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十来天的调养,拓跋宸的背上的伤势日渐好转,如今整个人也能下地了。虽然看不清路,但练武之人耳极聪,适应了几日后,短距离的行走倒也没有什么问题。
循着叹息声拓跋宸下地来到了溶月跟前,摸索搂住了溶月,低声询问:“怎么了,小三?遇到了什么难事吗?”
怕耽误拓跋宸养伤,溶月并未将圣旨一事告之与他。将圣旨悄悄收好,溶月漫应了一声:“没事。”
“骗我!”下巴处搁在溶月的头顶轻轻摩挲着,拓跋宸埋怨着:“你若没事,你会叹息?会冷笑?”
连她冷笑他都知道?这般厉害?
“你也快成为我的人了,俗语道,夫妻一体,我们之间又有什么不能相互倾诉的呢?小三,莫不是你…嫌弃我这个废人?”谈至此,拓跋宸的声音阴沉了下来。
听他第n次谈及这个话题,此时已心烦意乱的溶月也懒得做第n次解释,语气里稍微有些冲:“你究竟让我怎么做你才安心?废人,废人,只是失去了一双眼睛而已,哦,也不算失去,毕竟还有得救,你至于这般妄自菲薄吗?拓跋宸,我已经累了,真的活的很累,请你不要再这般无理取闹下去,我没有多余的精力给你一遍又一遍的解释。对,不错,你所受的苦都是我一个人造成的,所以若是你觉得心里不公平,只要你吩咐一声,我可以毫不犹豫的将两目当场挖下!”
诡异的缄默再次弥漫在二人之间。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隐忍着怒意和痛苦的声音打破了帐内的静默:“原来是我令你活的痛苦了…”
溶月的沉默无异于默认。愤怒的将溶月推开,拓跋宸一拳砸在了一侧的案几上:“简小三,你终究还是嫌弃了我是不!其实早就巴不得离开我是不!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无论为你做了什么,你都不会领情的,甚至连丁点的感动都没有!因为你是无心的,你冷血!简小三,你好狠的心啊你!我放下自尊,放下皇子的尊严来讨好你,取悦你,唯一希望的就是在你心里能有我的一席之地,哪怕芝麻大小的一丁点也好!可你呢,将我一片真心践踏在脚底,罔顾了我对你的一番情意!简小三,我告诉你,我拓跋宸即使再痴,也断不会再为你这个女人费力气!滚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滚——”
在拓跋宸的斥责声讨中,溶月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军帐,招来了几个贴心的侍从好好照看拓跋宸后,沿着练兵场疾跑。可跑了若干圈后,她仍然觉得郁结于心,心中的闷气无处消散。
突然很想找个人谈谈,诉诉心里的苦闷。从范罗那抱来了一坛酒,溶月拍拍灰色酒坛,朝着拓跋桀的军帐走去。此时,无端的,她很想找这个莫测诡异的男人聊聊。反正明日,他和拓跋宸等一行人就要奉旨回子邺,这一别,或许就是天人永隔,无所谓什么阴谋,什么算计,跟这个令她看不懂的男人聊聊,或许还能找到别样的乐趣。
“阿胜!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擅作主张!”拓跋桀满目阴郁,两只眸子狠狠的盯向跪在他面前的玄甲兵。
那被称为阿胜得玄甲兵抬起头,坚定的说:“爷,属下虽然擅做了主张,但属下并不认为做的有错!二皇子为将军而受伤,这是打击大将军的绝佳时机啊!你瞧,这消息刚通达圣听,皇上就下旨,令他攻打楼西国,这不是明摆着想致他死吗!反正这个大将军效力于二皇子,不能为你所用,少了他,爷您将来就少了一个劲敌啊!”
“你…什么人!”眸光犀利的射向帐口处,拓跋桀周身寒意泛起,眼中杀机尽现。
抱着酒坛溶月嬉皮笑脸的走了进来,旁若无人的在拓跋桀身后的桌前坐下,打开酒坛,闻了闻酒香,赞叹:“好酒!”
第二卷 铿锵巾帼女儿志 第二十九章 感动瞬间
狐疑的看了眼旁若无人自斟自饮的溶月,拓跋桀对那位玄甲兵递了个退下的眼色。玄甲兵阴狠的瞪了眼溶月后,起身退了出去。
拉了个椅子,拓跋桀坐在溶月对面,盯着兀自饮酒的溶月,冷冷的一哂:“大将军不在二殿下帐中伺候着,却纡尊降贵的来到本相帐里饮酒,真是令本相不胜惶恐!”
