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就不怕纳族西族也步了黎族后尘,到时候猛虎入山,奈何不得?”
宗政明月淡笑不语。
白图不由再次细看那地图上的标记,再一想,刚刚宗政明月由两族自由协商选择伏击地段,这才明白过来。
“侯爷让他们两族自由协商选择进攻地段,他们两族为抢功必是争地段,但又怕自身战斗力不行,必是相间而选,如此这般地段便会相间而隔。”
白图眨眨眼又说到,“想来,到时候侯爷分给他们的地段必是按照他们伏击之地分的,如此一来,黎族腹地即使分给他们也已是零档八碎了,不足为患。”
宗政明月目带赞赏的点点头,又说到,“此次我之所以选择纳西这两族,一来是因为他们两族人多势大,二来则是因为这两族向来不合,自古更无通婚之例,两者可互相制约,为我所用”。
白图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啧啧称赞,雪衣侯的手段果然了得,一步之前已思索散步,行一步后三步,步步相套,环环相扣。
他忽然目不转睛的注视宗政明月的头顶。
宗政明月不由伸手轻抚墨发,不解问到,“本侯顶上有物?”
他还以为塔楼内不洁,头顶落有干草树叶之类的。
白图摇摇头,“无物。”
“那你看何?”
“属下就想看看侯爷头上是否有白发,天天如此算计,早就应该白发华生啊!”
“放肆!”宗政明月出声呵斥,面上却毫无怒气,伸手就要抓他,白图似乎早已料到,话音一落旋即转身,迅速掠至门口,“属下去看看侯爷的晚膳备好了没。”说着带笑离去。
白图这一笑,本是觉得终于也逗弄了宗政明月一下,心中洋洋得意,殊不知这一笑在某人眼中却带着了些娇俏嫣然的味道。
宗政明月看着人影消失的门口有些愣神,随即自嘲一笑,再不作他想,静心处理案上公文…
哨所塔楼的一楼除了有个大石厅,两边还有一个合围过来的裙楼相接。
纳西两族的人今晚便歇息在此处,纳族在左,西族在右。
刚刚两族在石厅里协商分配伏击大军地段一直到亥时来临都无法协商好,最终不欢而散。
此刻,右边裙楼屋内的西族族长一脸气愤的盘腿席地而坐。
身边坐着的一个年轻男子亦是一脸愤慨的说到,“纳族真是欺人太甚,仗着他们纳族人丁兴旺如此欺辱我们,凭什么好地段都归他们了。”
另一人也附和道,“就是,连他们住的屋子都是靠左,中原地带皆以左为尊,怕是雪衣侯也要看重他们。”
胖乎乎的西族族长年事已高,本就一脸褶子,此刻愁眉苦脸更是面色老树根似得又黑又皱。
先前经常附耳于西族族长的那位中年男子倒是神色镇定,这会儿说到,“那倒未必”。
他慢慢说到,“纳族虽说比我们西族人多势众,但雪衣侯为何此次任务任何却要拉上我们西族。”
他如此一说,另两个年轻的汉子便看着他,坐等解释。
胖乎乎的西族族长说到,“有何见解你就直说。”
中年汉子说到,“雪衣侯要的是平衡制约,若是纳族独大他也坐不安稳,所以,这次是我们西族的机会。不然,侯爷为何不直接分配地段而让我们两族协商,若我猜的不错的话,我们选择的袭击地段便是日后侯爷分配给我们的奖赏。”
48 不得不逃
中年男子说完,西族族长点点头,“这一点是真,可纳族必然也心中有数,不然为何刚刚尽将那些好地段占为己有。”
旁边两个年轻汉子又是一脸愤慨,“绝不能叫纳族占了便宜。”
西族族长扫了一眼那中年男子说到,“卡鲁巴,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我是老了,但你们还年轻力壮,心思也灵活些,能争的还是要去争一争的”
他一说完,所有人都看着这个叫做卡鲁巴的中年男子,神色期待。
卡鲁巴慢慢说到,“族长,您可还记得美娜多。”
尽管旁边几人茫然,但西族族长却是眼前一亮,“她有消息了?”
卡鲁巴点点头,“先前时日她给我来信了,说是毒蟾已养成,十里之内闻到血气便能找出蛊王。”
西族族长点点头,“美娜多辛苦了。”
卡鲁巴接着说到,“我们西族虽不如纳族青壮众多,但我们有代代相传的识蛊秘术。我听闻去年年底云中郡雪衣侯镇国府内蛊毒重现,侯爷还一一查验府中人呢?如果我们将美娜多赠予侯爷,侯爷必将更加看重依仗我们西族,还怕他纳族再生事?”
