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上酒吧。”悦夫向男侍点了高级酒。
就在此时,响起一阵掌声。一位小木偶打扮的小丑走上舞台,双手拿着五只色彩缤纷、像是保龄球瓶的瓶子,一个接一个抛到空中再接住,动作滑稽引人发笑。
“对了,智华,我们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就这样,在摆置中央的小小烛光中,两人热切地四目相交,脸上溢满幸福与对彼此的爱意。
“当然是越快越好。”智华伸出手,轻轻叠放在悦夫手上。
“那我们等天气一回暖就马上举行婚礼吧!”悦夫微笑说道。他本来就是个性开朗,作风干脆的人,从他宽额的家族特征就看得出来。
“但得等你表妹贵美子完婚后,我们才能举行婚礼,不是吗?我听到有人这么说。”智华边说边用涂着粉红指甲油的指甲,温柔地抠着悦夫的指甲。
“是呀。毕竟她们家是函馆的望族,况且是本家千金要出嫁,宝生家族得守一大堆家规,我爸妈一定也会坚持遵守先来后到的顺序。”
“我就这么只身一人,没什么麻烦规矩要遵守的。”智华以魅人的眼神,撒娇地回应。
“很对不起,因为取消了我和贵美子的婚约,惹得我爸妈和亲戚们十分恼火,加上本家那边也有些不怀好意就是了。”
“没关系,悦夫,又不是你的错。不过,贵美子和龙冈的婚礼到底什么时候举行呀?你问清楚了吗?”智华凑向悦夫悄声问道,然后斜眼偷瞄周遭的状况。
函馆并不是什么大城市,悦夫所处的上流社会更狭小。事实上,在如今已是函馆新社交场所的“黑蜥蜴”店内,悦夫和智华更是众人瞩目的一对。
从踏入店内的那一瞬间,悦夫就发现他们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他们的近况、一举一动,都成了绝佳话题。
悦夫也很在意周遭眼光,刻意压低嗓子说:“昨天听我妈说,贵美子的婚礼确定在三月下旬举行,因为决定得很仓促,所以还没有正式宣布就是了。”
“是因为我们的关系吗?”智华刻意歪着头悄声问。
悦夫赶紧摇头:“不,才不是。我和她的婚事本来就是小时候双方父母擅自决定的,所以我们谈好决定取消,不是因为谁的关系。”
“你真的好体贴,可是贵美子那么柔弱,肯定受不了别人的闲言碎语吧!”智华眯起眼,有点责备的口吻。
悦夫喝了一口酒,点点头说:“哦,这个嘛……但你也很清楚,贵美子的未婚夫可是在函馆中央医大任教的副教授,每个人都清楚他的人品,所以绝对不会胡乱猜测的。”
“说得也是,”智华点头,“他们确实很配,一对俊男美女组合,就算电影里的情侣也没像他们那么匹配呢。”
“哈哈哈!那我们呢?不也是一对俊男美女组合?”
“呵呵,我们可不输给他们,我们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对!”智华说着又按下悦夫的手,送给他最顶级的微笑,周遭果然在注意他们的一举一动,但他们完全没察觉。
智华喝了一口酒,露出娇媚的笑容:“可是,悦夫,丑话先说,我可绝不要过贫穷又庸俗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哦。我要过的是穿戴珠宝礼服,能时常出席宴会的上流生活。要我每天忙家事那是不可能的,无聊的事交给用人就行了。我可有自己的工作要忙,人家可是很喜欢珠宝店那份工作呢!”
“嗯,我知道。我们不是老早就说好了?一切都照你的意思!”悦夫很认真地回应,谁叫他爱的是她那华丽的外表与性喜豪奢的个性呢,所以他早就有此觉悟了。
四周又响起如雷掌声。
司仪进行完制式夸张的开场白后,舞台上出现一位身穿紫色性感礼服的黑人歌手。身材丰腴的她,边走边夸张地左右摇晃大屁股。
乐团一奏起浪漫乐曲,沐浴在聚光灯下的黑人歌手,便以充满魄力的浑厚嗓音高歌。
“她唱的是哪首歌啊?”
悦夫一问,喜欢音乐的智华立刻就露出了优越的眼神,回应道:“她唱的这首歌是比莉·哈乐黛[注]的《There ll Be Some Changes Made》,是她四十四岁那年去世时发行的曲子,收录在四个月前还在录制的最后一张专辑中,我很喜欢这首歌,能够听到真是太高兴了。”
[注:比莉·哈乐黛,著名的黑人爵士女歌手。]
“听说她是吸毒身亡的吧?”
