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做便是替她解了围!江月抿唇一笑,只觉得纪大人面冷心热,实在是格外体贴人。
彦璋与江月还有两个大丫鬟宝儿与暖秋一道走进去,留下小厮们搬东西,一时来看的人热闹不已,彦璋跟前的刘东仔细盯着。
众人刚走进去,就看到宋书迎了出来——他现在和云娘订了亲,江家又没有男人在,今日便特地早早过来帮忙,旁人也不会说闲话。
宋书见到他们,远远地冲彦璋作了个揖:“纪大人。”
彦璋也作揖回礼,又笑道:“宋兄,你我二人将是连襟,不用这么多礼,唤我凤英就好。”
宋书闻言,憨憨一笑,又冲着另一侧的江月望过去。他嘴里笨,也不知该喊什么,只傻乎乎笑,倒是江月毫不腼腆,先唤他一声宋大哥,二人又相视而笑。
这打小的情谊自然深厚,听着“宋大哥”三字,彦璋心里忽然醋溜溜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扫了扫,最后落在江月脸上。
他想,以后还是让她戴着帷帽出门,不喜欢她对旁人笑!
回门这天,陈氏与云娘早早就盼着了,周围的人听说江家的新女婿上门,还是个纪将军的儿子,于是纷纷挤过来,想要看一眼。暖秋见人堵在门口,反身就将门阖上。
云娘这会儿在灶间忙碌,听到外面的动静便探出身来,待见到江月,一时竟有些不敢认了!眼前这人穿着白底红花的褙子,底下一袭白色百褶裙,脚上是双上好缎面绣着百花样的绣花鞋,再看那鬓间簪着别致的珠钗,面似娇芙蓉,格外美艳,哪儿还有往日的样子?
云娘心中替姐姐高兴,甜甜笑道:“姐姐,姐夫。”视线掠过旁边的宋书时,俏脸一红,不自在地撇过眼。
陈氏今日也极为精神,听见声音便迎出来,见到大女儿的时候,也是怔愣住,旋即笑了。
看见陈氏,江月心底生出好些眷恋,连忙走过去。
陈氏拉着她的手仔细端详,见月娘的眉眼比原来越发精神,淌着初为妇人的光泽,她心中知晓小两口必然和睦美满,心里顿时放宽不少。
堂间里,彦璋二人给陈氏行了礼,后面的人将回门礼拿过来。
宝儿与暖秋将带的吃食拿出来,二人替云娘去灶间忙碌。宋书领着彦璋在外面说话,娘儿仨则在里面。
对着大女儿,陈氏左看右看,怎么都看不够,又悄声问道:“在那里习不习惯?和纪将军、纪夫人处的如何?”
江月心里觉得纪将军对自己怪怪的,不过也没放在心上,只说很习惯又处的很好。
一边的云娘嘴快问道:“姐姐,那姐夫对你好不好?”陈氏闻言,唬了她一眼。云娘吐吐舌头,暗忖,难道问错了么?
想到这几日的柔情蜜意,想到那人的小心体贴,江月的脸便烧得厉害,她低下头,耳根子也覆上了一层红晕。
云娘见状便知道姐姐姐夫定然恩爱无比,她开心地笑了笑,却又被陈氏赶了出去。
云娘只能去灶间。熟料那边纪府两个丫鬟在忙了,她在旁边学了些手艺,这才走出来。
就见彦璋一人立在院子里,她唤了一声“姐夫”,彦璋解释道:“宋兄药铺里有事先回去一趟。”
听到宋书的名号,云娘有些不好意思了。
彦璋察觉到小丫头的窘意,话锋一转,又问道:“云妹妹,上回那个熏鱼是用什么熏的,味道这么香?”
云娘回道:“用橘子皮熏的。”
“橘子皮?”彦璋心念又是一动,某些关于橘子皮的画面便通通浮现出来。云娘点头说是,彦璋又问:“那小橘子是宋书给的?”
云娘吓了一跳,不可思议道:“姐夫,你怎么知道?”
