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希，请你住手，天上的神在看哪！”达曼神父忍痛站起，鲜血自垂下的左手指尖滴落屋顶。
“兰子，”英希以厌恶的眼神注视着达曼神父，对神父身后的兰子说，“我说1件你至今都没发现的事吧！我真正的父亲就是这位达曼神父。这家伙既是伪善者，又是无可救药的纵欲者，将与自己发生过关系的修女借机推给梅女那个老女人。我母亲这样，婶婶竹子也一样，用的借口全是什么‘神会护持’之类的话。只因为我长得像母亲，所以大家不知道这件事，但我的白皙肤色、褐色眼瞳与头发，都是属于这家伙的！哈、哈、哈、哈、哈！”英希看着达曼神父，轰然大笑。
云缝间又掠过1道闪光。
达曼神父从衣襟中取出1个小十字架，嘴里喃喃祷告，并将十字架立在英希面前。
“我在天上的父啊！请讲我从一切邪恶中救出。”他抬头望向天空，继续祷告，“你心中存在着我正在找寻的恶魔，你染上邪恶，沉溺罪孽，被欲望污染，但你所做的无数污秽行为并非你的责任，我知道占据你心中的魔鬼真面目，你已经被魔王附身了——魔王，现在是我将你驱逐出这个世界的时候了……”
达曼神父梦呓似的不停喃喃，但对方毫不畏惧。
迅雷闪电在屋顶上乱窜，震耳欲聋的雷声摇撼屋顶，每次闪电掠过，达曼神父手上的十字架就会反射出金光。
“达曼神父，”英希露出怜悯的笑容，“你真的认为这种微不足道的东西可以驱魔？圣职者真是可悲，你们这些自称神子的人，难道没发觉自己在宇宙中是何等渺小的存在吗？为什么你们就是不明白自己只是个无能为力的人类？”
“你现在拿在手上的十字架或圣水，事实上根本不具备丝毫你所相信的特别力量，这只是一些由化学成分组成、具有质与量的物质，你真的认为这种东西能驱逐恶魔？”
我只能认为有“什么”附身与暮林英希体内，并憎恨着达曼神父。
暮林英希将烛台由下往上挥过达曼神父的手，缠在神父手腕上的链子因而断裂，十字架在空中不停旋转，越过屋顶后消失不见。紧接着，他将烛台前端刺入了达曼神父的胸口，神父双眼圆睁，眸子里浮现出了恐惧。
烛台前端1点1点地深入神父胸口，他的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英希冷酷地继续用力，烛台前端终于穿透达曼神父的身体，从他背后露出。
闪电抹白了暮林英希张狂大笑的脸孔。
“达曼，你懂了吧？你的力量在恶魔面前简直一无是处，你就这样与恶魔作战而死吧！看看穿透你身体的烛台，正好就是十字架的形状，不是吗？你就在这里与你心爱的神一起从世上消失吧！”
达曼神父的苍白面孔在雨水敲打下仿佛正在哭泣，并渐渐松垮，嘴唇也无力地张开，喉咙深处不断吐出浓稠的鲜血。
炫目的闪电落在塔楼背后，轰隆隆的雷声也几乎同时响起，震动了大气，豪雨中弥漫臭氧的味道。此时的兰子无力地靠在回廊边坐下，我将注意力由英希身上转向兰子。
“达曼神父！”英希唤着已死的男人，“你从一开始就错了。你以为自己是追着我而来到这个国家，但事实并非如此，是我跟着你来的。记得当时射中你的木头碎片吗？在那一瞬间，我已潜入你的体内。”
“你应该要知道，因为你的存在，暮林家才会有这些灾祸，暮林家的悲剧全是你的责任。愚蠢可悲的神父，到了最后的最后，你必须明白自身的罪孽是多么深重。”
达曼神父的身体侧倒，跌落屋顶，身上流出的鲜血被雨水冲刷成无数条红线。
暮林英希露出残忍的笑容，用力踩踏神父腹部、乐在其中似的不停转动烛台，或是拔起烛台又再度刺入，而达曼神父的身体则不断产生临死前的痉挛现象。
英希将烛台从达曼神父身上拔出，欣喜地朝空中挥舞。在雨水的冲刷下，烛台上的血迹点点滴落。
我趁隙跨入瞭望塔的回廊，用尽全身力气将兰子也拉进来。
就在那一瞬间——
暮林英希全身被球形的白光包覆，一瞬间绽放出极具冲击性的光芒。