“嗯,应该是。长期以来对自己的歌声和才能失去信心,才会因为吸毒过度,弄坏身子。”
正当两人沉醉于舞台上的曼妙歌声时,右边后方入口起了一点骚动,刚走进来的一对男女就是这场骚动的原因。坐在附近的宾客看到他们,纷纷凑近、窃窃私语,意有所指地发出小小感叹。
悦夫和智华也被这番骚动给吸引,往入口看去。
“呀!”悦夫冷不防叫了一声。
“哎呀,还真是巧合得有些恐怖呢。”智华倒是觉得挺有趣的。
因为刚走进来的那对宾客,是他们熟识的人。
由男侍引领入座的,正是悦夫刚刚才聊到的宝生贵美子与龙冈孝史。
男侍将他们领到舞台中央附近最前面的位子,真是一场俊男美女的进场仪式,宛如王子和公主般以优雅姿态风靡全场,贵美子轻挽龙冈的左臂,宾客们难掩兴奋之情看着他们,行进间的两个人,就像沐浴在聚光灯下,十分醒目。
龙冈个子很高,外形出众,一头柔软卷发,鼻梁挺直,睿智的眼神,紧抿的嘴角,脸庞散发出知性气息。今年三十五岁的他,展视着医师惯有的自信风采,一看就知道是喝过洋墨水的绅士。
未婚妻贵美子的美,和智华完全相反。若说智华是个像烈火般热情的女人,那么贵美子可说是如精灵般可爱,有一股令人爱怜的气质,绵毛般柔软的秀发,雪白的肌肤,仿佛一碰就会松散的瘦削肩膀,加上纤瘦的身材,宛如少女般的成熟女子。
悦夫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贵美子,这令他有些心慌——不,是觉得愧疚。毕竟两人商谈后的结果,决定取消婚约是事实。为此,他的双亲备受本家和亲戚们的责难。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两人订下婚约那年,悦夫十四岁,贵美子十二岁。贵美子家在函馆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门望族。祖父是曾任函馆中央银行董事长的大人物,现在由他父亲继承,亲戚中有报社社长、北海道议会议员之类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士。
贵美子她们本家的人住在建于明治时代,之后经过好几次扩建的白墙西式大宅,位于函馆山半山腰,占地广大,建筑巍峨,有“函馆山御殿”之称。
其实,悦夫从小就对贵美子有着复杂的情感。当然很喜欢她,而且一想到洋娃娃般美丽的表妹是自己的未婚妻时就很自傲。另一方面,却又觉得有些无所适从,因为她实在太过完美,反倒令人有些畏惧。
无论是家族或外人,都对她的美醉心不已。不仅仅是如花似玉的美貌,她那纤细、纯情、坦率、可爱、清纯和惹人爱怜等特质,都让她在众人眼中成了天使,备受宠爱。因此,悦夫总觉得这样的她有些难以亲近。
贵美子无论做什么都是那么的优雅,十足是朵温室里的玫瑰,不知人间世事的千金小姐。虽然他们出游过几次,但总是无法尽情,因为贵美子严守门禁时间。
这样的贵美子居然会光顾这种通宵达旦的夜店,悦夫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大概是龙冈硬拉她来的吧。因为贵美子是个百依百顺的人,不可能违逆未婚夫的意思。
“你在看什么,悦夫?”智华故意这么问。
悦夫猛然回神,慌忙辩解:“没……没什么。”
“骗人,你不是紧盯着贵美子吗?”智华双眼炯炯锐利,口气中带着责备。
“哪有啊!我只是在想,他们会坐哪儿。”
“那就叫他们过来一起坐呀!多些人喝酒也比较有趣。”
因为智华不怀好意地笑着,悦夫竟莫名焦躁了起来:“这样不太好吧!会打扰他们。”
“哦?是吗?”
“嗯……是啊……”悦夫冷不防地拂去额上冒出的汗珠,然后又看向龙冈他们。
平常就一派沉稳优雅的龙冈,身穿深咖啡色西装,贵美子则是一身纯白洋装,远远看去就知道龙冈体贴地担任贵美子的护花使者,而她似乎也很依赖他。
一走到摆放预约席牌子的桌旁,龙冈便体贴地帮贵美子拉开椅子。这时,龙冈才发现悦夫他们,只见他露出开朗的笑容,点头打招呼,向负责接待的男侍不知耳语些什么。
男侍点点头,穿过桌间,突然往悦夫他们这儿走来。
“不好意思,那桌的客人希望能和二位同桌,不知是否愿意?”