犹如一弯秋水的眸子微微垂了垂:“我今个是特意找你唠唠嗑,喝喝小酒散散心的,没有别的意思,请你别这般夹枪带棒的行不?”
听出话里坦诚的意味,拓跋桀眼神微闪,心下有一瞬的触动。在他怔神之际,似乎是与酒有仇一般的溶月,一杯连着一杯,几乎不带喘气的干了三大杯烈酒。刺鼻的酒味幽幽钻进拓跋桀的鼻际,令他没由得感到不豫,微蹙起了眉头。
横手夺过溶月怀里的酒坛,拓跋桀眉峰聚拢:“此等烈酒,伤肝害脾,将军还是少饮的好!”
拓跋桀竟然在关心她?怔愕的抬起头,看向了他眉心处的褶痕,溶月心里滋生一股清幽的暖流,唇角轻翘,眉眼微弯,报以感激的一笑:“谢谢。”
那纯净不含杂质的笑容犹如盛夏的白莲,清纯,淡雅,不染纤尘,让他的眸子有一瞬间的失神。
摇晃着酒坛里清浊的烈酒,凤眸习惯性的上挑:“别误会,本相只是怕招惹麻烦罢了!大将军若是醉倒在我这,只怕二皇子必不会善罢甘休,免不了冲着本相大发一顿无名怒火,白白让本相招了一身腥!”
将额前散发挽至耳根,溶月抚了抚微微发烫的两颊,不置可否的笑了。摇了摇有些发晕的脑袋,她两手一捞,将拓跋桀手里的酒坛抢了过来。
抱着就他猛灌了一口,辛辣的烈酒直逼口鼻,呛得她两眸迅速泛起了朦胧的水雾。奋力眨着两目将雾气逼退,溶月咧着嘴,荡出了大大的笑容:“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呵呵这李太白还真是明白人,明白人啊…可放眼观看这个世间,又有几个明白人呢?一醉解千愁,或许,为人糊涂点也不失为一种洒脱的境界…”
在他的眼里,溶月一直都是自信的高傲的,亦是狂妄的,而此时,溶月身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淡淡愁绪与无奈让拓跋桀似乎感同身受般,心中无端的压抑烦躁。劈手夺过酒坛顺势将它往后狠狠一丢,砰地一声,偌大的酒坛就应声而裂的粉碎,酒汁溅的满地,浓郁的酒气在不大的军帐里四处弥散开来。
“大将军要喝酒,要找人倾诉,相信二皇子殿下定会乐意奉陪!明日就要启程回皇城,身为一国之相,职责重大,自然是有很多事情要好好打理一番!所以还请将军勿怪本相恕不奉陪!”
对拓跋桀的送客令充耳不闻,溶月带着醉意,将身子往椅背上沉沉的一靠,头微仰,双眸有些涣散的睨着拓跋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我不是不懂,可我没有办法,命运逼得我不得不一步一步的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其实我也知道,你们很多人都巴不得我死,因为我太特立独行,也太神秘,这样的我让你们捉摸不透,让你们不安,让你们感到如芒在后,如鲠在喉,不拔不痛快,拔了却又担心会有什么不良反应…”
浑若未见拓跋桀那绷紧的面部肌肉与变幻莫测的眸色,神色透过拓跋桀,仿佛透向了虚无的渺远:“其实,我要的人生很简单,真的很简单,不需轰轰烈烈,不需大富大贵,更不需什么青史留名,流芳百世,拓跋桀,告诉你,你可能不信,一家一亩三分地,老婆孩子热炕头,这就是我心心期望的生活…很简单是吧?嗬,可就是这般简单的生活对我来讲却是一种奢望,恐怕终此一生,也无法企及…本来就知道生活有很多无奈,可自从来到了这个世上,我才真正意义上感受到了那种令人心生无力的无奈…”
扶着四方高脚桌,溶月微晃着身子立了起来,纤手指着拓跋桀吃吃笑了起来:“拓跋桀你说奇怪不?明明跟你不熟,明明跟你坐在一起有压抑感,可我却偏偏对你推心置腹的讲了这么多…嗬,人啊,还真是个奇怪的动物…”迈开步子,溶月一步三晃得走出了军帐,徒留给拓跋桀一个纤瘦而寂寞的背影…
耳旁仿佛还轻响着溶月那吃吃的笑声,清脆里隐着落寞,落寞里透着凄凉,声声入耳,却又声声缥缈,忽远忽近,恍若云里雾里。难道单单闻着酒气的他也醉了吗…
整整一夜,溶月没回军帐。在冷硬的木床上,拓跋宸独坐着恼了一夜。
黎明拂晓,东方的天际浮起了鱼肚似的灰白。晨雾还未消散,淡淡的白雾缭绕于天地之间,朦胧飘渺,身处其中,恍如仙境。
可在这大好的早晨,却无人顾暇这赏心悦目的一幕。号角声响起,经过昨日一个晚上选出的约莫一万士卒整整齐齐的排成长队,静候溶月的指示。
父子同在的出列其一,兄弟同在的出列其一,家中独子的出列,家中有父有母有子有女的也出列…细细数了数,出列者一万来人,而这一万来士卒,就是如今等待启程回子邺的幸运儿。是的,当然是幸运儿,这一万来条性命,是溶月从六万人堆里拨出来的,无异于从鬼门关逃出了一劫,从死槽一个跨度跃上了生槽…
将范罗拉到一边,溶月压低了声音:“我跟你讲的话,你可曾都听得清楚?”