尖叫声撕裂了天空，夺去所有色彩。几道银白的电流窜过屋顶，同一瞬间，我将自己遮盖在兰子身上。
耳际响起剧烈的爆炸声，我们被风吹到回廊的另1端。
巨大的闪电化为落雷，直直贯穿暮林英希的身体！
3
教堂屋顶被落雷击中，上面还有2具发出异臭的焦黑尸体，而倾盆大雨持续打在它们身上。较小的尸体伸出1只手握着烛台残骸，铁制的十字造型的确就如他自己说的，看起来就像墓碑。
我与兰子幸运地只是轻微触电，但2人早已浑身湿透，呆若木鸡，连一丝丝挪动身体的力气都没有。
过了好久，我们好不容易能站起来，我抓住兰子手臂扶住她。雷声已远，只剩乌云下层还有一些闪电。
看着成为破烂尸骸的暮林英希，兰子流下了大颗的泪珠。
“你能在教堂这种圣洁的场所长眠也好。”她低下头，轻声道别。
①“神之眼”，等边三角形被称为“光之三角形”，是神的象征。通常这种三角形中间有表示耶和华的四个希伯来文字，或画上“神之眼”。
第四幕十字架
「那么，奎因，我的惩罚又是什么？」——艾勒里·奎因《十日惊奇》
第二十章死亡之座
1
我以为暮林家的悲剧在那天达曼神父与暮林英希死亡后就告结束，实际上却错了。暮林英希被落雷击毙正好1曜日后，暮林梅女被人发现在别院割喉自杀。
没有遗书，乍看死得很突然，但我们很清楚她是为宗教信仰而死。对她这样如此虔诚的天主教徒而言，孙子身为这次事件主谋的自责与打击，远远不及因达曼神父死亡而丧失耶稣的福音来得严重，因为这表示她存在的根基已完全消灭。
使用人到了早上才发现老妇人自杀，当时尸体已僵硬收缩，蜷缩在轮椅上，置于膝盖上的左手握着沾血的剃刀。轮椅位于部屋中央，背向入口，轮椅下方的地板如1片血池，令人无法相信她那瘦小的体内居然有那么多的血液。
3天后，暮林梅女的遗体未举行守灵仪式便被埋葬了，讽刺的是，天主教教会绝对不替自杀者举行丧礼。
暮林广美在祖母的丧礼过后，便匆匆赶往丈夫屋植教司所在的以色列。她继承的暮林家遗产，一半捐赠给与丈夫有关的大学以及国家，作为考古研究经费，剩下的一半则通过财务管理人清算企业资产，交给达曼神父隶属的天主教会总部。据说这笔钱用于公益，捐赠给收容孤儿与残障者之类的安养设施。
2
“请注意1点，除了我们在十字架宅邸前目击过以外，后来再也没人看过地狱的奇术师那张形如骸骨的丑陋脸孔。‘地狱的奇术师’只是由村山乞丐、万钓部龟卫门与暮林英希3人应不同状况而扮演的幻影。利用3人共饰1角的方法，令警方与我们陷入‘地狱的奇术师’是真有其人的错觉。
”地狱的奇术师穿戴的中折帽与宽松大衣几乎掩去身材的所有特征，脸上缠着的绷带则有假面的功能，完美地掩盖原来的长相。
“出现在防空洞的地狱的奇术师是万钓部龟卫门。他以绷带缠在脸上，竖起衣领，帽子压低至眉毛上方，左手一直插在大衣口袋里——当然，这是为了隐瞒他的完好左手。
”在宅邸浴室出现的则是暮林英希。窗户被敲破，又受到袭击的暮林广美，在惊恐之余，自然无法看清楚对方长相，更何况其脸孔又缠满绷带。在暮林梅女头上滴猫血的人也是暮林英希。
“其他情况，我们都只是通过电话听到那男人可怕的声音。另外，地狱的奇术师几度出现又消失的奇迹，只要知道是3人共饰1角或2人共饰1角的诡计，很轻易就能揭开谜底。
”事件最初恐吓使用人野村福子就是最典型的方法。在后门前背对野村福子站立的黑衣男子大概是万钓部老人，他故意让野村福子看见他的背影，然后从后门进入，锁上门。等福子来到后门，躲在邻家门内的村山乞丐就在她背后出现。
“我与黎人在防空洞遇袭时，，他们也是用完全相同的诡计。假扮成地狱的奇术师、先进入防空洞的万钓部老人静静躲在最里面，从我们背后偷袭的地狱的奇术师则是暮林英希。暮林英希与万钓部龟卫门就是像这样，借着多次的隐瞒手法，巧妙演出全力复仇的谜样男人。”