瞬间,悦夫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呀!没关系,快请他们过来吧!”智华颇为兴奋地回应。
男侍毕恭毕敬地行了礼,举手示意另一位男侍,同时走回龙冈他们那桌。
就这样,等悦夫心情平静下来时,龙冈和贵美子已经来到他们面前了。
“晚安,芝原,铃原小姐,应该没打扰你们吧?”龙冈脸上挂着亲切笑容,轮番看着两人。
回答的是智华:“怎么会呢!欢迎欢迎,龙冈先生。这时候,三个人要比两个人,四个人又比三个人来得有趣。大家一起玩个尽兴吧!夜晚才正要开始呢!来,快请坐啊!”
“谢谢,铃原小姐。贵美子,可以吗?”龙冈再次向悦夫和智华点头示意,然后询问站在一旁的贵美子。
“好的,龙冈先生……”贵美子平静地回应,脸上浮现出一抹凛然的浅笑,函馆人称这是“天使的微笑”。
贵美子如同一只蝴蝶停在花瓣上一般,没发出半点声响地坐下。
“……悦夫,失礼了。”低垂着乌溜溜的眼睛,贵美子向悦夫轻轻点个头,声音像摇晃的铃铛一般清脆。
“呃……哦……是啊!呃……好久不见。”悦夫的声音显得很亢奋,说出牛头不对马嘴的回应。明明自己比她大,但不知为何在她面前就是会不知所措。
替大家倒好酒,年纪最长的龙冈带头干杯。
“那么,为我们四个人的幸福,还有函馆的美丽夜晚干杯吧!”
“干杯!”智华喊得最大声,四个人的杯子轻轻碰触,只见智华马上问龙冈:“我说龙冈先生,你常来这种地方吗?”不顾别人的眼光,是智华的优点,也是缺点。
龙冈眯起看来有点老成的细长双眼,边点烟边说:“不,今天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因为听说这里不错,老早就想来看看了,只是一直都抽不出时间。听说从星期三开始要上演知名的魔术,想说无论如何都要来看看。”
“哦?你对戏法和魔术有兴趣?”智华故意嗤笑道。
龙冈缓缓地吐出烟:“嗯,还蛮喜欢的。一流的魔术师可是很受尊敬的,在国外时我也去过好几次剧场,有很多魔术师不但有名,而且也很有钱。”
“今天表演的魔术师也很有名吗?”
“你说魔术师梅菲斯特吗?他好像在欧洲是个相当活跃的魔术师,我也是初次听闻,不过他的演出颇受好评就是了。听说来函馆之前,曾在东京与大阪演出过,每一场都反响强烈,况且他有罗贝尔·乌丹[注]和赛尔彼特[注]再世的称誉,可见他最得意的就是大魔术,不是吗?”
[注:罗贝尔·乌丹,法国人,在偶然的际遇下,四十岁时热衷成为职业魔术师,同时也以专业的钟表工匠技术著称,擅长制作精巧的自动人偶,被喻为现代魔术之父。]
[注:赛尔彼特,以“分割美女”的魔术成为众所瞩目的魔术师。]
“大魔术?”
“就是有别于使用扑克牌变戏法的小伎俩,而是使用大道具的魔术。像胡迪尼[注]的逃脱术,瞬间让舞台上的老虎和大象消失又出现,也是大魔术的一种。”
[注:胡迪尼,被喻为史上最伟大的逃脱术魔术师。]
“原来如此,那一定很精彩!好期待!是吧,悦夫?”
“呃……嗯……是啊。”
悦夫突然被女友这么一问,显得有些仓皇,他边啜了一口酒,边从杯缘偷看对面的贵美子。
虽然贵美子意识到悦夫的存在,但对两人过去的关系似乎毫不介意,因为她的眼神一直都停留在龙冈身上。
“对了,芝原,我们大学的研究室买了几台你推荐的德国制高解析度显微镜,我也用它做了细菌培养实验,功能还不错。”
听龙冈这么说,悦夫赶紧转换心情:“嗯,虽然不是大规模的制造商,但产品都很精良,在欧洲的市场也急速扩展,加上价钱不是很高,龙冈先生用得满意,我也很高兴。”
“如果预算通过的话,我会立刻通知你,请你准备进货。”
“没问题!”悦夫点点头。
其实将贵美子介绍给龙冈的正是悦夫。因为经营医疗器材销售到大学,结识了留学归国的龙冈,后来龙冈被贵美子深深吸引,所以他们的恋情进展顺利,对悦夫而言也是再好不过的事。
“对了,贵美子小姐,”智华微笑着说道,“差点忘了告诉你那条项链的事。今天东京那边来电,明天可能会送到府上。我想尽快送还,便决定用邮递包裹直接寄给你,耽误了一点时间,真是不好意恩。”
“是吗?那就麻烦你了。”贵美子平静地回答道。
悦夫看着她们,一脸狐疑地问道:“什么事?”