七尺的汉子红了眼圈,拿袖子飞快的在脸上一抹,重重的点了下头:“欸。”
“范罗!”溶月声调微微翻高,充斥着警告:“你这是干什么!如丧考妣的模样,想什么话!将心硬起来,收拾好无谓的伤感,莫要在二皇子面前漏了陷。若是被他察觉到了丁点的异样,小心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将军…”鬼字刺激了范罗的神经,引得他悲从中来,粗犷的面上布满了痛苦的哀伤。
“成何体统!”怒啐一声,溶月负手背过身去:“时辰快到了,还磨叽什么,还不快去请二皇子出来!”
“将军!”嘭的一声响,范罗的两膝重重的碰撞了地上:“将军谋略过人,智慧异常,实乃当今奇将,万古奇才!身居高位却不矜不骄,对待士兵犹如对待自个的兄弟,全军上下,任谁提起将军您不是竖起大拇指,赞口不绝?我范罗早些轻狂,将军宽宏大量,不予责罚,悉心指出我范罗的不足之处,谆谆教导,没齿难忘!如今将军有难,往日里倍受将军恩惠的我,怎可弃将军而去?虽然我范罗不比那些名垂青史的大英豪,但我自诩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将军是个英雄,是我这辈子打心眼里敬佩的第一人,我范罗希望能陪伴将军左右,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望将军成全!”
“我等愿跟随将军,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望将军成全!”范罗的话刚讲完,身后的士卒黑压压的跪了一片,声音响彻山谷,激荡着溶月不起波澜的心湖。
眼圈一个劲的发酸,这一刻,溶月很想落泪,很想放声痛哭一场来表达她此时此刻的心情。在她最绝望,最无奈,最痛苦的时候,有这么多的人不畏生死,一心向着她,她还有什么抱怨?她还有什么怨愤?没了,这一刻,将她心底的不忿与哀怨恨意全数都刷洗的干干净净,留下的,只有震撼心扉的感动。
感动是感动,可她理性的明白,她不会为了感动而改变她的计划,更不会为感动而白白丢了这么多的人命,此时,能救出一个人出火坑,是一个…
心底的沸腾在须臾间冷却了下来。冷着脸,溶月狠下心掴了范罗一个巴掌:“混账话!你扰乱军心,想造反不成!想想你家中的老父老母吧!快去!将二皇子殿下请出来!”
“将军…”
“范罗!快去!”
溶月不容置喙的语气令范罗明白,他们的将军石铁了心要他们回子邺的。强忍着心下的悲痛,他擦干了脸上的泪痕,站起身脚底虚浮的走向拓跋宸的军帐…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拓跋桀望着立于军前神色绝然冷傲的溶月,信玄于某一处似乎被轻轻触动。双手紧握,他毅然转身离去,坚忍的冷峻面庞上写满了冷酷。宁愿他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他!既然不能为他所用,这般,也好!
回子邺的那一行大军已经走了七天七夜,在这七天七夜里,几乎没有人讲话,更没有人说笑,一万来人的队伍里,悄无声息,了无生气,士兵们耷拉个脑袋,恍如打了败仗一般,各个脸上挂满了忧伤。
銮舆中,气愤难平的拓跋宸丝毫没有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反反复复想着临行前溶月的那简直是令人发指的绝情话语,牙关紧咬,恨得他整个人简直就要爆了!
第二卷 铿锵巾帼女儿志 第三十章 为你而狂
“二皇子身子不好,这一路颠簸的,需要好生伺候着,如此一来,恐怕会耽误整军行程!要知道,圣旨已经下了,皇上那边催的紧,要本将军赶快回子邺详论大事呢!”