西族族长眼睛一亮,问到,“哦,雪衣侯府中竟有蛊毒困扰?”
卡鲁巴点点头,“千真万确”。
西族族长忽然一叹,“唉,其实圣巴教和我们西族无冤无仇,我们的秘术本不该现世,徒惹是非。”
卡鲁巴急切的说到,“蛊毒现世本就是不祥之兆,更何况蛊毒的背后还有蛊毒之王血蛊,那可是百毒不侵,不死不伤的至宝,若是美娜多为雪衣侯找出血蛊…”
见那卡鲁巴似乎还要劝他,他伸手止住说到,“这些都是你们年轻这一代的事了。我已老了,这次会面我本不想来的,但又怕你们年轻冲动,和纳族关系处理不好,你既然已有自己的办法,回去我便将族长之位总是要传与你,但你要切记,雪衣侯爷不可全靠但也不可不靠。”
卡鲁巴点点头,“族长,那我趁着入夜现在就找侯爷禀报此事,美娜多最晚明日入夜能赶到此地。”
旁边几个年轻的汉子虽还不太了解深意,但也是愁容散尽,只要西族有了靠山不再受纳族的气,怎样都好。
旷野的夜色伊人,塔楼顶层宗政明月负手而立,凝望夜色。
直到护卫过来通报,西族有人求见,说是有要事禀告。
这么晚了,会有何要事禀告呢?
宗政明月于一楼石厅接见来人。
白图一看,此人正是那个经常和西族族长耳语之人。
“未来的西族族长卡鲁巴。”宗政明月拱拱手客气说到。
卡鲁巴见雪衣侯竟知晓自己的名字和情况,又惊又喜,当即扣地跪拜。
“深夜找本侯何事?”
“侯爷可知我西族一族除了弯刀有名可还知我西族有一宝?”
“哦?何宝?”宗政明月似是有些兴趣。
“毒蟾”。
宗政明月点点头,“本侯以为只是传说。”
卡鲁巴认真的说到,“不,确有其事,原本我们西族世代居于红河流域,与圣巴教比邻而居,圣巴教善用蛊毒,而我西族则会识蛊秘术。”
宗政明月淡淡说到,“不是早已失传了吗?”
卡鲁巴见雪衣侯听的认真,心中更觉自己赌对了。
“不错,确实失传了几代,但在下的妹妹美娜多一直专注研究,励志重拾秘术,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
大厅里成熟稳定的卡鲁巴还在细细说着什么,宗政明月端坐在主位,侧颜美轮美奂,香炉里缕缕幽香,白色的灰烬沉没在炉底,升起的香气在那卡鲁巴自信殷切的笑意中混成了氤氲之气…
此刻的白图在听到“美娜多”这个名字的时候,却是脑中犹如打开时光之门,轰然一声,那些曾经斑驳杂乱,恐惧无措的时光一齐涌入,将他硬生生拉回前世…
前世的白图在西蜀皇宫东宫地下室里,度日如年,唯一的期待便是西蜀太子偶尔的陪伴。那时候白图一直以为西蜀太子贡生是在保护自己,伺机将自己送出皇宫,这一等待便是七八年的光景,直到她初初长成。
有一天,西蜀太子带着一个豆蔻女子前来。
那女子美艳不可方物,一身衣裙铺红叠翠,眉目光华明艳勾魂。
她那会儿当真纯真幼稚的很,自以为这是太子给自己找的伴儿,十分欣喜的认识这名女子。
直到那女子拿出一个竹筒,倒出一只细小如指头的蟾,她记得那时候她还问她,“这是什么,好小巧可爱啊!”
谁知那蟾啪的一口正咬在她的手上。
那少女顿时欣喜若狂,大喊到,“找到了找到了,真的是她。”
随即她风一般的消失,再无出现。
等到后来太子贡生苦肉计将她体内血蛊骗走,他才知晓,那只蟾是识蛊毒蟾,专觅带蛊之人毒血,而最毒的蛊莫过于圣巴教圣女血蛊,只要饮了带血蛊之身的血便会成为世间至毒之物。
而那个少女的名字就叫美娜多。
白图身形木然守立,然心中惊涛骇浪,阵阵哆嗦,竟不知,这一世他依旧能碰到那个识蛊少女,若那名叫美娜多的少女出现,那毒蟾必会识破他的血蛊之身,而他的身份将再难掩藏…
血蛊之身百毒不侵,世人梦寐以求,趋之若鹜,他终将成为众矢之的,无处安身。
白图忽然之间万念俱灰。
前世一生被囚被骗,全族覆灭,原本以为重生一世,他小心翼翼,步步为营。
敌人的敌人即是朋友,他只要守住雪衣侯宗政明月的性命,便是保障圣巴教的靠山。
可此刻看来竟都是笑话。
又有谁能抵抗得了百毒不侵,不死不伤的诱惑呢?只怕雪衣侯宗政明月也无法抵抗吧!