彦璋浅笑:“姐夫我是专门查案子的。”他虽笑,心里却也有一些醋溜溜的。虽然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也不该再计较,但一想到月娘当时为了那几块小橘子皮跟他闹不快,还甩脸色给他看,他心里就涩涩的…算了,等回去再讨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成亲(八)
回门是要在娘家多住几日的,可江家实在不好住,彦璋便先回府,留江月一人在娘家多待两天。临走前,看着娇妻柔柔软软的模样,他忽然就不舍了。彦璋还从未如此不舍过,那双清冷的眸子望着江月,一时多了好多眷恋。
察觉到那人的视线,江月悄悄回望过去,顿时明白他眼里的意思。她心里也不舍,这两日有多恩爱甜蜜,现在就有多不舍,可她又舍不得娘亲和妹妹…
江月看了他一眼,慢吞吞走进西屋,心里却怦怦乱跳。
彦璋跟着过去,趁着四下无人,他偷偷亲了她一口,又压着声道:“月娘,我过两天来接你。”
这事儿太过荒唐又出格,江月红着脸“嗯”了一声,便推他快走。两个人若是腻歪时间太久,只怕要被人耻笑。
彦璋俯身在她眉心落了个吻,又捉着她的手来回摩挲,最后才轻声道:“那我走了。”
清清冷冷的声音里裹着男人的柔情,只对她一人娓娓道来,格外动听,又格外让人心动。
江月心中掀起好些涟漪,她回握住他温暖干燥的手,悄悄说了一句话。话还没完,她的脸已经红透,宛如春日里娇艳的樱桃,更加可口。
纪府一行离开,宋书送彦璋走出巷子。
看着身边的人,再想到那个扎眼的小橘子,彦璋心思转了几转,问道:“宋兄,你和云娘的日子可定好了?”
宋书闻言,傻傻一笑,答说定下了,八月初十,又谢过彦璋私下的帮忙。这里谢的是彦璋在卫铭一事上的出力,宋书也不知他怎么弄的。
“都快是一家人了,别这么见外。”彦璋客气道,稍稍一顿,他又道,“云娘就是我自己的亲妹妹,你若是对不住她,我第一个就不答应!”
“怎么会?”宋书大呼一声,又挠了挠头,低声袒露心声,不瞒凤英兄,我对云娘…”
有些话不用说都明白,彦璋见状,浅浅一笑,心里安下心来。
二人在巷子口拱手告别之际,纪府马车旁经过一顶轿子,有人掀帘看了看,又默然放下帘子。
——
等纪府一行人走后,江月才跟陈氏聊起之前彦璋提过的事,问她家里要不要添两个丫鬟。
“哪儿能再麻烦他们家?”陈氏看着家里堆成小山一样的东西,止不住叹气,“等你们姐妹俩都嫁了,我也就安心。何况云娘嫁的不远,可以常回来照顾一二,丫鬟什么的就算了,我也不习惯。”
见母亲坚持,江月也就不再说话,又问起云娘的婚事如何,姓卫的有没有再来纠缠。
“没来过…”陈氏还没说完,云娘在外面一声惊呼,陈氏忙问:“云娘,怎么了?”说着,她急得要披衣起来。江月连忙止住陈氏,她自己出去。刚走到堂屋前,就见云娘吓得低头瑟瑟发抖,再见门口——立着个招风拂柳的身影。
正是卫铭那厮!
彦璋本想留两个小厮丫鬟下来的,可江月见陈氏不自在,就让人通通回去了,孰料就被这人找到空子!
“你?”
江月连忙冲出去,将云娘护在身后,又瞪着眼前那人。自从那次船上之事,卫铭回京之后,他们便再没碰过面,如今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想到这人恶心透顶的所作所为,江月只想轰他走!
卫铭却只是立在门口,呆呆看着江月。眼前之人比那个时候更美,美得泛起光泽,让人仰慕,可那双望着他的眸子里却通通都是恨意。他心中苦极了,哑着声道:“月娘,你成亲了,我都没来恭贺你。”
顿了顿,他又苦笑:“没想到凤英真的会娶你为妻。”他以为纳她为妾已是对她最好的尊崇,谁知道还有人比他给的更多,更直白!
江月不答,只颦眉意欲关门。那人急忙用手拦住,姐妹俩皆唬了一跳,江月厉声喝道:“你想做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卫铭摸着脖颈间隐隐约约的伤痕,“月娘,我只是想来送你一份贺礼…”
“你的东西我们要不起!你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气!”