“不如就这么着吧,我们兵分两路,拨给二皇子一万人跟从着,好生照料着,同时也防止路上有个小毛贼什么的,而本将军率领大军极速回子邺复命!”
“我们自是不会跟二皇子走同一条路的。官路平坦是真,可终究路程相较来说比较远。为了省时间,我们这一路当然是抄小道,走近路!”
“二皇子殿下别说笑了,就你这个身子骨,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我们可担当不起!”
…
他不明白,这伤别说是为她而伤的,就算不是为她而受伤,她也不至于讲出如此伤人绝情的话啊!他不明白,他究竟是哪里做错了,竟然会惹得她如此的嫌弃,如此的厌恶!
两手愤恨的拍击着銮舆的横架,拓跋宸愈想心里越憋屈,越怨愤,抬脚冷不防将横在膝前的檀木阑干一脚踢断:“停下!”
听到二皇子的吼声,在队伍前方领队的范罗刚忙趋马驰了过来,在离銮舆几步远处勒紧马缰绳:“二皇子殿下有何吩咐?”
怒气未平,两手狠狠抓着横架,拓跋宸沉着脸,将无神的眸子转向范罗出声的地方:“范武卫,你可知大将军走的哪条路?”
哪条路…范罗先是一怔,而后一丝沉沉的哀痛浸漫了他的粗犷的面庞。握缰绳的厚掌紧了又紧,咬了咬唇,他欲言又止。想起临行前溶月的嘱托,他极力压住心底的悲痛,声音粗哑的答道:“属下…不知…”将军走的…恐怕是条不归路吧…
尽管极力压抑,但不太善于掩饰情绪的他还是流露出了些许的异样。
疑窦顿生。心中怒火渐熄,拢着眉心,脑中不断回放着那日与溶月争吵的画面,反复斟酌,来回思量…
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在这一瞬,拓跋宸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范罗,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本殿下?说!”
身躯一颤,对上拓跋宸凛厉的神色,范罗有些慌乱的接口:“殿下多虑了,属下岂敢有事欺瞒殿下…”
喀嚓!两侧的横架被拓跋宸狠力劈断,发出尖锐刺耳的断裂声。面如寒刃冷锋,如冰似铁,寒气逼人!明明是暖意融融的初夏时节,可半丈外的范罗却仿佛深处肃杀的寒冬。
“作死吗!范罗你莫不是仗着本殿下眼不利索就想欺主不成!”
一骨碌从马上滑下,对着拓跋宸匍匐而拜:“属下断不敢对二皇子殿下有不敬之心!”
“好好!都欺负我这个瞎子是吗?你们一个个都很得意是吧?我告诉你们,我眼瞎可心不瞎!”强忍逼下喉中涌起的血腥,拓跋宸冲着前方乱指一同:“你们快给本殿下掉头回去!本殿下不回子邺了,回北疆!”
马上的另两名武卫闻此,赶忙滑下马跪地,同范罗一块齐声高呼:“殿下三思啊——”
“好,让我三思也行!那你们就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你们究竟是隐瞒了我什么!上官平,你来讲!”
面露难色的转头看了眼端坐于骏马上的拓跋桀,上官平以目询问着,希望拓跋桀能给他点暗示。
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棕色骏马的皮毛,拓跋桀并未抬眼,慢条斯理的问道:“殿下当真要知道?”
拓跋桀的话令拓跋宸的心猛地下沉:果真是有事瞒着他!
“讲!”
抬起手,吹去手背上沾染上的细长马毛,拓跋桀利落的翻身下马,负手而立风中,微吊的凤眸略过平川万里,看向远方如黛的群山:“大将军并没有班师回朝…”
“没回子邺?!”拓跋宸惊骇的大叫一声。
黄昏将近,残阳斜照,染红了蒲云,清清淡淡的晃射在拓跋桀妖邪冷魅的脸上,却平添了几许冷峻:“大将军简小三谋智过人,才智超群,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实乃千古第一奇将!有此良将,朕甚喜之!今皇子误中敌毒计,目失明,唯有楼西深藏之宝可去暗毒,解朕之忧,奈何此国之主奸邪,与南刹交恶,讨之宝物恐怕难比登天!唯今之计,唯借卿之力,扫平楼西,夺取宝物,替朕解忧!特派卿率尔手中六万雄师踏平楼西,相信可敌千军万马的良将,必不会辜负朕之所托…”
圣旨上的内容被拓跋桀一字不露的道出。每道出一句,拓跋宸就惊骇一分,心就沉一分,撕裂一分!待讲到最后,拓跋宸早已惊耳骇目,心惊胆裂,瞠裂了眼角,双唇抖动,久久也未曾有言。六万大军去踏平楼西,六万…不,还不能算六,仅仅五万!将五万玄兵丢进三十万大军里,这是个什么概念!!父皇要小三死,父皇竟要她死,父皇居然要害死他最爱的女人!小三,小三…不,不!小三不能死!不能死!他不许!!小三还要跟他成亲呢,小三答应过他要嫁给他,要和他并肩走完今生,携手度过每一个灿烂的清晨,她怎可言而无信,怎可丢下他一个人!他不许!不许!!!