白图一时之间万念俱灰,只求离眼前这一切远远的,远到遥遥无期,空无一物。
白图悄然退出,夜色苍莽,忽然觉得不知身处何方,又该去向何处,但他不得不离开。
门口的银甲护卫队见是他牵马离去,还以为他身负侯爷使命,并不多问,而哨所外层的哨所驻军皆是当日便见过他一直在雪衣侯身边的,更是客气招呼。
白图无声淡笑,翻身上马,猛一抽鞭,眨眼之间便消失在夜幕之中,再无踪影。
亥时已过,卡鲁巴却是越说越兴奋,“侯爷,那蛊中至尊便是血蛊,也是圣巴教至宝,唯每届圣女所有,血蛊之身的圣女百毒不侵,不死不伤,传说有一届圣女因一直没有找到中意的接班人,一直活到一百四十多岁依旧少女一般年轻。”
宗政明月一直神色淡然,仔细聆听,此刻却忽然出声到,“以讹传讹,未必真实。”
卡鲁巴目光坚定的说到,“不,侯爷,您有所不知,虽说亲历此事的人早已不在世,但口口相传必不会是无风之浪。再说那血蛊本就在于快速复原人身肉体的脆弱,剧毒入体,如饮甘泉,刀箭伤身,即日复原,这些我们西族秘史宗卷里都是有文字记载的。”
宗政明月点点头,“有宗卷记录那应该不假,”想想忽然又说到,“十几年前,圣巴教圣女出谷一事,卡鲁巴族长可知?”
卡鲁巴一听面上更是欣喜,雪衣侯已称他为族长即是后燕国承认了他继任族长之职了。
后燕国周边的少数民族和一些零散部落,继任族长都需报备朝廷,若朝廷不批,则视为无效。
卡鲁巴热忱的说到,“那件事世人多不知,但我们西族却知的,只要关乎圣巴教我们西族必须知道。”他说这话时双眸闪亮,胸有成竹。
见雪衣侯神色略奇,卡鲁巴赶紧道出,“那一年圣巴教圣女确实出谷,乃是受西蜀皇室所邀,参加立西蜀太子之仪,当年镇国老侯爷应该也在受邀之列,”提起老已过世的侯爷,卡鲁巴抬手对着云州的方向一揖,以示敬重。
宗政明月点点头。
卡鲁巴继续说到,“那次圣女出谷还带了两个人,一个是族中长老,专司圣女养蛊,一个是族中护法,专司圣女安全,但其实还有第三个人,”他有些神秘的说到,“是个孩童,五六岁的年岁。”
“哦?”宗政明月微蹙眉头。
“当年,西蜀皇宫为示诚意,派了一百个童男童女去迎接圣巴教圣女,而那个孩童之所以不被人发现就是因为他藏在了那一百个孩童之间。”
宗政明月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当年西蜀皇宫之中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但肯定的是当时那血蛊已不在圣巴教圣女身上。”
“哦,为何如此肯定?”
卡鲁巴甚为得意的说到,“因为圣女已死。若是圣女死了,只会是一个原因,就是她已经找到继任者,将血蛊传于了她,这样她才能被杀死。”
卡鲁巴十分神秘的说到,“世人都认为圣巴教圣女是以生女的方式传承血蛊的,但非也。”
宗政明月若有所思。
“其实圣巴教传承血蛊的方式十分简单,小腹皆处以银刀破之,两者相贴,半盏茶功夫即刻,虽这方式简单,但最难的是自愿二字。”
卡鲁巴解释道,“需血蛊之身心甘情愿传于他人,否则无可奈何,强求亦徒然。”
49 不得不去
子夜时分的山野静得出奇,隐于暗处的虫鸟蛰伏得又是蠢蠢欲动,于是这夜色便带上了点儿绮丽的色彩。
雪衣侯宗政明月白衣锦袍默立于窗前,清风徐来,旷野的馨香和清凉,他双眸似水,带上了一层子夜的冰透,似乎能穿过这黑夜放眼远山的一切。
飞羽显身于门口,似是不忍打破侯爷的沉思。
“还没找到?”