“月娘…”
卫铭望着眼前这人,低声唤道。江月却偏头躲着那道灼热视线,一脸不悦。卫铭叹了一声,道:“既然你不要也就罢了,我还想跟你说一句,凤英他能护得了你一时,却不知他能不能护你一世,若以后、以后…”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卫铭咽回要说的话,拱了拱手,翩然离开。
江月连忙将门拴好,她望着云娘,云娘也望着她,一脸要哭的模样,江月将她搂住轻声道:“他不会再来了,别怕。”
她虽然如此安慰着云娘,可一颗心也是扑通扑通胡乱跳着。
到了夜里,因为担心云娘,江月便与她一起睡在西屋,姐妹俩难得说些体己的话。暗夜里,云娘的呼吸绵长悠远,显然已经睡着了,可江月睁着一双眼,根本没有睡意。被虚无的黑暗包围着,她忽然好想纪大人,好想见到他,好想亲一亲他,好想他能告诉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好想他说,月娘,别胡思乱想了…
这边厢思念如水,涓涓流淌着,那边厢亦是。
彦璋今日在江家和宋书吃了些酒,回来就闷头睡了一觉,一觉醒来院子里已经掌灯。他身子有些倦怠,这会儿不愿动弹,只侧着身望向旁边空出来的那个地方。看到江月的枕头,他心里就止不住空落落的。
两个人只不过才缠绵了几天,他就觉得难舍难分,如今心里涨的满满的,都是对她的思念。
彦璋经历过生死,从不害怕失去什么,连性命都不顾,可现在,却好害怕失去她。
这样一个人,牵绊住了他的心,让他铁石心肠的心里有了惦记,让他清冷的性子里有了柔软,让他的人生完整了。
抿起唇角,彦璋浅浅一笑,无限眷恋。
又赖了会儿,他才懒洋洋爬起来,只觉得身上还有一股子酒意,于是唤人送水进来沐浴更衣。
如今这院子里都是丫鬟,小厮在外面。四个大丫鬟里,江月最喜欢宝儿,因为宝儿脸圆墩墩的,看得讨喜,其他三个倒没什么感觉。至于彦璋,他最不喜今天那个没大没小的暖秋。暖秋手脚虽伶俐,可对江月也不够尊重,犯了他的忌讳。他寻思找个法子替江月出出气,顺便立立规矩。
这会儿候在外面的宝儿与瑞珠听见了,于是连忙进来伺候。
等放完水,彦璋准备宽衣解带,那二人还立在那儿。被两个年纪不算大的丫鬟这样盯着,他觉得实在是变扭,“你们都出去吧。”彦璋淡淡说道。
瑞珠应了一声是,宝儿扫了眼男人月牙色的衣摆,小心道:“爷,奶奶说您受了伤,要奴婢们小心伺候着,要不…还是奴婢替您宽衣?”
似乎太讨喜了?
彦璋眼风一冷,蹙眉淡淡扫过去,“不用。”声音亦不如先前那般和煦。
——
到了彦璋来接这一日,江月早早醒了,姐妹俩还在灶间忙碌,外头就传来敲门声,门一开,果然是他!
两人对视凝望片刻,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江月这两夜的惶惶不安一并烟消云散,只觉得踏实无比。她小声地问:“怎么来这么早?”
彦璋走进来,在她耳边低低说道:“不是夫人你让我早点来的么?”
热气拂过脸颊,想到分别那天在西屋说的话,江月脸彻底红了,这会儿勉强唬了旁边一眼,彦璋却只是笑,笑的心满意足。
辞别陈氏,二人回府。
江月刚踏上车,就被彦璋抱到了怀里。他在人前克制着,如今这车里就他二人,一时间目光灼灼,意思简单又直白。
江月心里怦怦直跳,脸红着从他怀里钻出来,坐在一侧,佯装往外看。
彦璋躺在后面,单手支着头,定定望着她。
江月被看得不好意思极了,这会儿低头捻了一颗樱桃——车里有新鲜的樱桃、枇杷,还有好几碟糕点。樱桃刚入口,那人探手就将她捞了过去,江月刚要轻呼,就被那人压住了。他的舌尖从她的唇边一勾,就将樱桃抢了过去。这样的亲密,惹得江月浑身战栗,她那双含着水的眼睛望着他,好勾魂。
除了樱桃,他还要这个人!