这天晚上，兰子与我在国立市旭街“紫烟”咖啡店2层部屋内。兰子从方才起就一直在对众人说明。
“紫烟”是非常具有特色的咖啡店，店内的复古装潢与香醇的咖啡吸引了无数客人，但这里主要是以一桥大学的“推理小说研究会”为中心，吸引无数业余推理小说爱好者而出名。多摩地区的推理小说迷总会特地来这里喝咖啡、寻找聊天伙伴，他们每个月会在咖啡店的2层召开“杀人艺术会”，进行读书会，或找评论家演讲，或选出每年最佳推理小说，进行各式各样的企划。
“杀人艺术会”会长是一桥大学理工学院的教授朱鹭沢康男，也兼任大学社团“推理小说研究会”的主任，他曾自豪地说读过所有新出版的推理小说。另外，“紫烟”老板贝山公成也是国内知名的推理小说与杂志的收藏家，其藏书价值无从估计。
朱鹭沢教授与父亲是旧识，我们认识他很长一段时间了。今年春天，我们进入一桥大学就读，我选择法学院，兰子则是理工学院。我将来打算进入司法界，兰子则说，女生较少的数学系，才会有男生排队追求。
上了大学后，我们加入的社团当然是“推理小说研究会”，今天是首次参加“杀人艺术会”。我们依照学长命令，叙述我们的亲身体验。学长们早就知道我们的家世，而且，暮林家的悲剧在国立市还是尚未冷却的重大事件。
今晚的听众共15位，他们专注的样子简直就像《新天方夜谭》①的宾客。
兰子在漫长的叙述之后，指出击中暮林英希的落雷乃是神挥下的正义铁锤。
“暮林义彦曾对家父说：‘战场是确保死亡的场所。’对于他们军人而言，战场等于坟场，在这种意义下，十字架宅邸对万钓部老人来说便是死亡座席，对暮林英希来说，他的死亡座席就是教堂这种圣洁的场所。”
3
复古装潢的咖啡店里，除了我们，就剩贝山老板与朱鹭沢教授。大家都走了，我们也想跟着离开时，朱鹭沢教授不知何故叫住了我们。老板的女儿玉绘则由她的3位护花使者（都是大学生）在旁随侍，早1步出门。
“贝山，能再请我们喝杯咖啡吗？啊！还有，如果有乳酪蛋糕，顺便来几块。”径自坐在圆桌边的朱鹭沢教授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容，向我们招手。
朱鹭沢教授前些天才刚过50岁。身材纤细，感觉太瘦了些，却神似雪莱·巴加特②描绘的福尔摩斯。他的烟瘾很重，手边香烟抽光时，手指还会发抖。斑白的头发随着轻缓的流线型，漂亮地分梳左右。
相比之下，贝山老板却胖得像酒桶，仿佛昔日海盗电影中常见的豪爽船长。他喜欢抽烟斗，不时将烟斗叼在嘴上，满脸的胡髭，圆圆的眼眸温柔地微笑着。
兰子与我脱下刚穿上的大衣与夹克，在朱鹭沢教授面前坐下。
过了一会儿，贝山老板端来4人份的香醇巴西咖啡与乳酪蛋糕，然后自己也在桌边坐下。
朱鹭沢教授呼出1口烟。贝山老板拿出烟斗，以优雅的动作点起。
“朱鹭沢教授，你好像有话要问这2个孩子？”
朱鹭沢教授似乎就在等这句话，柔和的眼神突然转为凌厉，语调有些冰冷。“兰子、黎人，你们今天叙述的内容非常有趣。使用‘有趣’这个名词或许对死者有些不敬，但事实就是如此。变调家庭潜藏的欲望、超越人类智慧的恶魔诡计，以及你们勇敢的冒险，在某种意义下，我认为是能充分表现人类多种个性的事件，但有件事我实在无法理解。”
“无法理解？是什么？”我们还没开口，贝山老板便先问。
“暮林英希为何要计划如此恐怖残酷的杀人事件？”
兰子将手上的咖啡放回桌上，朱鹭沢教授仍抽着烟。
“因为他也与他堂姐一样，与暮林家没有丝毫血缘关系。”她提不太起劲地回答道。
“也就是说，他认为父母与弟弟都死于火灾，所以企图杀害叔叔全家人，独自继承财产？”朱鹭沢教授问。
“是的。”兰子颔首。
“但我想问的不是表面的唯物动机。再怎么说，他只是个10几岁的高中生，无法掌控整个暮林企业的营运。”朱鹭沢教授以诚恳的双眼直视我们，从西装胸前口袋又抽出第2支香烟。