飞羽沉声回到,“没有,外面守卫的人说亥时就已出楼,打马朝南而去。”
宗政明月再不做声。
飞羽欲言又止的,又说到,“侯爷,他会不会是看出我们的布局,去警示罗生门…”
宗政明月摆摆手,“会不会,明晚自会见分晓。”
飞羽一想也是,便闪身隐没。
黑夜中的白图一路打马狂奔,直到天光微曦他才放慢速度,估摸着已是离那哨所上百里了。
这一带山清水秀,树木林立,雨水丰茂。
如果记得没错的话,他再往前走上几个时辰就应该到了一个叫做梨郡的边城小镇。
白图想想,脱下身上的黑色侍卫服,露出里面藏青的劲装,想想又将那黑色侍卫服和侍卫佩剑藏在了一棵大树顶上。
再看看自己,布衣劲装,人瘦马疲,正似浪迹的江湖客。
但他并不敢懈怠,稍事休息,便又马不停蹄的前行。
差不多快到午时的时候白图终于看到了一片低矮的房屋。
八荒钻了出来站在他的肩上,叽叽喳喳,翘首以盼的样子。
白图说到,“你也还记得这个地方吧,几年前咱们就是从这里踏上后燕国土地的,”说着他有些自嘲的一笑,“算不算咱们半个故乡呢?”
许是近乡情怯,白图并没有着急着慌的进到梨郡,就坐在树脚下静静看着这个小郡,最边沿处那个低矮的凉棚还在,上面飘的彩旗依旧是天青色。
八荒从他左肩跳到右肩。
山风阵阵,松涛响彻。
“八荒,其实宗政明月身边根本就不需要我对吗?”他自言自语的继续说到,“原本还以为他中了我的守身蛊,若是十九岁生辰之前破身会气绝而亡,可老谷治好了他,根本没有这个隐患,他这一世终是和上一世是不同的,可我呢?我的命运会不同吗?”
那八荒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一副仔细聆听的小模样。
白图又是自嘲一笑,“其实我们早该走了不是吗?”
他捻了一根青草放在嘴里细细的嚼着,又自言自语的说到,“只要我彻底消失,杳无踪迹,叫谁也找不到咱们,自然谁也不知道我的秘密了对吗?”
八荒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白图伸指点点它的小脑袋,“你也同意。”
和当年相比,这草棚凉亭似乎翻新了一些,桌椅加了两张新的,棚顶也重新加钉了木料,喝茶的瓦壶也换了个新的大的,不变的依旧是那个和颜悦色的老大娘。
白图拴好马坐到方桌边儿,那老大娘便拎着壶过来倒水,“小伙儿,吃点什么吗?”
她亲切的问到。
“一碗牛杂粉。”白图说到。
掌柜老大娘刚要转身离开,忽然脚下又有些迟疑,看向白图的目光带着点征疑的神色,“小伙儿?你,你…是你吗?”
白图轻颜一笑,点点头。掌柜老大娘顿时面露喜色,“孩子,真的是你啊!这一晃五六年了吧!你又回来了…”
他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曾有个一面之缘却印象深刻的老大娘,心中暗道,当年他和阳起踏上后燕国土的时候他们都还是十一二岁的样子,那时候多么欢快激动,如今却早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还记得当年,你们两个孩子那饿的可怜样儿,”老大娘说的满脸笑意,“站在门口想吃面又不敢开口的样子。”
白图也笑了笑说到,“是啊,那时候我们跋山涉水来到后燕国,确实饿坏了。”
“是啊,是啊,我先还以为你们没钱呢,想着给你们两个孩子吃碗面,没想到吃碗面,你们一出手就是一个金簪子,把我这老婆子惊呆了。”说着她哈哈笑了起来。
白图点点头,确实,那时候他和阳起早就策划了要逃离西蜀皇宫的事,只要有机会就会偷一些金银细软之类的。
“对了,小伙儿,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你们?”白图心中一惊,立即问到,“大娘,你看到他了吗?”