好急切…
回到府中,二人去给纪石杭和周氏见过礼,才回自己的院中。
到了院里,江月便发现宝儿不见了,身边新添了一位丫鬟,唤作习春。而院子里的人见着她,态度也更为恭谨。江月心底奇怪,于是悄悄问彦璋是怎么回事。彦璋却只是笑,又捉住女人柔软的唇,落了个吻上去。含糊呢喃中,他似乎是在说,月娘,安心嫁我就好。
忍耐许久的人,在这样一方天地里,亲吻,拥抱,抵死缠绵,用这样的方式倾诉着最最热烈最最直白的思念。
彦璋今日格外的鲁莽与冲动,还有迫不及待,连江月身上的裙子都没来得及褪下来。
有些疼,可江月心底却是欢喜的。她喜欢这个男人,她知道这人也在思念着她,她承受着这一波又一波的浪潮,只觉得自己在他身下化成了水,软成了泥,任由他揉捏着,任由他疼着,宠爱着,她一点都不愿再和他分开。
她好喜欢,她好想他…
“大人,我想你了!”
动情处,江月哭了,泪珠晶莹剔透,惹人怜。
彦璋一点点亲吻吮吸掉她的泪,也轻声呢喃,“月娘,我以前一门心思想上阵杀敌,爹让我考进士,我心里还有怨愤,如今有了你,我又好庆幸。月娘,我若是死在战场,你该有多伤心,我只要一想到要留你一人下来,心里就好难受…”
“月娘,我也想你!”
这一生一世,温柔缱绻,只愿与你携手同行。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也像月月这么幸福!也祝大家找到各自心仪的纪大人!
、归处(一)
江月与彦璋成亲不过两个月,还不到这年的春末,就出了变故。
那场变故来得措手不及,却又隆重其事——因为,圣上特地为此下了一道旨意。
圣旨到的那天早上,江月刚刚起来替彦璋穿好官服,整理完玉带,两个人正如往常那样有说有笑,就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二人一时有些发蒙。彦璋在官场上都没有听到任何风声,他心里没底,不知究竟什么事需要圣上下旨,更别提足不出户的江月了。
明间内,纪府所有的人都跪在那儿,纪石杭、周氏诸人依次下来,跪了满满一地。而最前面,站着个穿褐色袍子的大太监,后面则是一班威严官差。
衙门里的官差江月见得多,却是头一回遇上宫里的人,那人眼风阴冷,透着寒意。她瞄了一眼便有些害怕,头垂得更低了。
察觉到身旁人的骇意,彦璋悄悄捉住了她的手。
绯色官袍的袖摆很宽,完全可以罩住他们,二人的手在底下自然而然的相扣。
男人的指腹与手掌心里有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薄的茧子,这会儿握着她柔软的手慢慢摩挲,粗粝却又温暖,熨帖着她一颗彷徨的心,江月心慢慢安下来。
明间很安静,安静到前面那位公公嘀嘀咕咕说了一堆,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江三夏通敌叛国,什么玉门关一役惨败,数十万将士魂不能归故里,又说什么纪府包庇犯妇云云…
这怎么可能呢?
江月拧眉,爹爹不是战死在玉门关的么,什么时候成了通敌叛国之徒?十六年前,与吐蕃一战,玉门关布防图确实外泄,难道是爹爹做的?
怎么可能呢?
绝不可能的!
江月的心越来越沉,耳畔嗡嗡直响,太阳穴突突的跳,脑海里乱七八糟的直发晕,她跪不住了,只能下意识地紧攥在袖中那人的手。
却不知在什么时候,身旁的人早早就握住她的手,死死勒住,像是要捏碎一样!
寂静,死一样的寂静,除了那位公公尖锐的声音。
“…圣上有旨,将犯妇江氏押入刑部大牢。”
最后一句话结束,终于彻底死寂。
江月有一瞬的万念俱灰,她身子一软还未反应过来,扣住她的那双手又是一紧!
彦璋缓缓抬起头,一双狭长清冷的眸子早就赤红,视线凌厉如刀,直戳人心。
他沉沉问道:“刘公公,圣上什么意思?”
彦璋的声音很低,又有些喑哑,浑身积聚起一种骇人的势,像是一头凶悍的猛兽。
前面念圣旨的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姓刘,平日大家都会卖他几分薄面,如今陡然被彦璋这么挑衅一问,他的脸面就有些挂不住了…
“彦璋,莫要胡闹!”
纪石杭当即回头喝斥。
“父亲!”