“那么，您想知道什么？”兰子看着朱鹭沢教授反问。
“我无论如何都想知道的是，像他这么理智的少年，为什么会犯下杀人罪行，变成真的有如地狱的奇术师般的恶魔？我想知道潜藏在他精神深处的真正动机。”
4
兰子脸上失了几分血色，当她知道无法逃避教授的问题时，终于沉重地开口：“对暮林英希而言，出生时就受洗是他人生中最沉重的压力。包括天主教的理念在内，其宗教礼仪等一切戒律都非常烦琐，而他只是个精神与肉体都尚未成熟的孩子，他想像其他小孩一样从早到晚自由奔放地嬉戏。然而，他每个日曜日却必须参加弥撒，聆听无聊的训示，接受强迫的训练，坐在教堂冰冷的椅子上，进行无趣的告解，吃饭前必须祷告，面对严格且狂热的祖母。这些戒律对幼年的他而言，根本就是暴力。最糟的是，对头脑敏锐、自我意识强烈、脑筋聪明的他，受洗并非出自他的意愿，宗教的领受与自己的姓名一样，都是被他人强迫，而且不管如何逃避，这种烙印终其1生无法消除。”
“你的意思是，他为了摆脱充满痛苦的过去与伤害自己精神的家族，才进行的血腥复仇？”朱鹭沢教授首度露出惊愕表情。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这样的。但从另1种意义上来说，却又不是如此。”兰子说出谜样话语，停顿一下后才接道，“天主教的神与教义在这种情形下，已成为暮林英希的部分自我，他想亲手摆脱这个自我，便选择计划一连串的杀人行动，通过这个连续杀人计划，他将操纵暮林家人，将自己升华为超越‘神’的存在。”
5
“他自己变成‘神’？”
贝山老板与朱鹭沢教授同时讶异地反问。
“没错，他企图从身为神之子的人类，摆脱‘神’的束缚。不论神是被具体化的存在，抑或只是抽象的理念，他的神对他而言，等于带来一切痛苦的恶魔。因此他打算基于自我意志让全家族毁灭，从精神上超越一切，使自己成为全知全能的‘神’。也就是说，它有如被操控的傀儡却企图占据操纵者的宝座。人形或许知道自己在舞台上演戏，却绝无法知道自己身上系着线，并被线的主人操纵。”
“但是……”朱鹭沢教授还是不懂，“为何让家族毁灭能令自己神格化，或摆脱神的存在？”
“因为通过这起惨无人道的杀人事件，他给予天主教徒的暮林家人是否犯下‘十罪’的考验。”
6
我们全都哑然失色地望着兰子。她的苍白脸孔上，只有嘴唇特别鲜红。
“十罪？”贝山老板重复，“什么是十罪？”
“就是10个不同种类的罪行。”兰子没有立刻回答，“这十罪包含了7种恶行。他计划让暮林家的人犯下这7项行为中的某1种，最后达成‘十罪’。”
“7种行为？10个不一样的罪名？你到底在说什么？”
“《圣经》呀！我正在谈《圣经》的话题。”兰子向老板说，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笑容。
“请讲得更具体些。”朱鹭沢教授皱眉说。
“是的，抱歉。”兰子低头致歉，看了我们1圈，“那么，先请问各位，知道什么是‘十诫’吗？”
一瞬间没有人开口。
“当然！”朱鹭沢教授回答，“你说的是摩西的‘十诫’吧？曾被翻拍成电影，《旧约圣经》里有名的故事，更是犹太人严格戒律的基础。”
“没错，就是这个‘十诫’。”兰子点头说，“暮林家人陆续破戒，暮林英希让家人全部毁灭的也就是那‘十诫’，更是我所说的‘十罪’。”
“但是，‘十诫’是犹太人的东西，暮林家人是天主教徒。”贝山老板说。
“我并非宗教学权威，详细内容必须请专家确认，就我所具备的知识来说，天主教徒应该也要遵守‘十诫’，因为天主教本来也是从犹太教衍生出来的，根本上信奉同1个神。”
“另外，阅读《圣经》时还会发现，耶稣自己也多次提及‘十诫’的约束力③。天主教徒破坏‘十诫’，其罪孽远比破坏一般社会法律更严重。因此暮林梅女会自杀，很可能也是为自己的罪孽而忏悔。她是因为领悟到自己犯戒而对失去领受福音的资格感到绝望，那位利己主义至上的老妇人会走上自我毁灭，绝不是因为耻于自己孙子的罪行。”