智华边喝酒边说:“贵美子小姐托我修理一条项链。虽然只是扣子断了,但因为锁扣是有镶边的珠子,很特别的设计,所以我把它送回东京本店修理。”
贵美子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上周参加朋友的婚礼,向家父借了那条‘白牙’,想说当发饰用,没想到脱下时锁扣断了……”
“哈哈哈,那你扯得还真是用力啊!”悦夫笑道,“就是那条镶了传家宝钻石的项链吗?很久以前祖父也拿给我看过,上面那颗宝石真的很漂亮。”
龙冈一脸轻松,口气十分愉快地说:“哦,不愧是望族,宝生家也有传家宝的珠宝啊。”
“嗯,有啊!还有另外两颗宝石,反正以后都是传给贵美子的。”悦夫边笑边回答。
“那下次可以让我见识一下那条钻石项链吗?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看到贵美子戴着它,这样才能比较,到底是贵美子比较美还是那颗宝石比较美!”
只见智华发出娇笑声,开他们两个人的玩笑:“哎呀,可真是爱说笑呢!哪个比较美丽?龙冈先生不是早就有结论了吗?你说是吧?贵美子小姐。”
“哈哈,你说得是。对我而言,没有比贵美子更宝贵的东西了。”龙冈很大方地这么说,露出微笑看着羞得满脸通红的未婚妻。
03
过了一会儿,四人举起香槟再次干杯时,圆脸秃头的司仪拿着麦克风上台,拼命挤出夸张的笑脸,大声说:“各位,经过漫长的等待,今晚众所瞩目的高潮,大魔术师梅菲斯特即将登场。梅菲斯特是个年龄不详,就连性格、国籍也不明的神秘魔术师。但可以确定的是,他是当今世界上最优秀的魔术师。到日本来访之前,已在法国艺术厅和德国国家剧院演出,赢得满堂喝彩。由他指尖发出的奇迹可是超越魔术极限,让观众吓破胆的表演。想到今晚能让各位欣赏到他所向披靡的魔力,就觉得非常荣幸!好了,接下来就请大魔术师梅菲斯特登场。各位,请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
随着夸张的音乐,司仪迅速下台。此时场内变暗,音乐停止,突然静了下来。
就连那些对余兴节目没什么兴趣,只顾着吃饭、喝酒和聊天的宾客,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全都把目光投向垂挂着黑缎幕的舞台。
配合带有晦暗旋律的音乐,红、黄、绿的聚光灯开始在舞台上旋转,两个白人女子从舞台两侧边跳舞边出场。
一个是金发,一个是黑发,脸上都化了浓妆,丰满肉感的身躯穿了泳装一般的金丝衣服,白皙的手臂与线条优美的长脚,扭来扭去做出淫荡动作,挑逗观众的目光,尤其是男客。
只见在场宾客全盯着舞台,周围的嘈杂声像退潮般消失。
外国女子边跳边走进舞台两边,再次出场时,拿了像是大看板的薄板。正反面绘了扑克牌图案,大到足足可以遮住她们的身体。两人错身转圈,展示扑克牌板的正反面没有任何机关。
金发女子将大扑克牌板立在地板上,黑发女子将手上的扑克牌板递给她,然后金发女子将边角挨着原先立在地板上的板子立着,板子与板子之间呈现约六十度的角。
黑发女子又开始翩翩起舞,从舞台边拿出另一片扑克牌板,然后放在朝正面打开的两片扑克牌板前方。由上往下看,恰巧形成正三角形。
她们高举双手,离开扑克牌板形成的三角形,只见三片扑克牌板相互支撑,兀自站立。
下一瞬间,随着轰然声响,从中间涌起一阵白烟,三片扑克牌板霎时应声倒下。
突如其来的声响让观众屏息,还有一些女宾客发出低声的惊叫。
烟雾散去后,出现了一位身材结实,头戴黑色大礼帽,手持黑色手杖,戴着黑色粗框圆眼镜,留着黑色嘴边胡与下巴胡的男子,威风凛凛地站在那儿。
在悦夫看来,他好像是莫名其妙地不知从哪儿跳出来似的……
“哇!好厉害!”智华兴奋得差点儿站起来,娇嗔地喊道。