彦璋冷冷针锋相对,不退丝毫。
见那班差役上前,他迅速将还蒙着的江月护到身后,满脸凝重,全是煞气,很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不输他在沙场的时候。
他一身绯色官服,却做着最傻的事。
“彦璋!”纪石杭气急,陡然提高声音,很是威严,整个明间都回荡着他的喝斥。
可彦璋却只是淡淡又平静地回道:“父亲,月娘是我发妻,我不能置她于不顾。”
他许过的誓言,今生绝不背弃!
江月脑中昏昏沉沉,这场变故太快,快得她猝不及防,这时只能静静仰望着护在自己跟前的男人。他宽阔的背像最最巍峨的山峰,替她挡去外面的风雨,让她安稳于世。
他说,月娘安心嫁我,他还说,月娘,一切都有我,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可是,她不能让他涉险,她亦不能置整个纪府于不顾。
“大人…”
她扯了扯前面那人的袖摆,声音轻轻的,像水一样柔,却是这世间最动听的两个字。
彦璋一怔,偏头望过去,正好迎上江月的目光。
四目相对,她要说什么,他都明白,可是,他怎么可能让她去受苦?何况,这一别,就怕是…
江月捉着他的手,视线悄悄往后面瞥了一眼,又不着痕迹地收回来,只望着他笑。
她笑意盈盈,眉眼淡然,和平日送他出门时候一样,是彦璋见过的最美好的容颜。
“大人,我不会有事的,你且安心。”江月轻轻宽慰道。
彦璋怎么会相信她这种唬人的胡话?紧扣住她的手,墨黑幽沉的眸子里全是担忧,“月娘,别怕,我…”彦璋的话还未说完,脖子后面陡然吃痛,他微微一愣,旋即软绵绵栽下去。
身后悄悄上前的纪彦明稳稳托住了他,又神色复杂地看了江月一眼。
江月垂眸,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双手上。因为紧紧用力握着她的手,彦璋的指节已经泛了白,白皙的手背上青筋狰狞,俱是男人的凶悍…有些吓人。可江月却不觉得害怕,她甚至好想要吻一吻他,亲一亲他。
簌簌眨了眨眼,江月含泪地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随之一道远离的,还有他手掌的温暖…她贪恋着的温暖!
心尖疼得厉害,江月抿着唇,终忍不住落了泪。
这一别,只怕是生死之间…她会不会再看不到他了?
她有多不舍,大概只有他能明白,江月知道,他也同样舍不得她!
江月忽然想到回门那天卫铭曾说过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说彦璋能护得了她一时,却不知能不能护她一世…
当时她心里担忧又恐惧,害怕不知会发生何事,害怕自己会离开他,可当这一日事情终于到来之际,江月反倒安下心来,不过如此,她在衙门见多了,真轮到自己身上,她一点都不害怕。
因为,如果自己一世就这么短,那也已经够了,遇见他,何其幸也。
只是不知娘亲与云娘怎么样…江月有些担忧,眉心蹙起来,忧愁浓的化不开。
被押走之前,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却根本看不见彦璋。
隔着憧憧人影,江月只能望见一袭绯色衣角,那是她的纪大人,她的夫君…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卡文,明早争取补上下一章,抱歉抱歉,让亲们久等了!——02.26
、归处(二)
江月被押入刑部的女牢。
牢中幽幽暗暗,透着成年积聚下来的霉味,还有一股子恶心的腐臭,更多的,是木讷听从发落的人。
出入惯这些地方,知晓其中的手段,江月倒是一丁点都不害怕。她一路惶惶不安,只是在担心娘亲与妹妹——娘的身子本来就不好,妹妹从未经历过什么苦楚,怎么受得住这样的煎熬?
沿途被押过来,她有意识地一间一间往里探寻,皆没有看到陈氏与云娘的身影,江月心下稍安。
那道圣旨里除了爹爹的事,还有一个罪名,似乎是欺君,应该是指她女扮男装入衙门当差的事,所以,大概她的罪责更重一些…
如此思量,江月略微定了定神,随着牢头往里走。
女牢不比其他,大多是都是几个、十几个妇孺幼童挤在一处,江月本以为自己也是如此,没想到竟是一人一处,牢房里面收拾得也还算马马虎虎干净。
刑部这些衙役没有理由对她另眼相待的…走进去静静看着这一切,再想到背后安排的那个人,江月不由蹙眉。
须臾,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江月心念一动,偏头望过去,却看到一袭青色官袍,衣袂翻飞,宛如一起一伏的浪头,又如水中轻轻摇摆的船,让人心生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