7
“现在我们来回顾一下暮林家的人犯了什么罪吧——最明确的当然就是‘不可杀人’了。万钓部老人杀害暮林清美、暮林义彦、暮林竹子、暮林秀一与村山乞丐，总共5人。暮林义彦在战争期间也杀了情敌鬼津地紫郎——”
“等一下！”朱鹭沢教授插嘴道，“我记得‘不可杀人’并不是第1条戒律。”
“是的，我知道。那我就依戒律的顺序来说好了。第1条戒律是2合1的戒律，也就是犯1项罪行就等于破坏2项戒律。”
“就是耶和华说嫉妒很深还是什么的？”朱鹭沢教授说。
“是的。第1条与第2条戒律分别是‘除耶和华外不可有别的上帝’与‘禁止拜偶像’。”
“也就是不得崇拜偶像。我从以前就觉得很不可思议，天主教禁止崇拜偶像，却又崇拜十字架与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
“听说摩西的‘十诫’一开始并不包括禁止崇拜偶像。”兰子说。
“话说回来，是谁破的戒？”贝山老板皱眉问。
“暮林秀一。与母亲一起被毒杀的少年触犯了这2种罪行。”兰子说。
“秀一少年？他做了什么偶像？”
“等一下！我们在饭店看见那孩子想用希腊神话的神明来做石膏像，后来不是被祖母斥责并禁止了吗？”我说。
“他后来还是刻了甲虫。”兰子微笑望着我。
“甲虫？甲虫为什么会是偶像崇拜？”我不懂。
“秀一雕刻的是正中央长角的大甲虫。”兰子回答。
“那为什么是偶像崇拜？”贝山老板同样不解。
“你记得当时英希慌忙想转变话题吗？”兰子恢复严肃神情，问我。
我想起万钓部老人死在书房当天的情景。
“暮林秀一刻的是图鉴上的亚特拉斯独角仙，该名字中的‘亚特拉萨（古希腊神话诸神之1——擎天神亚特拉斯）’是古希腊神话中的神明之1，就是能以肩膀撑天的神。因此秀一因为雕刻希腊的异端神明，所以犯下前述2项大罪。”
8
兰子啜饮已凉掉的咖啡，我也跟着端起杯子。
“接下来他们破坏的戒律是‘不可妄自说出上帝之名’。”兰子说。
“神之名？”朱鹭沢教授重复着。
“朱鹭沢教授，您知道天主教的神的名称吗？”兰子试问。
“如果和犹太教一样，应该就是耶和华吧？”
“完全正确。《旧约圣经》中，第1次出现神的名字是在叙述摩西于西奈山接受神刻在石板上的‘十诫’。在这之前，提到神时，都只是一些‘神在7天内创造宇宙’这类叙述，从未出现神的名称。而且因为不能说出神的名字，所以连音近的字也不能有。”
“结果，长时间以来，大家根本不知道神的真正名称，因此在写神的名字时，流传有IHVE至JHWH、YHWH等4个字母拼成的5种组合，在这种意义下，即使称为‘耶和华’或‘叶和华’，根据天主教的解释，都只能算是错误的音译。”
“那么，什么名称才正确？”
“希伯来语中，表示神之名的四个子音之间加上不同的母音则是‘雅维’。‘耶和华’的罗马拼音是‘JEHOVAH’，‘雅维’是‘YAHWEN’，但不论是哪1种，根据戒律都绝对‘不得说出’。”
“这么说来，一定是有谁说出神的名称喽？”朱鹭沢教授的声音混合了不安与期待。
“是的。”
“是谁？”他将烟屁股在烟灰缸捻熄。
“暮林广美。一般来说，日本女性在婚姻观上已出现显著改变，若非招赘，登记户籍时必须冠上丈夫的姓氏。在这起杀人事件开始前，暮林广美已与屋植教司偷偷结婚，也表示她的姓氏从‘暮林（KUREBAYASHI）’改为‘屋植（YAUE）’，借由婚姻这种2性的结合，她的名字正式变更为‘屋植广美’。而在这一瞬间，她也成了冒渎者，因为‘YAHWEN’这个神圣的名字。”（YAUE与YAHWEN2者音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