那大娘一愣,“是啊,那个小伙儿昨儿也是这个时刻来的我这里歇脚,我一眼就认出他了,他和你皮肤一样,像个白面书生…”
白图心中大骇。
自他前日和宗政明月到了那哨岗塔楼他就发现塔楼周边外围其实还布了一层暗哨,这些暗哨不同于银甲护卫,而是一些江湖高手,他若不是敛神静心亦不会察觉。
一进入塔楼,银甲护卫便检查所有房间,里外上下都严密布防,但唯有石厅地下室却是一直大门紧闭,而且都无人靠近,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地下室里还有伏兵。
此次哨所塔楼会面,宗政明月想来应该是一箭双雕之举,除了会面,还有一个目的便是诱罗生门的人出现。
如果阳起真的是罗生门的人,他昨日又刚好经过这里…
白图想到这里再无心吃面,狼吞虎咽几口即刻起身,想想顿住,又对掌柜老大娘说到,“大娘,若是有人问起我就说我去西蜀国的。”
那大娘点点头。
白图上马原路返回,赶到藏侍卫服的地方又取下衣服穿好,想着哨所塔楼的方向一路奔驰。
亥时悄然过去,子夜即将来临。
远处黑茫茫的山林,海浪一样沉静,周围的旷野仿若是无边的虚妄。
万籁俱寂之间,十来条黑色身影悄然跃出,那些站岗的驻军在悄无声息间被割喉去命,都来不及发出任何的声音,更多的黑影不断涌出,杀戮的血腥在暗夜里飘荡。
无数的黑影已悄然突破哨所塔楼外围和第一层的防护,已逼入第二层护卫,逐渐向塔楼逼近。
就在此刻,忽然之间,塔楼两边裙楼前燃起亮堂的火把,噌的照亮整个场地。
楼前暗处走出整排的刀剑侍卫,磨刀霍霍,整个屋顶上亦皆是趴伏的弓箭手。
那塔楼顶层一袭雪衣随风扬起,犹如天神下地,正是此次布局的雪衣侯。
俯视着院中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唇边挽出一个寒气逼人的冷笑,“果然来了。”
院中的黑衣人在火把亮起的瞬间已经意识到中了圈套,虽眼中有些惧色,但几乎是瞬间便恢复了平静,个个面目中透露着必死一击的坚毅。
飞羽站在雪衣侯的身边说到,“罗生门的果然都是些亡命之徒。”
宗政明月一声冷哼,“飞蛾扑火”。
院中的黑衣侍卫将夜袭的黑衣人团团围在包围圈之内,蟒蛇绞羊一样一点点的蚕食。
包围圈在一点点的缩小,而黑衣人也在一点点的减少。
围在最中心的两个黑衣人背靠背,其中一个说到,“横竖一死,倒不如冲出去兴许还有一条活路。”
背靠的那黑衣人点点头,目光决绝,猛的从腰中抽出一物,噌的一声,如银蛇出洞,又如银辉倾泻,只见那软剑在一片血腥杀戮的暗夜里散发出寒气逼人的杀气。
“赤霄?”飞羽轻声低呼道。
宗政明月握剑的手微动,唇边的笑更为冷峭,“剑器上也算配的上骄阳出鞘了。”
飞羽一听心里明了,连忙说到,“何须侯爷亲自出手,飞羽这就去了结了他。”
宗政明月摇摇头,“本侯亲自会会赤霄。”
此刻两人说话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但对于下面攻防双方来说却是漫长的厮杀。似乎有了奋力一搏的死念,罗生门的黑衣人个个不畏生死,以同归于尽的觉悟缠斗银甲护卫,最里面的几人武功本就更为高强,尤其最核心的那两人,一看就是首领人物。
拿长剑的那人拔地旱葱一般飞跃而起似乎几个起落就要飞到塔楼上,剑光直指顶上那雪衣之人。
即刻塔顶上箭弩齐发,他硬生生在空中斗转避过,飞羽看得似是也有了兴趣,拔剑飞身而下,正面迎击。
那拿软剑的似乎等待的正是此刻,他软剑点地身形如鹞似鹤,竟能一掠三丈来高。
凌空长影般划破塔前的箭阵,犹如逾水逐波而至。月影中,那飘曳翩飞的衣袂浅淡似水,青丝如瀑随影轻扬,仿佛是从月宫中走出的凌波天人。
宗政明月目光微沉,双袖迎风招展,手中骄阳蓄势待发。
软剑由下而上直指雪衣候丹田。
宗政明月一边示意周围护卫停止放箭,一边侧身避过,那软剑一击不中凭着柔韧性迅速反弹,侧锋惯性刺杀,被骄阳外鞘轻巧格挡,但阳起却凭着这一格挡之力安稳落于楼顶平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