“回去!快掉头回去!!回北疆!快啊!!”疯狂的拍打着銮舆横木,拓跋宸失控的怒吼着,神色里是少有的狂乱。
轻轻的摇了摇头,拓跋桀眸色复杂的叹息一声:“来不及了…此时他人恐怕是在楼西边境吧!”
“噗——”一朵娇艳的血花从拓跋宸口中喷射出来。
“殿下!”三名武卫见拓跋宸动火伤身,惊恐的大叫一声。
含着未吐尽的血水,拓跋宸一字一顿的吼道:“去、楼、西!”
似乎听到什么幼稚的言论一般,拓跋桀低低的笑出了声:“去了又能怎么样?恐怕等二皇子去到了,只能来得及给他收尸吧…”
“闭嘴!”拼尽全力狂怒的大吼,拓跋宸终于难耐心下欲绝的悲痛,仰天长啸:“小三——”
枯藤老树,昏鸦哀鸣,缥缈海云端,孤雁落寞飞…
待到醒来之时,拓跋宸已经身处奢华富丽的二皇子府邸。轰出了包括他皇兄父皇在内的所有来看望他的人,拓跋宸伏在蚕丝薄衾上,双肩剧抖,狠狠捶打着床板,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悲鸣…
从北疆回来的拓跋宸自此心灰意冷,不再上早朝,不再入皇宫,甚至连大门也鲜少再出。关上了府邸大门,拓跋宸从此谢客,整日里关在寝室里,这一年来与外界几乎断绝了来往。府里的姬妾他也不再碰,过着苦行僧清心寡欲般的他倒是清净了,可府里无异于守活寡的众姬妾们却受不来这般的凄凉寂寞,一年来,府里的姬妾走的走,遣散的遣散,因出墙而驱逐的驱逐,剩下的就只剩下那个被封了侧妃,打上了皇室烙印的施雨绸了。
这一年来她不是没有努力过,忍着打骂的屈辱,她不甘心的一次又一次的接近他,想尽了法子逗他开心,可一如既往,对她的百般讨好,他除了冷眼就是打骂,将她的一片真心践踏在脚下。一年了,耐心再好的人也有厌烦倦怠的时候,为此,她找过他父亲诉苦过,找过皇上哭诉过,可得到的安慰只有一个字,那就是忍。忍?施雨绸嗤笑一声,如何的忍法?又要忍到多久?韶华易逝,红颜弹指老,莫不是要让她的青春全部浪费在一个毫无上进心的废人身上?
看看他如今的模样,颓废堕落,不思进取,自暴自弃,哪里还有昔日的半分英武,丁点俊雅?这样的人,怎会值得她施雨绸倾尽一生来服侍?又怎配?
她不是那种肯听从别人摆布自己命运的女人,更不是那种认命,肯逆来顺受的女人!她有自己的思想,更有自己的野心,她的命运只能由她自己来决定!统领后宫,让万千人匍匐于地对她俯首称臣才是她的终究目标,她的野心就是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皇后!
当初,本该嫁给太子的人是她,可精明的她审时度势,见太子为情所伤,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当机立断,及时说服了她的爹,将她大姐推给了太子,而她则进了二殿下府邸,当了侧妃。眼见着太子就要一命呜呼,眼见着二殿下就要成为太子,眼见着她离后位愈来愈近,怎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打散了她心底的小算盘,将那个痴情种从阎王殿拉了回来,当真是令她恨得牙根都痒痒!
而今,二殿下颓废犹如一只丧家之犬,简直就是扶不起的烂泥,这怎能让她不窝火,不恼恨!她志在后位,既然二殿下如此不争气,那就莫怪她另攀高枝,另辟蹊径了!
虽然没有什么切实的证据,但凭着她与生俱来的政治敏锐感,她隐隐觉得这个自敛锋芒的国姓丞相大人似乎有问鼎九龙宝塔之意。而凭着她身为女人的直觉,她觉得这个丞相并不简单,若是能搭上他,或许她真的有出头之日…