知所措,不知道如何是好,以至于失去了及时纠正的时机。因为我们不想站在大马路上说话,所以便和二宫一起走到附近的咖啡馆,在这段路上,我怀着宛如做梦般的兴奋心情,同时也感受到一丝不安。
他说的应该是奈津美(Natsumi),而不是葛见(Katsumi)吧?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事,在咖啡馆聊天时,终于证实了我的疑问。我终于发现,我并没有听错,他把我误认为是百合子。
我无法责怪他。不光是高三那一年,在学校时,我和百合子总是形影不离,选择的课程和社团都一样,而且我们无论个子和髪型都很相似,所以班上同学总是把我们的名字连在一起叫“葛见·奈津美(Katsumi·Natsumi)”,他不小心把我们的长相和名字弄混也不足为奇。更何况当时我们穿的是制服,更容易搞错,再加上毕业纪念册的疏失,所以他完全没有错。况且,毕业都六年了,二宫还记得我的长相,我就该心存感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