其他观众也很兴奋,给予这位一身黑的魔术师最热烈的欢呼与掌声。
虽然梅菲斯特不发一语,但嗅得出他一举一动全是戏味,让人感觉不是很舒服。只见他装模作样将长至脚踝的大斗篷往后甩,双手扶着西式大礼帽的帽檐,轻轻行了个礼,从倒下的扑克牌板中间走出来,女助手迅速将三片扑克牌板收进后台。
梅菲斯特看起来大约五十岁,身材结实,五官立体的脸上挂了大大的鹰钩鼻,应该是白种人,但肤色却有点黑。拿掉粗框圆眼镜和胡子,搞不好是个阿拉伯人也说不定,悦夫这么想。看他的外表的确给人如此的感觉,一种强烈的奇怪印象。
魔术师缓缓住舞台左右两边走,强调自己的存在,他那张带了一些残酷神色的脸,散发出令人背脊发凉的威严。在此之前,店里还满是热闹愉快气氛,随着他的出场,立刻起了戏剧性的变化,开始飘散一股寒气,昏暗的雾气笼罩会场。
两位白人女助手扛了像是海盗电影里的大百宝箱,梅菲斯特用神秘手法挥动手杖,盖子自然开启,从里面冒出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具骷髅。头部、肋骨、腰骨、胫骨和手臂——一具四散的骷髅。因为骷髅太过雪白,在黑幕背景下显得更清晰,只见它从百宝箱中摇摇晃晃地飘出来,浮在半空中。
两位女助手将箱子往前倾倒,展示箱子里什么都没有。
梅菲斯特摊开双手又交叉,一下高举过头,一下又弯腰往旁边伸展。配合他的动作,骷髅各部位也开始飘浮在半空中上上下下跳起诡异的舞,螺旋转圈,离开又牵引。最后,梅菲斯特弹了一下指尖,骷髅瞬间又聚在一起,那模样就像摆在学校理科教室里的骨骼标本。
突然间,观众席响起带着欢喜又恐惧的掌声。
梅菲斯特环视观众席,又弹了一下指尖,这次拼成一副人形状的骷髅开始摇摇晃晃起舞,那是死亡之舞。骷髅的手脚开始四散,围着梅菲斯特缓缓地边走边跳。
“贵美子,这是‘Dancingcan’[注]和‘Zombieball’[注]的应用。”龙冈温柔地看着未婚妻轻声耳语。
[注:一种让棍棒四散飞舞的魔术表演。]
[注:用布盖住一颗银球,球会自己滚动,浮在半空中的魔术。]
“知道了。”他的未婚妻边眨着长睫毛,边轻轻点头。
梅菲斯特退到百宝箱后方,和金发女助手一起将百宝箱朝上放好,然后用手杖叩着箱沿,只见骷髅交相抬起大腿骨,脚踩进箱内,然后转身,那张丑陋面容直盯着观众。
裂开的头盖骨,开了两个大大的黑窟窿,深陷的眼窝直盯着观众,是一张死气沉沉、面无表情、令人毛骨悚然的脸。下颌上上下下地动着,骷髅像在嘲笑观众似的发出无声的笑。
观众席处处响起女宾客的惨叫。
然后,梅菲斯特又装模作样弹了一下指尖,只见骷髅倏地四分五裂,崩落进百宝箱中。
梅菲斯特沐浴在观众的热烈欢呼与掌声中,轻轻盖上百宝箱盖子。观众以为这出表演应该已经结束,其实不然。他用手杖叩了叩,用力打开箱盖,突然从中出现了一位双手高举的黑发女子。
观众席又响起了一阵欢呼。
“好厉害哦!到底装了什么机关呀,悦夫?”智华回头,一手按在悦夫的手上,感觉得出她的身体因为兴奋而发热。
“哦……呃……这个嘛……”搞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悦夫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梅菲斯特的魔术不间断地继续着。他用指尖冒出的火焰点燃手上的手杖,一下消失,一下出现。依此手法,利用自己的身体变魔术。
魔术师进入和自己一般高的梯形箱子,双手摊开,从胸部到肚脐附近全都透明,脚也看得一清二楚。黑发女助手在箱子前面贴上白纸,遮住梅菲斯特的胸部到腹部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